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海盗————竹叶青

看着底下一张张东方面孔，澄风无奈地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去寻找那俊俏的面孔。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动力源自于心底想再见他的渴望。

虽然……虽然他心下清楚知道，碰上叶玦的机率，几乎是趋近于零。

澄风视线移开，放向远方，看着海天一线的尽头，独自苦笑着。

玦，是我不懂得爱人的方式，才会一再地伤害你。假如还有下次，假如还能有下次，我一定好好爱你，以着你能接受的方式和你相处，拿我所有的力气来守护你，付出我所有的情感来爱你。

我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次遇见你的机会。

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予我一次好好爱你的机会。

※※※

叶玦正要开始吃送来的便当，却无奈地发现手的可动范围很小，手臂原和肩膀息息相关，一动便扯到肩上的伤处，令他忍痛吃了几口后就作罢。

拉起了袖子，他看着紫黑瘀青的伤，盘踞在他略显瘦弱的肩，和他苍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不禁叹息。

看来自己总是照顾不了自己的身子……不是被揍到难以下床，就是被捏得没法吃饭……

看来今年的运气着实不大好。叶玦忍不住苦笑。

徐桦一进门便看见这景象，他抱歉地递过一管药膏，说道：「我给你拿来药膏了，擦上吧！会比较不疼。」

叶玦默默接过药膏，边擦药的同时，边偷偷观察徐桦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赞赏了下，徐桦竟在这么短时间内，便收敛起哀痛之情，全然地冷静下来。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国际刑警。

「叶先生，我想和你谈谈。」徐桦注意到他那满满的便当，体贴地补充道：「你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讲就好。」

叶玦不禁尴尬地回到：「不、不用了，你说吧！我没有很饿。」

「那好吧！叶先生，首先我希望你知道，海盗一直是世界各个临海国家的心腹大患，也是我们一直追捕的目标。从你先前的叙述中，可以感受出这个海盗船长，也就是澄风，对你有着相当程度的喜爱。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来制造出对我们有利的形式。但前提是要有你的配合，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会很遗憾，但不会强求。」徐桦停顿片刻，给了叶玦一些思考的空间。

「叶先生，你愿意帮助警方，帮助我这个失去唯一妹妹的哥哥，逮捕大胆猖獗的海盗吗？」

第 17 章

蔚蓝的大海在耀眼灿白的烈阳下，折射出七彩绚丽的波光。一闪一闪，随着规律的海浪起伏，映照在大片蓝田之中，别有一股美艳丰采。

面对这番景致，叶玦一反常态地无心去欣赏。两个半月前，他也是这般搭船出海，被美丽的海洋所包围。

只是这一回，景色没变，他却变了。跟上回游玩的轻松写意不同，这次他的心头如被大石紧紧压着般，忧郁而沉重。

「……你愿意帮助我这个失去唯一妹妹的哥哥，逮捕大胆猖獗的海盗吗？」

徐桦的请求不断在他耳边响起，如坏掉的收音机般，重复地播放这句话。

可以选择的话，他并不想淌这浑水。一想到要对付澄风，过往两人的相处的一点一滴，便一一从脑海里鲜活地蹦出来。凭良心说，以一个俘虏的身分而言，澄风着实待他很不错。

因此对于徐桦的提议，他丝毫提不起劲，甚至不太愿意。

可是徐桦毕竟是翎枫的哥哥，这个事实他永远无法漠视，他也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无奈。不管他做何选择，总是会伤到他人，也伤到自己。叶玦忍不住按了下自己的胸口，感受心脏在名为罪恶感的包袱下，有些虚弱地跳动着。

唉……澄风……澄风……

叶玦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竟是有些陌生了。

在经历过这么多曲折的事后，叶玦首次感觉到自己真的变了。在他心中，竟隐隐希望澄风避得越远越好，最好回到他们的山寨去，别再出来活动，也别被抓到。

若是以往的他，那个认为世界是法治与正义组成的他，绝没道理不希望海盗伏法。

唉……澄风，警方来抓你了，而且很可能是以我为饵。我只是个船医，不大重要的，你千万别为了我赶来送死。

※※※

这是一艘中小型油轮，但跟之前搭的那艘相比，显得豪华许多。不仅设备先进，注重娱乐功能，连服务都相当周到。

船上的客人也较多元化，各国人种都有。每个人都精心打扮，穿着出自名家的名牌服装。

叶玦身穿灰色格纹短衫，白色长裤，整个人散发休闲雅致的气质。他领口边别了一只银色别针，这别针做工精细，图案是一朵让藤蔓缠绕的玫瑰，一刻一画细致入微。

但叶玦很不喜欢这枚别针。原因无他，只因银色玫瑰的背后，就是枚发信器。

自古以来，美丽的背后总是丑恶和虚假。这句话拿来形容这枚别针或许并不适切，但叶玦却总是不断地联想到它。

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叶玦决定抛开无谓的胡思乱想，往装潢华丽的餐厅前进。

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他慢慢地吃着刚刚呈来的食物。有一块小巧的现烤火腿三明治，一小拨松子青酱意大利面，和两个酥脆的牛角面包及蛋塔。

不经意的，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搭上他的肩，右手拨了下漆黑波浪卷发，露出了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配上棕色眼睛，和微微勾起的丰唇，充满了异国风情的美。

“Hey, pretty boy～”女子对他眨了下眼，嘴角弯起，在她脸上画出一道美好的弧度。

“Hi～” 被外国女子搭讪，这可是头一回。叶玦丝毫不介意她的手还停在他肩上，从容不迫地回了一个微笑。

“I’m Tynnia, and I like you. Shall we
      dance？”女子大方地用双手勾住叶玦的颈子，轻轻地扯着他，大胆地告白道。

女子的热情火辣不禁令叶玦失笑，大美女正在向他邀舞呢！

“Yeah, why not？” 叶玦握住她的手，绅士地在她手背轻轻一吻，便拉着她向舞池走去。

※※※

立于舞池一旁的乐队们，一看有人步入舞池，不禁打起精神，结束了适才的乡村音乐，换成活泼的舞曲。

一曲优扬的阿根廷Tango舞曲「Por Una
      Cabeza」，缓缓流泻而出。小提琴声优雅而慵懒地撩拨着舞池内的两人，彷佛催促着他们，赶紧随着音乐起舞。

叶玦轻握着女子曲线美好的腰身，她则搭着他的肩，两人对望着，微微一笑后，在一个音乐转折处，踏出了步伐，开始属于他们的舞蹈。

脚步轻移，前前后后，接着一转身，他将她轻拥入怀。

此时加入了钢琴的乐音，有力的弹奏震撼着在场众人，带来一波波令人激动的高潮，血液为之沸腾。

叶玦将她往旁一推，两人之间有了短暂的分离，目光却仍紧紧相锁，不曾失之分毫。错身之际，叶玦有力而优雅地伸手一拉，女子踩着碎步，转入他怀中。他将她抱了满怀，相视一笑，在音乐高昂的拖曳处，一同折腰向后仰。

小提琴和钢琴及手风琴三者，互不相让地较劲着，彼此磨合出完美的合声，令两人完全沉溺在音乐的世界中，愉快地舞着。

叶玦握住她的手，轻旋两圈后，温柔地搂住她，随着音乐踏着小碎步，两人亲密无比，耳鬓厮磨。

一曲终了，两人完美的表演迎来众人赞赏的眼神和鼓掌声。

两人手牵手，愉快地走向吧台。酒吧里的侍者早已调好两杯酒，等着他们的归来。

“You’re amazing.”女子的眼深情地望着他，棕色瞳孔充满了魅惑风情。

“We both are. Thanks for giving me the wonderful moment.”
      叶玦笑了笑，喝了口甜甜酸酸的调酒。

“Woooo……Stop it, don’t talk……”女子勾着叶玦的后脑勺，吻上他性感的薄唇。

※※※

“You’re so sweet……”两人拥吻，女子饱满的丰唇所带来的美妙触感，不禁令叶玦流连忘返，低声呢喃道。

“Tonight……I’l l wait for your coming at room
416……”女子对他一勾眼，仰头干了杯中物，便转身离去。

叶玦不禁伸手摸了余温犹存的唇，有些不舍，他竟是依恋着一个冒昧平生的外国女子。

想来自己太久没体会到女人的美好了。叶玦一阵失笑，坐在吧台边独自喝着酒。

他从不轻易喜欢上别人，从小到大只在高中时交过一个女友，在一起相处了一年半左右。大学暗恋着一个女生，可惜人家早已名花有主，看得吃不得。像这回火辣又热情的外国女子，不可避免地带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

416号房，今晚去不去？叶玦笑了笑，在难以下决定的情形下，决定先搁置这个问题。

还没吃饱呢……叶玦又去拿了几个小面包，便离开餐厅。下午时段他已经做好打算，前往邮轮附属的小型歌剧院观赏表演。

歌剧院内，不大的舞台上有两名印地安歌手，穿着传统的服装，头顶着羽毛冠套，每人身上都挂着两三种乐器，全神贯注地演奏着。

右边的男子脸上画了蓝色和白色的横纹，鼓起了唇，使劲地吹奏着排笛，发出一种空气共鸣后的奇特声响。左边的老人脸上也同样画了横纹，拨弄着五弦吉他，并不时地开口歌唱。

这般奇特又富节奏感的音乐，大大得到叶玦的欢心。他感受着乐器间的组合搭配，加上沧桑浓厚的嗓音，带给他一种全新的感觉。

彷佛置身于丛林之境，浸淋于大自然的律动中。

一曲终了，叶玦忘形地呼喊着，尽情地鼓掌。今日是如此休闲，他在印地安的传统民俗音乐洗礼中，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表演，叶玦虽然只是个观众，却也不禁觉得有些疲倦。他闭上眼休息了阵后，决定回到房间内小憩一会。

他信步回到房间内，随手将门一带，便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叶玦身穿黑色礼服，伸手预备要敲416房门，门后的女子却早他一步开门，把他拉进房间内。女子穿着深褐色的薄纱，脚踩红色高跟鞋，扯着叶玦的领子往华丽的大床过去。

「噫！」女子使力将叶玦一甩，令他斜倚在床上，接着便欺身向前，以着她形状姣好的双峰压住叶玦……

叶玦不禁满脸通红，双眼笨拙而害羞地紧闭，却换来了女子不住地轻笑。

“Open your beautiful eyes please……they’re so
      charming……”女子在叶玦耳边呢喃，轻咬他的耳垂，不住诱惑着。

叶玦禁不住这般的挑逗，不住全身战栗。他依言睁开眼，两人对望，彷佛想从对方的瞳孔内，进入灵魂深处去交流……

突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有些像是自门外传来的杂音。他一开始并不予理会，没想到声响越来越大，彷佛声波能够穿越门墙，毫无阻碍地来到他的耳边。

怪了，怎么这么吵。兴致全被打断的叶玦，不悦地推开仍趴在他身上的女子，打算起身查看门外动静。

「玦，你醒了，好久不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放大，是个壮硕的男子，再搭配上沙哑的声音，九成是澄风。

叶玦愣愣地看了澄风一眼，便又闭上眼睛，等待梦境结束。澄风已经离开他的生命了，没道理又再次出现，一点道理都没有。

这绝对是他还在睡，错把梦境当现实。

「别睡了，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好不好？」澄风毫不气馁地哄着叶玦，轻手轻脚地抱起他，往餐桌前进。

澄风那温暖似火且坚硬如铁的怀抱令叶玦呆滞。多么逼真的触感，这下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而不是虚幻的梦境了。

「阿阿阿阿！！！！！！！！」

第 18 章

叶玦惊恐地不住挣扎，却被澄风的铁臂紧紧箍着，无法离开澄风宽阔的怀抱。

「放开我！澄风！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澄风眼神一暗，叹了口气后，轻轻地放下扭动不已的叶玦。初见的兴奋之情，已全被他抗拒排斥的举动，彻底浇熄。

叶玦双脚一触地，便立即跳开数步，双眼瞪地大大地，如猫一般，警戒地盯住澄风。

澄风摇头苦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让你这么不想看到我？」我带给你的伤害当真深刻至此吗……

叶玦不语，他看向四周，略为讶异地发觉自己仍是在邮轮上，不禁放宽了心，渐渐收起了小兽的爪子，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张牙舞爪。

叶玦语气冷硬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时才开始观察起澄风的样子。几十天不见，他眉宇间的英气仍在，身型也高大如昔，但某些细微处却出卖了他。

原本满头黑发的澄风，两鬓间竟冒出了白丝如雪。脸上刚毅的线条，有些消瘦。甚至他锐利如鹰的双目，竟带着些微混浊。

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为何，但他可以感受到，澄风肯定过得很不好。睡不安枕，食不知味，行不知所以然，如他这些日子那般。

想到这些，叶玦的表情不禁柔和许多，却仍是定定地看向澄风。

澄风想移开视线，却无奈地发觉他的目光追随之处，根本离不开俊秀的叶玦。他低低叹了声，回道：「我们需要医生……」

看着叶玦狐疑地神情，续道：「我承认那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玦……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

叶玦皱起他细长好看的眉，眼中闪烁着讶异和不解。澄风的回答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想他？什么意思？

而且很想很想？他说穿了不就是个不合格的船医，竟能让澄风这么上心？

难不成澄风……喜欢他？

澄风竟是同性恋？

这个推论令叶玦有些惊吓，他不自然地撇开头，试图转移话题道：「不要理解错误。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里？」

得不到叶玦的响应，澄风稍稍低头，失落之情一闪而逝。他回道：「因为担心你，我一直有在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来到海上后，我再也忍不住想见见你的冲动，我便来了。」

叶玦沉默片刻，忍不住轻叹了声后道：「那你现在见到了，快走吧！离这艘船越远越好。」

你难道不知一堆刑警布下天罗地网，虎视眈眈地要抓你吗？

澄风如被雷击，浑身大力晃了下，眉头纠结，痛苦地低声说道：「你就……当真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想见到我？」

平常如山一般的男子汉，竟表现出这样的脆弱，令叶玦大大心软。

「唉……我不讨厌你……总之你快走，假如你不想被抓的话……」自己真是个不良公民阿……都答应要协助警方了，还对坏人这般纵容……

澄风一听，宛如复活般，死灰的眼渐渐恢复光彩。原来玦赶他走的原因，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关心。

澄风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会离开，而且你也会跟我一起走。」

叶玦失笑，真不知这家伙的自信从何而来。

「别想了，我不可能跟你走。」

※※※

澄风富含深意地望着叶玦，自信地勾起唇角，并未反驳他的话。

「要不要打个赌？假如我能把你带走，那你就认命，从此安分地待在我身边，在海上一起生活。但如果我没能让你跟我走，那你就当我死了，你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澄风这号人物。」澄风一字一句，清楚而缓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