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不再下地府————燕致之

　　“……”自己没生气，风白倒是生气了。唐空在脚边的小摊上买了点东西，刚起身就看见风白凶神恶煞般站在自己面前，“磨蹭什麽啊你？！”
　　“买了些……”唐空刚想开口就被风白打断了：“你不想跟著我就别跟啊，反正我也不喜欢被人跟著！”
　　“不是，”唐空连忙解释，“我买完了就会赶上你，没有不想跟著你……你哭啦？”唐空愣愣的看著风白通红的眼眶。
　　风白抬起袖子擦了两下，“才没有，刚吃了个零嘴太辣，呛到了，”
　　“唔，那就好。”唐空笑笑，“不回道观吗？有些迟了，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尤其是上道观的山路，白天都隐蔽的要死，更别提晚上了。
　　风白转身往嘴里塞了块糖，“跟好啦，跟丢了是你活该。”

　　　　　　　　　　　　　　　 第十七章　遇故人
　　唐空跟风白赶在日落之前上了山，道观前的空地上停了辆马车。
　　看著眼熟。唐空忽然想起来这马车是风白差点撞上的那辆，还被车夫骂了。
　　风白盯著那辆马车看了看，忽然转过头来，“小唐，你今晚不要呆在道观。”
　　“……啊？”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唐空刚想开口，眼睛扫过道观大门，愣住了。
　　风白顺著唐空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大叫道：“你出来干什麽！”
　　一袭白衣不染一尘，气质出尘如同仙子，跟风白一模一样的脸盘──不是风青是谁？
　　“出门迎接自己兄弟，”风青脸上挂著笑，“不行吗？”
　　笑的那麽扭曲，不愧是变态。风白腹诽，脸上也挂起了笑，“现下我已经回来了，趁著天没黑，大哥还是早些下山吧。”
　　风青笑容不变，“无妨无妨，在这里修身养性几日也好。”见风白张嘴刚想说什麽，袖子一甩进道观去了。
　　风白嘟囔，“再怎麽修身养性还不就是个变态……小唐，小……”风白扭头，唐空依旧是刚看到风青的样子，愣愣的盯著风青刚站著的地方，一动不动。
　　“小唐！”风白走过来叫了唐空一声，见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忽然揪住唐空的衣襟狠狠一推，“唐空！”
　　“道长……”唐空被他一推，脚底不稳向後一倒坐在了地上，有些恍惚地看著风白。
　　“你干嘛看我哥看到呆掉？”风白怒气冲冲地瞪著他。
　　“……”这要怎麽说？唐空一时无言，嘴张了张又合上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干嘛不说话？”风白走过来，欺到唐空面前，见唐空垂下眼帘还是一声不吭，伸手又是狠狠一推，转身跑回了道观。
　　唐空坐在地上盯著道观大门好久没动，脑袋里浑浑噩噩，全是风青。
　　唐空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风青。无论他的态度，作为如何，自己看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由自主的浑身僵硬，眼神胶著在他身上下不来，这是事实。
　　只是这事实未免太让人丧气。
　　刚才风青一次也没有看向自己，唐空有些悲哀。
　　起身进了道观，走进风白的院子一看，风白房间一片漆黑，风青的房间还亮著灯。
　　油灯把风青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烛火可能不稳定，身影也一闪一闪。
　　唐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见风青也吹灭了烛火，才好像回神一般走进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唐空想，事到如今，再怎麽对风青抱有执念都只是给别人徒添烦恼。风青态度很明确，完全把自己当麻烦给处理了。这做梦都没想到的运道让自己再能见到他，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只是连怨气都在再见到他的一瞬间都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小香说的对，自己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想起自己这次还阳又惹严香道生气了，唐空很是後悔。也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应该是手支著下巴盯著赏善司念完正在审的魂魄生平，接著不耐烦地挥挥手，“扔扔扔，畜生道~”
　　唐空想到这里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笑了出来，边笑边想，自己再回到地府，该好好地向他道歉，道谢，还有……还有什麽也想不明白，只是心里舒坦了很多。
　　唐空，你喜欢别人没错，只是喜欢到现在，也是时候了。
　　明日再见他，就当他是个故人吧。唐空眼一闭，睡觉。
　　
　　下决心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唐空第二天刚出房门，就看到风青站在院子里，一时愣住了。
　　风青看到唐空，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样子，扫了他一眼就朝自己房间走去。刚打开房门忽然扭头道：“天劫的时辰，知道吗？”见唐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便冷著脸进了房。
　　唐空是真愣了，青美人主动跟自己说话这先放一边，问题是……他怎麽知道天劫？
　　鼓起勇气走到风青房前刚想敲门问问，结果风白忽然出现在一旁，“你在干嘛？”
　　唐空被他吓了一跳，“我……”
　　风白早上刚出房门就看到唐空一脸欲言又止地在风青门前转悠，怎麽看都是形迹可疑。开口问他，结果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弄的风白很不爽。
　　“喂，你老实招了，你想对我哥干什麽？”风白把水桶和扁担扔给唐空，拉他下山挑水。
　　唐空心道你也太抬举我了，我敢对他做什麽呀。“没有。”
　　走出风白的院子就看到风白的师父和两个道士朝这边走了过来，看见风白老道长客气的惊人：“令兄昨夜可有好好安歇？”
　　风白恶心的抖了一下，“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起来了。”
　　老道长笑的慈祥万分，“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啊。”
　　风白也嘿嘿笑著，“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啊。”说完不顾老道长僵硬的脸，拉著唐空大步流星走远。
　　下山时见唐空有些愣神的样子，风白伸手推了一下他的头：“那死老头想要我哥给他钱，自然不敢得罪我。”
　　“可是你刚才说话太……那个了，他怎麽说也是你师父啊。”
　　“我以前也当他是师父来著，虽然他收我哥钱，但对我还好。”风白冷笑了一下，“可是有一年我哥在送钱的时候来得晚了……啧啧啧，真应该让你看看他没没拿到钱那几日的德行，对我还不如对一只畜生。”
　　唐空哑口无言，闷了半天伸手摸了摸风白的脑袋，“贪财的人，死後要进油锅狱……还是火山狱……”
　　风白笑出了声，“你连安慰人都不会。”见唐空笑了笑没说话，风白沈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天劫是什麽？”
　　唐空一惊，“你怎麽……”
　　风白嘿嘿笑道：“我早上可是起来的很早的~”接著收起了笑脸，“你到底是谁？跟著我有什麽目的？你和我哥说的‘天劫’，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唐空不确定告诉风白他要成仙渡劫的事算不算提前泄露天机，也怪那天官糊涂，既没给自己说清楚，也没说对当事人要隐瞒还是直言。结果就变成了自己呆在风白身边，等天劫上门。
　　现在见风白已经问出了口，再隐瞒下去也没什麽意思了，便开口道：“你是天上的上仙来凡间历劫……”
　　话刚出口风白就笑了，“你胡扯什麽……”见唐空神情不像胡扯，声音也渐渐小了，“骗人的吧……”
　　“我是来帮你渡劫的，”唐空说完有些尴尬，“其实具体怎麽渡劫我也不清楚。”
　　风白笑著道：“到河边了，打水吧。”
　　唐空蹲下边打水边问风白：“你明白没？”见风白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唐空自言自语，“我也没明白到哪去。”
　　风白忽然又开口问道：“那我哥为什麽知道？”
　　唐空摇摇头，“我也是还阳之後第一次见他，他怎麽知道的我也不清楚。”
　　风白看了他一眼，“你以前认识他？”
　　唐空点头，“我活著的时候就认识他。”
　　“你现在不算活著？”
　　唐空几乎是苦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活著。”
　　唐空挑著水上山，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风白又开口了：“你叫唐空。”
　　唐空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是啊。”
　　风白又说：“你是相府的二公子。诈尸的那个。”
　　唐空忽然哭笑不得，“那次是我第一次还阳，结果把你当成你哥了……”很快就被你料理了。觉著这话有些尴尬，唐空没说出口。跟杀了自己的人心平气和的聊著“是你把我给弄死的”这种话题，实在算不上是有趣。
　　“我让你背了一条命债，所以让我下来帮你来渡劫。”唐空说完回头看了风白一眼，愣愣道：“你怎麽了？”
　　风白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狠狠地盯著唐空：“你怎麽不早说！你怎麽不……早说……”

 

　　　　　　　　　　　　　　　　 第十八掌　夜半惊魂
　　回去的路上风白难得的安静，进了道观直接回了屋，连院子里的风青都懒得跟他抬杠。
　　唐空跟在後面纳闷的紧，我早说了自己名字了，後面的经历是你自己篡改的，现在又是怎麽一回事啊……
　　风青见风白拉个脸一脸丧气，後面的唐空也一脸丧气，刚想说什麽那俩就一前一後进了屋。不由得想让其他人也丧气丧气，刚好来了一个一脸福气的老道士来要钱，心道这就是所谓的撞到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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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时候唐空睡著睡著感觉有些不安稳，睁开眼後吓了一跳。
　　窗户大敞，屋外月似银盘，光华泻进屋内，一个人一袭白衣，长发如瀑，正站在自己床前一动不动地盯著自己。
　　“……道长你干嘛？”唐空想，大半夜的，要不是自己也曾干过鬼的差事，现在指不定被吓成什麽样呢。
　　来人声音冷冷的，“我是风青。”
　　唐空纳闷的看著他，“你不是跟你哥不对盘麽，干嘛扮他？”
　　“我不是风白。”那人说完搂住唐空就啃，结果位置错了咬到了脸上。
　　唐空“哎呦”一声一把推开他，“道长你干什麽？！”揉揉脸，真疼，属狗的呀，跟谛听一个爱好。
　　“小唐没事吧？”见唐空捂著脸，风白也顾不上扮他哥的冷冰冰了，凑到唐空面前嘀咕，“咬偏了……”
　　唐空郁闷的看著他，“道长，大半夜的，你不困啊？来我房里就想咬人玩？”
　　风白也郁闷了，“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风青的？以前你不是把我们俩认错了麽。”
　　唐空有些悲愤了，你半夜来我房里吓人咬人就为这个？好歹是个储备神仙，有点仙德好不好？“跟你在一块这麽久了，能分不清吗？”
　　风白这下看著高兴了许多，脸上挂著笑，“这还差不多。我哪里跟那个变态像啦？就你个傻蛋不分黑白就扑上来，害我以为诈尸了……”
　　唐空默了一下，那次无论结果多乌龙，果然自己和他心平气和的谈这个事情还是有些无力。
　　“你还阳挺不容易的吧？我一下子又弄死你，真是……”风白有些不好意思，“我对不起你。”
　　……这是啥？唐空愣了，还没缓过来风白就已经出去了。
　　“你还阳挺容易的。”有个人在唐空旁边说道。
　　唐空下意识的扭头接话，“是啊，是挺容易的……啊！小，小香？！”
　　严香道坐在唐空床边，白玉小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久不见，过的挺好的嘛。”
　　唐空看著严香道，多种思绪齐上心头，好像缠成一团的蜘蛛丝，一张嘴倒不知道要说什麽，一脸呆愣。
　　这什麽表情啊？一般不是应该惊喜交加，激动一点喜极而泣也行啊。严香道对唐空的表现不满意至极，本君辛辛苦苦……其实也算不上辛苦……特意来阳间找你，你就这样对本君？
　　严香道已经自动忽略了唐空来阳间前自己给人家摆脸色的事情，想著想著自己还委屈起来了，把唐空往里面一推，“本君要就寝。”
　　接著鞋子甩开，外罩长衫一脱，大喇喇躺了下来，翻身给了唐空个脊背。不一会後呼吸均匀，睡熟了。
　　唐空一个人坐在床里边有些晕晕乎乎，这真是夜半惊魂了，先一个是装鬼，再来一个是真鬼……话说回来阎王到底算不算鬼啊……
　　唐空想著想著不由得就笑了，拉过薄被给严香道盖上，自己把衣衫盖在身上也睡了过去。
　　这夜又静又长，又有月君相伴，算是安好。
　　
　　早上风白踢开唐空房门一声“小唐”没喊出口就被“哇”一声替代了，手抖著指著床上快缠一块的两个人，“什，什麽东西啊你？！”
　　唐空已经训练有素地起身穿衣，听了风白的话迷迷瞪瞪的回答：“他不是什麽东西……”
　　话音未落就被严香道一脚踢过来消了音。
　　严香道坐起来靠在床柱上，半睁著眼明显没睡醒，“你哪位？”
　　风白被他的语气和态度气得半死，“本道长是小唐的主人。”
　　严香道眼睁圆了，回头瞪唐空，“说你窝囊你还真窝囊了？！当人家小弟？！”
　　唐空穿好衣服下了床，对风白道：“道长，我收拾一下就来。”
　　风白“哼”了一声就出去了。唐空看了床上仿佛没骨头一样四仰八叉的严香道，叹口气，“他就是那个我要帮著渡劫的神仙。”
　　严香道打著哈欠往身上套衣服，“就那样还神仙呢。”
　　唐空想说你这样不也是阎王麽，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小香，你什麽时候回地府？”
　　严香道一下子坐直了，“我刚来你就赶我走？！”
　　唐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严香道这下才缓和了神色，“本君是下阳间来视察民情的，会多留几天。”
　　如果唐空脑袋够灵活就该知道一个阎王下阳间视察个鬼民情啊？给阴间做宣传？可惜他就是个榆木脑袋，别人说什麽他听什麽──严香道觉得这样挺好，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他才跑来阳间的，那家夥肯定又是一副呆到死的样子。
　　唐空点点头，“那我下山去打水，你要去哪里视察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