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困兽的逃亡————Rolling

      翼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哥哥投降的也太快，太没底气了，下次我们该教教他在低头前多为自己争取一些优势吧，任人予取予求实在是大不智啊！”

      麻木了自己，放纵了自己，屈服于无法抵抗的强势，屈服于生存的压力，屈服于身体的本能，屈服于欢愉的诱惑，被剥离的灵魂浮在半空中，悲哀的冷眼看着自己尘世中脆弱的身体翻转于被浪欲海之间。意志被打败，精神被击溃，自尊被践踏，世界……被颠覆！

      生存的法则就是自生自灭，弱肉强食，面对虎视眈眈的威胁，面对无能为力的现实，低头，活着。
      这就是强者与弱者，无可辩驳的无奈。
      ————晴

 

      血·缘——困兽的逃亡 28

      “哥哥走了？！”看着放下电话的翼，凯暂停下手头的工作问道。
      “嗯！”翼的表情有点怪异。
      “怎么了？”凯被勾起了好奇心。
      “原以为他会方寸大乱，什么都不顾的仓惶逃走，没想到经理和我报告说晴去找他结帐！以被扣掉五分之一的代价提前拿走了本月的薪水。”
      “看来哥哥比我们想的要更不简单呢！”抖抖手上的报告，凯若有所思，“根据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报，这两个多月以来，晴都没有在那儿附件出现过。我本以为以他的性情好歹偷偷跑一趟，没想到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也许是他无情呢？”
      “不会，看他在逃走都不忘那么费尽心思的把那堆不值钱的东西带出去，就知道他有多重视了。还有这是邮局的汇款单存根，你看看！”
      “他几乎把所有的钱都寄过去了？”翼惊讶的发现这和自己刚刚从电话里听到的数字所差无几。
      “所以我说，他的心性之坚超过我的预料，翼，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许会成长为家族里最可怕的那一个。我有这个预感。”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晴认真的清点着刚刚放上架的货物，对于分内的事他一向做的很尽心，“一百一十五……一百二十！好的，这里没错。”数到最后他和脚边那个正忙着上货的青年打了招呼。

      “好，我们上下一份吧!晴，你也来搭把手！”青年抬起头正正帽檐，招呼着晴，两人弯下腰一拉一推，使劲把地下那个巨大的箱子往后面半空的货架拖。
      箱子看起来就很沉，两个小伙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憋红了一张脸。
      直起腰，晴揉揉发热的脸，偶一抬头，却愣住了。
      “晴！你干什么呢？上货了！”青年翻开箱子，开始往架子上累东西。
      思虑了一下，晴小心的拽了拽青年的衣袖，“小松，你看那边！”
      “嗯？”小松顺着晴所说的方向望过去，透过货架间窄窄的缝隙，隔了好几个货架可以窥见一个中年女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她看似不经意的拿着架上的东西随意摆弄着，却在趁人不备时一股脑塞进了怀里。

      “就是那边，她是不是在偷东西啊？”晴压低了声音。
      “好像是的！”小松也皱起了眉头。
      “我们是不是应该上起阻止？”晴迟疑着，天性中的正义让他无法忽视，可在心智的成长后他也学会了不要妄动。小松虽然年纪不大，可在这家超市待的时间可比自己久得多，算起来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前辈了，凡事多问问他总不会错的。

      “嘘！”小松警告拉拉晴，低声说道，“这事咱们别管！也轮不到咱们管！”
      “可是他是在偷超市的东西啊！”晴不明白，身为员工不是应该挺身站出来维护超市的利益吗？
      “损失又不算在你我头上！”瞥了晴一眼，小松低下头，仿若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手脚麻利的忙碌起来，“上我们的货吧！这箱完了，后面还堆着呢！”
      “哦！”晴咬咬唇，接着小松的手，开始往架子上摆东西，可心里就是不舒坦。他面色郁郁，一言不发。
      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小松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叹息道，“叫你不要管，是为了你好，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待的，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在这里该你做的，你做完就行了，其他的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哥们，我不会害你的。”

      “你在干什么？”才说着，一声清喝已从那边传来。小松和晴一抬头，一个和他们一样穿着红色马甲的青年正抓着那个中年女子的手臂大声质问着。晴认得他，他是和自己同一批进来的小季。为人乐天和善，就是那耿直的性子无意间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晴心一跳，眉眼之间染上兴奋，本来嘛，这种行为偷盗的行为就应该制止。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小松，却发现他眉头深锁，“要糟！”
      那个中年女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一边大叫，一边挣扎着想甩开小季牢牢抓着自己的手，“你们超市这是什么意思啊，就是这么对待顾客的吗？小子，你想干什么，还不把老娘放开！”

      “你偷东西还有理啦！” 可任那中年女子如何揪打，小季就是抓的死紧，一点也不放松。
      “小子不要乱说话，你哪知眼睛看到老娘在偷东西啦！”女子哽着脖子辩道，见死活挣脱不开，一连串的脏话脱口而出，只听得晴直皱眉头。这应该就是课本上说的那种泼妇骂街了吧！如果是对着自己……晴打了寒战，太可怕了。

      那小季也实在被骂得火气，张口争辩了几句，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两人是越吵越厉害。这场骚动很快惊动了保安，也引来了大批围观的人群，那女子干脆在耍起赖来，哭着喊着，说自己被冤了！人越围越多，保安无奈只能喊来了经理，经理倒是个处事的人，知道闹久了会影响不好，很干脆的把骂骂咧咧的中年女子和小季都“请”到保安办公室里去了。

      “散了，大家都散了吧，我们超市会妥善处理的！请大家放心购物！”保安劝散了人群，超市又恢复了正常运作。
      晴长吐了一口气，晃晃头，方才中年女子高昂尖锐的叫骂声至今还让他头晕目眩呢！
      “快理货吧！”小松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哦！”

      临近接班换岗，晴和小松途经保安办公室，远远的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你们这是什么超市啊，有这么侮辱人的吗？抓小偷？我像小偷吗？你们是怎么管教员工的？我告诉你们我可以上消协投诉你们，也可以告你们，诽谤我的名誉！……”

      “我明明看见你……”小季的声音出奇的委屈。
      “证据哪？你拿出证据来啊！拿不出来吧，拿不出来怎么随便诬陷我。我要你们超市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哼！”
      “向这位女士道歉！”
      “可我明明……”
      “道歉！”
      晴停下了脚步，“我们看见了！”他望着小松。
      小松配合的停了下来，“所以呢？”
      “我们看见了！这就是证据啊！”晴重复了一遍。
      小松冷笑了一声，用力扯起他就往前面拽。
      “小松！”晴被拖的直跑，身后他隐隐听见保安主任的声音，“……真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代表我们超市向您道歉！……”
      直到走了远远，小松才放开他，晴揉着发痛的胳臂，“不干我们的事，我要你别管，你就别管，我不会害你的！明白告诉你，这件事的问题不是在于有没有证据，或是谁可以替他作证。而是在于小季本来就不该管。东西丢了，损失是进货商的，超市可以不在乎，可和顾客吵起来，损失的就是超市的形象了。超市就不能不追究。而且他还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有理也是没理。上了媒体，上了法庭，就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呢！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小季今天一定会被开掉！随你信不信！”

      “可他没做错！”
      “从道德上，他是没做错，可是现在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这场骚乱负责，为了超市的良好声誉，小季当定了这个牺牲品。而且从人事管理上，超市也不会再留一个会和顾客吵架的销售员。你想想就会明白了！所以，你也学机灵一点吧！”小松沉重的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以前也矛盾过，可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社会就是这样的，我们只能适应他，而无法改变他。”

      晴沉默了。

      血·缘——困兽的逃亡 29

      第二天，晴果然再没有看到小季，听说他被辞了，理由是不应该和顾客发生争执，连带破坏了超市的形象。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可晴还是觉得悲哀。人性的纯善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被磨去，却也是无奈。保存自己是多么艰难啊。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黑白这么简单的。似乎记得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而这个道理自己到现在才能体会。
      “小松，谢谢！”晴真心道谢。
      “没什么！我看的出来，你也很需要这份工作。”小松明白晴的意思，“对了，那边的清洁剂要补货了，你去后面仓库调一箱吧。”
      “好！”晴转身向仓库走去。
      仓库的门虚掩着，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里面有人。晴刚要推门，却被传进耳朵的话打住了。
      “……说起来，那小季也挺可怜，其实看到那女人偷东西的不是一个两个，可是大家都知道没证据根本就没用，她还没带出门，怎么抓呀！站出头，这不明摆着自讨没趣嘛！上面又不会因此奖励你。我听说本来经理还想提拔他呢，这下可是什么都空了。”

      “嘿嘿！”
      “你也听说了？”
      “我什么人啊，这里什么消息能漏过我的耳朵？”
      “真可惜！”
      “可惜什么啊！我说那小子是活该，谁叫他那么多事啊！现在好，被开了吧，看他以后还神去。”
      “唉 ，你这话说的！对了，我记得当时不是你是和小季在一起干活的吗，你怎么都不提醒他一声啊？”
      “提醒？算了吧！我没那份好心。再说，我巴不得他走呢！还拉他？想的。”
      “怎么，你们有过节啊？不会啊，看你们平时挺好的！”
      “挺好？才怪！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小子那脾气，得罪的人还好啦，我和他有过节有什么奇怪的。就上次，我不就偷偷拿了超市几个东西嘛，就不巧被他看见了，他就死活盯着我不放，跟我叫真，非要我把东西放回去，还说什么不然就报告经理。”

      “你就放回去了？”
      “不然怎么办，还真丢了工作啊？”
      “后来就没下文了？”
      “他说这次就帮我瞒着啦。切，又不是他家的东西，他算老几啊！跟我在哪儿说教！现在好了，看他还跟我唧唧歪歪的。就他那性子现在都这样，真让他爬到我们头上那还得了了。”

      “所以你就趁机落井下石了？”
      “唉，话这么说就难听了啊！反正不是我害他的了，他自个愿意的，我只不过没伸伸手，说到底，我凭什么帮他？”
      “我发现你这小子真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道就这样！他走了，那个位置，我看来还能沾点边儿，唉，要真是成了，我请你喝酒！”
      “堵我的嘴？”
      “少来，你拿的东西比我少吗？”
      …… ……
      站在门外，晴突然觉得冷。

      恍恍惚惚从后面走了出来，空着手，晴无意识的走回了货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