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春色 上————舒匀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打好饭刚坐下来，郁冰就将自己决定的事告诉了优寒。

　　“你决定退出新队员入选赛？为什么？”优寒不相信，“明明前两天，你还对我说这次挑选你很有信心的啊？而且校队的正式队员不都挺看好你吗？”

　　郁冰扒口饭，一点也没所谓，“现在学生会的事情越来越忙，我要再参加篮球队，两边应付起来就太吃力了。”

　　“这不是问题吧？校队又不是天天比赛，学生会也不是天天要组织活动啊！这个问题你以前报名时又不是没考虑过。”无论怎么说，弟弟会放弃最喜欢的篮球，他还是有点无法理解。

　　“我只是不参加校队而已，又不是不打篮球了！而且，最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放学后也没时间练习了。”郁冰说完，放下筷子看他。

　　优寒预感他所说的重要事情跟自己有关，不由问道，“什么事？”

　　“再过没多久就是哥的生日了吧？我想给哥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每年都是亲手做，但今年我想准备的这份礼物需要花点钱，可是我的零花钱都是哥哥给的，太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想跟哥一起去打工！”郁冰一口气说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不是跟你说了打工的事情有我就好了吗？生日礼物的话，随便点就行了，我又不在乎这个！”虽然很高兴郁冰这么说，但是只要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他还是没想过要让弟弟在高中毕业前就工作。

　　郁冰摇头，神态语气斩钉截铁，“虽然是你的生日，但是你要尊重我的想法！再说我也不是要一直打工，只是暂时而已，存够钱就行了。”

　　优寒想了想，觉得也不好一直这样扼杀他的想法，于是妥协道，“也好，提早社会实践一下也没什么坏处，但是，赚点零花钱就行了，不用太当真，你已经有什么好去处了吗？”

　　“我啊！”郁冰笑起来，“我呢，打算跟哥哥到同一家便利店工作，哥哥帮帮忙，向老板说说好话吧？”说完，眨了下眼，小心地观察优寒的脸色。

　　果然，优寒像是有些慌了，眼神闪闪烁烁，“这样，不好吧？我们店里的店员已经够了，现在好像不请人，要不我帮你留意下别的？”

　　“可我就是想跟你在同一家店工作啊，除了挣钱之外，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你，你就跟老板说说呗，大不了薪水低点，我干活会很卖力的！”郁冰信誓旦旦，说得一脸认真。

　　优寒见他不像是说着玩，而且那么坚持，心下不禁有点紧张，也有点怀疑。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要为我准备生日礼物？自己的生日还在下个月，元旦以后呢！昨天突然跟我发火又突然跟我道歉，后来又说那些奇怪的话，而且下午放学时，明明打篮球还打得很起劲的，今天说不练习就不练习了？难道——小冰真的开始怀疑什么了？

　　优寒不敢多想，于是点头道，“好吧，我试试看。”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那什么时候开始？今天可以吗？”

　　“不——不行！明天吧！今天太急了，我先跟老板说说。”

　　“那好！就明天！”郁冰脸上阳光灿烂，心里却是一番暗暗地波涛汹涌：哥，你打算怎么做呢？被我这样逼，你会怎么做呢？所以，赶快辞掉那里的工作吧，那样就不会被我发现了！

　　优寒垂下头，脑子里也在不停的思考和盘算。本就没吃下几口的饭，这会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吃完饭，回到教室以后，优寒看着白宇千那个空着的座位发了好一会呆，良久，终于下定一个决心。

　　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那个人打电话。片刻之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白宇千，是我！”

　　“呵呵，真难得，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太我感到惊喜了，怎么，昨天没找你，想我了？”白宇千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吊儿郎当的轻浮，却也透着兴奋。

　　“我想请你帮个忙。”优寒声音低落，却很认真。

　　“帮忙？”白宇千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裴优寒也会有低着声音求自己帮忙的时候。

　　“是！帮忙！”

　　“呵——，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不是我的奴隶吗？这种情况下，你还来求我帮忙？”白宇千越来越兴奋了。

　　“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会用我的身体好好报答你，绝对不会有怨言！”优寒语气坚定。

　　白宇千捏着听筒，愕然。

　　第十七章

　　“一共是八十七块六毛二，谢谢！……这是您的东西，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优寒站在收银台后面，将装好的东西递到一位顾客手上，礼貌地微笑，点头，送宾，态度完美和谐到无可挑剔。

　　不远处的货架前，一边整理货品一边往这里看的郁冰，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一定不会怀疑这真的是优寒第一次来这里上班。这一身笑脸迎人的好本事，是在那里练就的吗？想到这里，郁冰老大不高兴。

　　收银台对面，是一个小小的休闲小吧，卖一些现榨的果汁汽水奶茶什么的，白宇千坐在高脚椅上，趴在吧台边，手撑着下巴，盯着身着蓝色制服，戴着领结，腰上系着围裙的优寒已经看了好久了，而且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像一点也不累。

　　郁冰抱着一堆购物筐走过去，“嘭”一下往他面前一堆，吓了吧台后面的服务员和面前的白宇千好大一跳。

　　“你干什么？”被挡住视线的白宇千，火大地跳了起来。

　　“你看够了没？”郁冰单手叉腰，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

　　“喂！”白宇千扬起下巴，满脸不悦，“注意下你的态度！我可是你老板！”

　　“老板又怎么样？老板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的员工看吗？我说你去洗手间照照镜子好不好？别把顾客给恶心到了！”一看他这张脸，郁冰就来气。

　　“你不觉得你哥穿成这样很好看吗？干净，清爽，充满朝气！果然还是这样比较适合他，这叫欣赏，欣赏你懂不懂？”白宇千白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掀到一边。

　　郁冰撇撇嘴，恨不得给他一拳。

　　他现在，简直郁闷到了极点，计划虽然顺利进行，但并未按自己所想的发展，尽管哥哥暂时没到那地方去上班了，却没想到给这小子制造了机会。鬼都看得出来白宇千对自己的哥哥心怀不轨！

　　他怎么能不生气？

　　而酒吧那边的工作，他也不确定哥哥到底有没有辞掉。

　　优寒送走面前最后一位顾客，趁这会暂时有空，朝这边正生闷气的郁冰招了招手，“小冰，过来一下。”

　　郁冰将购物筐收到一边，走过去，靠到收银台前，“干嘛？”

　　“你们俩在说什么？好像又在吵架？”

　　“谁跟他吵架了？”郁冰不屑地哼了哼，“哥，你以前好像不是在白宇千家的超市里工作的吧？为什么不带我去以前那家店？”

　　优寒笑笑，接过一位过来付款的顾客篮子里的东西，埋头刷价，“因为那家店现在不要新店员了，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上班吗？刚好白宇千家的超市里要人，我就拜托他了。”

　　“那你还回以前那家店吗？”

　　“不回了。”

　　“真的？”

　　优寒将购物袋递给顾客，笑着说了声“请慢走”，便扭头看向郁冰，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真的！好了，快去干活吧，别偷懒了！”

　　“我哪有偷懒，是你把我喊过来说话的！”郁冰嘟嚷了一下，一步三摇地晃去干活，擦过烟酒柜台时，没忘了再瞪白宇千一眼。

　　白宇千不以为意。自从和优寒有了那层关系后，他就渐渐不怎么忌讳这种事了。虽然被其它店员用别扭的眼神看着很奇怪，但是，他无所谓。

　　因为，他高兴！

　　灯光迷离，斛光交错，音乐声和调笑声不绝于耳，随处可闻的暧昧气息和随处可见的火热场面无不昭示着这里与正寒风凛冽的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少了优寒的“梦醉”，今天晚上依旧热闹非凡，宾客不断。

　　然而，少了优寒的“梦醉”，也是寂寞的。

　　倪聿从“梦醉”里面走出来，钻进泊车小弟开过来的车里。阴沉的面孔如乌云灌顶，气压低的让人害怕。小弟将车钥匙还给展翔，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小费，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跑开了，生怕晚一步，就会被车主人的黑面所煞到。所幸接下来开车的是展翔，早就见惯了倪聿各种情绪面的他，完全不受影响，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因紧张而发生什么交通意外。

　　优寒居然向马哥请了长达半个月的假，这也太不正常了。

　　倪聿从昨天开始就没见到优寒了，给他打电话，居然也不接，明明知道昨天轮到他的包夜，居然不出现！

　　问起马哥优寒请假的原因，那个人居然敢说不知道！摆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叫他看了就来火！

　　倪聿燃起一支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掏出手机，按下几个键，手机屏幕的画面立刻切换，看着信号图里正在某处闪个不停的红点。他呼出一口气，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还在这个城市，没到火星上去嘛！哼！”

　　展翔笑了一下，心思玲珑的他，立刻拿出一本早准备好的市内地图，转身交到他手上。

　　倪聿接过来，心情是真的有点不高兴。

　　弄这个东西，可不是为了监视他用的。

　　叹了叹，却还是在确定了那信号所在区域后，开始在地图上翻找起来。

　　新华路第三个十字路中往左一点，那里是——

　　“展翔，去新华路，美佳超市！”

　　“是，老板！”

　　倪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看错了。

　　站在靠近超市出口处不远的那个收银台前，身穿一身蓝色制服，面带笑容，对顾客亲切有礼的乖巧男生，真的是裴优寒吗？

　　他不是在这里买东西吗？结果怎么会是收银的？

　　虽然这身衣服很配他，衬得他真正像个不折不扣的打工学生，既清爽又好看。可是，这里好像是那个叫白宇千的学生家开的超市吧？优寒跟这个白宇千很好吗？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明明躲这个同学来着？

　　难不成，那个时候两人只是在闹别扭？

　　想到这里，倪聿突然不爽，不，应该说，是更加不爽。

　　好吧，就算你突然突然换了工作，那跟我说一声有什么关系？电话也不接，到底是什么意思？跟我相处时，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我是有好感的，而且前几天晚上，在“梦醉”时，你用那样媚惑的表情跟我说话，那样温柔地跟我接吻，对我说：你被我特别对待了！

　　难道，只是演戏而已？

　　倪聿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像个幼稚的傻瓜！

　　裴优寒，你的面孔可真多啊！你再次成功的挑起了我的兴趣，挑起了我的征服欲，却也同时，挑起了我的不快喔！

　　“滴滴滴……”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优寒趁着现在没顾客，赶紧将手机掏出来，打开一看，是一条未读短信。

　　是倪聿发来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按开来看，下一条信息马上又飞了进来。

　　抬头看了看趴在不远处吧台上快要睡着的白宇千和正在货架后面忙碌的郁冰一眼，赶紧将信息翻开。

　　“我现在在‘美佳’对面！”

　　优寒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超市外面看过去，果然，路边停着的那辆宝马，不正是倪聿的坐骑？倪聿虽然向他招了下手，但脸色好像很不好。

　　下一条：“接我电话！给你两分钟准备！”

　　再看出去，倪聿正拿打火机点烟，一幅不容违逆的倨傲模样。

　　优寒呼出一口气，叹了下，然后拉过旁边一个同事，“麻烦你顶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刚跑进去，关好门，电话铃声果然准时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喂——”

　　“能跟我解释一下原因吗？”倪聿的声音听起来不愠不火，但优寒感受到那似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解释什么？”优寒装傻。

　　“为什么突然请假？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工作？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倪聿一口气丢下一串问题。

　　优寒咬了下唇，“你昨晚是不是一直在‘梦醉’等我？”

　　“你希望我回答‘是’，还是‘不是’？”倪聿呼了一下，像是正在吐烟圈，“优寒，不要试探我的真心和耐心，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没有！”

　　“那原因呢？”倪聿的声音猛然提高，优寒被吓了一跳，心里一阵委屈，半晌说不出话来。

　　注意到他的沉默，倪聿的口气终于缓和，他果然还是不忍心对优寒发脾气。“好吧，我冷静的听你解释，你说话吧！”

　　“……小冰——好像开始怀疑我了。”好一会儿，优寒才终于出声，情绪低落，“我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会恨我的！他说这段时间要一直跟着我，我没办法，才会暂时离开‘梦醉’。对不起，没跟你说。”

　　“原来如此。”倪聿恍然，将烟头丢进烟灰缸按灭，“那你也可以找我商量啊，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你。优寒，你要学着依赖我，你知道，我喜欢你！”

　　“谢谢，但是小冰好像不太喜欢我跟你接触，他也有怀疑我跟你的关系，所以，倪聿，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算我拜托你，行吗？”优寒的声音里，透着忧伤，还有哀愁，更有无奈。

　　倪聿微叹了口气。现在，他真想将优寒一把拉进自己怀里，想要疯狂地吻他，抱紧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心疼他！

　　可是，隔着一条电话线，他不会看见他眼底的温柔，亦不会看见他眼底的情，和意。

　　展翔坐在前面的司机位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倪聿的表情。沉默。

　　第十八章

　　“优寒，你这样做只是权宜之计，瞒不了他多久的，你弟弟很聪明。所以，如果你想完全摆脱他的怀疑，就干脆点，从现在开始就脱离‘梦醉’，以后也不要去那儿了！”倪聿给他出主意，“你要赚钱，有很多种方式！我可以帮你！”

　　“很多种方式？是！赚钱的确有很多种方式，可是，适合我的只有梦醉！”

　　“优寒，你听我说！你不是有在兼职做平面模特吗？我可以捧红你！只要你愿意，如果能受到一些大的广告商的青睐，拿到几笔可观的广告代理费，一千万很容易就赚到了。”

　　优寒突然“咯咯”笑起来，“倪聿，你怎么那么天真？捧红我？如果可以，你以为我不想赚大笔的广告费？拿干干净净的钱？你知道‘梦醉’有多少人碰过我的身体？有多少人认识我的脸？如果我红了，那就等于我这一辈子也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