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感觉到洞中微弱的火光,天傲一怔,抬头一看,嘴角不禁勾起来:“哼!你们倒是享受。”
“你走的应该不是这条路吧?”天尧看看他的身后,挑挑眉,只有他一个人?
天傲淡淡地哼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脱下湿哒哒的衣服。
“我吃饱了出来散散步。”
“散步?”天尧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往火里添了几根枯枝。
天傲解开发带,随意用手指理理纠结的长发,冰凉的发丝凌乱地披在肩上,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却没有吭声,伸手拿过几根枯枝将衣服架起来放到火堆旁烘着。
天尧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扯下自己的腰带,将外袍脱下丢过去。
天傲一怔,歪头看了他一眼,冷傲的神情微微一缓,在温暖的火光中隐隐有一丝柔和。
“你还真是变了。”
“你不也是?”天尧挑挑眉。
天傲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倨傲地挑挑下巴:“我和你可不一样。”他抓起天尧的外袍往身上一披,怔了怔,伸手将那衣服展开一看,忍俊不禁:“九弟,这衣服太小了。”
天尧脸色微微一变,抬眼看去,那件他穿着还略显宽松的外袍,在天傲的身上一比,显得很短窄。
天傲挑挑下巴:“你太矮了。”
天尧的脸色顿时铁青。
“哼!荒谬。”
天傲抖抖那件外袍,鄙夷地挑挑眉:“你的身高在普通人里还算正常的,可那些是贱民。你看看我们皇族除了那个小十二,还有不满十八的皇子,还有几个比你矮?”
天尧的脸黑得像锅底。
天傲倨傲地挑挑下巴,正想再说什么,手中一轻,那件外袍已经回到了天尧的手中。
冰凉的风拂过,天傲冻得缩了缩,不悦地挑起眉:“衣服拿来。”
“哼!”天尧皱起眉,冷冷地看他一眼,自顾自把衣服穿上。
“哼!不识抬举。”天傲脸色一变:“你那衣服给我穿是你的荣幸。”
天尧充耳不闻,将头往洞壁上一靠,自顾自地闭上眼。
“喂!不许睡!”
火光噼里啪啦地乱响,烧暖了空气。
犹豫
天空黑漆漆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了,只知道那哗啦啦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歇过。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天魅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天傲挑挑下巴,扯扯披在身上的外袍,没有说话。
天尧撇了天傲一眼:“你的衣服已经干了。”
天傲看了一眼火堆上的衣服,再看看只着里衣的天尧,挑挑眉:“那又如何?”
天尧冷着脸朝他伸出手:“我的衣服。”
“哼!我穿你的衣服,那是你的荣幸。”天傲倨傲地扬起下巴:“以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天尧不屑地撇撇嘴,伸手一把夺回自己的衣服。
“你……哼!”天傲脸色一黑,手指一动,不悦地挑挑眉,伸手解下晾在枯枝上的衣服,缓缓穿上。
洞外轰隆一声巨雷炸响,倾盆的大雨却缓缓停息了下来。
密集的雨声逐渐变缓变轻,最后几不可闻。
没有了雨声的喧哗,一切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连洞外逐渐接近的细微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看来不用回去了。”天魅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
天傲挑眉看了天魅一眼:“五弟,你今夜和平日好像有点不同。”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大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天尧冷冷地撇了天魅一眼,没有插话。
“哪里不一样?”天魅呵呵低笑起来,微微抬起头,一直在阴影里的脸被火光隐隐照亮,魅惑的黑瞳,妖娆的微笑,披散的乌黑长发,像个永远活在黑暗的鬼魅,属于夜的妖精。
“哟,是你。”天傲一怔,继而挑挑下巴,不紧不慢地道:“什么时候来的?”
“宁渊镇那晚。”天魅撇了天尧一眼,果然见他脸上微微一僵。
“快看!前面有火光!”这么高亢的尖叫不用看也知道来自天岚,天尧挑挑眉,这么多脚步声,倒是人都来齐了。
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们的头上顶着折叠的帐篷,浑身零星的水珠。
天傲一眼撇到天廉,挑挑眉,继而扫到天鸣的身影,怔了怔,不屑地拧起眉,倨傲地扬起下巴。
天鸣眸色一沉,脸上依旧冷冷的,看不出情绪。
天廉看到天傲平安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下来,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走过来:“四弟,你没事就好。刚才……刚才是我太胆小了,让你一个人进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傲看看天廉被水冲得一道一道的衣服,嫌恶地挑挑眉,习惯性地动动手指:“把衣服弄干。”
“嗯。”天廉好脾气地笑了笑,走到火堆旁坐下。
“我们见雨稍微小了一点,就来找你们了,听说这附近有野兽出没,还容易迷路。大家一起比较安全点。”天梦拧拧衣角的水,左右打量这个山洞:“这个山洞太小了,衣服已经干了的出去走一走,不要走太远。”
天岚瘪瘪嘴,心疼地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这衣服以后不能穿了。”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天梦拉过天岚找了个角落坐下。
天尧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放下手中的枯枝,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朝洞口走去。
天魅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在他身后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天尧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天傲收回目光,挑眉看了看天鸣,修长的手指在他面前一晃,天鸣脸色顿时一变。
“你……”
天傲露出一脸的傲慢,不咸不淡地嘲讽:“以为天衣无缝吗?”
天鸣冷冷地眯起眼,满脸的阴霾:“我不懂你的意思。”
天傲扬起下巴斜眼看他,目光中流露出一点厌恶和不屑,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山洞。
天鸣露出一抹阴狠的神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众人,转身跟了出去。
天傲走得并不快,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像个高傲的贵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光是背影就有一种没人能超越的尊贵感,这是只有一出生就有无人能比的尊贵地位,并且真正被所有人恭敬地捧着长大的皇子才能拥有的心高气傲,平日里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都不轻意带着一种倨傲和不屑,仿佛一切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一个被从小宠上了天的家伙而已,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得到这个太子的头衔。天鸣满脸冰冷地跟在后面。
“方才那么大的雨,父皇派来的护送侍卫不会进树林。”天傲忽然开口了。
“那又如何?”天鸣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林里多野兽,你让他们迷路,就不担心他们遇到危险?”天傲转过身,挑挑眉。
“他们迷路和我有何干系?”天鸣脸色一沉,不悦地皱起眉。
“那么,你本该好好守着帐篷,为何又会到树林?”天傲的手指缓缓地松开,露出手心中那块无暇的白玉:“还是说,这个东西不是你的?”
“你想怎么样?”天鸣阴冷地眯起眼。
“你还不配让我威胁。”天傲不屑地轻哼一声,动了动手指。
“不配?”天鸣冷冷地看着他:“那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可笑,闲事?”天傲倨傲地挑挑下巴:“我只是看不惯你连他们的危险都不顾。”
“你以为你很高尚吗?”天鸣冷冷地勾起嘴角:“你和我还不是一样?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利益……”
“荒谬。”天傲不屑地斜眼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卑微的蝼蚁:“你哪有资格和我比?”他几步走到天鸣的面前,将那块白玉摔到天鸣的面前:“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天鸣伸手地抓住白玉,紧紧捏在手心:“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天傲不悦地扬起下巴,斜眼睥睨着他:“以后别再让我发现。”他看都不愿再看天鸣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弟弟……?”天鸣缓缓松开手,怔怔地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白玉。
即便在昏暗的林子里,白玉依旧泛着微弱的淡光,在黑暗中独自寂寞着,仿佛母妃哀伤的目光。
‘鸣儿,你一定要记住,皇宫无情,决定一切的就是利益和权力,只有你得到权力,只有你能让别人有求于你,你才能在这黑暗的地方存活下来。’
母妃……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为什么……我努力地追寻权力,却感觉失去的越来越多……?
命非天定
雨后轻轻的凉风拂动着密集的树叶,零星的水珠从树梢上簌簌落下,仿佛在这漆黑的山道下起朦胧的细雨。
天尧停下脚步,伸手拍去衣服上的点点水珠。
天魅也停下脚步,懒懒地抱着手臂,眼里满是妖娆的笑意。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天尧挑挑眉,露出不悦的神色。
天魅呵呵低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贴在天尧的身后,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跟到天涯海角啊。”
“荒谬。”耳边温热的呼吸让天尧眉头一皱,转身退后几步,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这么紧张干什么?”天魅眸色隐隐一黯,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倒想看看你舍得伤我吗?”
天尧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又缓缓松开。
“为什么不出手?”注意到天尧的犹豫,天魅的目光瞬间冷得像冰,他退后一步,忽然低笑起来,继而变成狂肆地大笑:“因为哥哥,因为你相信哥哥还会回来吗?可笑,你每日的自欺欺人,不觉得可悲吗?”
天尧挑起眉,冷冷地看他:“可悲的人是你。”
“我可悲?”天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零星的水珠在乌黑的长发上轻轻抖动着,簌簌落下来,落在眼角,落在脸颊上,在寂静的黑夜中,仿佛满脸寂寞的泪:“我有什么可悲的?笑话,我一出生就是太子,如今也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有世人梦寐以求的权势,我可以得到一切我想要的,我有什么可悲?”
“现在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天尧皱起眉,定定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存在放在遥的阴影下,自怨自艾,自顾自地和遥争夺着,和遥对比着。你是你,你是天魅,你和遥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你老是龟缩在自己的黑暗里,自顾自地和遥争夺着,和遥对比着。这样活着,你不觉得可悲吗?”
“这是我能选择的吗?”天魅依旧笑着,轻声地反问:“嗯?这是我能选择的吗?一出生我就注定属于黑暗,你以为这是我的错吗?一出生我就被那个被我称为父皇的家伙作为哥哥的影子养大,你以为这是我所选择的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声嘶力竭,仿佛所有的怨恨一下爆发:“一出生我就注定活在哥哥的阴影里,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这是我的错吗?这是我的错吗?你说啊!为什么错的人都是我!为什么你们选择的都是哥哥!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能选择吗?你说啊!”
“命不是天定的,是你自己选择的。”
天魅微微一怔。
“你只不过是惧光而已。”天尧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其他的,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只因为有这样一个不算好的开头,你就独自龟缩在黑暗里,你错过了多少?是父皇不宠爱你吗?是大家不在乎你吗?还是你只顾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让他们渐渐疏远。”
‘魅,惧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将自己放在黑暗里,自己封闭着自己。’
天魅闭上眼,呵呵低笑,原来当年哥哥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可是争取有什么用呢?
父皇的寿宴他每一回都去了,可是他却靠近不了灯火亮堂的正殿,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宾主尽欢。在他们举杯庆贺的时候,有谁会想到他,有谁会注意到他独自一人站在远远的角落,在黑暗中寂寞着。
甚至连他的存在,都鲜有人知。
他该争取些什么?
他又能得到些什么?
这一切会有什么改变?
“你说是就是了。”天魅耸耸肩,勾起了嘴角。
“哼,执迷不悟。”天尧皱皱眉,这家伙喜怒无常,情绪变化无常,根本不可理喻。他今天大概是吃错药了,竟然和这个家伙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要是这家伙能理解的话,就不是这样一副德行了。
“是,我是执迷不悟。”天魅毫不在意天尧口气的恶劣,向前走了一步:“我不会争取,我不懂争取,我只会缩在黑暗里,那又如何?你愿意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吗?”
天尧微微一怔。
天魅呵呵低笑起来,那妖娆的笑意却没有渗入眼眸:“你光会冷眼旁观,为什么你不拉我一把呢?”
他伸手抚上天尧的银发,纤长的手指触在柔顺的长发上,有少见的温柔。
天尧心一颤,一瞬的茫然,他猛地退后一步,躲开天魅的手指:“有用吗?你自己不愿意改变自己,别人插手有用吗?”
天魅冷冷地勾起嘴角,缓缓收回手。
天尧不再看他,退后了一步,然后转身就走。
天魅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放手。”天尧皱起眉。
“我放手,你就走了,不是吗?”
“我想走的话,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吗?”天尧挑起眉。
“即便是这样。”天魅走近一步,几乎贴在他的身上,抓着他肩膀的手顺势紧紧拥住他:“我也不想放手。”
天尧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
“我不想放开你。”天魅将头埋入他的颈窝,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轻声地喃喃:“如果有你陪着我,我愿意改变的,我会去争取,我会去改变……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也不可以吗?”
天尧缓缓闭上眼,僵直的手指也缓缓松开:“放手。”
天魅眼眸一黯,却没有放手:“为什么,我不可以?”
“放手。”
“哥哥已经消失了,你为何还是不能接受我?”天魅轻轻笑起来:“我和他差这么多吗?如果你喜欢哥哥那样的,我愿意改,我愿意学,把我当成哥哥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关心我,只要你陪着我,成为我的救赎……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