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走廊————berrycat

时光走廊 01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原本就不太安静的咖啡厅更是成了菜市场般吵杂，连带地读书的情绪也被搞得一蹋糊涂。
　　
　　
　　
　　宿舍的无线网路不知中了哪来的毒，从期末考前一周开始就出现dns不认ip的状况，崇拜阴谋论的同学直嚷嚷是学校搞的问题，我倒是很认命的乖乖读书；只是人总是要有放松的时候，就像今天，带著我家的小NO跑到学校附近的网路咖啡店，一边读书顺便接触好久不见的网路世界。
　　
　　这原本是相当悠閒的午後计画，却因为那阵骚动而被破坏。
　　
　　「啊！是店长本人耶！真的好帅喔。」
　　
　　「我就说吧，一样是黑色制服配牛仔裤，店长穿起来就是不一样！还好有来店里守著。」
　　
　　前面两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女生在那阵骚动後变得相当没气质地大谈八卦，其中话题主角看来就是引起骚动的「店长」。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店长」，还不就跟一般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好啦，或许是真的有这麽帅了一点，但也只是长相好看嘛。
　　
　　店内便得如此混乱吵杂，也很难在专心於书本之中；图书馆虽然是个读书好地方，一样有冷气有网路的，但是那边安静得像座死城，过度的安静反而让我感到烦躁，不过比起现在像菜市场般的咖啡店还是好太多了。
　　
　　随手收拾自己的物品，正打算要结帐的同时才发现，我、没、带、钱、包！
　　
　　我尴尬地翻找著包包，店员的笑容也不自然地僵在那边，耳朵听著店面的西西苏苏，虽然知道不一定在谈论我，但是还是让我整个脸涨红。
　　
　　「呃…那个……我好像忘记带钱包了，可以让我去外面领钱吗？我包包先放这边给你们看著！」我不太有把握地提出建议，除了这个方式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正当那个店员开口想说什麽，却被我身後的人给打断。
　　
　　「不用了，算我请你。下次出门记得带钱，不然就得把自己卖掉付帐了。」
　　
　　说话的是那个据说很帅的店长。虽然说我一向不屑空有外表的人，不过现在不是讥笑他的好机会，毕竟他目前也算是我的恩人。
　　
　　红著脸快速地向他道谢，连头也不敢抬地走出店门，把所以吱吱喳喳的閒聊话语都抛在脑後。
　　
　　我下次不敢再来这家店了！
　　
　　
　　
　　话是这麽说，但到了隔天我还是踏进这家咖啡店中，原因是同组的女生坚持要到这边来讨论，不用想都知道她们要来的原因。
　　
　　果然，才刚坐定位书都还没拿出来，就被她们围著逼供昨天发生的事。不是要讨论报告吗？再看看另外两个男生的脸色臭成那样，今天真的可以把报告讨论完吗？
　　
　　随便找个藉口离开座位才松口气，女人果然是种可怕的生物，还好自己一向就不喜欢女性。
　　
　　是的，我是同性恋，是团体中的少数份子，用著善良面孔欺骗社会大众，这是之前追我的女孩子说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周遭人群的认同真的有这麽重要吗？我不了解。至少我装做不了解，也不曾去戳破那层假象。
　　
　　有朋友笑我是被关在玻璃瓶中的矮人，丑陋又扭曲地看著不真实的世界。
　　
　　走到洗手台前洗脸，看著水珠在脸上滴落的样子，真是狼狈。我自嘲地笑了。
　　
　　「我还以为你没朋友呢！」
　　
　　昨天才听过的声音再次在我身後传来，随著声音映入眼帘的，是镜子里的黑蓝色制服，感谢过小的镜子让我看不到他的脸。
　　
　　「你才是没有『朋友』的人吧。」我加重『朋友』两字的读音，刻意想要讽刺他，不过似乎没有达到效果。
　　
　　「至少我不担心钱包没带出门这件事。」他伸手抽出一旁的擦手纸地给我，我也毫不客气地拿来使用。
　　
　　「是，因为你的长相到处都吃的开。」没有道谢，想闪过他离开，但他却像是故意地挡住整个走道，让我进退不得。
　　
　　「你很讨厌我的长相？」冷冷的，没有刚刚那样的愉悦感，这才发现我那句话有多麽伤人，但我也不打算道歉。
　　
　　我抬起头，看著他俊挺的面容。「是不喜欢。对不起，我的朋友还在等我。」说完便伸手推开他离开。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你的。」
　　
　　他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我听得见，我的脚步一顿，但没有停下。
　　
　　
　　
　　回到座位上又再次被围绕著，因为刚刚在洗手台前发生的事他们看的一清二楚；本来说「完全不认识老板」的藉口也不攻自破，我开始怨恨起那个惹事的家伙。
　　
　　「够了！我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连那家伙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你们还要我说什麽？」我忍无可忍地大吼，反正也打定主意不再来这家咖啡店，报告也不一定要讨论才能完成，要翻脸还是丢脸就一次做尽吧！
　　
　　拿起随身包包，正准备起身离开，肩膀上却感到一股压力。
　　
　　「他是真的不认识我，倒是我很想跟你们多认识。」店长温和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安抚了女孩子们想八卦的心，也顺便帮我解围。「饼乾算我请的，就当送朋友的礼物，好吗？」
　　
　　还有什麽不好的呢？看看同组的其他人，不是被老板的姿色迷惑，就是被送上的饼乾收买；长相好果然吃香，大家完全忽略了我刚才的怒意。
　　
　　年纪构不成隔阂，老板很快地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加上喝过洋墨水的资历，男生的眼神明显从排斥到崇拜，女孩们的更不用讲了；突然感到烦躁，跟不上话题的似乎只有我，我的存在显得突兀，更或著他们眼中并没有我的存在？
　　
　　我放弃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还有事先离开，报告MSN上谈？」
　　
　　其他人都没有拒绝，看来老板的魅力真的大过报告考试，真令人感叹，这种情况应该就类似「沉醉温柔乡」的感觉吧，那这样说老板也算是花魁红牌了。
　　
　　我因为自己的想法笑了出来。
　　
　　「笑什麽？」
　　
　　这两天听过很多次的声音，要让人故意忽略都有些困难。
　　
　　「你怎麽跟出来不继续聊天？」
　　
　　「老板的工作可不是只有聊天而已。」
　　
　　亏你还有自觉自己不是牛郎。不过这句我不打算和他说。
　　
　　「你为什麽要帮我？」
　　
　　「我说过了，我很喜欢你。」我愣住，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说出这种话。「对不起，我对你毫无意思。」我挥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
　　
　　「防备心不需要那麽重，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这样都不行吗？」他有些无奈地摊手，表现他的诚意，却只让我感到做作。
　　
　　「我不需要朋友。」
　　
　　「那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很可怜的份上，委屈自己当我的朋友呢？」
　　
　　「可怜？委屈？」诚意不行改来哀兵政策？
　　
　　「你刚刚才说我没有『朋友』，不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怜吗？」
　　
　　「哼！」我冷笑。「我说你没有朋友，但不代表没有围绕在你身边的仆人吧？」
　　
　　「我身边是有你口中的『仆人』，所以才更需要你这种人当我的『朋友』。」
　　
　　我仔细的看著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你该不会是受虐狂吧？」
　　
　　似乎被我说出的话吓到，静了一会苦笑地说，「或许是吧，才会想和你多亲近。」
　　
　　突然觉得这人真的很笨很自虐，有我这样的朋友摆明了就是找罪受，如果他是别有用心的靠过来，那更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加上之前对我的种种，虽然知道狠心拒绝他才是对他好，否定的句子却含在嘴里迟迟说不出口。
　　
　　「算了，你高兴就好。」最後我放弃和他与自己的良心对决，反正最後受伤的不会是我。
　　
　　看著他愉快微笑的样子，我也跟著心软了起来；或许事情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麽糟吧。

时光走廊 02

　　其实有个咖啡店的老板当朋友也不错，可以拿到VIP卡，每次来还会多送一块蛋糕，就算坐在最角落也不会被店员遗忘，在在都告示著我和老板做朋友的好处。

　　只是好处多了，坏处也跟著来了。

　　因为太常到咖啡店混时间，想当然耳，我的期末考成绩也是惨惨兮兮，加上店内的消费额不低，就算有了VIP卡打八五折，还是让我的荷包失血到挤不出几张人头，更别说是小朋友们了。

　　不知怎麽地，我要暑修的事被老板知道，不敢向家里拿暑修的钱也他被发现。

　　「那麽，你要不要来我店里打工？你也知道店里忙，很需要人手，至於工资，我不会亏待你的。」看老板笑的开心，我只感觉恶寒，彷佛整件事都是他策画好的，虽然我知道不可能。

　　我没有理会他，依旧在网路人力银行里找适合的工作。

　　下午四点，照理说店内应该很忙碌，或许因为主要客群的大学生都跑去放暑假了，店里面小猫两三只的，大多是情侣结伴，还有少部份上班族忙里偷閒，一点都看不出来老板口中「缺人手」的景象。

　　「我们店里的福利也不错阿，上班下班都可以喝一杯美式，也会让你有时间休息，不要求最低上班时数，不过我想你大概也没有这个问题。」

　　可惜店里的咖啡不和我口味，要喝我还宁愿回宿舍自己泡。

　　「如果是晚班收店的话，还可以把过期的蛋糕带走喔。」

　　蛋糕？如果有镜子的话，我想我可以看见自己眼睛放光的样子。

　　「你喜欢蛋糕是吧？其实店里蛋糕销售很好，但每隔一两天还是会有卖不完的时候，最多剩六块的状况都有。」

　　我终於将视线从电脑萤幕转向老板脸上。说真的，老板也挺诚实的，不会因为想骗我留下来而说每天都有蛋糕，这点还让我颇为欣赏。

　　似乎是受到我回应的鼓舞，老板更加慇勤地说。

　　「其实我晚上收店後还会弄些新东西，收店的员工通常都有口福先试吃，而且评语大多不错，可惜有些东西不适合当作商品，就没拿出来卖了。」

　　我将眼光从老板过於灿烂的笑容中移开。难道老板不知道他的笑容有极大的杀伤力吗？只是看到那种笑容会让我很想一拳打掉，莫名的，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

　　看见我又对他不理不睬的，他似乎也受到挫折，收起笑容拍拍我的肩，要我好好思考之後，就去忙他的事了。

　　我撇嘴，在习惯上的网页上流窜一阵後，在印有店标的餐巾纸上草草写上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一直等到晚上我要睡觉的时候，电话才响起。

　　我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这个笨蛋，果然只有长相还可以。

　　不意外电话里是老板的声音，只是那种颤抖的口气，和老板还真的搭不起来。

　　「你…你写的是真的吗？」

　　「老板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我写了哪些东西呀！」虽然很恶劣，但总觉得这样的老板欺负起来很有意思。

　　声音沉静了许久，久到让我以为电话那头没有人在，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很不真切。

　　「如果你真的不想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暑修的钱还是要交吧？」

　　我皱起眉头，不能理解他会这麽说的原因。

　　「你这是什麽意思？」

　　他像是被我的口气吓到，又是一阵沉默。自从我答应他当他朋友之後，还没有用过这麽冷淡的声音对他。

　　「我不懂读心术，也不擅长开玩笑；我不知道你写在餐巾纸上的，是故意寻我开心，还是真的想来打工，但是你暑修的钱还是得交吧？钱我可以先借你，你不需要介意或是觉得我卖你人情，白底黑字借据写清楚，这样应该可以吧？」

　　他的口气让我想到那天在洗手台前的对话。一直没有在意他那时的表情，但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心里一阵紧缩，或许我在无意中真的伤他很深。

　　「看在你诚心诚意地请求我来，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吧。」我念著写在纸巾上的字，不意外地听到老板抽了口气，却又久久没有回答。我试著想像老板现在会有的表情，却无法理解为何他都不说话，最後只得到一个结论：老板是笨蛋。

　　「亲爱的老板，人家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您就大发慈悲收了小的吧，薪资我也不跟您要求了，只求老板答应。」我姿态都摆这麽低了，如果老板还继续装傻的话，那我真的会发飙。

　　只听见老板噗哧一笑，语气也跟著轻松起来，「那明天过来填一下员工资料吧。」

　　我没办法忘记电话里的对谈，感觉老板像个孤独的孩子，只是想找个玩伴，只是想有人陪。

　　还没意识到这点之前，我都以为他和我一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似乎不是这样的；除了店员们，也没看过老板和其他人有更多的接触，电话联络的也都只是厂商们，几乎没有私人找老板的状况。我还以为依他的相貌，周围打转的苍蝇蝴蝶应该会满多的，但看来老板是真的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开始同情这个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老板。

　　开始同情之後，说话也跟著收敛很多；我还没有兴趣用言语把朋友刺伤到不敢来找我。

　　到了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之後我还是到了老板的咖啡店，也就是【时光走廊】里工作。
　
　　听过老板好像在国外学的是美学还是电影方面的科系，所以在【时光走廊】中，有不少电影的老海报，早期百老汇的画板，还有旧明星的照片，几乎都是我认不出来的人。

　　总之，【时光走廊】是一间特色咖啡厅，坐在里面彷佛走在时光隧道上，看著曾有的时光流逝。

　　在这边工作也不轻松，要记住各个桌子的代号，还要知道菜单里的食物有什麽，用哪些材料什麽方法制作，还得随时注意有没有需要帮忙到水加菜结帐的客人，头几天真的是忙到昏天暗地，直到一个礼拜後才慢慢上轨道。

　　接下来又是另一道难题。或许是期末考那几天太常和老板对话，已经被几位熟客记住，又看到我当晚班的服务生，开始还只是私底下要我帮忙送信，几个大胆的甚至会在閒暇时抓著我问老板的喜好，我被搞得烦不胜烦，说不知道又会被嫌说小气，但也不可能随便乱掰骗人，只好拖延说会帮他们问问看。

　　而我有空能闲下来问老板这些问题的时候，通常都是收店後。忘了说，为了那些不受垂爱的蛋糕们，我自愿只上晚班，所以每天都是我和老板收店，久了也习惯在收店後，老板亲自弄些饮料什麽的给我吃；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但老板总是说晚了宵夜也不好买，久而久之也随他了。
　
　　「你问这些干嘛？」虽然老板口中这麽说，但我还是感觉他嘴角眉角都扬了起来。

　　「你的Fans要我问的。」我自顾自地跟冰咖啡上的冰淇淋决斗，没注意到他原本高昂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如果是你想知道我就说。」

　　「你说什麽？」玩得太高兴又加上老板的声音太小声，让我没听清楚刚刚老板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