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令----Marseilles1860

作者:  录入:02-25

他猜也猜得到发生什麽事了。
科尔曼为什麽会退役,为什麽会放弃特种部队的大好前程,为什麽会结婚……
他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地弯曲。
巴维尔没有再说什麽,他点了点头,让他转告他的上司进来一趟,科洛金现在可以走了。
科洛金差点没有听到。
***
追杀令(14-20)
他们的牙齿磕碰在一起,急切燥热的气息,干燥的嘴唇变得湿润起来,科尔曼的背脊抵在水泥砌的墙上,粗糙的颗粒隔著衣服摩擦著他的皮肤,但没有造成他的困扰。
他们称得上……互相啃咬著对方,科洛金的双手从两侧按住科尔曼的下巴,手指摁在科尔曼的耳後。
科尔曼看著科洛金逐渐雾蒙蒙的绿眼睛,科洛金整张脸也变得雾蒙蒙起来。
距离非常近,但是看不清楚。
他知道科洛金要消失了。
他知道他要醒了。
科尔曼的双手紧紧抓住床单,醒来时他发现自己额头上全都是汗。他躺在那儿,有一会儿完全没有动弹,似乎天花板上有什麽十分吸引人的东西。
在特种部队里没有人喜欢安德烈.科洛金。
那里集中了狂热爱国分子、无业游民甚至是像科尔曼这样来路不明的罪犯,特种部队在建立初期并没有十分严格的审核制度,他们互相辱骂,互相殴打,发生多起冲突事件後裁掉了近一半的人,即便如此他们也有唯一的共同点,他们看不起科洛金。
科尔曼认为,他们都有点害怕科洛金,包括狂热爱国分子。
前影子警察,专长就是打探秘密,轻易就可以出卖同伴。
誓言对科洛金来说如同肥皂泡一样脆弱,没有任何价值。
当科尔曼伤痕累累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後,科洛金带著特种部队的招募广告来找他,还有花。他依旧坐在床边,就好像什麽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看著他的眼睛,将广告单放在他面前,告诉他他完全可以去试试,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很好的机会。
他接过了单子,事实上他是接受了科洛金的建议,他没有想到的是科洛金放弃了警察局的工作,也加入了特种部队。
他以为科洛金只是想放弃从前那个营生罢了。
但不久他就知道科洛金这个选择有多艰难。
科尔曼身上每根骨头都在痛,刚刚愈合的骨头提醒著他自己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他无法忘记他的肋骨是如何痛得无法呼吸,他很幸运他的同伴们都没想太多,骨头断的干净,没有留下什麽可怕的後遗症。但这群人是想给科洛金造成严重的内伤。科尔曼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不能容忍自己眼看著这种事情发生。一群狂热分子正巧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双拳紧握,狠狠地给走在最後的那人的後脑勺来了一下。
每个人都想找个借口打架,这场群架害八个人进了医院,四个人进了禁闭室,包括科洛金和科尔曼。
半个月後,科洛金在浴室里吻上科尔曼的嘴唇时,科尔曼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麽的寂寞。
***
10月14日,22:24分。
巴维尔并不怀疑科洛金,他只是有些好奇。
科洛金是混血儿,十岁的时候跟著父母从低地的附属国,一块很小的地方,来到低地,由於语言的问题他不能直接读三年级,得重新从一年级开始上学。十九岁的巴维尔正是一年级的教师。
十岁的科洛金非常安静,也许是因为无法和其他孩子沟通,他没有交到什麽同年龄的朋友。巴维尔主动当起了他的私人语言教师,两年後战争爆发时,科洛金已经对话流利,而且由於年纪小的关系,口音很容易便训练得和当地人几乎没什麽区别。
但他过金的头发无法掩饰他是个混血儿的事实。
瘦弱的科洛金总是抿著嘴唇站在巴维尔的身後,那里他才不会被欺负,那里是他唯一安全的地方。尤其在战争的第一年,科洛金的父母便双双亡故的情况下。
战争的第三年,巴维尔被俘虏了。第四年,他在一支小分队的援救下脱身,年仅十六岁的科洛金是这支敢死小分队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尽管他们光荣地完成了任务。
巴维尔告诉科洛金,藏在橱柜里,不要出来,等他回来。
他看著科洛金煞白又灰暗的脸,想过这可能是最後一眼。
深绿的瞳孔,淡金的头发,十岁的男孩已经长大了,在这个并不可爱的世界。
他关上了橱门。
他和科洛金从那时起就失散了,直到战争结束。
巴维尔没再继续回忆下去,深夜已经降临,他还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门外戈伊尔亲自戒备。
大洋对岸装出一种友善亲和的态度,在那里成长的巴维尔绝对不会上这种当。
他通过一条曲折的线路联络上了对岸的秘密情报处负责人,曲折到他必须在这里等待一个小时。
从巴维尔的办公室可以看到窗外一排路灯点亮了一条漆黑的道路,巨大的树影随著夜风微微摇摆。战争并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是多麽的幸运。
巴维尔不算一个非常果断的人,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否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他好像是被人抢走了拐杖的盲人,导盲犬又四处乱跑瞎叫一通。
他没法回头,不能回头,所以必须最坚定地走下去,相信自己可以看到光芒。
***
10月15日,15:49分。
将当天的报纸都翻过一遍後,科尔曼靠在咖啡店外露天的藤椅上,报纸摆在咖啡的旁边,他试著将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十字架依旧挂在他的脖子上,他懒得脱下来。
通过海关後,他就让马克.索斯特这个人消失了。这里是他的故乡,他在这里显得十分普通,他的口音没有任何突兀之处。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科尔曼有一种天生的迟钝,有时候这是好事,让他还没能理解心里那种奇怪的陌生与亲切互相冲突交缠的感觉是怎麽回事。他呼吸,那股熟悉的气味拼命地催促著他想起什麽。
想起他小时候和妹妹奔跑过的街道,想起他少年时和朋友偷偷溜进的酒吧,想起广播里电视里不断播放的宣传片,那意味著桌上的饭菜,他从来没真正理解过宣传片的意义,他只是习惯了由宣传片做背景的晚餐。
然後是另一种生活。
他右手臂上的刺青遮掩在条纹衬衫下,那是个繁复的哥特式纹样,从肩膀处延伸到手腕上。他挺喜欢这个图案的,尽管他不明白那代表的含义。
就像他挺喜欢科洛金的,但不知道为什麽。
科洛金曾说他是名真正的战士,给他命令他就会去执行,为了什麽心里全不清楚,也不在乎。
说这话时科洛金都没有看他。
那次,科洛金是真的伤了。
不是震裂的右耳膜,不是有一道血口的额头。科尔曼眼看著科洛金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他心里有什麽在发出很大很大的声音,嘶吼,嚎叫。他的嘴闭得紧紧的。盯著屏幕,站得笔直。
科尔曼停止了越飘越远的思绪,这些记忆让他不舒服起来,科洛金一定希望他全部忘记。
他低下了头,桌上的咖啡还剩半杯。下午的阳光已经逐渐褪去。
贴在胸口的十字架温热。
先是一队摩托开过去了。然後是两辆黑色的轿车。
科尔曼所关注的那辆加长的黑色轿车跟在那两辆车的後面出现,以飞快的速度驶过,但还没有快到让人不注意的地步。
下午整四点。比报告上的时间迟了一刻锺。
车上的巴维尔丝毫没有注意到街角那个穿著条纹衬衫坐在咖啡厅提供的露天遮阳伞下的男人,他只有这麽一点时间可以在车里小憩一会儿。
他没有保持警惕。
车队过去後,科尔曼没有马上离开,他继续坐在那里,喝完了咖啡,才拿起报纸,懒懒地起身,过了三个街区走回旅馆。
***
五年前。
1月13日,19:18分。
狭小的空间里完全没有光亮。
科尔曼的双手往後在铁铸的架子上寻找支撑点,锈迹摩擦著他的掌心。科洛金的气息近在咫尺,科尔曼低下头,便能闻到他发际间洗发水的味道。
还湿漉漉的。
科尔曼勉强将自己靠在放杂物的铁架上,科洛金负担著他小部分的重量,他顺从地让科洛金分开他的双腿。
太暗了,什麽都不看到。
科尔曼没试过和男人做这种事情,这里也禁止发生这样的行为。所以他们挤在这个充满压迫感的空间里,没有一点让人满意的地方。
在那个时候,科尔曼还认为自己只不过需要一些肌肤上的接触,一些超过抚摸的动作。
科洛金的牙齿咬过他的下巴,落在脖子上,在肩膀上留下了印子。科洛金用手指寻找著入口。
天气还很冷,呼出的气结成白雾。科尔曼身上由於寒冷而起的鸡皮疙瘩消褪下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手摸过科洛金的脊背,他睁著眼睛,感觉科洛金也在看著他。
一种酥麻感从他的牙根末梢沿著脊椎迅速向下。
浑身发热。
他在脑中幻想著科洛金绿色的眼睛。
并没有像猫咪一样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芒。
他没有听见有东西摔落的声音,没有听到门外路过的脚步声,没有听到科洛金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伯尔尼。
科洛金进入他的身体,他接纳他。
他们的唇再次交叠在一起,啃咬著对方。
周围的寂静显得他们粗糙的呼吸声太过清晰。
科尔曼用听觉和触觉感受科洛金,在他的身边,在他的体内,他的脚半撑著墙壁。
经过一天的训练,他的骨骼对保持这样的姿势表示著抗议。
汗水渗出他的额头。
过去和未来,纪律和命令,都从他的意识中消失。
模模糊糊,然後变成了一片空白。
***
10月15日,20:12分。
科洛金在公寓里有一间小小的房子。那是巴维尔给他的。
巴维尔不知道他在叛逃之前就已经转移了部分财产,时间太紧,他只能抢救到一部分,剩下的理所当然的被冻结了。
科洛金琢磨著他靠这些钱可以撑过一阵,在有新的经济来源前不至於太过窘迫。
结果这笔钱他分毫未动。
他完全搞不清楚为什麽巴维尔认为他很无能,认为他什麽都不会做,如果他在巴维尔的位置,他会觉得这样的人是个累赘。但巴维尔似乎很愿意去用这些事情麻烦他自己。
当巴维尔把橱柜的门关上时,科洛金有点发懵,他带著那支小分队,突破敌人的防线,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他靠同伴的尸体掩护自己,他承认十六岁的他那时没顾上哀悼同伴,只期待著赞赏和感激。
什麽也没有。
巴维尔依旧将他当做十岁的孩子,企图保护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是危险而有价值的那个人,忘记了他们牺牲多少人只为了他的自由。
他对他说,藏在橱柜里,不要出来,等他回来。一脸的关切和认真。
科洛金在心里发出尖刻的大笑,他的脸已经僵住了,没有表情。他被血蒙了眼睛,他想在巴维尔耳边大吼“想想刚才是谁救了你”,但是嗓子发干。咳都咳不出声音。
巴维尔已经将门关上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
好像只剩下科洛金独自一人。
科洛金胸腔里有什麽东西翻腾不已,他用肮脏的双手试图抹掉眼睛里的血。越抹越痛。
他知道橱柜之外,有人在搜捕他们,有人在开枪,有人在死亡,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想,科尔曼永远都不会了解他给了他什麽。
军大衣、手枪、手套。
勇气、自尊、他可以独自走出这里的信念。
他的内心住著一个超人,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科尔曼将他唤醒了。
……
戈伊尔终於从巴维尔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科洛金赶忙站起来。
他们清查了这一个月来所有来自大洋对过的通过海关的护照,由於通航并不频繁,所以数量也不是很多。并不出乎意料的是虚假的护照有五份之多,他们逐一追查。
有四份都追到了持有者。
但他们不确定向大洋对岸索要马克.索斯特的资料会不会打草惊蛇。
科洛金看见戈伊尔投过来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
五年前。
6月23日,11:22分。
那些没有刻意隐瞒的事情,反倒会成为永久的秘密。
他们有十天的假期,从无休止的训练中解脱出来对他们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科尔曼还在床上的时候,科洛金就出去跑步,科洛金睡眠时间很短,科尔曼很长。即使是高强度的训练生活也没有彻底的改变科尔曼的习惯,他一口气睡到了上午十一点。距离科洛金跑完步吃完早饭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一个高地人,一个混血儿,他们除了对方就没有什麽亲近的朋友了。
没有人去告发他们的同性行为,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科尔曼是小洛尔瓦奇的担保人没错,但科尔曼认为他们还称不上朋友,他只是愿意对小洛尔瓦奇负担一些照顾的责任。对此科洛金并不十分赞同,也没有阻止。
科尔曼没有想过作为一个优秀的影子警察需要具备一些怎样的品质,有些东西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在他意识到之前就消失了。他也没有问过科洛金到底为什麽要加入特种部队,他对他给自己的解释挺满意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往往都是错的。
而这个问题科洛金自己也没有很深入的想过。
他在警察局看似前途美好,他知道自己树敌太多,但哪个警察没有几个敌人呢?不管是狭义上还是广义上的。他的出身使他不会很快得到信任和提拔,不过他无法改变和掩饰出身,他在这个地方的大多数角落都会是同样的情况。他很适应影子警察的工作,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用最软化的姿态取得对方的信任。
他却放弃了。
他跟著科尔曼来到特种部队,便打定了主意不去讨任何人的欢心。
他知道他前影子警察的身份是长官故意泄露的,因为长官讨厌他。可事情是自己做的,科洛金随时准备处理後果。
科尔曼想要重生,科洛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他也许已经厌倦了组织信息网收集情报出卖别人的生活。
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跟科尔曼在一起,他想要确定科尔曼的人生可以走上正轨。他觉得自己是否变得和巴维尔一样讨厌了,试图安排别人的人生,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手伸过桌面,抚摸著科尔曼手臂上的刺青。刺青已经变得不太漂亮了,手肘的部分颜色开始发糊,按照这个趋势,科尔曼有可能整条手臂都变成一种难看的灰暗色。
科尔曼褐色的眼睛仍然带著一丝倦意,他露出微笑,倾过身体,吻了吻科洛金的额头。
“早安。”
这只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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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23点48分。
洗完澡,科洛金一个人躺在床上。
戈伊尔要求他启用他在低地的联络人,他没法拒绝。
一个从事过影子警察的人不可能不存在一个联络网,他们打定了这个主意,就算科洛金申辩自己是叛变了两次的人,从警察局叛变一次,再从特种部队叛变一次,没有人再会和他保持联络也没有用。
科洛金冲单调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他猜这个应该不是戈伊尔的想法,巴维尔是否发现了他其实十分狡诈?
但重要的事情是,巴维尔将追捕马克.索斯特,也就是伯尔尼.科尔曼的任务交给了他。
跳过戈伊尔,直接交给了他。
戈伊尔的脸色毫无疑问的非常难看。
他在一边不断暗暗咕哝著诸如“草率”、“危险”、“盲目”之类的词,声音低到只有嘴唇在蠕动。他的眼睛盯著科洛金,如果他以为科洛金会流露出分毫的心虚胆怯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戈伊尔主要负责的范围是巴维尔周身的地区,他没有空闲去搜捕一个隐没在茫茫人海中的狙击手。他意图向巴维尔推荐弗曼、莫斯或者警察局局长诺维茨,被巴维尔反问难道他以为自己不认识这些人?
科洛金冷冷哼了一声,不过是等走出办公室从背後关上门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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