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白了他一眼,得意道:"这里的人个个都是造型高手,你不知道么?"
景笑乐笑道:"我才来过几次啊,怎么会知道."
"噢."女孩儿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跟你说,小斗可是个怪才,你看个性相册里那些华丽怪异的造型都是他弄的,我负责化妆."
景笑乐眉,明白了.
德国的啤酒厂是定好酒的产量后,跟隔壁的酒瓶商订做瓶子,跟对面的商标商定做商标,跟瓶盖商定做瓶盖...把一瓶能够出厂的啤酒所需要用的配件全弄齐后,再进行最后一道程序:灌酒,之后便完美出厂了.
摄影室走的路线跟酒厂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化妆师不用自己养,跟化妆室签个长年合作的合约,需要时提前预约;若这几人都没时间弄造型,则可以同理去找造型室.
这样不仅省下培养人的资源,也方便更好管理这间独立的工作室.对古桐这样常四处走动,主要为杂志社拍片的摄影师来说,很适合这样的作法.
"你老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
"不确定,你要有急事直接打电话找他."顿了一下又补上:"没要经事就别打,老大不会理你的,验证过了,很灵."
"知道了,走了."
回到家睡了一觉,午后近二点醒了,叫外卖,吃完后躺着看书.
这本费滋哲罗的《夜未央》看了两天了,仅仅看完第一章.按他往常的阅读速度,两天足以看完三分之二了.可这两天一拿上书就出神,满门心思全不自觉的绕到风情街,绕到古桐家,绕到古桐,定在那晚在床上展开的躯体上.
流连忘返.
没有犹豫与排斥,身子贴上去就不想离开,手碰上去就不想放开,昨晚上整个梦境都是那具曲线优美的躯体...每每只是这样想着,强烈的欲念便往下腹聚集,可每次这种时候,那张冷淡的面孔都会跑出来,郁闷.
丢开书,景笑乐四平八稳的在大床上摊开,试拨了一下古桐的电话,居然通了.那头语气有些急,直说在忙叫他有事快点儿讲.
"没什么事,我落枕了,脖子疼..."
话未结,那头瞬间传来嘟嘟的盲音,景笑乐低低笑,古桐对这种无赖行为很没辄啊,这几天相处,他算是找到适合的模式与他相处了.
打开CD,纯音乐悠悠然飘在空气里,回到床上趴着,无聊啊无聊,脖子疼不想上网,今天周三,是他的休息日,闲得发慌了.
小睡了片刻,被电话吵醒.一听那首特意设置的MAMA彩铃,景笑乐混沌的神志立即清醒,飞快接通,笑语:"妈,你在做什么?浑水摸鱼有损你几十年严谨的职业操守啊."
你老娘我在工作,忙里偷闲打个电话给你,你有一周没回家吃饭了,我下班了你过来载我一程,我没开车.――景母的声音平缓温和,口吻像是善于发命令的人.
"行啊,晚点见."
脖子还有轻微的痛,但行动无大碍,照着老医生的手法自己按摩了片刻,看看时间也近四点了,得先去茶室买几盒茶叶给老爷子.
第二十九节 放轻松
驱车到满室茶得的老牛茶庄,古色古香的矮屏风后,一身福态满面红光的老板老牛正笑呵呵的跟一名白净斯文的中年人聊天,见到他便朝他挥挥手。
景笑乐笑盈盈入笑,朝中年人颔首,两人相互认识了一番后,对老牛道:“白毫银针还有吧?我要一盒。”
白毫银针素“茶王”之美称,是一种白茶,汤色黄亮清澈,滋味清香甜爽,且因为白茶味温性凉,为健胃提神,祛湿退热,常作为药用茶。景老爷子前几年为老友推荐,开始尝试饮用这种茶叶,谁知还真上瘾了,近十年来饮洞庭碧螺春的习惯改,只饮这类茶。
虽然饮茶对心血管疾病和肠道疾病有一事实上的防治作用,但因这茶性凉,饮过度了怕会伤脾胃,所以景笑乐一个月也就给他带一盒。
“放心,哪个月不给你留着。”老牛笑道,掀开沸腾的茶壶盖,熟练从容的用小木勺盛出暗绿的茶叶,等水气全消后才把茶壶拿着,放置几分钟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展示精湛的泡茶技艺。
景笑乐往常来时都是匆匆忙忙拿了茶叶便走,今天是第一次见老牛极其讲究的泡茶姿态,兴味盎然道:“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曾写到过,茶人泡茶时,姿容风度以及泡茶者的内心世界都会在泡茶过程中表现出来,到达以茶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做到能以茶配境,以茶配具,以茶配水,以茶配艺的融会贯通。我爷爷泡茶没你这么讲究,这就是专业与不专业的区别了,你这手法光看着就是享受。”
老牛笑:“泡茶也是门艺术,古人饮茶喜欢自己涉水,自己煮茶,再涉引,制作,煎煮,整个过程中的每一环节都是不可缺少的,它们共同组成了整个品茶艺术。而茶本身也是修身养性的必备之物,跟琴棋书画一样。”
中年人听到此也笑侃:“老牛以前那模样你可能没见过,满脸横肉满身戾气,谁见谁发杵。可你瞧他现在这模样,跟庙堂里的弥乐佛似的,整日笑呵呵,小孩子见了都要捏一把这身肥膘看看是不是真人。”
“呵呵,看来这茶的影响力真是不小啊。”
“茶是影响挺大,但我们家夫人才是上帝的巧手啊,把我重新捏造成这样。”
老牛一脸普度众生的经典佛笑说起自家夫人时,渗入了些温情蜜意,可把景笑乐看得寒毛直竖。试问,你能想象弥乐佛脸上有恋爱的表情吗?
抬手看看表,快五点半了,于是起身告辞:“你们慢坐,我先回去了。”
“一起吃个饭吧,还想跟你聊聊最近的行情呢。”
“老牛只怕比我还熟股市呢,唉,有句话总没说错,买股票要慢,卖股票要快,有空再聊吧。”景笑乐笑容可掬的朝两人眨眨眼。
他是财经版有点名气的股票分析师,自身也是炒股为生,但他不是神人,不可能对受各种外界因素牵动影响的股市透彻得如净水般清晰,他只能是根据市场的变动及对行业的敏锐触觉分析其可能的走势,仅供参考,具体怎么操作,就看自己了。
他可不想自己此时的言语成为他人日后怪罪的借口,尤其是君子之交的朋友。
五点二十分赶到景母上班的证券公司,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后打电话给她:“妈,我在楼下,你下来吧。”
不稍片刻,便见自己一身利落笔挺制服制服的母亲下楼了,五十岁的年纪四十岁的姿容,风韵犹存,妆容精心刻画的脸上,嘴角平直抿起,下巴收紧,目光威严冷然,高跟鞋平缓有力的迈着协调的步子。
景笑乐拂了拂长发,迎上去做了个躬迎的姿态,笑语宴宴道:“景夫人,小生恭候多时了,请。”
景母眼中闪过笑意,脸上却纹丝不动,语调平常道:“小子多舌,开车就是了。”
景笑乐绅士风度的为请她上车,回到主驾驶拉后又朝后头望了一眼,笑道:“妈,你今天心情不好啊?笑一个嘛。”
“有什么好笑的。”景母抒着太阳穴,闭眼假寐,“开车吧,你爷今天下厨,都等碰上咱们呢。”
“今天有客人来?”景笑乐小心注意路况。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主路面上全是公交车私家车,整整齐齐排列,无盘转之地,这种情况估计每个开车行驶的人都已熟悉了,从摇下的车窗往外看,左右车主都是一副闲散的表情,车里飘着音乐。
这条康德大道去年政府才拨款扩建过,现在除了中华大道,市区中最宽敞最繁华的同时也是主要交通干道的道路便是这条了。所以每逢下班,周边各写字楼的上班族们全都蜂拥而出,经济型适合小上班族们用的小QQ小奥拓比比皆是。
这年头,有个车代表了你的生活质量,先甭管那车是国产还是进口,也甭管它高价多少,小QQ在摩托车电单车面前,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光个头就比它大不止一部。就此,四轮车主在二轮车主面前是有理由爷着鼻子看人,也有理由把车身弄得跟京剧名角五彩缤纷的脸一样吸引人眼球,甚至贴些嚣张的标语如“我是奥拓我怕谁!”之类。
景笑乐弯唇笑看前面小车屁股后贴的那条显眼的标签,对景母道:“妈,你看看那辆牛车。”
“什么牛车?”景母顺着手势望过去,愣了一下笑道:“现在年轻人真是嚣张,不屑含蓄。”
“嚣张过头就有点傻气了。”
景母不置可否,继续闭眼休息,景笑乐打开舒缓的CD,又问:“妈,我之前问你是不是有客人要来。”
“嗯。”
“谁呀?”
“你爸的同事。”
他爸的同事来了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把他叫回去,也不至于让老爷子下厨吧。老爷子虽然有手好厨艺,但平时不爱露,以身作则给他示范君子远疱厨的深刻含意,今天这阵势看来是来了贵客了。
“我爸哪个同事?我见过么?”
“没见过,第一次来咱家做客,呆会儿见着面你可得别大大咧咧的当平时在家一样。”
“妈,什么话啊,我在你们那些同事朋友面前哪次表现不到位了。”景笑乐笑。“人家可把我当榜样教育自家孩子呢。”
“美吧你。”景母斜斜睨了他一眼,调整坐姿。
“妈,椅背后有毯子,你休息一下,到家我叫你。”景笑乐从后视镜瞧母亲疲惫的眉目,心疼,把音乐调小。
景母应了声,半眯着眼摸索,把毯子抽出,盖好。
第三十节 请君入瓮
景笑乐家在四平区的老住宅楼。这片小区是钢铁厂职工住宅楼,老爷子是厂里的老干部,厂里第二批集资建房后,他买了这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景父结婚后也没搬出去住,景笑乐出生后,他本想另购一间屋独住的,但老爷子死活不同意,所以景家三代便一直和和乐乐的住在这,而景笑乐大学毕业后,用自己上学玩投机赚的钱和以前存款购买了现在的住处,独居的提议一提出来,再次被老爷子驳回,后因景父景母劝导,说孩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私生活之类,最后老爷子不甘不愿的允了他。
景母先上楼,景笑乐把车开进车库,抛玩着钥匙欢快的准备上楼时,居然发现了之前在路上见到的那辆牛车,大叹缘分妙不可言同,笑眯眯拍拍车尾算是打了招呼,上楼去。
一进大门便见玄观处显眼的摆着一双精致时尚的女士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年轻女姓的。
透过摆有各类瓷器的驳古架,景笑乐果然见到一位侧对着门口的长发美女坐在客厅里,旁边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士,对面则是自家父母,几人正笑语宴宴聊着天。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餐饭的目的不简单,他被请入瓮了。
无奈的笑了笑,景笑乐摆出完美笑脸与客人打招呼。美女转过头,眼中闪过探究惊艳而后是平静,笑盈盈起身道:“景笑乐吧,刚还听叔叔说起你,我是谭微。”
“乐乐,过来坐。”景父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欢喜笑容。
“这是我们科室的同事,叫他谭叔就好了。”
“谭叔。”景笑乐从善如流。
“呵呵,老景啊,常听你夸赞自己的儿子,现在看到,确实很出色啊。”谭叔虽然对他那头发稍有异议,但形象整体看来却是很出色的,有气质有涵养又沉稳从容,模样儿俊俏,且以前就听说他是财大毕业的,不错...瞧瞧身边娇滴滴的女儿,再瞧瞧安静坐在一旁任他审视的景笑乐,谭叔真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景笑乐硬撑着笑脸让几人打量了一番后站起来,晃晃手上的小盒子道:“谭叔,谭微,你们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爷爷,顺便拿茶叶给他。”
“没关系,你去吧。”谭叔笑道。
微微颔首,景笑乐快步进厨房,看了正在流理台边哼着歌儿欢快忙活的矍铄身影几秒,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嘻笑道:“爷爷,您的茶叶来了。”
“臭小子,把手拿开,我在做菜呢。”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拍开他的手。
哟,茶叶的地位下降了,居然比下厨还低。
“爷,煮什么菜了,好香啊。”
景笑乐想掀开锅盖,被老爷子拍开:“边儿去,别动手动脚的,你那头发要不小心飘进去,不把人肠子绞断。”
老爷子早就看他那头长发不顺眼了,一逮着机会不是含沙射影便是明着抵毁一番。革命老一辈对年轻一代的思想潮流无法完全认同,他们是啃着干巴面粮读着毛泽东语录过来的,作为党员,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始终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讲求实事求是的态度,倡导平实内敛的生活作风。
而景笑乐这年轻一代出生于太平野菜,没经历过革命不知贫苦,虽然社会主义还处于初级阶段,但也是从小衣食无忧,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一路顺风的上高中上大学,随着改革开放社会发展,接受到的各国文化各种新事物的冲击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旦有人跟风,其他人便开始惶惑开始动摇,开始不自觉的跟着风潮改变,不想落人其后,于是就出现了各种标新立异的年轻人。
景笑乐从小就是个好学生,但却不是一个好孩子。他高中毕业后便不再剪头发了,任谁威胁利诱都没用,仅半年时间已过肩,平日束起来扎个马尾,从背后看像极了身材高挑窈窕的女子。那副宜男宜女的美少年模样不仅让老爷子一家在社区里备受关注,也让他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从此桃花更是遍地开。
老爷子曾担心他耽误学业,三令五申不许他在学校谈恋爱,景笑乐口头保证着,背地里却是恋爱无数,桃花债也欠下无数,说实话,那几年他看似潇洒游荡花丛,实际上却是相当狼狈,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只一个:花名过盛,暧昧关系的女友过多。
毕业后的这几年,他女友数个,而今二十七岁了,也没见他带个正规女友回家给他们看看,着实让老爷子着急,于是便有了今天这顿深意的晚餐。
“乐乐,你出去陪谭微聊聊天,等会儿就开饭了。”
“我爸我妈在,不用我陪着。”
景笑乐很无聊的坐在靠墙边干净的流理台上看老爷子手脚 利落的挥铲翻炒,满室浓香让他口水泛滥成灾,趁他不注意时偷偷伸长手拈了块炸鱼块,小声的咬着。
“乐乐,谭微漂亮吧?”老爷子笑容满面。“她在银行上班,跟你算同行。”
“嗯,不错。”景笑乐心不在焉答着。
老爷子兀自乐着,没注意他的冷淡反应,继续道:“她比你小一岁,跟你一样都是硕士毕业,我看她挺机灵乖巧的,见了我也不生分,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我热乎,性格不错。”
“嗯。”再偷偷拿了块鱼肉。
“乐乐,你试着跟她处处吧。”老爷子下结论。
景笑乐不吭声,三两下吃完鱼肉,又拈起一块,老爷子一转身便见到他这副猫儿偷腥的贼样,气唬唬狠瞪了一眼,口吻带着宠溺喝斥:“瞧瞧你什么德性!外头还有客人呢!”
“爷,中午吃了个外卖,不好吃,到现在已经很饿了。”景笑乐摆出委屈的可怜相以博取同情。果然,老爷子立马没原则的倒向爱孙这边,取碗盛了几块肉丸子给他。
“先吃点填肚子,马上就能开饭了。”老爷子继续忙活,嘴里唠叨道:“叫你每天回家吃饭你又懒,半个小时的车程也没多久,你一周才回两三次,真是。”
“爷,这什么馅的?”
老爷子抽空转头看了一下,答:“红的是虾仁和牛肉,白的是猪肉,好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