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雨----清尘若昔

作者:  录入:02-22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人群後面响起了锣鼓的声音,浩浩荡荡来了一个好长的队伍,人们还在纳闷间就见两个人影从人群外跃了进来,夕颜认了出来便是王青宇和王青琏两兄弟。

“元大哥!”他们扶住快要摔出去的元际,王青宇察觉到手上一片湿乎乎的,抬手一看,原来元际的背上已经不知道什麽时候刺了一道伤口,他望向白殇,却不知道说什麽才好,再看人群被队伍冲散後人们才看到原来来的竟然是皇上。

虽然谁也没有见过皇上,可是看那飞腾的金龙,又有谁坐得这种轿子。

 


西子雨(三十三)

雷峰塔前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夕颜和范栎等人都被推到了後面许多米以外,前面都是官兵重重把守,只留下了元际和白殇还有王家兄弟二人在中央。

这个时候只听轿子中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後就听里面人说话道:“殇儿,过去的事情就算了,青笑已经死了,那麽多人也多死了,就算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去?二十年前你为什麽不说这句话,我把儿子交给你,你却把他交给了王家,一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白殇不答应皇帝的要求,痛失儿子的感觉让他什麽都不想听。

“是朕错了,本以为你不会回来,如果你回来先来找朕,就不会让王家受牵连了。”皇上说著又是一阵咳嗽。

王青琏心中忽然想到,当初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这个瓶子的来历和自己的弟弟有关,他当时还以为皇上喜欢弟弟,将来弟弟恐怕会和皇家扯上什麽关系,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没有兄弟一样,可是当时他却料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皇上,您还是回去吧,您的身体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啊。”一直在轿子边上站著的大总管关切地说著,他从小看皇上长大,他太清楚皇上现在的身体,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可还是在知道今天雷峰塔前的对决後坚持要来。

或许皇上也是要来做一个了断,哪怕只是听听那个人的声音,看看那个人现在是什麽样子,看著皇上相思成疾到如今却是如此荒凉场景他不由得心中也是一阵发酸。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白殇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那大家都还是死了好,反正剩下的人也不多了,都死了,就可以去陪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太孤独。”

轿子中一片沈默,元际忍著身上的伤,看著白殇面目上的表情,他只看到了两个字,绝望。

电光石火之间他抽出一枚银针射了出去,那枚银针同白殇的短刀还有另外一件兵器碰在一起,在空中打出一道火花,待那几件兵器落在地上才发现第三件兵器竟然是一只玉扳指,来的方向正是那轿子。

轿帘被拉开,在场的人才看到里面的皇帝,年纪看上去也不到四十岁,可是精神并不太好,许是有病的缘故看起来没有多少气力,他让总管从轿子中搀出自己便让总管退下了,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白殇和元际他们的面前。

“可是朕不想你在杀了这些人之後也去死,殇儿,”他声音有些苍凉,“这一辈子,所有的错都在朕的身上,朕赶你走,送走了自己的儿子,现在他因为朕的疏忽十几岁就死了,朕不想看著你也死。”

元际虽然身上在流血,可是他现在却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为什麽轰轰烈烈的对决变成了那两个人的临终告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解决问题,他跟旁边的王青琏说自己没什麽事,还是多注意不要让皇上出什麽事。

 


西子雨(三十四)

他松下一口气眼神就那麽随意地一瞥,蓦然间发现人群中一个很鲜亮的人影,怎麽会?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他看到了夕颜,就算他不想确认都不行,因为夕颜本就一直在看著他,这麽对望之间他的心莫名的悸动再也控制不住。

当初在西子湖边的约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打一个赌,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像夕颜一直所期望的一样,有没有一点放不下他,看到湖边一片空荡荡的他顷刻间心中一片冰冷,到後来他葬了师父,这个世上几乎无牵无挂,因为那远方的师兄正在甜蜜之中根本不劳他费心。

他没有告诉师兄师父是怎麽死的,在他的眼里既然是自己的大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不想让别人解决,如若被师兄知道岂不是让他和自己一样愧疚,因为师兄当年是那样离开了师门。

所以他孤单了,无论日,无论夜他都要找到王青宇师徒,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寻到他们的踪迹,可是现在的白殇连当时的情面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把白殇抓走的王氏兄弟救走,就这麽著他和白殇之间的牵扯便真正开始了。

这中间到底有什麽秘密?皇上的儿子和白殇的儿子都是王青笑,这麽说来,元际脑中一道灵光闪现,再想到那从西湖水底捞上来的真的琉璃瓶,他终於明白了。

就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纠缠居然死这麽多人,元际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麽过来的,只是他隔段时间便去西子湖看一看,说不上来为什麽到那里去,因为他不是很爱看西湖,可是双腿却不自主带著他去那里,而且还都是雨天。

而每个雨天他都打著那把牡丹娇豔的油纸伞,从清晨一直站到晚间月上中天,默默地来,默默地离开,只为了心中的一点小小的希望。

那个不服输的喜欢缠人的夕颜会不会还会来到湖边,可是他半年多来却一次都没有碰到,让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劝自己不死心。

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和夕颜什麽关系都没有,走了是对的,他不相信缘分,更不喜欢师兄那样看上眼了就什麽都不说得抢来,自己从没有对什麽人和物著迷过,贪恋过,夕颜是他的过客,他是夕颜的过克。

而已。

可是,现在呢?想起那时候夕颜在身边时隐约可闻的香气,想起他的巧笑连连,想起那次他到王家墙外给自己解围,又想起那天他在西湖边上看著自己投入湖水的眼神,一百多个夜晚他都不曾忘却。

等处理完这件事情,一定要去找他回来,元际心中这麽想著却伸出手臂拦下了皇帝的去路,道:“皇上,白殇到底要不要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王家兄弟的父母之仇,我的杀师之仇不能就这麽算了。”

皇帝看了看白殇,又看了看元际,他抓紧了白殇的手一丝一毫也不想放开,可是元际说的话他却无法批驳。

 


西子雨(三十五)

“大胆,你这是在要挟皇上。”大总管的声音总是来的很是时候。

“你不要管,这是朕同他们之间的事情。”皇帝阻止了要上前来的一圈护卫,“殇儿杀了几十条人命是不假,但是王青宇杀死朕的儿子在先,朕想问你这笔账要怎麽算?”

王青宇听到此话当即道:“杀死青笑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本来就不该让这麽多人卷进来,我愿意偿命,只要我弟弟以後一生平安,放了白殇也无所谓。”

“大哥,他杀了爹娘,你怎麽能饶了他?”王青琏抓著王青宇的衣领,他不能相信大哥居然要放了他们王家的仇人。

可是王青宇却微微摇头,他只是看著被皇帝一手抓住的白殇,看不出他的眼中是一种什麽感情,他只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一个从小将自己带出自己的家然後逼著自己学武,继而去帮他夺回包藏巨大秘密的琉璃瓶的人,自己该有一个什麽样的感情。

二十几年的养育,不是说忘掉就忘掉的,自己甚至已经把白殇当做了自己的父亲,他很多年都没有再尝试逃出白殇的控制,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知道他杀了我的亲人,可是这麽多年,他已经成了我唯一的亲人,让我杀他,做不到,看著他死,我也做不到。”

白殇露在面纱外的双目忽而转向看向王青宇,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青笑,二十几年的时间,他没有养育自己的儿子,却一直把王青宇从孩童培养到过了而立之年,有的时候他看著王青宇,却都在想象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梦醒过来,却知道,根本不是。

王青琏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只剩下一个哥哥,却不愿意为死去的亲人报仇,既然他不愿意的话,那麽就由我来,王青宇没有料到弟弟身上还带著匕首,当他反应过来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匕首已经深深刺入皇帝的小腹。

这一下子全场都乱了,自然王青琏被五花大绑起来,刺杀皇帝,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罪了,王青宇叫著弟弟的名字,他只想保护这个唯一的血亲,可是却再也办不到了。

再说那皇帝本就病弱的身体被这麽一刺,也自是承受不住,遥遥晃晃的身体想再抓紧身边的白殇却怎麽也使不上力气,宫里的人都在呼唤著皇帝,要把他赶快送回宫去,而白殇一瞬间感觉到身前的人身体一僵,心中却似完全掏空了。

本来那匕首是要刺他的,如果不是皇上反应得更快,倒在那里的一定是自己,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受伤,因为虽然他做了皇帝只在那深宫之中,但白殇依然知道,他的武功是在自己之上的,如果不是这场病又怎麽会这样。

“你给我起来,儿子走了,你不可以走,你走了我找谁去算账!”白殇摇著躺在地上的人,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想不到自己会眼睁睁看他死。

“不用白费力气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最後总是要有人死的,朕是罪魁祸首死了没有什麽……可惜的,朕可以去陪青笑,他还不知道……不知道朕是他父亲。”他强笑了几声忍不住咳出血来。

 


西子雨(三十六)

“不允许,我不允许你第二次把我扔下,”白殇忽然抱住怀中的人,“你要是敢再把我扔下,绝对不让青笑认你这个父亲。”

元际本来看到事情发生这麽大转折的时候已经很吃惊了,皇上下令不追究王家兄弟的刺杀之罪,虽然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是他还是一意孤行,也许这样才是一种最好的解决方法,对死的人,对活著的人都是一众解脱。

看著怀中的人闭上眼,白殇的目光却变得很温柔,谁也无法猜到他现在心中想到了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回忆到了二十几年前和眼前人相遇的日子,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万劫不复,可他却心甘情愿。

拔下皇帝身上那把匕首白殇没有停留,口中只喃道:“这次你不能赶我走,我也不放你,我们一家人团聚。”然後只听“噗”的一声那柄沾著血的匕首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阵紧缩,心跳慢慢变弱,他的耳边仿佛响起那日在西子湖边闻到的笛声,如有来生,愿再在西子湖边相遇,共结连理。

因为皇上临终的旨意,王家兄弟躲过了这场灾难,王青琏扶起目光一直不偏离白殇遗体的哥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说爹爹死了大哥是伤心的,可这白殇的死对哥哥来说到底意味著什麽,不得而知。

告别了王家兄弟,元际只目送他们远去,而这朝廷换了皇上又是一朝天子便都是後话了。

人潮退去,夕颜便跑到了元际跟前,看著他身上的伤,元际这个时候才从刚才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回神过来,却见到那张思念已久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他就这麽看著夕颜,完全没有把後面追上来的范栎放在眼里。

“要去找大夫,我们走。”夕颜便要拉著元际起来,可是对方却不动,他抬起头正对上元际的目光,“你看什麽看,又不是没见过我。”

“因为我很久没看见你了,想看看你是不是那个邀我去醉春阁的夕颜。”

元际的话让夕颜感觉他们并没有分开多久,这个时候范栎也到了近前,问:“小颜,他是谁?”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都来到了范栎的家,然後夕颜还请了大夫来给元际看伤,万幸的是那伤口并不严重,有个十天八天就能彻底康复,於是,范栎和元际对於对方是谁的疑问便又开始了。

“你怎麽认识夕颜的?”元际先问,自从那次西子湖边他去夺那只琉璃瓶後他就断了和夕颜的消息,现在凭空多出这麽一个陌生人来,他觉得甚是奇怪。

可是范栎看过雷峰塔前那事以後对夕颜认识这麽一个人觉得十分不安全,便一脸警惕地看著元际:“那你是小颜什麽人?”

然後就是他们二人的一长串争辩和嘴仗,最後的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

“你们不要吵了。”夕颜一句话马上周围安静了下来,他是来给元际送药的,要不是手脚太笨他早就来了,怎麽会轮到他们吵这麽半天。

 


西子雨(三十七)

喝了一口药元际就没能忍住立马吐了出来,所幸是他吐在了地上,不然那条被子就彻底完了,夕颜看他吐了药本来就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的他“咚”地一声把碗墩在了桌子上,然後自己也坐在一边,他承认啊,他根本就不会煎药,也不知道火候对不对,但是元际这麽不给面子的行为还是让他恼火。

“不是,我是觉得太苦了,真没别的意思。”元际看夕颜有些不高兴,只能这麽说,这个时候他也没工夫吵架了。

范栎见到这情景,脱口便说:“这药要凉了,我再去煎。”然後便很快出了门。

其实他不过是拿了碗去门外,然後在门外听元际和夕颜说话。

看范栎出了门,夕颜过了那一阵也没什麽火气,只是望著元际,说:“想不到这麽长时间,你还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拿过桌上的花瓶,把里面的花枝摘了出来,一节一节地全掰断了丢在桌子上,心中好似把元际当了这些枝子,不折断了不解恨,元际就这麽看著他手中的动作,直到他都掰完了才开口。

“怎麽会,只是当时在西子湖边没有再见到你,我以为你出了杭州城,後来我师父死了我就去找白殇报仇,本想著报了仇无论如何也要再去寻你。”

整个房间里就听见元际一个人的说话声,夕颜就那样听著,门外的范栎也在听著,听到这里他还是决定去煎药了,因为他听来听去总觉得这种语气十分得熟悉。

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嫁。

“我当时被临语他们带走了,等我被王青琏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个时候你师父已经……,等我到湖边就再也没等到你。”

夕颜的话提到了元际的伤心事,好半天他才平复下来,问:“你一直等我?”

没有说话,夕颜想起当时一直等元际的日子来,突然间觉得很不划算,元际从湖里面出来就走了,可自己还一直在等,是不是自己缠他缠成习惯了?

“没多久,後来我就到这里了。”夕颜找了一个更好的回答。

明白夕颜心里想的,元际没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後来的几天元际一直在范栎的家里养伤,范栎知道了夕颜和元际的关系之後便不再和元际吵架,只是看著他们二人的时候眼神中总是透著一丝羡慕,然後有一天,他对夕颜说,他打算北上去做生意,这里的房子就交给夕颜和元际,让他们帮忙打理著。

没有人能猜清楚他这样的话到底是好意还是有什麽别的用意,只是在元际耳中总是觉得这是在下逐客令,毕竟他们和范栎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不用处处考虑他们的打算,不过对他来说这都无所谓,他早就已经决定伤好了就和夕颜离开。

“夕颜,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有一天他问。

“其实我想回醉春阁,那里才是适合我的地方。”夕颜的回答并不出乎元际的意料,他也知道只有在那个地方的夕颜才是真正的夕颜,才会有光彩。

 


西子雨(三十八)

“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有那个临语在我回去一定会死的。”夕颜又接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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