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神疑鬼————小老爷

　　「啥！？」乔夏抓紧杜昕的手臂，惊道：「他精神失常？是怎麽回事？」
　　「可能被你伤害太深了。」杜昕艰难地挣脱开他的手，道：「乔公子，若你为他好，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要见他！」乔夏执意道。
　　「他不会见你！」杜昕也很坚决。
　　乔夏双眼闪过愤怒之色，面无表情，闪身要从杜昕身边穿过去，杜昕眼明手快，折身挡住他的去路。乔夏早已看出杜昕有武功底子，只是未知道他的实力，可既然能看穿他的动作，看来武功应该不会比自己差。
　　这个人，相当危险！
　　「乔公子，何必为难在下？」杜昕无奈道。
　　乔夏没有说话，再度出招。杜昕不断闪避，完全没还击的意思。在远处看著他们打架的竹义双眼一亮，暗暗兴奋地猜测谁胜谁负。
　　当然，他希望会是乔夏赢，尽管他正在气乔夏，也不想喜欢的人受伤。
　　对，他已发现自己喜欢乔夏，不是兄弟的喜欢，而是情人的喜欢。他怕鬼，但并不傻，也不蠢，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可是再怎麽喜欢乔夏，也不能容忍他的欺骗，他的玩弄。
　　观赏著二人打架，忆起从前在极乐山生活的日子。因为不能荒废法术，师父便提议众弟子要时常互相切磋法术……
　　好吧！说是切磋，其实根本是找藉口打对方。没办法，没接到生意的日子过得太平淡，总要做一些事来消磨一下嘛。师父定是知道他们的心意，才会有此建议，真是体贴。
　　想著想著，更怀念从前了。看来是时候要回去，毕竟他是极乐山的弟子，纵然对这里有多不舍，也不能舍弃门派，否则可能被当成叛徒！
　　好吧！重点不是这个，他是真的很想念师父和师母呢！
　　「竹义公子，要吃麽？」杜家仆人捧著花生走过来。
　　竹义点头，道：「你家少爷很擅长打架？」
　　仆人沉思：「与其说擅长打架，不如说是武功比较不错，被打了，也能反击。」
　　「他不会打伤乔大哥吧？」竹义郁闷，跟乔夏相处了那麽久，也不知他武功底子如何，很想出手帮忙，但男子之间的决战是不容许有旁人插手！
　　记得有次和三师弟钰尘『切磋』时，师兄叶临突然出手介入，气得他要跟叶临互殴收场。
　　自此，极乐山新增了一条规条：任何弟子也不得介入男子之间的决战。
　　所以他不能犯规，也不想做叶临做过的蠢事。
　　「竹义公子始终是担心乔公子呢。」仆人感叹。
　　竹义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了，毕竟他对乔夏的感情跟别人不同。
　　「其实啊……」仆人边咀嚼花生边道：「少爷真的很疼竹义公子。少爷是独子，从小孤僻，很少跟别人打交道，在学堂时也没交到知心朋友，但如今能把竹义公子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实是难得。我想，少爷其实很想拥有亲兄弟，尽管他常常拒人於千里，但实际上也是个怕孤独，想有人陪伴在身边的人呢。」
　　竹义怎麽看也不觉得杜昕是个孤僻的人，还觉得他活泼得有些过火。他看著开始作出反击的杜昕，道：「其实哪会有人喜欢寂寞，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或是生病，或是受伤，或是见鬼时，总会希望有个人能在旁边守护自己。」
　　虽然一个人会很自由，做什麽事也没有人管束，但始终有个人在身边才会比较安心。
　　当然，对竹义来说，想要有人陪伴的最大原因是没有人的地方阴气较重，容易有鬼出现，他没法忍受。

　　疑神疑鬼 十七

　　十七
　　「竹义公子，我很希望你能答应跟少爷结拜为兄弟。」
　　竹义转头看仆人。
　　仆人态度忽然变得正经：「老实说，这麽多年来我从没看过少爷像现在那麽高兴，这一切都是竹义公子的功劳，所以我恳请公子能让少爷的笑容持续下去。」
　　「他有恋弟癖吧？」竹义直接问出多日来的疑问。
　　「这个……」仆人想了一想：「该是这麽说，少爷是比较喜欢可爱的东西，每次看到可爱的娃儿都会很开心。」
　　竹义不会承认自己是『可爱的东西』，更不会将自己跟『可爱的娃儿』归为同一类。
　　「所以，既然现在公子不想再回去乔家，不如来做杜家的小少爷吧！」仆人双目充满著期待。
　　竹义觉得仆人现在的眼神很熟识，就像是杜昕常看他的眼神一样，果然是两主仆。
　　「我不能做杜家小少爷。」竹义说得有点感慨：「我出来太久了，是时候要回家。」回去後，不知会否再回来，即便会再来这里，也不知是多少年後的事了。到时可能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家？原来竹义公子有家？」仆人惊讶，当初杜昕带竹义回来时说他无家可归，要收留他，但原来竹义是有家的，那麽杜昕为何说他无家可归？
　　难道……难道是杜昕拐带竹义回来！？
　　「竹义公子，你可有跟少爷提及过回家一事麽？」
　　「有啊！但杜大哥要我留下来陪他。」竹义闷声道。
　　果然……果然是少爷拐骗他啊！仆人暗暗震惊，表面平静道：「竹义公子的家在哪？」
　　「我……」竹义还未回答，乔夏已来到他们面前，一把拎起竹义往外跑。
　　被扔进马车的竹义咬牙怒视著乔夏，样子让乔夏联想到愤怒的猫儿，只差未有将全身毛发竖起。
　　「竹义，我很想你。」竹义伸手想摸竹义的头，被他一手拍开。
　　「少了个好玩的玩物，你当然想我！」竹义撇了撇嘴。
　　乔夏闻言非常伤心：「我虽然是玩弄过你，但那只是我一时糊涂，难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你除了说很想我和叫我不要生气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话要说？」
　　乔夏困惑，竹义似乎是想自己对他说些什麽话。
　　见他迟迟不说话，竹义对他不再有期望：「既然你没有其他话要说，我便回去！」
　　竹义想打开马车门，乔夏快速抓住他的手：「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不会再玩弄你！」
　　「你上次也是这麽说！」
　　「可是这件事是在上次的事之前发生的，所以我不算是背信弃义。」乔夏好无辜的看著他。
　　「你狡辩！」竹义推开他。
　　「这次是真的！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也没有事情隐瞒你！」乔夏急道。
　　「你的信誉已破产了，还要我怎麽相信你！」竹义别个头。
　　「再相信我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乔夏恳求道。
　　竹义狠狠瞪著他，一字一句很慢的道：「我喜欢你！」
　　乔夏愣住，没料到竹义会如此直白，还要用如此愤怒的表情表白，他应该算是第一个。
　　「你是第一个待我好，如此关心我的人。我多次考虑要不要就这样跟你度过馀生，可是你原来一直把我当成傻子般玩弄！」竹义越说越委屈：「我生存了那麽多年，从没试过对人产生感情，当我终於要付出感情时，喜欢的原来是个混帐！月老，你也是混帐！不，师兄是最混帐！不，大家都是混帐啊！」
　　听他的语无伦次，又想到杜昕说他被自己害的精神失常，乔夏方寸大乱的抱住他：「对，我是混帐，我真的是混帐。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
　　「才不要！」竹义推开乔夏，再一脚踹开他。乔夏背部猛烈撞上马车门，刚好负伤的杜昕在外面想打开马车门时，乔夏就这样倒在他身上。杜昕本已受到内伤，还突然有件重物压在自己身上，一时承受不住，连带身上的重物一起往後倒在地上。
　　竹义没想到乔夏会跌出去，立刻跳下马车，想要扶起他时，动作顿了一顿，转移扶起杜昕。
　　乔夏心酸了。
　　「对不起，连累杜大哥受伤了。」竹义愧疚道。
　　杜昕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地笑道：「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再说我答应过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自然是要好好保护你。」
　　乔夏生气的跳起来，揪住杜昕道：「你这个趁虚而入的伪君子！」
　　「我才没有趁虚而入，请你不要含血喷人！」杜昕拨开他的手，微微皱眉：「你与竹义没正式结拜，再说即使你们正式结拜了，也不代表竹义不能与我结拜！」
　　看这个乔夏那麽蛮横，难道之前竹义犹豫要不要跟自己结拜也是因为顾虑到他？
　　「拜什麽？」乔夏脸色越来越青，用力抓紧杜昕的手臂道：「你说拜堂！？你们两个男子岂能拜堂！！」完全不晓得他为何会将『结拜』听错成『拜堂』。
　　「是结拜不是拜堂！！」杜昕开始怀疑乔夏是疯子，所以竹义才会逃出来。
　　对，必定是这样！既然自己已认定竹义是弟弟，那身为兄长定要保护弟弟。虽然偷袭是小人行为，但为了弟弟，杜昕也不顾君子风度，趁乔夏不留神时，一掌打向他，然後快速拉著竹义往屋里跑，关上大门。

　　疑神疑鬼 十八

　　十八
　　「杜昕你这个小人！」乔夏捂著受伤的位置怒吼，虽没打中要害，但这种偷袭行为是要不得！若然竹义继续跟著他，真不知会变成怎样。
　　「乔公子，提醒你别打算跳墙而入，否则我会告你擅闯民居的。」
　　杜昕的声音从门後传了过来，刚想运用轻功跳到屋顶的乔夏立刻打消念头，不断敲打杜家的大门，大声道：「竹义，你听我说，不能接近这个小人啊！你回来吧！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
　　竹义将身子微微贴近门上，道：「我会回家，不会再来京城！你回去吧！我们以後也不要再见。」
　　「竹义！」乔夏急了：「竹义，不要，不要走！杜昕你给我开门，开门啊！」
　　竹义微垂眼皮，没有理会他，径自往房间的方向走。杜昕吩咐仆人看守大门，不得让乔夏进来，便跟著竹义一起走。
　　「竹义，你真的决定要回家？」杜昕在盘算要如何搬到竹义的家，反正他对京城并不留恋，难得找到个好弟弟，当然不会放手。再加上竹义无父无母，也没兄弟姊妹，本身又害怕鬼，独居自然是不能了，那自己提出留在他身边，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嗯。」竹义轻声哀求：「杜大哥，你能送我回家麽？我不懂路回去。」
　　杜昕马上点头答应，很高兴竹义愿意依靠他，觉得有亲兄弟陪在身边果然是最美好的。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才出发好麽？」
　　「麻烦杜大哥了。」竹义感激道。纵然杜昕是个怪人，也有恋弟癖，但也是个好人呢。
　　「你还跟我客气什麽。对了，你家在哪？」
　　「极乐山。」
　　「哦。」杜昕应了一声，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极乐山？是那个捉妖门派极乐山麽？听闻里面的人原是神仙，後因作恶犯事被贬下凡，然後为害人间。他们法术高强，专门捉妖怪，但不代表不会伤害人类。凡是得罪过他们的人类，他们全都以残忍的手段报复，完全不是神仙所为。
　　杜昕凝神瞪著竹义，没办法把他跟那群捉妖的变态联想在一起。也许只是同音，并不是自己所想的极乐山。
　　「极乐山喔，有个很有名的捉妖门派也是叫极乐山，连同他们居住的山也叫作极乐山。」杜昕以很随意的口吻说道。
　　「对喔！我就是住在那里。」竹义一向不太理会外间的事，所以并不清楚自己的门派原来是很出名的。师父和叶临师兄常常说极乐山闻名天下，但竹义认为他们的话不可信，没放在心上。不过杜昕也说极乐山是很有名的捉妖门派，证明师父和师兄没有说谎，也证明骗子总会说一次真话。
　　那乔夏呢？他刚才说的又会否是真话？
　　不对，即使他起誓不会再骗自己，可前後已欺骗过自己两次，真的不能再相信。
　　世间有情爱之万物要谨记懂得适时收手，已经一错再错，便不要再让自己错下去。感情，一旦完全陷入了，便很难抽身而出。竹义明白，所以趁未完全爱乔夏爱到不能自拔之前，尽早离开他，免得日後後悔。
　　也许可以说他太有理智，但这麽做也只是想保护自己，并没有错。
　　「……」杜昕已震惊的不能言语，仔细打量著竹义，怎麽也想像不到这个看似纯真的孩子会是极乐山的人。
　　「怎麽了？」见杜昕眼不眨的盯著自己看得入神，又想到他刚被乔夏打伤，竹义关心的问道：「是不是乔大哥打的你很伤？」
　　杜昕立刻回神，勉强一笑：「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极乐山的弟子。可是……你不是怕鬼麽？又怎麽会加入捉妖门派？」
　　「妖怪和鬼是两回事喔！妖怪一点也不可怕，有些更可以做朋友，可是鬼不能，它们只会伤害我们，让我们陷入恐慌！」一提起鬼，竹义全身颤抖了。
　　杜昕觉得像竹义这麽单纯又怕鬼的人也能做极乐山的弟子，也许极乐山的人未必如外间所说的那麽恐怖。
　　「我真想拜访一下极乐山。」看看是否如传闻中一样。
　　「那里是个好地方，比起这里的繁荣热闹，我还是喜欢极乐山。」竹义开心道：「杜大哥有听说过我师父景玄麽？他很厉害的，到时我介绍给你认识。」
　　「好，我很期待。」杜昕眼眸含笑，忽然很想快点到极乐山，见识一下里面的人是如何令到世人如此惧怕。

　　疑神疑鬼 十九

　　十九
　　杜昕为免乔夏会破坏他们的行程，先在附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派人监视他们，确定一切没问题之後便带竹义上马车。
　　「杜大哥……」竹义睡眼惺忪的咕噜：「现在才四更，何故要在这种时候出发到极乐山？」
　　「我怕会让乔公子发现我们离开。」杜昕找了一件外衣披在竹义身上：「他这几天白天都守在大门，我们只好在晚上行动。万一被他逮到，相信他绝不会让你走。」
　　竹义裹紧外衣，嘴角往下一弯，冷笑道：「如果我坚持要走，他以为能阻止我麽？」
　　杜昕越来越觉得竹义不如表面般那麽温和，有时候还会有种错觉，得罪他的下场将会生不如死。
　　但应该只是错觉吧！
　　出了城门口，天色已光亮。杜昕给了竹义一些乾粮，然後向车夫打听一下还有多远才到下一个城镇。
　　竹义掀开窗帘，望向已变得很遥远的京城，落寞的情感在脸上表露无遗。
　　杜昕知他不舍乔夏，坐在他身旁，苦笑道：「既然放不下，何苦勉强自己？」
　　竹义摇摇头：「留在他身边又有何用？他只把我当成玩物，难道要等到他厌倦我时，我才离开他麽？这太蠢，我才不会做。」
　　「玩物？」杜昕惊道：「你和他……不是好兄弟麽？」其实早已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单纯的兄弟情了，也听说过有些富家公子喜欢收养男宠，可没想到竹义居然会是乔夏的男宠。
　　看乔夏如此疼他，对他关怀备至，又怎会想到他只当竹义是玩物！
　　杜昕突然庆幸自己已带竹义离开，不让他再受到那种屈辱，同时亦懊悔自己的武功不如乔夏，万一他追赶到来，又怎麽保护竹义？
　　「兄弟……」竹义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可怜啊！不是没听说过当人男宠往往会情不自禁爱上主子，但没一个会是有好下场。竹义这麽单纯善良，本身又是有门派之人，为何也会遇到这麽凄惨的事！？
　　难道他是被极乐山卖出去当人男宠麽！？
　　外间都说极乐山的人残忍，会做这种事也不以为奇！可是如今竹义仍想回去，看来定是被蒙在鼓里，可怜的孩子啊！
　　杜昕痛心地抱住他的头，悲伤道：「义弟，杜大哥答应你，无论发生什麽事，杜大哥也不会离开你的。」
　　「杜大哥……」竹义身子微微仰後，疑道：「你……你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