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跟他一样呢,我可没有那家伙那么品性恶劣。"
"那你又何必为那个品行恶劣的家伙守身呢?"杨子文的微笑非常正直,和他说的内容完全不搭调:"不如来体验一下我的温柔吧。"桌子下面,众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有只手放在了我腿上,而且还大大方方的摸来摸去。
我从腿到背到手心都痒了起来,有强烈的把叉子扎在他手背上的欲望。不过要是全力插下去呢,万一他刚好移开,我自己就变成案板上的肉了。考虑到误伤的后果会比较惨重,我不声不响地也伸下一只手,估摸好了距离就下手死掐。
你别说,杨子江还真是个人物,眼看着他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青,估计他手上那块肉的颜色变换也差不多,可他硬是没吭半声,不由得我不心生敬佩,也就好心地放开了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虽然你很温柔,可是我也不丑。离了方树人那个吃人坑,我正好另去找个温柔漂亮的女朋友,走回我正常的人生,绝不会往美好人生路上的陷阱里跳第二次了。"
"我这里不是陷阱,是天堂。"
"饶了我吧,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见上帝。"
"信我道者得永生,我要把你这只迷途的羔羊带回羊圈。"
"然后摇身一变化身成狼?羊圈里累累的都是永生的羔羊们的尸骨吧。"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好意思,你的人格远没有你的金卡信用度来得高。"
"我哪一点让你觉得我不可信?"
"你一年年薪足够我挣十年那一点。"
"看来你对有钱人存在某种偏见。"
"那也是有钱人自己造成的。"
杨子文叹了一口气,用又是赞赏又是惋惜的目光看着我:"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方树人很有才能,不过因为太能干了,所以态度强硬专横,比独裁者差不了多少。以他的脾气,恐怕无法享受这种斗嘴的乐趣吧?"
这家伙,对方树人倒是挺了解的,果然"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吗?
"就算他不准我顶撞他,我也照样有办法让他气成喷火恐龙。哼,让我吃了亏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这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的,怎么着也得让他脑细胞气爆几十万,血压升个一两倍。"
"我相信你办得到。"杨子文的目光充满忧愁:"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呆在这里了?这里的咖啡真难喝,又吵得厉害,还有人抽烟,还......"
我也不想呆在这种和我八字不合的地方,我还是最适合跟伍佑祺和林华他们在天外天那种百无禁忌的地方大吃大喝大吵大闹。这两天他们找过我两次,我本打算这两天好好表现,所以跟他们约好周末再聚。早知道方树人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就应该去痛快痛快才是。
招手叫来服务小姐算帐--当然帐是杨子文付--我跟杨子文道再见,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有点犯晕。
"明天我请你去喝茶?"
"不去,麻烦,喝个茶也要正襟危坐的,哪有在家里好啊,爱歪着靠着躺着都成。"
"那去我那里喝茶?"
"不去,我怕遇上装成耶苏的狼。"我起身就往外走,杨子江又阴魂不散地紧随在后,说:"你何苦这么死心眼?方树人现在和翥青打得火热,你就没一点想法?"
我猛然刹车:"你怎么知道翥青?"
"瞧,我一说翥青你就激动起来了。"杨子文笑得很温和,好象万事都漫不在意似的,这种笑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我们另外找个地方慢慢谈吧?我会告诉你的。"
盯了杨子文两眼,我心里有一点点动摇,可是杨子文那种好象十拿九稳我会跟他走的样子让我很是不爽,我终于说:"我说过绝不会往美好人生路上的陷阱里跳第二次。"然后转身就走。
回到家的时候方树人还没回来,大概又是一晚上没回来吧,因为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不在家里,不过,也没有电话来叫我送衣服。
打着呵欠,在电脑上发着一些无聊又必要的回复信函,我今日仍然在继续做着方树人第四私人助理的工作。方树人十点多才来,全身簇新挺括的西装。王八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有钱,当然可以随时出去买全套,亏我昨晚还好好想了想怎么蹂躏他的衣服来着。
内线电话响起来,是方树人叫我进去,有了新欢,我这个旧爱的待遇真是一落千尺。
"你去把订的衣服取回来。"方树人把订单给我:"这一张单子上列的,要全部包装好,跟他们说弄得漂亮一点。再附上卡片,然后送到这个地址去,"又一张纸递过来,是个新开发的花园小区地址,离公司还比较近,下面的名字,是翥青。
退出方树人的办公室,心里有点发堵。我觉得愤怒且不甘,不过两天,他就给翥青买了房子,还要送衣服,仿佛是正式地追求爱人一样。而我呢?第一次是在办公室的小休息间被霸王硬上弓,然后就搬进了他家,成了他的佣人、床伴兼助理。东西他是从来没送过我,衣服都是我给他买的时候搭着买的,而且因为我良知未泯都还没好意思猛刷他的卡。
人比人,气死人哪。我立刻决定要善用魅力挥霍青春,当即打了个电话给伍佑祺。
"老大!今天晚上我过你那喝酒去,叫上老三啊。"
"晚上我和老三要陪几个客户吃饭,你自己玩去吧,有空了再叫你。"说完匆匆就挂了。
不甘心啊,再打电话找徐运捷。
"紫云英她们系上今晚有晚会,我要去看她表演。"
得,又报废一个,我再拨,这次是上弦月。
"怎么会找上我?感情出问题了?"上弦月果然有着女人恐怖的直觉:"可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我们总行的领导下来,我得去做三陪。明天,明天怎么样?"
明天还轮得着找你吗,不被刨根问底才怪。我坐在车上一堆价值万金的衣服边上苦思,原来科室的同事关系都还不错,但好象还不够诉苦的交情。同学嘛多半是不在本地,要不临时搭讪一个?想到此处不由得在车窗上临影自照一下,嗯,要勾引个把以貌取人的小女孩总该不成问题。
汽车嘎吱一声刹住了,我差点就一头撞上临影自照那块玻璃:"怎么了?"
司机比我更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要来这儿送东西吗?"
想起来了,翥青。我干咽一下唾沫,叫司机等着我,拎着七八个袋子上了电梯。
四单元四楼二号,顶楼,带楼顶花园,双卫双露台,前面是花园,内侧靠山,后面全是树林,154平方,有四路公交车到公司,车程约二十分钟。我心里这个翻腾就别提了。还没被方树人临幸之前我就来看过这儿,什么都合意,就是价钱不合意,怎么看也只能干瞪眼。早知道当初就该拿出这一辈子的厚颜无耻出来要求方树人买给我,好歹现在还能落个安身立命之所。
电梯门打开,有两个男人正等着呢,我说声"借过"就想侧身出去,对方却突然啊的一声,我定晴一看,不禁也啊的一声。眼前这两人,一个清俊,一个温文,居然是翥青和杨子文。
20
太过意外的相遇,让我们在电梯内外这么对峙了一阵,直到电梯门自动合拢,我才惊醒过来,赶忙按下开门键,跨出电梯。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杨子文异口同声一起发问。举了举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我说:"我奉我们伟大的总裁之命来送礼物。"
杨子文则和翥青对望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尴尬,似乎还有点心虚的样子。
"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翥青对我说。然后他看看杨子文,杨子文立刻说:"我也进去。"两个人互相使眼色,实在是太可疑了。
跟着这两个人进了屋,我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堆在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开口解释。这套房子我来看过好几次,当时还是清水房,现在只是简单地粉刷过,装上了门窗和灯,铺了地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修。
"咳......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在一起吧?"杨子文先开了口。
"那是肯定的。不要告诉我什么你们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被恶势力来了个棒打鸳鸯散现在只好偷偷摸摸再续前缘之类的故事。"
杨子文的微笑有点变苦:"就算我那么说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你又不是穷书生。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要拿太白痴的理由来搪塞我。"
"翥青很有才华,你们公司看中他想扶持,我们也一样有这打算。背着商业对手私底下谈谈合作条件是很正常的吧?翥青也有双向选择的权利嘛。这个理由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这个理由,听起来象充分,我可不会相信。开公司都为的挣钱,谁也不是为了办慈善事业或者把艺术发扬光大,撒几个钱资助一下有前途的画家,纯属提高公司名声和形象的手段,又不是买期货,谁也没指望该画家将来功成名就,公司就可以凭着收藏品大赚一票。翥青是有才华,可是有才华的年轻画家多了去了,只要透个口风自然会有一把一把的选择对象送上门来,我不信会有哪两家公司为了资助某人抢来抢去的,除非这个某人身份很不简单。
"你不相信?"杨子文察颜观色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可这是事实。"
鬼才会信你,好歹我也做了一阵总裁助理,商人们唯利是图的作风我可是天天见识的。
"罗先生,你刚刚说方总裁让你送东西来?"翥青把话题岔开了。
"是啊,还全部附卡片。"
"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嫉妒呢?"杨子文又插上话来。
"我?我嫉妒?!我才高兴呢!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在意!你以为我是自愿做助理的?要不是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早把他骟了!"我站起来,两步跨到翥青面前,握着他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尽可诚恳地说:"谢谢你!有了你我才得以解脱!有了你我才能得到重新走回正轨的机会!有了你姓方的才总算不再折磨我了!"
翥青一脸困惑地任我抓着他的手,看了我半天,才说:"可是你说的全部都象是反话......"
"什么反话!!!正话!正得不能再正!就算是反那反过来再反进去还是得正!"
杨子文在旁边吃吃地笑出来,我立刻放开翥青气势如虹气吞万里一步跨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横眉怒目地大喝:"笑什么笑!!!少在那边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说是正的就是正的!"
翥青也笑了出来,提醒我:"你好象说反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就算没有镜子,我也知道我可能有点儿脸红,人一激动就容易出错。不过,记得谁说过,犯了错不要紧,只要死赖到底:"我是特意这么说的!我才不屑和他们这种自命君子的伪君子混在一起呢,宁可做真小人。"
翥青有点小心地开口:"罗先生,其实......我和方总裁之间并不是......"
耳朵自动竖了起来,我也知道自己不争气,可有时身体反应不是大脑能控制的。
"阿青,你刚刚说的快用完了的那几种颜料是什么?下次我带给你。"杨子文硬生生地打断了翥青的话,翥青居然也就住了口:"不用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出国了,到时我自己买。"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用充满杀意的眼光在杨子文身上打洞:"翥青,你继续往下说呀。"
"你不是不在意吗?"
"我无聊,我想听顶头上司的八卦不行吗?"
翥青眼光一溜,然后笑了笑,见鬼,他本来笑起来很好看的,怎么这会儿也学会了方树人杨子文那种老狐狸式的笑容:"我现在不想说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迟早会知道的。"想了一想,他补上一句:"还有,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所以,我和你们总裁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少了,等我一走他就又是你的啦。"
我真想骂粗话,如果翥青不是长着这么清俊干净的一张脸我早骂出来了:"......不是那种问题!!!"
"是啊。不管时间长短,他花心就是他的不对。我说小罗,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偷情,你就出墙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杨子文!你明明知道......你......你还......"翥青瞪着杨子文,可惜有口难言,因为难言,也就透不出什么气势来。
"好,你请客。"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好好套套杨子文的话,这三个人绝对有猫腻。根据翥青支吾其词欲言又止的几个单词来推测,方树人和翥青之间的确是有什么事,不过似乎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一见钟情的关系那么简单,难不成是方树人借资助的名义要胁翥青满足他的兽欲?可是方树人有那么饥渴吗?平常我们每周至少都......啊呸呸呸!我想到哪里去了!总之方树人和翥青可能不是爱人,翥青很快要出国,这说明资助那件事是定了的,那么杨子文又和翥青有什么关系?难道也是肉体关系?翥青看起来倒不象脚踏两条船的人,不过艺术家多半是疯子,也难说的很......
"你在发什么呆?"杨子文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我在想晚上要吃到什么档次才能吃得你肉痛。"
"宝贝儿,随便什么档次也不会让我肉痛的。"
"你说得真恶心。"
"称之为肉麻就够了,没必要上升到这种档次吧。"
"你们要打情骂俏我没意见,但是至少请选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吧。"
"谁和他打情骂俏啊,你没看见我正不遗余力地教训他吗。"我立刻转向翥青,大声澄清事实。
"是啊,翥青你就别再来添乱了,小罗脸皮薄,会不好意思地。"杨子文不知悔改地又把手放在我肩上。
我已经无力跟他们说什么了,只耸耸肩把那只手抖下来:"我回公司了。晚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啊。记得这顿饭可不能便宜了。"
回到公司,公式化地跟方树人报告了一下,说到去给翥青送东西的时候,我有点迟疑,最终还是没把在那见到杨子文的事情告诉他。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方树人一直用一种研究的眼光盯着我看,看得我都不禁开始回想今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尽量简略地报告完毕,我说:"总裁,没事我就出去了。"
方树人脸部肌肉抽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要不,他根本早就知道杨子文在翥青那儿,是想借此来考验我?我控制着我那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早搏状态的心脏,尽可能无辜地回答:"没有了。"
方树人又看了我半天,神色不太高兴,似乎还有点失落,我僵着身体站着等他发话,结果又等来一个问句:"你是不是不愿意做这种事?"
废话!谁愿意替你去追求情人!我尽可能不泄漏情绪地回答:"总裁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方树人的脸色分外地难看起来,欲言又止,半晌长叹一声,挥挥手,放我走了。这更让我怀疑他和翥青间有什么内情。
晚上方树人照例又推了原定的一个发布会,不过也没叫我去。他走了没多久,杨子文的电话也来了:"珍膳舫。你不会嫌便宜吧?"
那当然不会,再嫌便宜就只有吃满汉全席了。本市的中餐酒楼就数珍膳舫价钱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