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个色 上————烟帘幕雨

“……没。”觉得对方说话的那瘾上来了，拦都拦不住，所以宋夕只能再次在心里一声长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进入梦乡。

“怎么没吃？”

“恶心。”

“……那你家有米吗？我煮点粥得了？”

看不见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宋夕只觉得刚才好像听到了不亚于“猪会上树”的惊天消息。其实说实在的……没觉得感动，就是想笑，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N种不同剧情的偶像剧。

接着下一秒就真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点娘了吧唧的“恶心”，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的，所以被对方这么一笑，脸上有点挂不住，红了。

“少爷！我还没病危，您就饶了我家的粮食吧！”

“靠！这话说的，你看不起人还是怎么的？我十岁就会做饭了好不好？！”

“呵，你要是十岁就会做饭，那我他妈的还七岁就会洗衣服了呢。”想着戴家先天优越的条件，宋夕压根就不信。

“七岁就会洗衣服？……你怎么不说你五岁的时候就背着筐在铁道边儿上拣煤球啊？！”自己的话被人明显的置疑了，戴小爷很不服气。

“那你刚才怎么没说你二岁在猪圈里耙过猪粪？！”宋夕更想笑了。

“……操，我他妈还刚出生就啃萝卜咸菜呢！！”用脚轻轻的照着病号腿上踹了一脚，戴安然想着那极为荒唐画面，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没出生在解放前真是糟蹋人才。”

……

互相取笑够了，房间再度回归沉默。

“诶！我说……真不用我出去买点儿什么带上来？”几分钟后，戴安然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种和谐。

“呵呵，真不用。你玩你的吧，我现在看见吃的恶心，买了我也吃不下。”不开玩笑了，宋夕背对着对方微微一笑。

“……你喝水吗？”

“不用。”

“那……”

“不用，什么都不用。”干脆直接打断了这没完没了的罗罗嗦嗦，“你赶紧玩你自己的得了，我就是头疼，又没半残。你只要不说话我就千恩万谢了，谢谢少爷您了。”

转过身子，很认真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完上面的话，宋夕便不再有任何动作。至于心里没事偷着乐……那就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了。

以为自己大概真有点烦人了，所以戴小爷这回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踏着冰凉的地板走到了房间主人之前说过的书桌前，找到了传说中的PSP，才又磨磨蹭蹭的站回到床边。

“那什么……”轻咳一声，虽然对方已经交代不让自己说话，可戴安然这次不得不又开了口。

“又怎么了？”

“您能往里挪挪，给小的让个地儿吗？”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房间里四下望望，除了书桌前的转椅，也就只剩下眼前的这块“宝地”，再看看一人独霸着优越地理位置的某人，戴小爷不得不拿出了他人生中的低姿态。

“……”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宋夕却默默的把身子向双人床的左侧挪了挪，顺便将半个枕头也让了出来。

默许的意思。

于是也不客气，戴安然下一秒便仰面朝天的将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床上，根本不介意那只有半边的枕头，将PSP举到眼前，遵守规定，不声不响的玩了起来。

身旁的人玩着他的“怪物猎人2”，可相隔几公分的近距离却让宋夕顿时没了丝毫睡意。维持着跟先前一样的姿势，闭了眼，意识反倒更加清明了起来。

背后似乎有着灼人的温度，让他心情难以如往常一样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就好像一块橡胶，被固定了两端，然而被无限的拉长了一样，久到令人难以计算。

……

直到身后莫名发出一声轻叹。

似乎是戴小爷玩累了，将PSP随意的往床头柜上一放，双手摊软在了床上。连摆弄按键的声音都消失了，房间里的莫名味道几乎更接近于……寂静？

接着，宋夕避过伤处，轻轻的转了个身。

悄悄睁开双眼，下一刻映入瞳孔的，则是戴安然那张“安然”的睡脸。

浓密的眼睫，挺直的鼻。宋夕无法强迫自己从这张脸上转移视线，便肆无忌惮的欣赏了起来，甚至忘了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沉睡。

于是，像一种感应，仅仅是闭了眼休息的戴安然仿佛感受到了某人的注视，睫毛不自觉的几下扇动，重新睁开了眼睛。

随后，最先占据视野的，便是宋夕那在昏暗房间内显得更加深邃明亮得如同宝石一样流光溢彩的双眸。

那里面仿佛写满了故事，藏满了秘密，以及一些相当浅显易懂的感情……？

……戴安然不知道，戴安然也不想猜。

只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所有专注都被那抹幽深吸了进去，并且不想移开。

一切似乎在一刹那间明朗了起来。

心中有些忐忑，宋夕下意识的伸出手，试探性的将修长的手指抚上对方的衣襟轻轻拨弄了几下，随即离开。目光里带着笑意，却一刻也没有从戴安然的脸上移开过。

了解这近乎挑逗的动作暗示着什么，然而戴安然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反而着了魔似的抬起手来。指尖……从面前人的脸颊似有若无的扫过。

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属于另一个人的另一只手抓住。

彼此的视线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

于是，慢慢的闭了眼，不知是谁的唇先贴上了谁的，轻轻的吮吻。

一个吻……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不满足于简单的热度与热度的柔软相贴，不知是谁先一步伸出湿热的舌来，小心翼翼的舔舐上了谁的上唇。一个暗示，对方便启口回应了这暧昧的邀请。

第二次的热吻，唇舌的激战，却勾得人内心躁动，仿佛有无数难以形容的情感瞬间随着这一吻从心底爆发了出来。

使得那口腔里的湿热感觉，变得永远品尝不够一样。

舌与舌交叠纠缠，疯狂的攻城略地，无人懂得认输，兴奋的味道。不舍分开时……舌尖仍有银丝牵连不断。

暧昧的开始，迷茫的结束。主动拉开与对方过近的距离，重新调整焦距，让对方的表情再度清晰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气息有些不稳，当发现对方唇边遗留的湿润时，宋夕勾起嘴角一笑，主动伸手将那抹痕迹消除。

下一瞬，便发现戴安然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仿佛还在回味方才那个让人流连的时刻，四周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直到客厅中传来微弱的动静，那是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

脑子似乎早已放空，一团糨糊，对于先前的行为无法做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迷茫间，随着外面房门再次关闭的声音，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戴安然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了起来，挪到床边，与身旁的人瞬间拉开了自认为相对安全的生理距离。

宋夕默默的看着他动作神色一黯。不作声，只是也跟着缓缓坐了起来，将身体靠在床头。

“亲爱的，今天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我在家熬了些粥带来了，多少吃点儿？”人未到，先闻声。接着两人所在的卧室门便被推开，一袭青草绿的纱裙就这么一阵风似的闯进了戴安然的视野。

对来人的身份好像没有任何怀疑，意料之中。所以宋夕仅是用手搔了搔本就凌乱的头发，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倒是像往常一样踏进这熟悉的房间，今天这里面却突然多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几乎仅在一刹那就凭直觉嗅到了空气里诡异又暧昧的气氛。

一愣。

眼睛在床上的两个男孩之间打量了一遍，随后便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脸上的自然：“呵呵，原来有客人在啊。”自说自话的将手上一直拎着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最终目光落在了戴安然的身上：“帅哥！见到美女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来人是个年轻女孩，穿着在热夏里看上去就清爽非常的淡绿色吊带连衣裙，长及膝盖。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针织短袖上衣。黑亮的长发扎成马尾，如今正带着微笑看向戴安然，上扬的嘴角边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漂亮又甜美的女孩。

望着她，戴安然一脸呆滞，当下愣在了那里。

毋庸置疑，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美女。只是美女见得多了，好相貌并不是能让戴安然感到诧异的原因。虽然仅有几次寥寥的通话，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但这温温软软的声音却早已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脑海。

“……‘破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女孩，戴安然不自觉的喉咙一紧，声音都变得紧张异常。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抛到脑后，脱出口出的，只剩一句不确定的询问。

听到这并不陌生的昵称,女孩儿有点无措。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一旁的宋夕，见对方的目光却一直专注在另一个男孩的身上。

于是垂了眼帘一笑，再度望向戴安然时已然坦然：“香香？中暑好了没有？”

半个月前的话题又被重新提起。时光突然倒退，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跟破晓的最后一次谈话内容。戴安然难以形容此时心境的复杂程度。

带着些许兴奋跟激动，被如此问及，他当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应该说是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呵呵，在这我可不叫‘破晓’。跟你旁边那人一样，叫宋溪，可惜是小溪的溪。你呢？”主动开口向对方介绍了自己，接着，宋溪反问了一句。

宋溪？那不就是先前自己想要交往的校花？回想起当初连她长相都没看清就让夏天替自己写情书的原因，无意间听见的跟“心上人”相似的声音。

只是当时时间仓促，抱着玩笑的性质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人。如果知道，那他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而宋溪跟宋夕，她叫他“亲爱的”，那么他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算什么？

可她现在问自己叫什么。难道自己之前用邮件跟短信发给她的关于自己的一切她都忘记了？

乱七八糟的各种问题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堆叠成山，让人当下乱了心，迷了眼。

“呃……戴安然。”空白间，带着疑惑机械式的作着回应，戴安然的语气里难掩失望。

曾经幻想过无数种两人见面时的情形，只是不包括眼前的。

一切都乱了，心境乱了。

一直靠在床头，默默关注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看着戴安然脸上那种欣喜与落寞交替出现的表情，宋夕无法否认内心正在经历一种莫名的抽痛，失重的错觉。

同时听了宋溪的问话，听了戴安然踌躇间的回答，进而发现了后者神色中的困惑。直觉断定再让这尴尬的对话继续会有危险，于是宋夕立刻从自己的位置起身，倾身探向床头柜的方向，一手准备去拿之前被放在上面的袋子，一手则像是要借个力似的搭上了戴安然的肩膀。

“我还真有点饿了，你带的什么粥？”说话间就要翻开那袋子查看里面的内容。

可下一秒，仍处于混乱之中的戴安然却一皱眉，反射性的抬手拍开了对方搁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难以掩饰的排斥跟厌恶。

“……”宋夕呆住了，本来想笑着反问句“怎么了？发什么神经病”，然而酝酿了半天，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得出口。

错过了一笑置之的最佳时机，于是四周变得沉默。

戴安然也呆住了，看着宋夕脸上的那种复杂的神情，心轻轻被拧了一下，有种揪疼。后悔了……

然而撇过头，发现“破晓”的视线也定格在自己身上，表情诧异。

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能解释什么。

“我先回去了。”一句话脱口而出，戴安然从床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令他混乱的地方。

主角走了一个，室内安静了下来。

宋夕没有心情顾及“破晓”此刻的心情，面无表情的重新将身体靠在了床边，垂了眼，一言不发。

“里面加了碎牛肉，生菜还有香油。可是你真的要喝吗？”不慌不忙的代替某人打开了袋子，从中拿出保温瓶，宋溪接过不久前发生的问句。

瞥了一眼那被捧在一双纤细手里的保温瓶，宋夕毫无兴趣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饿。”

了然的点点头，宋溪重新放回手中的东西，半晌才状似若无其事的开了口：“你喜欢他？”语气清清淡淡。

“嗯。”不需要过多的修饰，答案不过如此简单。

意料之中的答案，宋溪又点点头，随后挨着对方坐在了床边。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有犹豫，写满确定。

“可是我喜欢你。”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

“……你是我朋友，好朋友。”再多便不可能，他给不了。一句话就像一条线，感情付出的底限。

对方语带愧疚，给出的又是跟之前一样的答案。原以为有些事只要努力终会有所回报，可惜……

“那咱们就当朋友吧。刚才我说的话你快点忘了，我永远不会再提。”这么说着，女孩朝着眼前的漂亮男孩微微的笑。

“对不起。”除了这句，他想不出别的话来。

“切，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算我倒霉，投错了胎。早知道你喜欢男的，那我出生前一定选好人家，变个帅哥站你面前，让你爱上我，然后我再毫不留情的甩了你！！”

直直的盯着他，宋溪插着腰，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她的远大理想。

听着这宏图大业，宋夕淡淡的笑了：“如果你是男的，我一定会爱上你，然后想方设法让你不要甩了我。”

“……白痴。”有点笑不出来，宋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于是发怒，“你还真贱，成心说这话好让我哭是吧？！”

“白痴，你化妆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真把妆哭花了我看你怎么回家！”取笑着说，他人却像哄小孩似的用拇指替女孩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猪啊！你轻点！睫毛膏都抹掉了！！！我变熊猫啦！”

“我手还黑了好不好？！”

玩闹间，将无奈淡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傍晚送走宋溪，房间内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空荡荡的。

将那将阳光遮挡了一天的半透明窗帘拉开，看着快要西下的夕阳，寂寞的色彩。内心烦乱，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

头仍在隐隐作痛。

重新躺回床上，想起之前那仿佛要让人溺毙其中的一吻，酸甜苦涩，形容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对于未来，不敢妄想，又抱着幻想。

就在意识朦胧，将要进入梦乡之际，一旁的手机却发出了扰人的声响。

黑暗中摸过手机，漫不经心的查看。

却在发现发件人姓名时专注了起来。有点窃喜，有点不安的将信息打开，只一句话。

——宋溪跟你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