在看清由楼梯上莲步而下的白公子后,两声惊呼此起彼伏的充斥了整个大厅,以将军为首的嫖客自然是惊艳,而以狐狸为首的人们则是为眼前不知是否算自己眼花看错的奇景感到震惊!只见白公子挽了个宫髻,一身飘逸的白裙,黑若缎子的长发一路散到脚跟,白皙如玉的肌肤,点缀着特意涂脂的朱唇,不及一握的水蛇腰被衣带勾勒而出,那轻缓的步子,更仿佛金莲上起舞,无比的婀娜动人!
最吸引人的,当属那亦非男亦非女的气质,似乎不属于人间......
「好好好!当然好!难得美人你如此识大体......」抹了一把口水,陈将军放过潇湘,目光一瞬也舍不得移开的向白公子靠近:「本将军当然愿意,非常愿意!」
「小白!你......」哭笑不得的瞪了前者一眼,潇湘也实在被搞胡涂了,平时没有任何主见的家伙,怎么此时自作主张了起来?难道又是徐飘然在背后暗示的不成?!
递了个让他放心的眼神过去,白公子蛇一般的攀上陈将军的手臂,引着他往厢房里走去。
满脸淫笑的跟着他进了屋,陈将军不等白公子站稳,就猴急的抱了上去!
早料到他有此举动的白公子也不反抗,只是突然清清嗓子,吊高音的大叫:「啊~~~!有蛇啊!」
「在、在哪里?!」被这窜进脑袋里的尖叫吓到,陈将军近乎耳鸣的转过头去,顺着白公子的指引,果然有一条白色的小蛇正盘在自己身后!倒抽一口气,顾做轻松的笑了笑,陈将军当然不肯在美人面前失了威风,二话没说的拔出腰间的配剑,砍了下去,把白蛇剁成了两段!但是还没等他喘过气来,白公子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啊~~~!床上还有!」
急忙转身,果然看到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蛇蜷在床上对自己吐着腥红的衅子!机械性的手起剑落,床上的蛇也被碎了尸!可是,他一完事,白公子的尖叫就配合默契的跟着响起来,越来越多的白蛇从四面八方涌进屋子,近乎抓狂的一通猛砍后,陈将军喘着粗气跌坐下来,抓过杯子就要往嘴里灌茶--
「啊!蛇啊!」就见杯子里,也不偏不倚的浸着条白蛇,碧玉般的眸子正闪着寒光的瞪视着自己!将杯子远远的抛开,陈将军不顾自己的叫声已经吸引了大批的客人窥视,崩溃的挥剑在屋里一阵乱砍,把所有的家具劈的四分五裂,嘴里还不住的大叫着:「有蛇啊!到处都是蛇啊!!来人啊!救命啊!!!」
冷静到冷酷的笑看着陈将军被和他一起前来的人们半拉半架的抬走,白公子无辜的对闻风而至的潇湘解释:「一进屋将军就非说有蛇,这哪里来的蛇啊!将军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发做了吧~再说~堂堂大将军,竟然有蛇就怕成那样,也太叫人笑话了吧......」
哑口无言的点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潇湘,仔细的扫视了一番屋子,可是她也没有发现半条蛇影,只是床上地下,还有那杯子的碎片周围,都零落着一丝又一丝的不知是谁的秀发而已......
放弃了追究,潇湘吩咐着下人们收拾残局,而白公子则推说累了,起身向徐飘然的房间走去。一隐入没人看见的地方,白公子就挂上了小人得志的笑容,从袖口里取出一枚大若桃子的夜明珠来把玩:「哈~才没那么便宜呢~~砸坏我恩公的家具,也得叫他拿出点东西赔偿损失!」将从陈将军身上摸来的夜明珠凑到眸子前欣赏,突然发现其中还隐隐约约透出龙纹的白公子,虽然不识货,但也半是肯定的点头,笑的越发灿烂:「估计比想象的还要值钱,那么我不仅替恩公索赔了,还赚了一笔了!」幻想着得到徐飘然夸奖,白公子雀跃的换过衣服,向最近的一家当铺赶去!
「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第二天醒来,就听到了最新版本的将军怕蛇产生幻觉的流言,徐飘然不甚清楚的摇了摇头,反正只要那个讨厌的将军不能再来烦他,怎么样都好!况且,今天查帐的时候,突然多出来了几万两黄金,这样双喜临门的时候,连一向怀疑的徐飘然都懒得多做计较了!不过,出于小心,他还是问了白公子那银子的问题,得到了后者以「将军怕人笑话,付的赔偿」的答案......
「恩公......不要多想了嘛......」蹭上徐飘然,白公子睁大眼睛,期待着表扬。但他在报告时忘了把自己的丰功伟绩给呈上去,徐飘然哪里知道他做了什么?空等了半晌,白公子终于垂头丧气的放弃了,转而想想,只要能为徐飘然做点什么就好了嘛!反正他已经证明了他堂堂白公子,可不是只会惹事而已的啦!
给自己找到了个幸福的理由,白公子乖巧的任心情舒畅的徐飘然抚摸着秀发,将自己抱上床去?弓身迎上那落在身上的蝶吻,主动褪去无瑕的白衣,沈溺在那掠夺呼吸的吮吸间,白公子似懂非懂的叹了口气,指间轻点,窗绫落下,遮挡住一室弥散的春情......
昏昏欲睡的夏日里,知了在树上重复着那单调的歌声。一阵微风拂来,撩动着垂杨的绿意,地上斑驳的树影,也随之起了一荡婆娑。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关系,白公子冰冷的身体受到了徐飘然出奇的欢迎。此时的他,正一脸胜似神仙的满足,倚在徐飘然的怀里,和他同躺在席子上。狐狸还在外面不停的对潇湘送着甜言蜜语,可似乎依旧没有得到恩准靠近美人一步。谁叫他一身的皮毛热的要死呢,不知等到冬天情况会不会好转......
「小白?」被他稍嫌剧烈了点的动作碰醒,徐飘然眯起眼睛,用抱怨的声音哼道。不好意思的吐吐香舌,白公子动作轻柔的又趴了回去,享受着背上徐飘然有规律的轻拍,安然如梦。成仙......已经变成遥远的一个过去了......
「这里的管事的呢!出来!!」突然,前厅的一声吼惊动了夏日午后的宁静!徐飘然应声惊坐而起,把还没弄清状况的白公子不慎甩到了地上!
「恩、恩公!」不是很清醒的揉着摔痛的地方,白公子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平时泰山塌于前也色不改的徐飘然,用近乎惊慌失措的样子奔出去,直觉不妙的连忙爬起身,尾随而上!
前面,早有先一步赶到的潇湘在和官兵们理论:「你们搞什么!我们正规买卖的,平时也没少了孝敬!况且,这是布衣侯的产业,是你们说抄就能抄的吗?!把你们的头给我叫出来!」
「怎么回事?」皱紧眉,徐飘然暗叹不好的迎了上来。一般官兵哪里敢在他这里动土,今日看他们那飞扬跋扈的样子,估计大事不妙了!瞬间转过上百个想法,怎么也回忆不到自己哪里犯了事,徐飘然只好堆上干笑,抱拳一礼:「列位大人,什么事情好好说,不必叫人直接抄我的老本吧。」
「哼!没什么好说的!」老鼠般的小眼睛里泛着坏光,为首的锦衣卫由怀中恭恭敬敬的摸出圣旨,大摸大样的照本宣科:「罪臣徐飘然听旨!你私藏贡品,图谋不轨,今已查明,事实具在!现消去你布衣侯的封号,没收全部产业充公。念平日恩情,不另罪他人,而你却难以赦免欺君重罪,着令即日起押送至京城,待秋后于京城弃市!」
所有人的心随着旨意的宣读一点一点的下沈,当最后一个字读出来的时候,潇湘已经不要形象的破口大骂起来:「胡说八道!我们老板什么时候跟贡品牵扯上了关系!我们老板虽然爱财,但取之有道!你们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啊!」
「叫证人,福瑞当铺的朝奉出来对质。」看都不看她一眼,锦衣卫挥手,叫上来那个大家都不算陌生的胖朝奉。轻蔑的由木盒里取出那枚内藏龙纹的夜明珠,锦衣卫凉凉的问:「你看清楚了,这个是不是徐飘然叫人去当的啊!」
装模作样的凑上来仔细辨认了一番,胖朝奉讨好的不叠点头:「是是是!就是品香公子上个月叫一位白衣的美人......啊!就是站他旁边那位去当的!一共当了黄金三万两,小的有当票为证,错不了!」
「啊......怎么了?不能当不行?!」被所有人的目光扫过来,白公子不安的往徐飘然身后躲了躲,无声的望着他许久,徐飘然缓缓的木然的别开头去,锦衣卫接着说道:「徐飘然!你知罪吗!这是西夏此次进贡的宝物,你也敢私吞!!好大的胆子啊!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炸开的狂笑中,徐飘然傲然的瞪退了想要来抓自己的官兵,冷冷的甩甩衣袖,看也不回头看一眼白公子的主动走了过去:「不劳你们动手,我徐飘然自己会走。不就是弃市吗?我徐飘然既然敢做,又有何惧!」
「什么叫弃市?抛弃在市场里吗?」傻乎乎的抓住面色不善的狐狸,白公子紧张地问。
后者一把反手按住他的肩发泄似的猛晃:「你、你都做了什么啊!!!你恩公......弃市......那是斩首示众的意思啊!!!」
就在官兵为难之际,徐飘然突然出手,轻柔的,不留情面的,坚决的......推开白公子!
「恩公!」被狐狸抓住无法再追上去的白公子,只听到徐飘然最后的一句决绝:「你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不--」怒吼着甩开狐狸的桎梏,白公子做势还要追上去,却被潇湘又挡住了去路!
「你还要去做什么?你追上去会有什么帮助吗?!」
「我......我......」理亏的跪倒在地,白公子捂着脸,低低的抽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只能害自己的恩公而已?!为什么!他明明是来报恩却害得徐飘然由荣华富贵变得朝不保夕!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悲伤......老天也没有给蛇流泪的权力?!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了!你赶快给我回忆,那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狐狸似乎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一个,只见他拖着白公子离开已经开始被贴封条的「君自醉」,来到挤满了人群的街上,摇着后者的肩追问。
「是......是我从陈将军身上摸来的......」不假思索的回答着,白公子的目光停留在被贴上一张又一张封条的「君自醉」上,繁华如梦,醒来竟然是如斯的简单!
「......我懂了。」
「我也懂了!」
几乎是同时,狐狸和潇湘喊了出来。只剩下白公子还什么都不明白:「我不懂啊!」
安慰的拍拍他的肩,狐狸很聪明的选择不要浪费时间和他解释:「总之,平反的事情我和潇湘来办,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追上去看顾你的恩公,千万别让他想不开了!」
「懂、懂了!」慑于对方的气势,白公子老老实实地大力点头,然后在帮狐狸搬出银子后,化身白光飞掠而去......
「真是一个添麻烦的家伙啊。」留在原地的狐狸伸了个懒腰,对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银子感慨道,接着招招手,像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的样子率领潇湘她们开始了搬运工的幸福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坐在囚车里,徐飘然淡然的抬头仰望着苍穹。一群雁儿飞过,还有几丝絮状的白云......开始觉得搁的生痛的木车板,已经坐到习惯了,只是腿有点麻木,感觉不到是不是还连在身体的下方。随着囚车的摇摆晃动着身子,似乎大脑也因这过于简单的动作变的迟钝了,竟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肚子好饿,可又一点也不想吃东西......为什么要吃东西呢?他反正也快要死了不是吗?昨天,他还是集荣华富贵与一身的品香公子,还怀抱着心爱的人躺在阳光下懒洋洋的琢磨着晚饭不知该吃什么比较好;而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连乞丐还不如的监下囚,被押往京城里送死。
他做错了什么吗?没有。他明明是无辜的啊,他可以说,他也完全有把握让皇帝相信自己,如果他供出白公子的话。只要他把白公子供出来,他的产业,他的名望,他本来拥有的一切,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就都会回来了。而代价,也不过是失去一个本来就是自己突然闯入他平静生命里的怪人而已。但如果不说,他辛苦挣来的一切,都没有了......不但如此,还要把命也赔上!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份感情,为了一个自己连爱都不清楚能不能承诺的家伙,值得吗......
每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几次这种自以为是天荒地老的感情,而所有的热情过后,也不是「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为了这点冲动,他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大了一点呢?他品香公子是个商人,不是个吟风弄月的呆头书生。怎么会权衡不出这其中简单的利弊呢?不论他怎么想,为了白公子送命都是不值得的事情,而且,那家伙不是也说了报完恩就会离开了吗?那么,他傻傻的把一切都当真的去珍惜不是太可笑了吗?说不定自己送命后,他反而无所谓的离开呢!就算他没有忘记自己,就算他之后还会怀念自己,可这怀念又能维持几年呢?终有一天,他会把自己忘记,去寻找新的生活,新的所爱。而所有的人不但不会责怪他,还会鼓励他说什么自己知道了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凭什么?!为什么他们认为被所爱的人遗忘被所爱的人背叛的自己,会高兴?!就因为他死了,所以就不再重要也不能独占任何了不是吗?!他不要死?!他为什么要死!死的应该是那个惹事生非的白公子才对!他又没有欠那个家伙任何东西,干嘛要替他送死呢!
「呼......」疲惫不堪的吐着气,徐飘然靠倒在木栏旁,缓缓闭上眼睛。
死就死吧。
虽然不值得。
虽然付出与所得不成比例。
虽然自己也并非那种被一时的热情冲昏头脑的人。
但是......
死就死吧。
谁叫想的明白所有的利弊的自己,依然连半丝悔意都没有的......甘心......
「恩公!!!」被后面那声熟悉的呼唤惊到,徐飘然一时间心里杂陈进了五味,明明还怨他连累自己不想理会,但心中的欢喜却驱使他忍不住的回头!
「你来做什么!」迅速沈下脸,徐飘然压抑住想要抱住对方的冲动,冷冷的斥责。
仿佛那是个理所当然的答案,白公子想也不想的开口,双手紧紧抓住囚栏:「恩公,我和你一起去!」
狼狈不堪的别过头去,哑哑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又被激起了对尘世的依恋:「跟我一起去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恩公。」努力的把手臂从木栏间的缝隙里伸进去,白公子满心期待的想要够到徐飘然,可是后者却更快一步的躲开了:「不要叫我!你真的是来报恩而不是报仇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白公子接下来的坚定足以把徐飘然的决心给压了过去:「所以,我一定要陪着你。你可以骂我,打我,但你无法赶走我。恩公,我并不只是出于责任或者是罪恶感,我要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
想要嘲笑的话咽在了喉咙里,呛咳着掩饰心中的震惊和尴尬,徐飘然更加不肯直视白公子那双仿佛在闪闪发光的眸子。好奇怪啊......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不是会越发心甘情愿的送死才对吗?可是,他听到白公子的告白后,却更加舍不得死了。是啊......谁愿意在幸福的时候想到死亡呢?
转过身来,爬到囚车的边缘,徐飘然颤抖着将手也顺着缝隙伸出,白公子欢嘶一声扑过去,两人就那样隔着渗透了死亡气息的木头牢牢的拥抱在了一起!
「分开!分开!你们成何体统啊!两个男人抱一起不恶心啊!」已经看到翻白眼的狱卒们,毫不留情的拥上来,扯开还扒着徐飘然不松手的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