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温泉旁的一片长草丛中,一双金色大眼缓缓露了出来。某个庞大的白色身躯趴在地上,满脸奸笑、兴奋至极地盯着潭边某处。沿着它的角度看去,只能隐约辨认出两个人影。奇怪的是,它的视线却没有停在那两人身上,而是停在他们身侧。明明空无一物,它却看得饶有兴致。
终于……
随着潭中一人闪电般的起身,圆溜溜的虎眼中光华大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嘿嘿,傻晟得逞了!
眼前人影一晃,下一刻已然消失在浓密的枫林中。两只圆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渐渐弯成了月牙状。
似乎,比预想的要好……
踮起脚掌上的肉垫,球球抬起屁股,晃悠悠地随着走了出去,好戏上演,它怎能不看?
初春的天气虽然宜人,却也是很多疾病高发的时段,一向恬静的药庐,此刻也显得热闹了不少。庐内已住满了病人,外面等待就医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一干人等都知道神医的名号,不管贫富贵贱,倒是没人敢搞特殊待遇的,全都自觉排起了蜿蜒的长队。
排在门口的是一位京城来的老爷,也不知是什么毛病,汗出如浆,满面通红,脸色似是十分不耐。两边的仆人一个打伞一个扇凉,还是没什么效果,看这老爷的脸色,只怕心里也和面上一样“烧”的正旺,只不过神医门前不敢造次。眼瞅着就到自己了,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中间还不时响起年轻女子的尖叫声,他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人影自远处靠近,身法极快,手上似乎抱着一人,口中直喊:“苏涟衣,你快出来!”
身后门扉吱呀一声响,一袭白衣翩然闪现,几乎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苏涟衣已从内室到了药庐之外,清秀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焦虑,眯眼看向声音的来处。只一眼,面上神色又多了些愕然,着实透着古怪。
另一边,京老爷一双鼠眼瞬间瞪圆了——居然敢插本老爷的队?好大的狗胆!
满腔心火正旺,一看苏涟衣的脸色更是会错了意,那京老爷立时中气十足地吼道:“竟敢直呼神医的名号,如此不敬,本老爷这就替神医出气!”
说罢不等苏涟衣反应,他立刻带着家丁冲到前面。就这喊话的功夫,那人也已经到了面前。众家丁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失去了贼人的踪影,倒是那老爷有些功夫底子,却也只逮住个模糊的影像,伸手随便一扯,好像碰到了一边衣角,便立刻使力去抓,哪知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一人低喝道:“放手!”还没顾得上向苏涟衣邀功,他已经站立不稳,嗷嗷叫着滚了开去。
那老爷翻了几个跟头,好不容易停下,恍惚记起刚才对自己出手的似乎是——神医?马屁拍到了马腿,那自己的病……顾不上浑身酸痛,眼光赶紧转到苏涟衣的身上。
只可惜苏神医哪还有多余的功夫来管这会错意的,替那怀中人熟练之极地切脉诊过,这才面无表情地从那插队者的手里把人接过,一声不吭,转身进了药庐。那插队者正要跟上,却被紧接着阖上的门板隔在了外间。那人一呆,目光凝在那层薄薄的门板上,似乎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犹豫中,最终还是轻轻推开门,闪了进去。
只是这位老爷却有些回不过神了,这个……刚才插队那个,如果自己没眼花,应该……好像……没……美人呐,身材真好,不如就跟了老爷我吧……
眼前全是雪白的肌肤,晃来晃去,咦?有点头晕……
“扑通!”
“老、老爷!——”
“唔……”
“别动,再躺一会。”
“我这是怎么了?”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再把房间打量了一遍。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记得自己之前在泡温泉,怎么这会儿回到房里来了?而且——
“涟,我记得这间屋子平时很少用……”几乎是最里面的房间了,得穿过整个庭院才进得来。
“你也知道最近病人多了些,早前就没有空房了。”
“那我的房间——”
没等我说完,涟已经打断我道:“再者这里更为安静,你才可好好休息。我已经吩咐下去,无论是谁,若是有一丝声音吵到你,就立刻给我离开神仙居。”
“这又何必。”侧耳听了听,果然是十分安静,确切的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诡异,“涟,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刚才替你把脉,可是……”
“没有没有,”看他紧张的样子,我连忙撇清,“我大概是泡的太久了,下次一定会小心的。”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才放心似的舒了口气。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我在红尘这件事上瞒着他之后,他给我的“诚信指数”就降了不止一个档次,我即便想要赚回来,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次还真是晕的没头没脑,似乎只是睡过去了而已,可是一般人会在那种时候睡着吗?呃,那种时候……
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趁着涟站在我背后替我擦头发的机会,不用和他面对面这么尴尬,我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见过显儿了吗?”房里除了我们,确实再没有旁的人了。
他没回答,手上的动作只是稍稍停顿了一刻,紧接着就听见一声细微的轻叹:“你也该多爱惜自己一些……”
只这一句,我哪里还敢多问,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歉疚而已,若非有涟在身旁时刻照顾,我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我自然知道最辛苦的还是他,当下便乖乖坐着,任由他摆弄。
忽然有一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尽管刻意压低了音量,可是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听的还是十分清楚:“你们见过苏神医吗?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似乎得不到回答,他只好另外找人,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那声音透着止不住的焦虑,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这回又担惊受怕了。回头看了涟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立刻冲着窗外喊道:“显儿,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门口就多出了一个人来:“弃玉,你醒了?头还晕吗?我去你房里,可是你不在……究竟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忽然就晕过去了呢?”后一句却是对着涟说的。
“也许你比我清楚。”涟偶尔也有生气的时候。
显儿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转向我道:“以后不会了,弃玉,我保证,是我不好……弃玉?你、你怎么了?样子有些不对劲……”
“显儿……”我瞪着眼睛,回头看了看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涟,再把头转过来对着显儿,呆呆问道:“你一路上,呃,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所有的人应该都看见了吧……
“什么样子?我怎……”他随着我的视线低头,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一张俊脸倏地通红。那里只有只有一件薄薄的贴身小衣,而且衣服沾了水,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贴身”了,更何况内里的若隐若现……
一屋子的寂静……
直到冰言疑惑的声音自窗外响起:“肥球,你这是衔着谁的衣服呢?耶?你还得意?”
似乎是遥相呼应一般,屋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悲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