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要举剑防端木青这一招之时,左庭猛的见端木青身后的应玄琛杀气大现,竟长剑一挺,向露洞大开的端木青后心剌去。
“不好!”左庭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被不被剌,去挡端木青的剑硬生生的收了回来,转过端木青臂弯下去挑应玄琛的剑。
便也于此时,端木青的剑“扑”的一声剌进左庭小腹左侧。左庭又冲身向前挑应玄琛的剑,就等于是直直的撞上端木青的剑,这一剑便由左庭的小腹贯穿而出。
哪知应玄琛剌向端木青这剑是假,剑锋一转,只在端木青后心重重的拍了一掌,借势一个旋身,一剑剌进了左庭的左肩。
端木青被她打得一口血翻了上来,手中兀自握着剑,重重的落在地上。那剑便由左庭身子抽了出去。左庭忙点指封了自己穴道,防止气入血脉,边侧出一剑,扫向应玄琛,只是想逼开她,不让她再伤害端木青。
应玄琛长剑一递,撞上左庭的剑尖,与左庭内力相冲,借力后纵,身子轻轻的飘了出去。
左庭看得心惊,她的身法竟是端木无极的元坤功初起式。只是此时也不及多想,右手执剑守势,掩着自己的伤口,蹲身去看端木青伤势。
应玄琛人在半空,回手一个火折子射向那大铜鼎。
“轰天雷!”端木青惊呼一声,这气血又是一冲,整个身子便麻得动不得了。
左庭听得是轰天雷,当下不急多想,俯身抱起端木青,将她当在自己身前,脚下一点,身子刚纵起来,背后“轰”的一声响,接着便是灸气冲背,似几十把斧子凿进背中的痛……
被轰天雷的震力一冲,左庭与端木青一同摔在地上。
“嫂嫂……”端木青杏目圆睁,背后着地的撞伤也着实不轻,一口血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盯着高高跃上房顶的应玄琛。
“哈哈哈哈!”应玄琛站在不远处的房顶,笑得花枝乱颤:“嫂嫂?!你也要问问你哥哥当不当我是他的夫人才叫啊!”
“你与哥哥结发夫妻……”端木青喘息着:“……莫非你有了我们端木家的骨肉是假的?”
“本不是假的。”应玄琛眼光忽然充满了恨意:“现在是假的了!我把蛊引到这孽种身上了。”她高高的一挑眉头道:“我给了应苍飞那老儿假的坤元功法,再除了你,至于你哥哥……”她瞟了一眼左庭,恨恨的道:“本来这是想用来对付你哥哥的轰天雷,即是他来了,就先给他用上。”她说完纵下房来,手提宝剑,一步步的踱了来:“若是他跟应苍飞那老家伙拼个你死我活,我便方便得很了。”
“你……你又能得到什么。”端木青气得紧咬下唇。
应玄琛一挑眉头:“和你一样,你要守着老爹的幕宫,我要的便是这江湖!是你们端木家负了我的,你休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没得了个好哥哥。”
言罢,应玄琛在二人近处站定了身子,瞟了一眼仰倒在地上几乎动不得身子的左庭,冷笑道:“你得谢谢我送你的那碗药汤,不然怎么能成了你和万俟大侠的好事啊?”
“是你……”左庭力虚的笑了出来:“怪不得……当日冷无涯攻上山时,我命人送进新房的纸条之事你没有告诉无极……那日山顶杀死的人也是你放上山来的了?”
“现在知道了吧?!冷无涯是我师叔,他与当年叛了你们幕宫的二护法,还有自我幼时便收养了我的应苍飞,三人是亲生的兄弟。当日里你怎么去换了半份解药,怎么失了身与冷无涯,与端木无极是什么关系,我早早的都在飞鸽传书中一清二楚。”应玄琛面上终显出了自满的笑意,但一转眼间又一咬樱唇,恨恨的道:“当日我只是被端木无极迷惑,失心疯了才悄悄把解药给了他!早知他为你如此负我,真该当日里就杀了他!”
端木青听得暗暗心惊,自己当日里在万俟争门下做幕宫的内应,轩辕门门风正派,门生天性纯厚,哪曾这般勾心斗角害过别人?!心知自己为人利用,却也毫无办法,只是恨恨的盯着她。
“都是我!上路吧!能瞑目了是吧!”应玄琛得意的笑着,提起剑来,向受伤轻了些的端木青剌过去。
左庭再也没力气与应玄琛拼了,索性一个翻身伏在端木青身上,死也死在她前面。
“嗤”的一声,血由剑尖上流下来。滴在左庭的背襟上。
应玄琛眼睛瞪得大大的,很不甘心的看着左庭,一支长剑由她的身后直穿过腹部。然后她慢慢的转头,想看清是谁把这利器穿透了她的身体。但是她没能,一朵落了的紫云般倒在了地上。
小婷由她的身后站起,纤美的身子上扎了十几片大鼑的铜皮,深深的嵌在肉里,血染红了她全身。她踉跄的扑倒在左庭身边:“今日……见了你,我便一直……跟在你身后……”她眼里的泪落了下来:“无论你见不见得到我……能为你做点事……便好幸福……”她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听不到了,就那样清清静静的望着左庭,再也没有动一下。
左庭已有些神智不清了,血流的太多了,视线也模糊了起来。身体的痛和小婷为自己而死的心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端木青强忍着一口又要喷出的血气,勉强着想坐起身来。
手臂肩头受了些轻伤,扎着细碎的铜片,而身体上的,竟都……端木青清清楚楚的看到,竟有十几枚,尽数扎进了左庭的背部。
她这一惊便一股气挣扎起身,左庭就那样滚落在她脚边。
不可至信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左庭,端木青怔怔的唸道:“为什么……”,豆大的泪水由眼中落下,长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扑跪在左庭身边,哭声叫道:“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要杀你的……你为什么……”
左庭气虚的看着她,双目中充满了怜爱,颤声道:“我……答应了你哥哥,要保你周全的……”说着,便似一口气吸不回去一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你不要死!你不要!我哥哥不能没有你!”端木青也顾不得去帮着杀敌,泪流不止,拖拉着扯起左庭的身子,运力到他体内,可是无论怎样送进去的力气,却似沉入了海的石头一般,绵绵的化了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左庭气虚的安慰端木青道:“……若是我们俩个……一定要选一个死的话……一定是我死对宫主来讲好过一些……”血由他的唇边不断的流在衣襟上,悲哀却带着一丝丝不负所托的满足的微笑,两行泪自左庭的双目中流了下来:“……宫主他……他好疼爱你……我是多么……多么羡慕你……”眼前一黑,左庭昏厥过去。
“左庭,你撑着……”端木青哭着,拼尽全力将内气续入他体内,希望撑得一时端木无极冲进来:“你撑着啊!我哥哥来了,他一定救得了你!你撑着!你不要死!”
端木无极?!左庭的耳中充进了这四个字,他强打着精神再度睁开眼。
尽目横尸。
外面仍是杀声冲天。
端木青哪里也不去,忍着哭泣,内力源源的充进他的体内。却似吸水的棉布一般,提不起他半分元气来。
端木青第一次怕了。左庭就像个通了风的袋子,这边风吹进去,那边出来,一旦停下了,这袋子就合起来了。但就算是这样充着,也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弱了下去……
“左庭!你不能死!你还有我大哥!他会来救你!你撑着啊……”端木青从来没有这样希望左庭多留一刻。回想种种,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任性和妒忌……
……
杀声渐静,端木无极与万俟争并肩飞身而至。
左庭远远的看到端木无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万俟争就要窒息了。左庭他……到了万俟争这种功力的人都看得出他受了多重的伤。看得出他的生命早已流逝,只剩下一口气、一个念头,撑着心脏的跳运。
静静的,心脏的跳动都听到了。端木无极却不敢上前。他看到左庭平日里白晳的脸宠已尽是一片死灰。但他看左庭在对他笑。
端木青在他背后运功,见端木无极钉在原地一般不动,哭叫道:“大哥,你在做什么?快来救左护法啊!”
端木无极这才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接上端木青的掌,内力源源的输进左庭的身体中。
左庭睁开眼,对万俟争笑了笑,便一侧身仰倒在端木无极的怀里,含笑的看着他,一只手抬起来,好似想要抚上端木无极的脸。
“你交托我的事……我做到了……”左庭用气息在说话一般的微弱声音,传入端木无极的耳中:“……青儿她没事……”体内为数不多的血还在由他的唇角湛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冤枉你,让你受苦了。你要挺下来,我要好好待你!”端木无极一掌仍抵在他后心,源源不断的输着内力,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在安慰左庭还是在安慰自己:“我们说好了的,一起去天山!我带你去,只守着你!你不能死!”
有生以来,端木无极的泪落了下来,滴在左庭的脸颊上。
“我好……舍不得……你……”左庭再用力向上抬抬手,面容上带着那么温柔的笑,眼中滑下最后一滴泪:“总算等到你来……”
他的手终是停在了他没触到的人的面前,再也没能碰得到,无力的垂了下去。
左庭的双目还是没有离开端木无极,只是那清澈的眸子没有了光彩。
“不!不!左庭!”端木无极疯了似的吼着,内力再充进去,太阳穴上蹦起了青筋……“大哥!”端木青扑在他身上,哭道:“别这样,别这样!你别这样……左护法他去啦!唔……”
万俟争仰天长叹一口气,所有的空气从身体每一个毛孔泄了出去的感觉,心酸缠得久久不能逝去。
那日里端木青向端木无极讲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端木无极听着听着,忽然抱着左庭的尸疯了似的奔了出去。
端木青带着一身的悔恨与对爱情的失落出家为妮。
幕宫中人将江湖中的众人都赶下了山,却又因为那石壁上的元坤功引起了一场撕杀。
万俟争毁了那幕宫刻着神功的石壁,便再无所恋。众人眼见不敌于他,便怏怏的散了。
绝幕峰空了。
左庭不在了。
端木无极与万俟争同是带着一身的感伤与寞落。
端木无极即然选择了用后半生的思念,来偿还对左庭生前所给予的伤害,万俟争便选择用有生之年的记忆,来为见证左庭终于得了回报的爱情。
于是万俟争骑上一匹健马,带上一坛美酒,轻骑奔天山而去——去那里,相邀守着长眠在地下左庭的端木无极喝杯遣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