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毒深种 上————卿莫言

　　"无尘少爷！！"

　　"无尘少爷！！"

　　"啪、啪、啪。"的直尺敲在我的桌子上，不好。我又走神了！我急忙拿起桌上的书，开始摇头晃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停停停！！"老夫子的直尺在我的桌子上敲的啪啪声响。

　　"严禁暴力！"我小声叽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老师有什么事？"我小心的问。

　　"什么叫我有什么事？现在还在上课中！难道没你的事？"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你的书拿倒了！"

　　"咦......？...... 啊、哈哈哈哈......"我傻笑。

　　"还有你刚才念的什么？"

　　"什么的？那个当然是......"哎呀，糟糕！！我深受古装剧的毒害啊！！完全的忘了这里没有三字经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个、那个是我乱念的！！"我有些畏惧的看着他，他的皮肤都皱的快像树皮了，唯独眼睛还那么明亮。像狐狸一样的人！

　　他叹息一声，"无尘少爷，你天资聪明，小小年纪就已经才华横溢。若你肯多下三分功，日后定是国家栋梁，照拂黎民百姓。"

　　看吧！人老了就会这样！！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说的话，可是我无心为官。不近官场，不涉足江湖......

　　"你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虽顽皮，却也懂礼仪，心地善良，这样的人置身商界，惹得满身铜钱味，实属浪费。若是为官......"

　　"老师！"我打断他的话，我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夫子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一直盘算着怎样说服我，让我去考取功名。"老师，身在商场不一定就会满身铜臭。同样的，身在官场也不一定就会心如明镜。凡事由心而定，由人定。对吧？老师？"我对老夫子甜甜的笑，我无法想像一生都读圣贤书有什么用！就像夫子，年少时怀才不遇。年迈时心有于而力不足。一生都想着为国为民的事，可是他又真的做过多少好事？帮过多少人民？区区一介文人，无权无势无钱，又能做什么？不过是空悲切，这又是何苦？

　　"少爷。夫子。"楚楚走上前来对我们行礼。

　　"少爷，你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她垂着眼。

　　"真的吗？那我去瞧瞧。"

　　我心里那个高兴啊，我让雕刻师按照写的宣传单刻画，像印章一样。不过我的印章稍微大了点而以。然后让下人给我印三千份的图案。知名度是每个商家的要决啊！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两，人生的第一桶金！！我抬起小脚就想走......

　　"无尘少爷......"老夫子叫住我。

　　"老师。"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岁月斑斑的脸，思量。"老师，我不是生在帝王家，体恤万民不是我的责任。况且，自己的命是自己的，求人不如求己。"政治是最黑暗的地方，我不愿站在那勾心斗角的舞台上，并不是因为我清高，而是我没有那样的思想抱负。我深知自己没有在那里立足的能力，那种地方对于我来说，我还太嫩了点。我提起笔，蘸了蘸墨水。飞扬的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相信时代的进步，并不是一个小小的我能起的了作用的。我对老师笑笑，我本想写"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是由我这个讨厌吃苦的人写出来，且不成了笑话？污染原作！！

　　我走出书院，仍然感觉的到老夫子的叹息。他叹息我将才华埋没在商场，可是他却不知，那些才华不是我的。半生浮云，我只能借鉴他人。俗世沧桑，我弃仁慈之心。要我怜惜他人？别人何曾怜我？我穿梭在亭台楼阁间，兰花幽香，很能定心神。我望这些开放的兰，那是我吩咐的。庭院假山都要种上兰，我喜欢兰花的香味。我恍惚看到一个身影，难道是我错觉？

　　"楚楚，裁缝的衣服做好了吗？"

　　"回少爷，做好了。"

　　"那好，把衣服发给婢女。然后将印好的纸分发给大家。你们去热闹的地方，再发给路过的人。"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水榭上经过的那人。也不理会楚楚诧异的神情。

　　"是！少爷。"她顺从的答。

　　我飞快的朝假山那边的水榭上跑过去。等我跑到竹轩的时候却没人，竹轩位于湖中央，且只有一条通路。我明明看到他上这条水榭，怎么可能没人？

　　"兰？"我试着叫。

　　一个大红柱的背面传来轻笑，柱跟有水纹一圈一圈的散开。我惊讶的探出脑袋。他竟然在水上抱手而立。乌黑的长发及腰，衬得一脸狐媚。我看的一脸熟悉。

　　"娘？"我疑惑的轻唤。我只看到他脚尖轻点水面，人却已经站到我面前。兰有这样的功力吗？想想也是，能带着我从御前侍卫那里逃走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可是我总觉得兰怪怪的。他捏着我的小脸，仔细的观看，最后用另一只手拉开我束发的丝带，长发立刻垂了下来。他好像满意的笑笑，一副把玩的神情......

　　我拍开他的手，退后几步。蹙眉，"你是什么人？！"我虽然及不愿这样想，可是他不是兰，却和兰有同一张脸，这是怎么会事？

　　"呵呵，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他懒懒的坐到亭椅上，一只脚还跨在上面。拿着我的发带，随意的把长发栓在颈后。

　　"你！！"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竟然是个男的！！从说话到动作都无可厚非的暴露他的个男的。我向后退，然后施展轻功飞离竹轩。

　　"兰！"我打开兰的房间，没人。她平常带的头饰和耳垂都被人胡乱的放在桌子上，并没有收进首饰盒。如果是兰的话，她不会这样放！！随后我在静幽府里飞奔了近两个小时，依然没有找到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质问。

　　"哎呀？跑累了？"他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

　　"兰在那里？"我没心思理会他的邪恶，我只想知道兰在那里！！

　　他一副无趣的摊摊手。

　　我愤怒的拉着他胸前的衣襟，要我对着和兰一模一样的脸发火，我实在做不到！可是我现在真的很火，因为他半点也没给我认真的态度！！"你把兰怎么样了？"

　　他敛起调侃的笑容，认真的看着我。我满是心惊，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凌厉的眼神！再看，他坐着，我站着，平视。我没有半点优势，我也只会轻功！！要是打起来，我只能当逃跑的那个，还指不定就真的能跑掉！！

　　"如果，你再也见不到兰，会怎样？"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兰？"我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再也见不到兰？这怎么可能？兰会从我身边离开这种事情！！我连想都没想过！！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亲人，好不容易才对这尘世有了留恋！！这种事情，我根本就没想过！！我看着他，希望他是在开玩笑。可是他的目光却悠远而深邃。

　　"不可能的吧？"我的眼神闪烁，找不到该置放的地点。

　　"兰她的期限以至，已经......"

　　"什么期限？那是什么意思？"兰她从来都没对我说过！那是什么？

　　"十年前，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闹瘟疫。那病不是没的治，只是药材很贵。药材商见有钱可挣，自然药是越卖越贵，有钱人家治好了病就闭门不出，没钱的人只能等死。那时，兰的家里所有的家产加起来勉强够一个人的药费，兰的父母为了让兰活下去，选择了自尽。而兰悲痛欲绝的找到药商，可是药价一涨再涨。药商不肯卖药给她。兰最后带着对世俗的愤恨，自尽在父母的坟前。我奉师傅之命，带着药材到达的时候，已经晚了。只看到了最后一幕。兰对神起誓，愿意用三世的情缘，换取十载的繁荣。可能是真的有神，她竟然借用了我的身体，而我的身体竟然变成了女人的身体，我却在她的体内沉睡。而她不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委身给大贪官----苏宰相当六姨太。可是半年后，苏家被满门抄斩。只有她一个人伴成丫鬟逃了出去。我不见了，自然有江湖中人寻我，她不见了，自然有官府想拿人，只得藏身青楼。苏家钱庄的黑钱也都由她支配。可是十年的期限以过......"

　　我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听得心悲凉。我相信有神，我连阎王都见过，还有什么不信的？可是好傻的兰，你竟然信神？信他会仁慈？用三世的情缘换十年的繁荣！！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不得不匿藏青楼。纵使钱财无数，可是又有什么用？

　　"哈哈......！！......"我大声的笑起来，难怪我们会那么相像。我们容不得世俗，世俗亦容不得我们。我笑得眼睛发酸，"兰，她还在吗？"

　　"气息很弱的样子，不然我也出不来。"他淡淡的说。

　　"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我平静的看着那幽幽的湖水，像死水一样静。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瞄了他一眼，"兰！！你在的吧！！你给我出来！！你不是说我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吗？那你出来啊！！"女人真是天生的谎言家，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可是她却要不见了。说要珍惜我，却这样轻易的抛下我。

　　他的身体有了变化，有了女人的样子，我知道，是兰。她幽幽的看着我。

　　所有质问与愤怒堵在喉咙，化成一种痛，像是开在手心里绝望的花朵。然而，她微微笑，像是第一次宠溺我时的温柔。我捏紧拳头，指甲专进手心，很痛很痛。

　　她轻轻抚摸我的发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尘儿，你的性格太过倔强。你要记住，该示弱的时候一定不要逞强。"她轻言细语的说，不知道这样的声音，我还能听多久......

　　"兰，上天入地我都会在你旁边。因为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我认真的看着她，虽然我们彼此都隐藏的太多。可是无可置疑的是，我们只有彼此......

　　她缓缓的摇头，"尘儿，为娘从未求过你，如今只求你一事......"

　　"我不要！！我不听！！"我发疯的拒绝，要我活下去？我做不到！！

　　"尘儿......"她捧着我的脸，逼我正视她。看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兰，你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也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惩罚！！

　　原来温情，幸福之类的，从来就是我奢求不起的东西。就算得到也会失去，而且无比快速。我应该想得到的，我应该早料到上天不会对我那么好！！可是我那颗渴望亲情的心，却让我深陷的不可自拔......

　　我缓缓的点头，"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

　　她笑颜如花，无比柔情，却深深的刺痛我。像是活生生的拔着皮肤，让我赤裸裸呈现鲜血淋淋的一面，痛的体无完肤。

　　为什么？

　　我又要一个人？

　　为什么？

　　我又是一个人？

　　第七章 晓风残月

　　深夜，我躺在床上。无神的望着窗外，兰花依旧飘香。我默默的起身，坐到窗前。出神......

　　凝望天上人，光亮淡如霜。

　　相传有仙家，与月共荣华。

　　我愿踏星路，同醉酒芳香。

　　无奈道不及，依窗而独伤。

　　兰花香年年，寻踪影漠然。

　　幽幽深似怨，夜夜不能眠。

　　那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躺在兰的怀里睡着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兰已经不见了。我淡然的回到房间，然后再哭了个昏天暗地。我发誓我要流尽这一生的眼泪，然后再也不为谁而哭。那个叫萧风月的男子说他两天就会变回自己的样子，我受不了兰的脸慢慢变成别人。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第四天，我羡慕的听着鸟儿们不知愁的轻唱。不知，真好。我淡淡的笑。

　　我召集了府上所有的下人，也让人叫了萧风月。他应该已经变回了自己的容貌，那是一张少年的脸，俊美孤傲得不可一世，眼眸中满载智慧。也许是受心里的影响，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与兰三分相似，明明兰的眉没有那么挺拔......明明兰看我的时候总会显出温柔，而他总是那么凌厉......明明兰的唇没有那么薄......明明兰没有那么高......明明兰是女人，他是男人......明明这些我都知道！！

　　我撇开头去看下人，他借了兰十年的身体，虽然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他却沉眠了十年。

　　"这位是风月少爷，身份和我一样，一样是这里的主人！！"我提高声音，大声的说。可惜声音依旧那么稚嫩。

　　下人们面面相觑，猜疑他的身份，大概以为是我哥哥吧！！

　　"是！无尘少爷。拜见风月少爷！！"

　　一个聪明的下人首先开始向萧风月行礼。接着大家也开始。萧风月只是淡淡的扫过我的脸。

　　"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是！无尘少爷。"

　　下人都散去，我也准备离开。

　　"如果你是想要感谢我的话，就不用了。"

　　我的背后响起他的声音，我躇足，但没有回头。心中微微的疼痛，咬咬嘴唇，一句字都不说的离开了。我不想看到他那张脸，甚至不愿开口对他说话。因为心会疼痛，悲伤也会越溢越满。

　　我到账房支了500两银子，抱着琴站在静幽府的大门前。原来站在外面看静幽府是如此的繁华！这是兰设计的格局，这个本该是我和兰一起相依的地方，这个我曾向往的家......

　　现在却只有自己，剩下的都是悲痛......

　　阎王，你够恨！！够绝！！我不知道自己种了什么因，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果！！可是我不服！！我不服！！你彻底激起了我的愤怒，我现在亦是个带罪之人，也不怕再来个罪孽深重，罪不可恕！！我抱着琴，绝尘而去......

　　我租了马车，一路向东。每到繁闹的街市，我都会抚琴轻唱《在水一方》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

　　......

　　在别人的眼里,我很吸引人，像是镜中水月。歌词透心凉，述说着欲罢不能的情怀。我不会盘发，所以任由那乌黑的长发随意的垂着，我穿女装，白纱轻衣，像一朵不染尘世的花，时时笑颜迷人。于是有传言，一位手抱摇琴的小仙子在四处闲游。又有传言，乐神降临，唱着那未知的忧伤歌谣。还又传言，东方会有新的希望......

　　于是，红尘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我坐在酒楼的楼上，摇琴已经用布好好的遮好。我玩弄着我的玉佩，听着种种传言，得意的笑笑。可惜我不是什么新的希望，因为我带的是彼岸花......

　　该来的，总会来，所以我在等待......

　　不过，小二上菜了。我看看那壶酒，我记得我没点酒啊！！我看着小二。

　　"小姐，这酒是这位公子送的。"

　　他让开来，我看到一位少年，我是不是应该大发感叹？啊！！一位翩翩佳公子，迎窗而立？我恶心的对他露出天使般的微笑。此人一定风流成性，不然怎么光天化日的就在酒楼里对人搭讪？可恶的有钱人家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