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婚礼 上————洛塔猫

　　要是感冒了，就麻烦死了。看病，吃药，打针，输液，还得耽误工作。年关将近，正好是公司里最忙碌的时候，万万耽误不得的。
　　一边抱怨着自己的不小心，一边连忙关上窗子，并且将空调的温度调高，好让室温快一点升高。捡起被子，密密匝匝裹在自己身上。
　　自从莱姆离开，他就再也没在这间房间住过，即使再来城堡，也是问候公爵夫妇而已，不会多做停留。
　　十年了，这间房间依然空置着，一如这座城堡里繁多的被空置的其他房间一样。不过，一直有人定时打扫，这间房间清爽，干净不变，连摆设也没有变化，仿佛昨天他还在使用似的。
　　不同于莱姆一直的敌意，侯爵夫妇很喜欢他，对他视如己出的疼爱，而且，不吝惜表示出这种喜爱。
　　当初他大学毕业，想要创业时，他们还旁敲侧击着暗示，可以帮助他成就自己的梦想。然而，他不想依靠别人取得成就，就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后来公司成立，他们就偷偷给朋友介绍他的公司，暗地里帮他招揽生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他心底是清楚，并且感激的。
　　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莱姆和侯爵夫妇一样的和蔼，热情就好了，他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尽管莱姆厌恶他，他始终无法同样的厌恶莱姆，最多也就是心底的畏惧怎么也无法消除而已。
　　因为小时候的那些可怕回忆，畏惧，已经成为本能。
　　怨恨，却从来不曾有过。
　　毕竟，莱姆从不曾对他施加过真正的伤害，无非也就是那些折磨人的恶作剧罢了。
　　那一次他几乎溺水，不也是莱姆把他救了上来？
　　“你死了，我就麻烦了！”莱姆那时候的口气恶劣极了，可是，他竟然把大他两岁，高他半头的自己从那么寒冷的水中救上来，他当时傻乎乎地感动极了，完全忘记了，害他溺水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小恶魔。
　　所以，他确定，莱姆本性并不坏。
　　事实上，除了性格诡异了些，高傲了些，莱姆确实不坏。
　　纵使冷淡，也不会严苛的对待别人。
　　而给予他的那些“厚爱”……
　　他想，大概是八字不合吧！中国不是就有这种说法？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强求不来，即便心中多么渴望改变一些什么。
　　伴随着遗憾的叹惋，卓尔眼皮渐沉，终于重新回到睡神的怀抱。
　　夜，深且长，蔓延着，仿佛无边。
　　这城堡的领地，完全融入夜色，一望，也是无边。
　　
　　有别于昨夜的家庭晚宴，莱姆回家的喜庆经历了一整夜的漫长，稍稍平复。可是，气氛明显不同。
　　这个家的小主人，为了这个家，重新带回了温暖和活泼，整个早餐，进行的十分轻松，愉快。侯爵夫妇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未曾削减过。
　　卓尔忽然想到了中国的古训“父母在，不远游。”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子女出门，哪怕只是家门口附近，为人父母，都会挂牵。相反，父母远行，子女的心境要来得轻松的多。
　　不让父母挂牵，为之孝。中国讲求孝道，故而劝诫为人子女，父母健在，少远行，免得让父母担忧；即便远行，也要尽可能的尝尝联系，让父母放心。
　　西方世界，则没有这些规矩。更多的是个性的自由发展，子女与父母长辈之间的关系，相对平等。
　　但不代表牵挂就变得单薄。
　　天下父母心，大都相近。
　　“父亲，母亲，这一次回来，还有个原因。”莱姆发起话题，说道。“我要结婚了。”
　　平静的几个字，震惊了四座。
　　莱姆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全家的焦点。
　　“你要结婚了？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对方是谁？”莱姆的母亲，侯爵夫人乔?艾玛?兰兹亚诧异地急问。
　　侯爵大人约翰?古音?兰兹亚也用惊讶的眼光盯着语出惊人的独生子。
　　当然，还包括卓尔和他的父亲。
　　“对方是我在美国认识的校友，下个月她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会过来拜见两位，我们打算两个月后举行婚礼。”
　　“我的宝贝，你怎么不早说？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即将成为我们儿媳的人尊姓大名！”乔抗议着。
　　“下个月她过来拜见，两位自然就会认识她。”
　　“怎么可以如此草率？你的妻子，就是未来的侯爵夫人，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决定？”
　　“既然是我的妻子，我就可以决定。方才只是告知，并非商讨。”莱姆不改淡定地回答。
　　“好吧，既然如此，我和你母亲会相信你的眼光。但是，婚礼绝对不可以草率，一定要符合皇室贵族的尊荣。”
　　“卓尔的公司不是专门负责各种庆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把焦点引领到卓尔身上。
　　卓尔一时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真的是太震惊，太难以消化了。
　　“对！卓尔，今年的新年庆典，不就是你的公司承办？莱姆的婚礼策划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卓尔，你会帮助莱姆办一个最宏大，最符合身份的婚礼，对吧？”乔殷切地望着卓尔，一心想给唯一的儿子最棒的婚礼。
　　“卓尔，你和莱姆从小一起长大，这项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我和乔信任你。”约翰一句话，卓尔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望着对面优雅进餐的莱姆，卓尔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了。
　　“我一定尽全力不让两位失望。”挤出苦笑，接下这么艰巨的任务。

第三章 少爷的邀请

　　卓尔实在想不透，一向看不起自己的莱姆为什么会把婚礼的策划，筹办，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就不怕他有负他的期望，搞糟他盛大的婚礼吗？
　　或者，这又是莱姆刻意刁难的手段？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理由了。
　　这么多年，莱姆依然对他看不顺眼，一回来就给他出难题。
　　早上被侯爵夫人热情，而又兴奋的灌输了无数对于婚礼的想像，现在他的脑袋还昏沉沉，两只耳朵不停的回荡教堂婚礼的钟声。
　　倒是身为男主角的莱姆，毫不在意别人怎么安排他的婚礼，吃完早餐，几个电话，约了过去的朋友出去会面，叙旧。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甩甩头，卓尔命令自己振作精神，把心思转移到工作上来。莱姆的婚礼先放一边，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进入倒计时阶段的新年庆典。
　　这一次庆典的成败，关系到他事业的成败。
　　成功，就是功成名就的巅峰到来；失败，则是一败涂地，估计再难抬头。机遇与挑战，往往相依相生，并存行进。
　　“铃——”电话忽然响了，卓尔一边重新复核着各项流程的安排进度，一边拿起电话。
　　“一起午餐。”出乎意料，竟然是莱姆冷淡的声音。
　　卓尔一惊，险些将听筒掉落在地。“是要商量婚礼的事情吗？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等新年庆典完成，再谈你婚礼的事情，好吗？”
　　“我在XX餐厅等你。嘟——嘟——嘟——”不容拒绝的命令之后，留给卓尔的，就是冷酷的忙音。
　　从不曾缓和的果决与霸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莱姆这辈子都是这幅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了。
　　盯着听筒暗忖，卓尔未曾觉察，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恼怒？紧张？畏惧？抑或其他……
　　
　　从烟火供应商处走出来，卓尔亲力亲为地带着一竿下属再一次检查烟火品质，确保万无一失。
　　边走边商讨其他事宜，倏然抬头，发现了不该出现的人就站在马路对面，面色阴沉地注视着自己。
　　莱姆怎么会在？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行程？
　　看他的脸色，显然正在愠恼之中。因为中午爽约，放了他鸽子，所以特地跑来兴师问罪？
　　卓尔暗自讪笑，这位高贵的少爷，几时遭遇过别人拒绝和放鸽子？恐怕此时怒火不轻。
　　“抱歉，遇到一位旧识，你们先回去吧，可以下班了，辛苦各位了。”对着一起共事的下属报以歉意的微笑，硬着头皮走向盛怒中的莱姆。
　　明明比他小，却永远比他强势，这就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作祟？不仅仅强势，自己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在东方人里，算是比较高的了。然而莱姆依然高出自己半个头差不多，压迫感也就由此而生。也就不得不感叹东西方人种的差别了。
　　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就是比吃熟食的生活习惯，体质来得强大。
　　自从莱姆的身高超过自己，他就只能抬头看着他，同时，被他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睥睨。倒也是符合平民与贵族的等级差距。
　　面对一头濒临爆发边缘的猛兽，竟然还能调侃自己，卓尔开始佩服自己的成长了。
　　时间，逼迫人成长，长大的不仅是外在，还有内里的心境和心态吧！
　　“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是糟糕的开头。卓尔说完，就懊恼了。笑容僵硬。
　　莱姆紧紧蹙着眉头，紧迫地盯着卓尔和刚刚截然不同的表情，没说什么，只是拉开他名贵跑车的车门，示意卓尔上车。
　　“不好意思，我还要回公司加班，昨天已经耽误了一天工作，所以……”他没有指责因为给莱姆接机而延误工作，只是实话实说。更准确说，找理由不去和莱姆单独相处，因为气氛，实在不妙。
　　据他的经验，竟然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可不想再承受莱姆的脾气。
　　“上——车——”莱姆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碧绿色的眼睛里也迸发出符合情绪的火焰。
　　“我真的……”还想解释，莱姆眯起眼睛的细微动作，十分有效果的遏制了卓尔的借口。
　　好吧，他真的是从心底畏惧莱姆的。卓尔上了车，认命的哀叹自己的懦弱。
　　“如果你想商讨婚礼筹备的事宜，其实，还是去公司谈比较好，有比较多的专业人员可以提供建议。”
　　沉默。
　　明显，莱姆不想理睬卓尔。卓尔撇撇嘴，不以为意。他早就习惯了莱姆的无理和蔑视，现在也只是温习小时候的经历而已。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早就告别那些低劣的恶作剧。他也相信，自尊心高如莱姆，也不会做出任何辱没他高贵身份的事情，只要他顺从，应该还是安全的。
　　车子在伦敦的街巷中左拐右拐，最后停驻在一座新建成的酒店式公寓大楼前。卓尔仰视这座以高贵著称的高档住宅，不禁咋舌。
　　都说全球经济不景气，还偏偏就是有不少人买得起这样奢侈的房子。
　　“の……这是……”
　　“我的公寓。”莱姆难得耐心地解释到，驱车进入地下停车场，将车子在车位停好，下车。
　　莱姆抬头挺胸优雅地走在前面，根本不去看，卓尔是否跟在自己身后。
　　缓慢地跟着莱姆，卓尔太习惯做个安静的跟屁虫儿，高贵的莱姆少爷从来没有回头关心身后人的闲情逸致。
　　他比较好奇的是，昨天才回国的莱姆什么时候购买的房子。
　　莫非他是打算搬出兰兹亚古堡单住？公爵夫妇知道吗？
　　不过，转念一想，莱姆已经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出来自己独居也无可厚非。
　　好吧！那么，莱姆为什么带他来他的公寓？
　　这个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插卡乘电梯到达自己所在单位的楼层，每一层分别由四个独立构成的单位组成，莱姆走进中间偏右的那个单位，密码，指纹识别，开了门。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华丽的装修，华丽归华丽，但精品屋一样的风格，卓尔实在没什么好感。
　　在他看来，家，应该是温暖而舒适的地方，不见得多么华贵，多么大，让人有归属感就好。这间房子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可怜它的主人似乎毫不在意它，只是舶来开发商附送的精美装修一用，没打算在它身上费心思。足够修饰主人的地位即可。
　　不过，莱姆怎么布置他自己的房子，和他无关，他也就不用闲操心。何况，他这种平民的想法，说出来也只会让莱姆鄙夷而已。
　　“我想吃饺子，去给我做。”大摇大摆一头栽进沙发，莱姆命令。
　　卓尔难以置信地瞪着莱姆，难道他天生要伺候他？即便是过去，他也只是伴读，玩伴儿的作用，并非什么下人。偏偏，莱姆就是把他当成下人，理所应当地命令他，要他服侍他。
　　如果他客气地说声“请”，也许他会帮他做，但是！这种生硬的命令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只是这种事，对不起，我要告辞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也不是没有尊严和脾气的。
　　“我想吃饺子。”莱姆望着他，态度比他还要坚决，依然是纯粹的旨意，而非请求。
　　卓尔真想一拳揍扁莱姆的鼻子，可惜，心软是他最大的缺点。
　　亮相对峙之下，卓尔让步。
　　告诉自己，莱姆刚刚回国，就当是他给他特殊的欢迎仪式，何况，今天他已经拒绝过他一次，真的甩手就走，天晓得莱姆会想出什么报复他的办法，挽回今天丢失的所谓的面子。
　　脱掉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摸进厨房，不那么甘心的当起煮夫。
　　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响，莱姆冷漠的美丽脸庞不经意的露出一丝笑意。不快，就这么轻易的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尊贵的侯爵家的少爷高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指着卓尔手里的饭盒问道。
　　坐在被窝里养病的卓尔开心地忘了是谁害得自己伤风感冒，卧病在床，轻快的回答并且大方的邀请：“饺子，我妈妈让我爸爸带给我的慰问品。很好吃，你要不要吃吃看？”
　　感冒都无法遮挡诱人的香气，卓尔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定是虾仁，香菇，猪肉，鸡蛋馅儿的！他一闻就知道，这是他最爱吃的口味。
　　“一看就是低级的东西。”莱姆抗拒着诱惑，艰难地维持高傲。
　　“不许你批评我妈妈的手艺！饺子是我们中国人最最有特色，最最传统的美食，我妈妈的饺子做得最好吃！比任何中华料理店里的，都好吃！不信你尝尝！”气不过的用筷子夹起一只饺子，要用事实说话。
　　“才不要，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高贵的未来的侯爵，绝对不会被这种小玩意儿打倒！
　　“哼！随便你，不懂得品尝美食的笨蛋！”卓尔一口吞下那只饺子，边吃边嘟哝。
　　“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说我坏话！”莱姆抗议卓尔欺负他中文不好，可是，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卓尔咀嚼的嘴巴。
　　“对，我说你是连饺子都不敢吃的胆小鬼！”
　　“哼，不知道谁才是胆小鬼！反正我没有被狗吓昏过。”
　　卓尔脸红，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害羞。索性埋头苦吃，谁知，刚要入口的饺子莫名的消失在莱姆突然袭击的嘴巴里，卓尔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满足状的莱姆。
　　“看，我不是胆小鬼！”生怕说话会让那鲜美的滋味流失，莱姆咽下饺子才舍得开口出声，眼睛放出晶亮的光芒，益发贪婪的盯着卓尔怀里的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