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闲事。。。。。。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所以,用不着我。。。。。。是吗?
范允承突然笑了,冷漠的黑眸在微笑过后,一分一分的萧杀暗沉下来。
黑色的雾霭悄然弥漫。
说的好,说的太好了,斩钉截铁,霸气十足。
原来一向只想着怎么利用别人的你也有把麻烦事往自己肩上抗的时候,该怎么说?真令人感动?
呵,果然令人感动。
“那么,你要去?”将烟捏灭在指尖,摊开手掌,握上杨劭揪住他领口的拳头,状似不经意的一点点加重扳开的力道,“放心的下吗这几年,不是害怕的吗,你不在的这几年里,倘若艾丝对琼丽做点什么,你可是鞭长莫及,想护也护不着。对不对?”
盯住范允承的绿眸,猛然犀利,“。。。。。。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突然想起来你‘死活不肯’离开这里的原因罢了。”领口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开,缓慢而坚定的,“仔细想想,我的确是多管闲事的可以了。”
攥紧领口的最后一根手指,被决然的剥离。
浓重的讥诮,一点点漫上眼底,明明是亲昵的距离,气息却如海底最深处的暗色水流,起伏间,冰冷仿若针扎,无法触手。
薄唇掀阖,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楚,“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需要旁人多什么事。”
空气中的分子,顷刻间,绷至最紧。
“刚才的话,重复一次给我听。”红唇慢慢开启,同样的语速。瞳孔最深处的绿色,仿佛潮汐涨落,忽然浮动。
范允承没有开口。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绿色眼瞳,说不清从何而来的疲倦袭上心头,深重的、压抑的,没有说话的欲望,不想再待在这里,不能再待在这里,多停留一秒,似乎便要窒息。
转身,握住门把,刚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从耳际“忽”的擦掠而过,“砰”的一声把门板撞回原位。
“重复!”
左手斜插进裤子口袋,范允承没有转身,略垂一下头,深吸口气,口吻却是平淡的,“。。。。。。抱歉,失言了。”
不,你不是失言,这是你的心里话,是连你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过的心里话。
我以为你已经了解了,因为你从未表示过在意,也从未表示过怀疑,所以我自顾自的以为,你已经了解了。
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
透明的隔阂被藏在最深的地方,深到我们都忽略了,你是,我也是。
撤回手,杨劭开始微笑,他走到客厅的电话旁,拎起话筒,从容不迫的播出一串数字,“去找找琼丽在哪,把她带来这里。”
一刻钟以后,客厅的门被敲响,琼丽开门进来。失了“劳伦斯夫人”这个耀眼光环的她,一身简单的打扮,以往总精心盘起的长发只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或许是没有了昂贵首饰的缘故,整个人似乎显得更为瘦弱纤细。
她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往室内看了一眼,半靠在三角钢琴架旁的杨劭,手指在琴盖上无意识的轻划,若有所思的神情;坐在客厅左边单人沙发里的范允承,仍旧冷漠到让人心生畏惧的眼睛,指间是一根燃至一半的烟。
明亮璀璨的灯光,泛着柔和光泽的家具,却是一室的冷寂。
“琼丽,你来了。”杨劭站直身体,绽出温柔的笑容,柔声说:“站在那里别动,好吗?”
琼丽点点头,眼睛小心翼翼的飘过范允承,撇开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对这个男人,心底深处的那份惧怕总是抹不去的。
杨劭随意的走上两步,然后立定,半侧身,看向后方那个在这一刻钟里一言不发的人。
“那天,我赶韩天离开,他说他要走的心服口服,所以向我要证明,证明我有多爱你。我当时觉得很可笑,我为什么要向他证明,我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便可以了。。。。。。但是我忘了,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必须要清楚。”绿眸深深的望进黑眸,“那个人就是你。”
“不过,该怎么证明呢?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用着更为随意的态度转过身,看了因为抓不住状况而局促不安的琼丽一眼,“我爱着这个女人,也许以后也将一直爱下去,但她不是我的女人,我对她的,从来不是爱情——这样说,你会信吗?”
范允承手中的烟在烟灰缸边弹上两下,烟灰散落缸底,“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046
范允承手中的烟在烟灰缸边弹上两下,烟灰散落缸底,“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不,你懂的,你懂我想说的意思。”长长的淡色睫毛垂下来,目光落到自己脚边的地毯上,略带点无奈的语气,杨劭轻笑:“你是不会信的,嘴上什么也不说,心底深处却永远都是在怀疑的。语言对你而言,真的是太无力了。”
视线缓缓游移而起,定在客厅门边的琼丽身上。
“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右手探进外衣内侧,态度像是摸打火机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出现在手掌中的却是一把枪。在掌心中悠闲的转过一圈后,枪口不慌不忙的对上琼丽,“只要她消失了,你就没有不相信我的理由了。”不带半分紧张感的语气,枪口的角度却是精准的。
“别做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齿间的烟嘴顿一下。
“后悔?”淡笑着摇头,“对于你,我做的后悔事已经够多了,所以绝对不允许再增添任何一桩。”
孔雀石里的东西在悄悄变化,流转的光华停下来时,再次看着琼丽的眼神,已不是先前的眼神,那是一个单纯看着枪靶的眼神,站在那里的是琼丽,亦或是一根柱子,没有半点区别。
“琼丽,站在那里,乖乖的不要乱动。”
温存的语气,柔情的神色,杀意,如月下海面,悄然浮动。
“杨劭,我。。。。。。!”
“听话,好不好?”扳机上的手指,指关节一点点收紧。
琼丽怔在原地,她看不见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满心满念的只有枪口后的眼睛。手脚冰凉,杨劭——是真的要杀她!
偌大的客厅,隔着长长的距离,下一秒,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线,突然被收紧勒死。
“够了。”
千钧一发之际,随意的两个字。已燃到尽头的烟,被按灭在烟灰缸底,肺里的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杨劭,你的骰子已经掷过头了,把枪收起来。你吓到她了。”
没有想到,局势会这样发展。
不是看不出来,杨劭这家伙的确是动了杀意,如果不开口,这扳机是会扣下的,不过。。。。。。范允承叹一口气。
僵硬在客厅门口的女人,眼眶里已泛起薄薄泪水——倘若今天,这个女人就这么死在杨劭的枪下,那么杨劭恐怕会比任何人都痛苦,一辈子的痛苦,与遗憾。
杨劭清楚这个结果,同时也知道,自己也清楚这个结果。
怎么说,算是一个赌局,一半对一半的赔率。若是输了,就以伤害自己、承受结果作为代价来证明么?
真是。。。。。。够蠢的。
当然,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自己,也很蠢。
“有没有想过,你若把扳机扣下去,后果是什么?”起身,缓步走到那个仿若未闻的人身旁,“还是你以为,如果她死了,我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姿势未变,手未颤,枪口却不为人所察觉的微动一下。
“冷静一点,你是明白的。这枪若真扣下去,就无可挽回了。”站定,看着这个执着枪,眉目始终平静的人,“我懂你的意思了,所以把枪收起来吧,已经够了。”
淡薄的叹息声,轻轻溢出红唇。
“对,我昏了头了,真的昏了头了。倘若琼丽死在这里,你恐怕,不,是一定会。。。。。。”话没有说完,视线静静的转过,凝视着身侧的人,波澜起一层水样涟漪,仿若绿色的泪水。“可是。。。。。。你不信我。”
范允承沉默片刻,“你也一样。”
如果你信我,就不会一径的逼问那天下午与埃塞罗丝会面的事;如果你信我,就不会在杯子里下药;如果你信我,就不会在这七天里连听我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只要我一开口,眼底便是藏不住的心慌。
简单的四个字,杨劭却是一怔,枪支一偏,避开范允承欲取枪的手。
“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我说,你也一样不信我,杨劭。”没有勉强去夺枪,顺着他的意,范允承淡然重复。
我也一样不信你。。。。。。吗?
手指松开,失了力道的枪支绕在食指上来回晃出一个弧度,悬挂下来。
我不信你。
的确,我是不信你。
但是,是一样的吗?
转过头,望向另一双眼睛,彼此的身影在对方的眼中清晰浮现,一个小小的缩影,却将瞳孔占据的满满的。
紧紧盯着这个倒影,侧一下脸,探寻似的口吻,“。。。。。。你认为,是一样的?”
将肺里的空气重重的吐出,范允承反问,“你不这样认为?”
长久的对视,时间在彼此的眉梢眼底,安静的滑过。不知何时,有浅薄的笑意浮上嘴角,一如跃上枝头的清风,亦或滴落在宣纸上的淡墨,柔软的轮廓。
些许无奈,些许自嘲,更多的则是突然醒悟后的释然。
“对,是一样的。”红唇间,一字一字慎重的抚过舌尖。
是的,是一样的,一样的来源于自己的不安定,自己的不自信,被过去绊住了脚步,分明彼此就在探手可触的地方,分明彼此的体温是如此的暖人,分明彼此的气息已如此纠葛,却不曾从心底真正的去确认。
是故意的忽略,是不敢,是迟疑。
我们两个人,都是。
笑意逐渐加深。
雨后的天空,豁然开朗。
杨劭的手臂垂了下来,枪支随意的挂在指间,“对不起,那么对你——我是指把你锁房间里的事。我道歉。”
道歉就算了?“用不着,”冷笑一下,“这笔账,我会要回来的。”
“啊,难道你要囚禁回来?”用着典型的少女遇着中年色狼的语气,眼睛里头却有恃无恐的写上大大的四个字——“我很期待”。
“看你这气定神闲的样,是吃准我不会这么做?”范允承要笑不笑的扫他一眼。
“我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自信?是真的很害怕呢,看不出来么?不过。。。。。。”长长的睫毛眨两下,狡黠的就像一只腻在主人膝头的猫咪,向主人要着有多宠它的证明,“你没有在脱困后一走了之,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所以这头狼才会捺着性子,留下来再次要求谈一谈的,不是吗?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但听杨劭这么说出口,范允承的手指还是有点痒。
这家伙是在得意吧,不过更令人懊丧的还是自己,因为是自己给了他得意洋洋的理由。先例一开再开,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究竟,对这个祸害的底线定在了哪里呢?
客厅门口细小的抽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转头看看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女人,范允承放弃了关于“底线”的定位,冲着琼丽的方向半侧一下脸,示意道,“我不喜欢女人哭,别让她在这里哭出来。”
杨劭顺手将枪抛掷到一旁的沙发上,“好,遵命。”点头点的很认真,但人却突然倾靠过来,唇畔的笑意悄悄的变了味,“没问题,我会负责这件事的。。。。。。”
手臂缠绕,气息相融。
一个不温不火的吻,却溢满了温情与深深的羁绊。刻意计算过的角度,毫不避讳的、毫无保留的传达给客厅里的另一人。
这个家伙——。
先是被杨劭的举动搞的一怔,等察觉他真正的意图时,杨劭的嘴唇已经撤离,绿眸淡淡转向琼丽,那一眼里没有笑意,没有柔软的呵护,极平淡的一眼,平淡到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时间在这一秒似乎被定格。
然后,微笑慢慢的展开,手臂慢慢的从范允承身上撤离。
杨劭走向琼丽,脸上已是她熟悉的表情,“对不起,吓到你了,只是开玩笑而已。。。。。。别哭别哭,我道歉。”半揽着琼丽,一边替她拭着泪,一边带去门外好生安慰。
然而琼丽却在门口站住了,像是突然生了根一般,她重重的抽泣一下,深吸一口气后,鼓足了勇气转过身,对着范允承深深的鞠下一躬。
不知道为什么被叫来,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却是看的懂的。
没有说一句话,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几秒钟过后,慢慢的直起腰,定定的注视着范允承,眼神里没有丝毫她面对他时惯有的惊惶,眉目间是几分决然,几分慎重,和几分乞求。
047
感觉——有点糟糕。
琼丽出去后,范允承踱到落地窗旁,习惯性的抽出一根烟,叼在唇边,却没有点燃。居然把一个女人为难成这样,自己。。。。。。还真是堕落了。
身后传来门扇开合的声音,窗外漆黑的夜色使得玻璃上倒映出杨劭的身影,看来琼丽已经被安抚了。
“杨劭。”
“嗯?”
“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取下烟,放在指间把玩几圈,“三年后,我一定回来。”
被玻璃罩面切割出些许迷离的灯光,大片大片的照亮着客厅,杨劭立在灯下,因为角度的关系,斜斜的几分光影,模糊了神情。
一进门就听到这个。。。。。。到底撞了什么邪,非得要去。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杨劭微叹口气,这个狠心的人,难道以为他去摸埃塞罗丝的老虎须子,单纯只是因为琼丽?三年, 1095天,26280个小时,1576800分钟。。。。。。嘴唇翻两翻,说的倒轻巧。
转过身,背部抵上窗玻璃,移过几分重心,“这是最好的安排。我们现在没有砝码和埃塞罗丝抗衡,适时的屈服是明智的。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拖长了音调,懒洋洋的应道。“可是我也明白另一件事,世界上没有无坚不摧的商业伙伴关系,只要有利益,就一定有分配,有分配,就一定有纷争。有些东西,远远不如表面上的看起来坚固。”孔雀石的深处滑过诡异莫测的色彩,“我可以让他们两败俱伤,互相牵制上个几年。”
“现在的劳伦斯——你还有办法挑拨的动?”
“当然。”笑眯眯的眼睛,月牙似的弧度。
这家伙,离开劳伦斯时必定留了几手狠的。
“那么如果我说,我去埃塞罗丝那里,不单单是为了给你发展势力而拖延时间呢?”范允承将未燃过的烟随手扔进烟灰缸,“对于劳伦斯,我猜你原先的计划是从背后慢慢蚕食掉它——如今弄的他们两败俱伤,不会太可惜了?”
绿眸转了一转,懂了,“原来不是去替老狐狸打工,而是要取代他?”
“不止。我想要的——是他手上的帝国。”黑眸底涌过几缕暗潮,薄唇冷酷的挑起,几丝不明显的笑意,“埃塞罗丝千里迢迢的亲自上门,如此“慎重”且有诚意的邀请,若是不给他点报答,岂不是拂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