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枉生 情倾天下----红赝

作者:  录入:02-26

  京城。
  歌舞尊前,繁华镜里。京城的繁华常常会迷醉了凡人的眼。金酒千杯,胜雪仙肌,红楼歌女,这些京城中皆应有尽有。
  鼓舞五华鸑鷟,讴歌一角麒麟。这本是天子脚下的地盘,可无论身处何处,只要有人的地方总少不了有纷争,更遑论这繁华如斯的京城了。
  京城之乱,龙蛇混杂,亦是江湖众人都知晓的。
  西门赭宴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可这一次他却是应人之邀而来。
  身为连云城城主,能邀请到他的人其实并不多,更何况西门赭宴绝不是一个喜欢卖面子的人--只要他不愿意,就算是皇帝老儿也难请动他半分。
  可是有一个人的邀请他却不能不到,冷漠高傲如他,却也不敢随便拂了那人的意。
  所以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
  他们约的地方是京城里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不过因为这条小巷自巷头至巷尾不多不少正好七里,所以亦被称为七里路。
  小巷曲折蜿蜒,车马只能停在巷外。夜色下,长巷尽头窄门旁挂着的那只残旧的白色灯笼正发出微弱苍白的光,使得整条巷子显得异常朦胧。
  西门赭宴此时正缓缓步入这条杳无人迹,看似极为清静的小巷。
  他一身白衣剪裁合身,手工亦精致,看上去不染丝毫烟尘,可一旦步入这小巷,却也即刻被那黑暗湮没。白影恍惚了几分,巷子的阴暗便又重了几分。
  夜未央,风轻舞。
  白袍飘逸飞扬,西门赭宴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暗伏在他的四周。
  他静静站立不动。
  风乍起,两边的木头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起来,忽阖忽开之际,只听"刷"的一声,从更加幽深的黑暗之中蓦然串出来六条黑影。
  黑影猛扑,六把剑对准了一个人。
  西门赭宴不动,他闭目养息,仿佛已立地成佛,化成了一尊石像。
  杀手黑巾蒙面,露出的十二只眼睛却亮的有如天上的繁星。
  不仅亮,杀气更重。
  六条身影行动极为快速整齐,六把利剑眼看就要将西门赭宴瞬间分尸,寒光已将白影完全笼罩。
  可这时,西门赭宴却动了。
  他拔剑。
  干脆俐洛之至。
  衣袂骤然翻飞,姿势无比优美,一瞬间,竟有种让人屏息而叹的华丽。
  华丽的是他的剑,他的人却是冰冷的。
  剑气逼人,六把剑皆没能斩入西门赭宴的血肉,反而弹了回去。
  便在这一霎那,西门赭宴的剑已然割断了六人的咽喉。
  只一剑。
  鲜艳的血纷飞滴落,与那白影纵横相错,西门赭宴收剑立定,白衣上竟滴血未沾。
  六人还没有完全倒下,寒光扑闪,几十枚透骨钉攻向了西门赭宴。
  又一波。
  这一次,多了六人,一共十二人,从屋顶翻入了小巷。
  西门赭宴的眼神变得更冷。
  那十二名杀手无视地上的六具尸体,不给西门赭宴丝毫空隙,十二柄剑如同一张网般将他纳入剑影之下。
  西门赭宴冷冷地笑了,笑容在寒光之中显得诡异,暗透着死亡的阴影。从他的眼里,似乎已看尽了这十二个人的未来。
  他身子蓦然飞起,剑气如同一道绚丽的孤虹划过长空,白影绝美,凝于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一剑倾城。
  这几十枚的透骨钉,十二把明晃晃的剑,在这一剑面前竟已完全失去了颜色,更甚者,在这股迫人的剑气袭来之前,已经没有了杀人者的气势。
  只因西门赭宴身上的杀气更重,也更绝情。
  他的剑,本就是绝情之剑。
  可他的人,却绝非无情。
  黑暗涌动。就在他使出这一剑的同时,一个窈窕多姿的身影突然飞奔而来,浓浓的香气遮盖了西门赭宴身上的血腥之气,随着她的到来,西门赭宴眼里的杀气竟也消失了不少。
  "西门大哥。"女子的声音拂了西门赭宴的面,使得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竟透出了些许轻淡的红。
  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游惊凤。
  他的剑在游惊凤靠近他之前便已收势。透骨钉纷纷落地,十二名杀手在顷刻间无声无息地退下,西门赭宴竟也丝毫不觉。
  他此时的目光,只专注于眼前的她。
  游惊凤便如她的名,她的美貌总是让人惊叹,也许就连位于九天之上的凤也会因她而惊动。她的美更像西门赭宴的剑,一见而倾城。
  她就这么飞奔向他,在她出现之前本应是刀光剑影的地方,在她出现之后却变得异常祥和,仿佛一切争斗都已平息,只剩下风花雪月,婀娜风姿。
  她一头栽进了西门赭宴的怀里,西门赭宴反射性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袖中有一抹蓝光隐隐闪动。
  也许西门赭宴曾瞥过了那么一眼,可他不会去深究,所以他当然不会看见游惊凤嘴角那一抹奇特的笑。
  西门赭宴甚至还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那是一种短小的武器快速出手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也许已经想到了什么,可他却还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因他从来也不曾想过。
  那是一把女子用的匕首,扎入他身体的时候没有带半点的犹豫。
  西门赭宴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以极其专注的神情注视着眼前已经脱离了他怀抱的游惊凤,他平静的样子,似乎到此刻都还不相信出手的人会是她一样。
  一丝鲜红的血缓缓渗出了西门赭宴紧抿的嘴角,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透明,他不动,也不开口问。
  游惊凤的表情却从一开始得手的喜悦渐渐变得有些失措。
  她忽然了解到眼前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她咬了一下嘴唇才把这句话说得完整。
  西门赭宴轻轻摇头,他的语调很温柔,完全不像是被她所伤的样子。"我已不用问。"
  "你--"
  游惊凤微蹙娥眉,她欲言又止,却已经来不及开口,因为就在这时,寒光又现,剑芒比稍前更凌厉更毒辣。而那蒙面人的剑法,也丝毫不比西门赭宴逊色。
  那人的目标,却是游惊凤。
  西门赭宴眼眸一沉,伸手一把将她带到身后,举剑抵挡。他身上有伤,行动似乎比之前要有所迟缓。
  来人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先一步用剑封住了西门赭宴的退路,他眼底闪耀着一丝杀人的兴奋。
  蓦地,不知道是打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声音来得突然,却无人能忽视。
  那个声音只轻声说了三个字。
  "游、风、堂。"
  西门赭宴听见了,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微笑。
  蒙面人听见了,他倏地顿下身形。
  游惊凤也听见了,她睁大了一双美眸。
  因为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时候,任她见了谁也不会显得那么惊惶,可她这时却显然慌了神。
  那个人从巷尾的窄门里缓缓走了出来,一身白衣如雪。
  竟是西门赭宴!?
  游惊凤退后几步,瞪着眼前那个背影。
  "你......究竟、是谁?"她的声音微颤着。
  适才扮作西门赭宴的男子这时缓缓转过身,他看着游惊凤,忽然笑了起来,这种笑容是不曾在西门赭宴脸上出现过的。
  "端无伤。"他在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抬手一拂面,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容。
  端无伤。
  这三个字一出口,游惊凤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她忽然越过他看向对面那个蒙面人。
  端无伤此时亦转过视线看向了那个蒙面人,他扬眉淡淡说道,"游风堂,你应该知道自己并非是我的对手。"
  蒙面人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转过头。他一回头,自然也看见了西门赭宴。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顶轿子--宛如被浓雾包围的小巷尽头,突然多出来的一顶黑漆漆的轿子。
  这顶轿子看上去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仿佛早已停妥在了那里。
  没有轿夫,亦没有随从。
  恍惚间,他觉得这个角落本应是空的,可他实在想不出这顶轿子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似乎就在这么一眨眼之间凭空多了出来。
  可他知道方才喊出他名字的人就在轿中。
  "九爷?"
  游风堂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禁吞了吞口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顶轿子。
  只要说出这两个字,就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为何一向孤傲的西门城主竟会赴约,更不会有人问那九爷是谁?
  九爷就是九爷。
  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位九爷。
  九爷不见江湖人,却晓江湖事。他手中掌握的情报简直到了弹指间就能够翻云覆雨的地步,有时候任你基业再大手下再多也抵不过九爷的一句话--因为他说出来的通常都是要命的话。
  只是这位九爷虽然比任何一个江湖人都有名,却偏偏不常出没于江湖,而且通常只有别人想见他,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邀请。
  这位九爷,本就比皇帝还难见,难上好几万分。
  而这端无伤,正是九爷手下第一号人物。
  他在为九爷做事之前,曾是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都闻之变色的幽灵杀手,易容术冠绝无双,只要是托他杀的人,从来就没有能够逃脱的例子。传闻他一向我行我素,从不曾把谁放在眼里,却不知为何竟然愿意为九爷办事。
  轻纱帐一层又一层,仿佛将轿子里跟外面的喧哗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个人的身影闲适地靠坐于轿中,想必是九爷无疑。
  游风堂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此时想不通的只有一件事,为何九爷竟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只有九爷才有资格约我。"冷冷开口的人是一直没有出声的西门赭宴,他看着游风堂片刻,然后将视线缓缓移向了游惊凤。
  游惊凤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刺杀的人竟然不是真正的西门赭宴,此时对上了他的视线不禁刷白了一张脸。
  "游大小姐,西门赭宴的性命就在这里,你要的话尽管来拿。"西门赭宴看着她,眼底已是一潭死水。
  游惊凤只能僵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惨白的光随着灯笼的摇晃在巷尾一明一灭,端无伤不知何时已守在了轿旁,轿子里良久没有声音,这时忽然又响了起来,"西门城主,连云城那对价值连城的琉璃就在游风堂手中,我答应四保堂大当家的事既然已经做到,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
  西门赭宴朝着轿里的人微微一点头,便道,"九爷请。"
  "无伤,我们走罢。"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倦乏之意。
  "是。"端无伤一拍手,便从黑夜里冒出来几个轿夫,他们熟练地抬起轿子,脚下步伐一致,那顶轿子在他们的肩膀上竟似完全没有份量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街头。

  "叶公子,我们家王爷还未醒。"
  叶卿每次去静王府见朱濂之的时候,婢女都会告诉他说王爷正在睡觉,他也曾试过在别的时间内到访,得到的答案也总是一模一样。
  九王爷朱濂之的嗜睡,在京城里早已是出了名的。
  叶卿已见怪不怪,每每到来他便会去朱濂之的书房坐坐,喝上一杯只有王府中才有收藏的绝顶好茶,欣赏一下朱濂之最近的字画,顺便找个人聊上一聊。
  此时书房中的香炉里燃起了一股淡淡的熏香,闻上去有些沁凉,是叶卿从来也没有在别的地方闻到过的一种味道。
  叶卿望着那缕缕上绕的轻烟出神片刻,忽地随口问了一句,"昨夜你们家王爷又出府去了?"
  一名红衣女子正捻息了火,这时便回眸看着叶卿笑道,"叶公子的消息真是灵通,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知道了。"
  叶卿垂眸,他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人就在京城,怎么会不知道?"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问道,"叶公子今天来,可是为了昨夜之事?"
  "听说连云城城主的那对夜倾城最后竟然落到了王爷的手里,我很好奇所以便想来看上一看。"叶卿笑眯眯地回答,他说完停顿了一下,随即看向红衣女子又问,"你说他回府还不到两个时辰,那我今天岂不是要等上很久他才会醒来?"
  红衣女子看着叶卿一脸颇为无奈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她回答着说,"刚才红衣已经去叫过王爷了,王爷说他即刻便过来,此际应该是在更衣。"
  叶卿又笑了,他一笑起来细长的眼睛上那两道眉毛便弯了,嘴角旁印出一个不深不浅的酒窝,总有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味道。
  "我们家王爷早就吩咐过了,除非是叶公子,否则就算是王爷的大哥亲自到访也不能去打扰到他的睡眠。"红衣女子看着叶卿说道。
  朱濂之身为王爷,他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当今的圣上孝宗皇帝。
  "那我可真是荣幸了。"叶卿并不以为意,他此时的语气很是淡然,甚至还带有些许讥讽之意,感觉就像是完全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一样。
  红衣女子听了不由微微一怔,她注视着叶卿,忽然瞥见一人挑起了帘子,知是王爷本人,便恭身一福,径自退下了。
  挑帘走进书房的人正是九王爷朱濂之,他一身衣袍讲究,质地精良,腰带不松不紧地系着,态度雍容且带着几分华贵,却也伴着几分随意。
  他此时嘴角微扬,不高不低恰好是一种戏谑的程度,眼里带着贯有的一丝漫不经心,看着叶卿问道,"叶卿,你又拉着红衣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慵懒,似乎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有着浓浓的困乏之意。
  一看见他,叶卿便眯起了他那对狭长的眼,笑意更加明显,他并不回答,而是注视着朱濂之说道,"四保堂的三当家想必不会想到昨夜之事都是你这位王爷一手布局安排的吧。"
  朱濂之微笑,毫不在意说道,"我只是故意让人将西门城主的行踪透露给游风堂知道罢了。"
  "哦,怎么说?"叶卿稍稍扬起了眉,看似颇有兴致。
  朱濂之看了他片刻,不由莞儿一笑说道,"你不是想看夜倾城么?我带你去。"
  叶卿佯叹一声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九王爷啊。"
  朱濂之看了他一眼,笑笑不语。f
  随后,他便带着叶卿辗转来到芸香阁中。
  推开门,只见帐幔轻撩,极淡的熏香环绕着整个殿堂,白纱飞舞,轻烟缭绕。
  隐隐的,黑红乍现,仿佛有一种气息萦绕。走近了,叶卿便看见一樽深黑色的玻璃凤雕座,两只凤头昂首长鸣,环绕的设计正好包裹了两颗同色的琉璃,乌黑剔透,如温玉一般动人。
  叶卿目不转睛,似乎被一种风情所深深吸引,竟无法移开视线。
  良久他方转眸看着朱濂之说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连云城的无价之宝,也难怪会有人为了它而大动干戈了。"
  "其实若不是游风堂已经被厂卫收买,我是不会插手此事的。"朱濂之忽然淡淡说道,他修长优美的手随意拾起这对琉璃放在掌间兀自翻转把玩,说出口的话带有一丝的不经意。
  叶卿笑了。"若非是你,那我便出手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带着笑。
  "这是为何?"朱濂之笑着看向他。
  "就为你手中这一对琉璃。"叶卿瞥了琉璃一眼,笑道。
  朱濂之亦笑了,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你要琉璃,我送你便是,不用为此特意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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