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对刘如说话,倒有点像在自言自语。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很疼,特别是头……那时我就在美国,见到父母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医生告诉我,我已经
睡了整整十一年,他对我说我能醒来是个奇迹……我七岁那年成了植物人,七岁以前所有的事我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可真奇怪……我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睡了整整十一年的人,感觉上,好像只是睡了一个晚上就醒来罢……对了,那天在
墓园看见你,就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可我却明明才刚到这个城市……”
“小毅……”
“我有时甚至觉得……我不是赵毅……”
“小毅?”刘如因他的话直起身子,赵毅神色转过来,对他一笑,问:“我说我是赵俊你信不信?”
“……”
“你该不会对我说的话认真吧?”看他那副突然变得很严肃的样子,赵毅一下子爆笑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笑得刘如脸色一阵青白转换,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蛋!”然后两人便打闹起来。
薄薄的门板挡不住笑声,有多久了,这屋子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听见这么快乐的声音,而蓝悠,则好不巧的
站在门外。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到这个地方,跟赵毅见上一面,却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些声音,此刻站在门口的蓝悠感觉很
怪异,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只因那声音那场景并不陌生,他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像时间被谁一下子推回三年前,里面
那些戏闹的声音正是刘如和赵俊发出的一样。
不过时间倒流的错觉持续不久就被身边那个多事的人打破了。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最近一段时间死缠着蓝悠追的
王岚,他用很气人的语气跟蓝悠说:“他们很有趣啊!是不是?”
有趣你的头!
蓝悠瞪了他一眼,王岚看着他笑没再说话。
犹豫好一会儿,蓝悠终于举起手按门铃,可手机却在此时铃声大作。
蓝悠接了电话,才听一句话就脸色发白,门里的刘如听到手机铃声打开门,就见到脸色苍白的蓝悠匆匆收起手机
转身离开,刘如叫他:“蓝悠,你什么时候来的?”
蓝悠没有理他,冲着离开,王岚追上去拉着他问:“小悠,发生什么事了?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
“行!马上带我去市综合医院,我妈昏倒了。”
什么?蓝悠的母亲昏倒了?刘如想了一下,转身急急向赵毅交待了一句,就跟了上去:“等等!我也要一起去看
伯母。”
还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赵毅站在门口目送三人背影离开,目光落在蓝悠身上,就如第一次看见刘如那样,
他对蓝悠的背影并不感到陌生。
三人一起赶到医院,蓝悠的母亲还在昏迷状态中没有醒来,医生说她是因为疲劳过度而昏倒,蓝悠在一旁喃喃自
语:不是早叫她别做那种辛苦又不挣钱的工作么?
知道母亲没什么事后,蓝悠就放心了许多,刘如没等她醒过来就回酒吧帮忙,说起来,他已经有三天时间没有去
那里。
蓝悠坐在母亲的床边看守着,王岚在他身边陪着,蓝悠对他说如果有事可以先回去,王岚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陪
着你。
黄昏时分,王岚出去打饭,回来的时候蓝悠托着腮邦在发呆,王岚在他面前一个指响:“想什么?神儿都掉了。
”
“没想什么。你打了什么菜?”
王岚一笑,手脚利索地打开饭盒,香喷喷的白米饭和糖醋排骨的香味立刻溢满小小的病房,取替了原有的消毒药
水味。
“你还记得这个吗?以前在学校读书,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老爱吃这个,还有那个清蒸鲤鱼,除了这两个外你别的
什么都不吃。”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还记得。”蓝悠打开那双筷子,王岚对他微笑“当然还记得,你的事情我还没有忘记过。”
蓝悠跟着一笑,说:“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糖醋排骨和清蒸鲤鱼了。”
王岚一愣。
“我现在喜欢吃南瓜和麻婆豆腐。”一边说着,一边把筷子伸向饭盒,一口一口的吃,王岚看了他好一会儿,也
打开自己的饭盒,跟蓝悠一模一样的菜。
“人饿了就要吃饭,没有南瓜和麻婆豆腐的时候,就得选择粮醋排骨和清蒸鲤鱼了,说不定,你会再次爱上它呢
。”
蓝悠笑而不语,这个人的歪理还是一样多啊。
赵毅接到刘如的电话,叫他下去酒吧,赵毅拿着地址找到那个地方,进去了没见着刘如,调酒台前坐着的一个长
相有点妖异的男人向他挥挥手,喊他:“是小毅吗?”
赵毅向他走过去,正要开口问刘如在哪里,那怪异的男人却一伸手就搂着他的肩把他硬拉到身边坐着,距离那么
近赵毅清楚闻到他身上那种不像古龙水又不像香水的怪异气味,想要离开他身边却被对方死死箝着。
“小毅,过来找刘如的吗?他有事走开一下叫我看着,你来了就好好招呼一下……啧啧!看你的样子还真的像刘
如以前的老婆,一样那么漂亮,难怪刘老弟对你那么着迷,要不是他跟我有话在前还真不知道你是他双胞胎弟弟呢!”
“那个……你是……”赵毅基于良好的修养没有揍他,可那恶心难受的气味实在让他呛个半死……刘如这朋友怎
么怪里怪气的?他用力推开他,他却更用力搂往自己。
“你叫我王哥好了,他们都这样叫我的,小毅你要喝酒吗?我叫调酒师给你一杯!”
“不用了!”终于忍受不了,赵毅一使劲推他,没想到这天杀的居然突然松手,赵毅一个重心不稳栽在地上,四
周传来流氓一样的讪笑声,再看王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马上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赵毅一个翻身跳起来正要开骂,小三子就过来了:“俊哥的弟弟,你来了?”
“我叫赵毅!”什么‘俊哥的弟弟’,我有名字的啊!
“哦!对不起我一时想不起来,大哥叫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他办点事马上回来……唉你这个死王栋梁又在开恶劣
的玩笑,要让大哥知道的话我看你怎么死……毅哥你不要跟他计较,来来来这边坐,要喝点什么吗?我们这里有很多不
同类型的酒。”
王哥补充说:“没有果汁和牛奶的啊!”此话一出又惹来一阵哄笑,赵毅被气得脸红脸绿,这个人不会是存心针
对着他吧?
赵毅不想和谁说话,可小三子却拉着他天南地北扯个没完,直到刘如回来了他还在扯。
刘如回来的时候带着蓝悠,蓝悠的母亲已经醒来并出院,现在在家里睡觉,蓝悠在她入睡以后就跟刘如出来了。
酒吧的灯光很暗,赵毅勉强能看见蓝悠的脸容,发现赵毅在看自己,蓝悠也回望过去,刘如稍稍作一下介绍,然
后突然问赵毅:“你会不会跳舞?”
跳舞?
没想到刘如会突然问他这个,赵毅呆呆的摇头,他怎么会跳?如果说是跳交谊舞什么的话他还会,可这种地方又
怎会跳那些舞?刘如指的应该是街舞吧?
刘如拉着他的手说:“行!来这地方不跳舞的话太浪费了,我来教你,你那么聪明保证一下子就能学会!”
赵毅正要说‘不好’,可刘如却容不得他反对,拖着他就往舞池里去,蓝悠斜着身子靠在吧台旁,也懒得去看他
们,反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事情,又何必那么计较?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眼光还是禁不住往舞台上飘去,心里就有那么一丝丝忌恨,要知道,刘如是从来没有说过
教他跳舞,他的话,只会挥着手像赶苍蝇般把他赶离舞台,说他上去只会让人家占便宜。
难道赵毅就不会让人家占便宜了吗?
舞台上,刘如为了保护赵毅不受其他人毒手,用身体挡住他和其他人接触的机会,这样两人就难免会有很多碰撞
,有时一个不留神头碰在一起了便相视而笑,刘如有时会出其不意地抱起他转上一圈,他们的行为亲密得让认识刘如的
人都问,那是不是刘如的新恋人?
后来,蓝悠就没再往舞台上看去,籍着和小三子聊天分散自己注意力,两场舞的时间过去,他再往台上看时,那
两个人已经不在。
他们一起上洗手间去了。
赵毅站在洗手池前,打开水笼头用冷水泼脸,浇熄舞台上遗留下来的兴奋情绪,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玩过呢,一
开始以为跟那些人一样在舞池上跳来扭去是件很难堪的事,可一旦动作起来就进入忘我状态,和刘如两个玩得像疯子一
样。
刘如站在他身后,镜子里的赵毅浇了冷水但脸仍然很红,蔷薇色的双唇残留着笑痕,眼神因兴奋而散涣,刘如不
自觉地贴到他身后,把双手环上他的腰,用下巴抵在他肩上,问:“今晚玩得高兴吗?”
脑袋还处于亢奋状态的赵毅快速点头,冷不防刘如突然吻上来,他没有反抗。
这个吻细碎而温柔,就像在小心呵护着什么似的,温柔的动作反而令人忘记反抗,门被推开的时候,他们甚至来
不及反应。
推门进来的是小三子,他张大嘴巴惊愕一秒后立刻反应过来想要挡住蓝悠,可已经太迟,蓝悠看见了。
“你们在这种地方干什么?”蓝悠的口气冷静得吓人,赵毅想踢开刘如却被他反手抱住。
“没干什么呀,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在厕所里接吻的吧?”刘如用很流氓的语气说,蓝悠静默三秒后,突然一步
跨前当下就给刘如一个狠辣的拳头,刘如没有避着被打个正着,嘴角浮肿起一块,眼睛一红就朝着蓝悠发飚:“你他妈
的这是什么意思?”
蓝悠看着他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警告你不要这样利用小毅,顺便叫你清醒清醒。”
“你……”
“小毅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的弟弟,我不允许你这样对他!你用什么人来刺激我都没有所谓,如果真的那么讨厌的
话我随时可以把你丢掉,反正我不像某人般死脾气,可我不许你碰他。”
蓝悠看赵毅,赵毅也在看他。
刘如冷笑两声,对蓝悠说:“你话说得好听,什么只是为了保护最重要的朋友的弟弟,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子
也会说!到最后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自己?”
“刘如,你这话太过份了!”看一心向着刘如的蓝悠被用这样的话来伤害,这下连赵俊也看不下去了。
“为了我?不错!我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自己才会看上你这狼心狗肺死不愿意面对现实的烂人!”
蓝悠说话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要大,到后来,简直是在吼叫,黑色眸子中迸出的火焰几欲把刘如烧死。
“对,我就是这种烂人!我从来都没叫谁喜欢过我!你说我利用小毅,难道你就不许我真的喜欢他吗?”
“别跟我开玩笑了!你会真心喜欢他?”
“对!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爱他!”
“你根本当他是影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到现在还在执着小俊!”
“你……”
“你有种就给我说‘没有’,说‘我已经忘记了他’!说啊!你怎么没这个勇气说?说不出口吧?只有这个你绝
对说不出口!”
“蓝悠!”
“你想要忘记小俊再重新爱上小毅吗?那要不要我来帮你一把!?”蓝悠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他一个冲上前去从
刘如手腕上一下子扯下那只手表,刘如一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喝道:“你想要干什么?”
“帮你忘记小俊!从丢掉所有回忆开始!”蓝悠说着从下面往刘如小腹上送上一脚,旁人还来不及上前阻止,他
就把那只扯断的手表往厕所窗口处用力扔去,窗外是一片长得很高的杂草,如果不是刘如死拖着他的话,恐怕他这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