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学里管理学之类的也属于通识教育,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我粗略的制定了一套执行规则,各部分设下属部门,减轻部主的工作,灵活性和控制力都会大大加强。部主只需向自己的直属下属下达指令,对于第三、四级就不必担心。一旦某一个分级部门出现了纰漏,也可以迅速切断各部之间的联系,不会连累到其他的人。
其实还有一点我没有明说,这样做也可以将四部的部主藏得更深一些。即便有心人想查,也得一级一级往上,而越往上的人可靠性也越高。所以想查清御陵阁,就更不容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却是出于对太后的防范。毕竟她是这陵国最有权势的女人,而且照御风他们的表现和涟对我的警告看,恐怕我总有一天会和她对上。那么,早做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当我提出自己的观点的时候,御天几个居然一副吃惊的样子。在我看来十分自然的事情,在他们就是一种观念上的巨大的转变。好在大家似乎都不反对,而且顺利的执行了下去。
刚拿到这里的账簿时,我实在的郁闷了很久。不出我所料,这里果然是一笔一笔的单式记账,而且账面上进和出是写在一起的。无奈之下,我只好抽出一本新的账簿,提笔在上面分好三栏,基本的复式记账法我还稍稍懂一些。而且,还是阿拉伯数字看起来比较顺眼一点,算起来也比较方便。
却说我这样做了几本账本之后,御地就很有兴致的跑来了,硬是要我将这些“蝌蚪文”和记账法教给他,又和我讨论了一下。老实说,我那一点可怜的知识还是从做会计的老妈那里来的,不过御地是个一点就通的人,往往我说出个大概,他就可以举一反三,省了我不少功夫。
取过案头的一本账簿,这是红叶从御地处刚拿来的。翻开第一页,我就不禁惊叹了起来。不愧是御地,这就是我前世的三栏分页式账簿嘛。
细细核对了一下,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一杯温热的清茶放到了我面前,就听楚闲在一边说道:“这是你开的钱庄吗?你至于这么拼命,脑子里除了干活就再也放不下别的了?”
我笑看着他,没有回话。这不就是我的钱庄么,只不过不能诉之于众罢了。
眼光扫到外面,又看见几个流民走过,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瞧着甚是可怜。我已经从御风处得知,南边遇到了洪灾,这些都是逃难的穷苦人。而苏涟衣最近也因为这事忙得不可开交。
印象之中,洪涝灾害总是伴随着饥荒和疾病,所以御陵阁在我的授意下,已经收购了一大批的粮食和药材,以防备某些不良商人的投机。做完这些,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第36章
人们总说怕什么就来什么,果然,洪水退后不久,就传来了瘟疫肆虐的消息。据说南部一些瘟疫严重的地区已经全面封锁起来。
这日,涟一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走进房中,刚坐到他旁边,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我明天就要走了。”
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去哪里?难道……是南边?”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派了很多官员去,甚至连太医都去了几个。只是那病因却还查不出来,而且瘟疫还有扩散的趋势,我不得不去。”
“是不是太后……”
“不排除她推波助澜的可能,不过即便她不算计我,我也早有了这个打算。我只是放不下你。”
“你去吧,我会等你回来。”将自己埋在他怀里,说着违心的话。如果一切顺利,我自然会乖乖呆着。但是,只要从御风那里得到一点让我不安的消息,那么谁也不能阻止我去你那里。
第二日一早,送他出城。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胸口又闷闷的疼了起来,忍不住轻轻颤抖着。一边的楚闲见我不对劲,连忙扶着我。靠着他的肩膀喘息了一阵,总算好些了。
睁眼看见他担忧的眼神,我调侃道:“看来是缺乏锻炼呢,你要不要陪我跑步?”
他却认真的道:“我看我还是陪你去看大夫的好。”
“家里刚走的那个不是大夫吗?”
“没准他不太可靠。”
这可是我最近听见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如果连他都看不出,那这京城里也没人看得出了。没事的,我这是痼疾。”虽然这几次痛得有些奇怪,我却没放在心上,想着大概又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惹的祸吧。
被楚闲这一搅和,离愁别绪也淡了不少,我便带着红叶回钱庄去。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朝都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我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起来。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就不舒服。这日一回到家里,就和红叶把所有现成能吃的东西都装到一个大篮子里,提了出去。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早已经发完,人群却还是源源不断的涌过来。看着面前那些企盼的目光,除了任由他们扯着我的衣袖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恍惚只间,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然后就飞了起来。抬起头,就看见楚闲放大的脸。
“你是想被人挤死吗?”他有些生气的冲我喊道。
尴尬的笑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前院里了。而茗剑正杀气腾腾的站在门口。人群一见他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不久就都散开了。红叶这时也衣衫不整地走了进来,被我下了死命令不可动武,也真是难为她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快和外面难民的一样了。不得不感叹,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眼看是不能穿了,只好进去换一身。
我才刚走进去,就有一位客人上门了,找的却是楚闲。那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上次在赌场时的中年男子。眼见四下无人,他贴近楚闲的耳朵说道:“主子,传来消息说皇上龙体不适,二皇子又蠢蠢欲动,局面有些不受控制。您在陵国的时间太久了,恐怕有些不妥。”
楚闲听了,眉毛轻轻的皱了起来。他埋头思索了一阵,终于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接着就向后院里行来。
脱下外衣,一只小小的玉瓶骨碌碌滚了出来。我有些神思不属地望着它,那人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传来了,就连御风都打探不到那里的具体情况,因为那里已经到了只准进不准出的地步。你让我如何不担心?
只是多半会遭到御天他们的阻拦吧,不过就算他们不许,我也要走一趟。
楚闲推门而入,就见那人呆坐着,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胸口挂着一把小巧的翠色玉锁,映得皮肤越加的莹白。拿起桌上的外袍披到他肩头,然后紧挨他坐下,双手情不自禁的从背后揽上他的腰。
感到他轻颤了一下,似乎是想挣出来,忙道:“不要动,就让我抱一下。”然后怀里的人就安静了下来,就听他轻轻的问道:“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吗?”
楚闲轻“嗯”了一声,抱着怀中人,感到心头的烦闷都已经消散了。皇家情薄,可是这里却很温暖。许久以后,他才放开手,只是要走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见他沉静了好久也不说话,我便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打算明天去疫区。”
“不行!”他一下子坐直身子,双眼瞪着我道。
“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我也去。”
“我去帮涟的忙,你去做什么?”
他支吾了一阵,然后有些孩子气的道:“我去定了。”说着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很久以前就被他这样抱过呢,真的是很熟悉的怀抱。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都甩了出去,站起身来收拾包裹。
正收拾着,红叶推门而入,问道:“公子要走?”
“你怎么知道?”
“那对主仆为了这事正吵得厉害。”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去的。”
“那红叶呢?”
我抬头看着她道:“你是想阻止我,还是和我一起去?”
“依红叶的本意,是要阻止公子的,但是红叶只听公子一人的话。”
真不知道御雷是怎么培养她的,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绝妙的话来。
我想了想,坐到桌边写了一封信,交给她道:“你把信交给御地,让他安排一下,把之前我们囤积的食物、药材都送到疫区去。我就先走一步。对了,这封信等明日我走了再交给他们,否则我恐怕就出不去了。”
“公子的安全?”
“我带着球球呢,放心吧,它可实实在在抵得上一个武林高手。”
红叶听了接过信去,说道:“公子万事小心。红叶交了信,就马上来找你。”
才刚送走红叶,茗剑又走了进来。一看他那副小心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是瞒着自己主子来的。
就见他扯着张苦瓜脸走到我面前,说道:“林公子,求你劝劝我家主子,别让他跟去了吧。”
“我可没有同意让他跟去。”
“咦?”茗剑瞪眼瞧着我。
我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起来。还没说两句,他就大惊失色的抬起头,胡乱的摇着。
我佯怒道:“你到底做不做?”
他无限委屈的看着我:“不是我不想,是主子的功夫在我之上……”
“那你稍微阻他一阻,这总办得到吧。”
“这个倒是可以……”他犹豫了一下,又涎着脸凑了上来,“只是,万一主子秋后算账,公子你可要替茗剑担待些啊。”
这人,明明比楚闲还大着好几岁,怎么看着像只猴子似的。人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我看这句话该改改了。
一大早,我就在自己门口看见了整装待发的楚闲和茗剑。
“你真要跟我去?”
“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那你也不问过我的意见?”
他躲开我直视的眼睛,赌气似的把头偏向一边。
趁着他转头的一瞬,我朝茗剑使了个眼色。他一点头,忽然贴近楚闲,伸手自后反绑住楚闲双臂。
楚闲惊怒道:“茗剑,你做什么?!”
毕竟是自己主子,茗剑也不敢太过用力,眼看他就要挣脱出来,我运转体内熟练已久的真气,手出如电,轻轻一掌劈在他颈边的大动脉处。
他自然没想到我会出手,就这么惊讶的望着我,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茗剑接着他家主子,不放心的问道:“林公子,你下手可有分寸,我家主子真的没事吧?”
摇了摇头让他安心。这个时代,要说谁最了解人体的构造,自然是非我莫属。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大脑缺氧造成的晕眩,不久他又会行动自如。
自袖中掏出涟交给我防身用的小瓶,交给茗剑:“这里有些药水,你只需放在他鼻端,闻上一下,就可以让他几个时辰疲软无力。快带上你家主子走吧。”
其实昨晚茗剑已经将他家老爷身子有恙的事情告诉我了,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转过头去,看见他正怒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只是一时无力,还爬不起来。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老爷子不舒服,你这做儿子的自然应该回去。等他病好了,你可以再来。”说完这句,就取过桌上的包裹,走了出去。
随着那身影的渐渐远去,楚闲的眼前也闪现出一幅相似的画面来:迷雾,悬崖,和缓缓消失在视线里的白衣……
心里忽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惊慌失措,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从手中流走。
一阵从未有过的头痛袭来,眼前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夜光佩,玉锁,白虎,红衣……只是这些画面中的主角却都是同一个人,梦中那人的脸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他缓缓伸出手去,只是那人却已经走远了。昏迷之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云弃玉,你给我等着!”
第37章
匆匆出了城,向南行去。球球还在城南的枫云岭上呆着,最近都没有时间去看它,只是吩咐御陵阁的人替我照看着。
远远的就看见两个身影,一蹲一站,互相瞪着。
又来了……
我也不客气,走上前去,劈头就问道:“你到哪里去了?一张纸条就打发了我吗?”
谁知他“噌”的一声,就拔出剑来架在自己颈间,说道:“我知你心意已决,只是你要带上我。”
刀面映着日光,晃得人眼疼。我忙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侍冰言却不吃我这套,道:“别想用对付他的办法对付我,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怎么知道?你躲在暗处偷看?”
他忽然之间红了脸颊:“答应不答应?”
都是怎么了,刚才那个就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现在这个又拿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叹了口气,道:“答应答应。怕了你了,就算不让你来,你也会跟着吧。”
就见他“唰”的一声收剑入鞘,喜滋滋的跟了上来。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躲在暗处偷看?”
他有些心虚的“唔”了一声。
既然来了,他还不现身。我直觉此中有异,却也不便多问。不过有他在身边,倒真是安心了许多。
侍冰言想到他不让那人跟着,却同意自己跟去。想来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恐怕也不一般,不禁微微的翘起嘴角。
仔细想过,似乎还是坐船快些,我们就赶到码头去。谁知几个船家见了球球,竟然都哆嗦着不愿意载。侍冰言索性甩出一锭大大的银锭,将一整艘小船买了下来。就由他划着船,带着我和球球一路顺流南下。
这小船假假住下两个人一只虎,二人每天上岸随便吃些,再买些东西带回给球球。虽然陆路上关卡重重,防范着疫区的瘟疫,水路之上却畅通得多。
眼看着离南边的疫区越来越近,侍冰言却有些不舍,巴望着这条水路永远都没有尽头才好。好不容易有了和他独处的机会,每日里两人就挤在那小小的船舱里,可以挨得他近些。有时甚至因为贪恋着他的睡脸,就这样静坐一整个晚上。自己这样的身份,从不奢望可以得到什么,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已经满足了。
只不过天不遂侍愿,不几日,我们就进入了南方的地界。
洪水刚过,又是瘟疫肆虐。一路南下,行人逐渐稀少,景致也越发的凄凉起来。
这日我们在一个小码头吃过了饭正要上船,就听见远处传来哭闹声。寻声望去,却是一个年轻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急匆匆向这里赶来,身后追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那少妇见了我们,就直直地冲了过来,嘴里喊着:“求两位大爷救命!”
这么多人追着个妇人,也确实有些过分了。我正要开口,那追着的一群人中,领头之人老远就喊道:“两位千万不要近她的身啊,她的孩子染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