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哼哈着,“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我担着。”
听到这话,他停手的人又冲了上来。我招架着,突觉得眼前一黑,向后跌去,这才知道面上中了一拳,脸颊后痛起来。还没待我爬起来,那伙人死死按住了我的手脚。
“你们放开我!混蛋。”我大声喝道,咬着牙和那群家伙挣扎,嘴角有点甜,想必见血了。¤自〓由§自¤在〓
“祺祺”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拨开了按住我的人,拎起我死命的摇,两只大手像两只大钳子紧紧钳在我的肩上,几乎要把我的肩骨捏断。
“堡主。”周围一圈的人都跪下了,只有我被他抓着站在那里。
“堡主。”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怕自己的脸吓倒他。“我叫溪生,我不认识叫祺祺的人。”
“你把头抬起来。”他的声音很焦急,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相貌丑陋怕惊到堡主。”我很有自知之明。
“抬起来。”他命令道。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扬起脸,对上一张异常英俊的脸庞,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这就是堡主,好年轻啊!我在心里说。偏偏此时我的脸颊开始发热发麻,疼得让我眼眶酸涩,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太丢脸了,我眨眨眼睛,强抑下泪意。
果见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赶紧又低下头。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他放开手,问我。
“我叫溪生,堡主。”我答。
“溪生?”
“是的。”¤自〓由§自¤在〓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受伤,割的。”我回答的心平气和,早就看开了。
“你现在在个管事门下?做什么?”
“我在方管事手下,作柴童。”我是有问必答。
“好像啊,好像啊,真的好像啊!”我听见他喃喃的说。
“你以后就住在‘松风院’吧!”最后他兀自下了决定。
“啊——”众人一片哗然。
松风院,我惊讶的抬起头,那是那是——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作柴童了,林管家,你等会儿安排一下。”他丢下这句话,走了。
“天,他走了什么好运啊~”
“真不知道堡主那是什么眼光,我的妈,瞧他那张脸~”
“嘘,人家现在可是飞上枝头作凤凰了。”
…… …… ……
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我愣在了当场,松风院,那哪是我们这种下人住的了的地方啊!这意味着……而我?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我茫然了。
好久没有洗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
好久没有穿这样干净的衣服了。
好久没有吃这样一顿不需要抢的舒心饭了。
我坐在桌边,仍以为自己在做梦。
“堡主!”看见他,我站起身来。
“坐!”他示意我坐下,言语中有不容反驳的霸气。
我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他一掌拍灭了燃烧的蜡烛,房里一下子黑了下来。
我的心跳了一下,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该来得总会来的。
“堡主,我……”我舔舔干燥的嘴唇。
“叫我亦华。”
“不,小人不敢!”我几乎吓得跳起来,就凭我,直呼堡主的大名?
“叫!”黑暗中他的命令令我折腰。
“是。”
我犹豫着。¤自〓由§自¤在〓
“叫啊!”这次声音里充满了焦躁。
“亦…亦华……”我很小声很小声的叫了一声。
“再叫,大声点。”
“亦,华——”第二遍顺口多了。
“再叫啊!”
“亦华!”越叫越顺口。
“不要停!”
“亦华,亦华,亦华……”我顺从。
“祺祺。”他突然紧紧的拥住了我。
“堡主?!”我被吓住了。
“不要停,拜托你,不要停!”他喃喃的低语,既渴求又痛苦。
“亦华,亦华,亦华……”我机械的重复着。
“祺祺,我好想你啊!好想你!”
这一夜,我说了一夜的“亦华”,而堡主也就这样抱着我,在这黑漆漆的夜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思念,祈求,口中一直叫着这个名字——“祺祺”。我的衣袍,干净的衣袍,也被不知名的夜露给打的很湿很湿……
情之一字啊!
也就在这夜,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原来我要扮演的是一个替声,替声而已。
好几天,堡主都夜宿在我的松风院,别人都说他宠我,都说我福气,一个丑八怪也不知是哪辈子积德,竟然青云上天了。
而我知道,我只是他的替声而已,连替身都谈不上。他从来不碰我,只是一遍一遍的让我唤着他的名字,在黑暗中搂着我,只叫着一个名字:祺祺。
如果不是那天,也许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景况并不是最糟的,呵!
那天断情庄庄主谷千秋来访,我遥遥看见他和堡主在亭子里说话。他身边跟着一个甚为娇憨的少年,面似芙蓉,眉宇间却又这一股傲气。谷千秋似乎很疼他,极宠他,看着他的眼睛都充满了溺爱。
可我却好同情他,我是过来人,我看得懂谷千秋的眼神——就像堡主看我一样——他是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啊。有疼,有宠,有恋,就是没有爱。好可怜的孩子,他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替身而已。
还是那天,堡主喝得大醉,进了我的房,一个劲的叫我叫他,他一边哭一边自语:祺祺,原谅我,祺祺,原谅我。我木然的重复:“亦华,亦华,亦华……”他似乎越来越激动,然后,他吻了我,很粗鲁也很温柔,我没有反抗,我心里明白这一天早晚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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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夜之后,我从松风院搬到了祺萝院。堡主虽然还是经常过来,却不再一个劲的叫我开口,反而总是静静的看着我,眼里带着复杂的神色。而我也乐得清闲。
平静的日子过得颇为风轻云淡,除了偶尔前来套交情却屡屡被挡在院门外的一群苍蝇的咒骂比较扰人外,却也没什么。林伯来了几次,每次都抹着老泪说对不起山伯,没能好好照顾我,还让我陷入了这个泥潭。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是很知足的人,现在的日子能过,就行了。
好容易送走了林伯,我溜达到后花园喘口气。哪知却意外的在花丛中看到了一只黑脸的小猫。
那时他所在花丛里捉蚱蜢,蚱蜢跳得甚为灵巧,而小猫却似乎很笨拙,可他捉得极专心,连我站在一旁许久也没发现。直到他摔倒在棘棘的花刺上,磕破了膝盖,也被刺划得血痕斑斑。
令我诧异得是他竟然没有哭,他擦了擦膝上的泥块,抬头看见了我,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是没有哭。
好有意思!
我难得有兴致地把他拎了回去,叫来了热水,让这只小猫先去洗干净,然后给他上药,他的一双眼睛很静,表情也很平静,在上药的过程中他动也没动一下,我很好奇这么一个五岁左右大的男孩是如何成就如此一份超越他年龄的成熟。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奇的看着这个刚刚沐浴过小娃娃,方才泥土遮着没看出来,其实他长得还真不错,粉嫩嫩的脸颊,真让人想捏一把。黑黝黝的眸子清澈可人,长大一定是迷取亿万芳心的美男子。
“阿琪!” 他盯着我好一会,好像在思考,然后他用微带水泽的手指在红木桌子上清楚的写下了一个“琪”字。
琪?莫非?我思索着。
“阿琪识字?”
“嗯,阿琪很早就会自己看书了。”
“阿琪为什么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自〓由§自¤在〓
“因为……”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的样子很可怕。”
“不会啊!”他偏着头,“你很漂亮。”
漂亮?我嗤笑,连这么小的孩子也学会了阿谀,说谎讨大人开心了。
“是吗?”我虎着脸想吓他。
“嗯,”他用小手碰了碰我的脸,“你的这里很漂亮。”然后比了比自己的眼睛。
看着那双清澈的瞳孔倒映出我的震惊,我尴尬的转开话题,“你肚子饿不饿?”
“饿!”他点头。
我摇铃唤来哑仆,叫来一盘点心。他显是饿极了,两眼盯着糕点流露出垂涎,可却端坐在桌边没有动手。显然在等我开口。
“吃吧!”我说,话音未落,他抓起一块云豆糕就咬,开始有些急躁,可吃相颇为斯文,看起来既有教养,只是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扫荡一空。
“还要吗?”我问,看他犹有未饱之意。
“嗯!”
“那晚饭怎么办?”
他低下头,用小脚踢啊踢。
“先喝杯茶吧!”我心软的再招来哑仆去厨房取点心,而他则在一边大灌我的菊花茶。
就这样,一个下午,他坐在我这儿,吃掉了我四盘点心,灌完了我两大壶菊花茶。
一连几个下午,他都会准时到我这儿来吃点心,倒没有第一次的大胃口,每次都坐在桌边和着新泡的茶,细嚼慢咽的吃尽一盘。而此时的我要么坐在窗边发呆,要么自看自己的书。他是个很安静的小家伙,出了第一次,我们很少交谈,可我挺喜欢他这样待在我身边的感觉,我想我应该也是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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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我心疼的捧着他的小脸,上面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赫然在目。今天他来的特别晚,我还以为他不会过来了。哪知来了却是这副光景。猫狗养了三天都有感情,何况是人呢!
“没事。”他的小脸很漠然,推开我,坐倒桌边照旧去吃他的点心,一口一口机械的嚼着,他努力的蠕动着肿得半高的脸颊。
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我端来一盆热水,用热毛巾给他捂脸,他怔怔的望着我。
“没事!”我把他抱坐在窗边,翻开手边的《庄子》,读给他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鹏之徙于南冥,水击三千里,抟扶遥而上者九万里……”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
……
他乖乖的待在我的怀里,不动不说话。我俄而给他换一下热巾,喂他击口茶。
黄昏渐近,橘红的残阳从窗口透进来,照在他的脸颊上,消肿了,我安心的吐了一口气。哑仆向我打着手势,告诉我堡主派人来说今儿不过来,让我不用等了,自己用膳。
我摆摆手让他下去准备。
“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吧!”我自顾自的说,吧他放坐在桌边。
他依然不开口,默默的吃饭,我只能苦命的忙着挟菜给他,不然他只有有扒白饭的份,不过这个娃娃好养,来者不拒,一点也不挑食,我无聊的想。
吃完了,他还是不动,怎么办?我点上灯。
“要睡吗?”
他拽着我回到内室,和衣窝到我的床上。得寸进尺了吧!算了,不和这孩子计较了。我转身想让他安心睡,却发现自己被他扯住了衣角。回头,看见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静静的看着。
我投降,脱下外袍,我躺倒床上,他缩在身边抓紧了我的衣衫。
“睡吧!”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他,他将小脸埋进我的衣衫,浑身颤抖,我知道他在流泪,因为我感觉到衣服凉凉凉凉的。
第五章
以后,他成了我这儿的常客。还经常赖在我这过夜。我似乎也越来越纵容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也许是是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和我一样的寂寞。看着他的眉眼我心里隐隐有些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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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多了几分慵懒,我倚在窗边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手上的书,实在没什么看书的心情。空气有些燥热,我转进内厅换了一件衣服。我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不是哑仆。他的脚步没这么轻柔。
也不是小猫,他的脚步较为轻快。
我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底。
缓步出了内厅,只见一位厅外站的是一位女客。面容姣好,峨眉凤目,翠翘金雀,缎衫绸裹,衣着华贵。一双冷眼死死的盯着我。果然是她,素未谋面的堡主夫人。
“你就是溪生?”她傲气凛然的问。
“我是。”我不卑不亢的答道。
“哼,不过是个丑八怪,还以为他的眼见有多高,也不过如此啊!”她冷笑着,倨傲的仰起脖子甩袖而去。
我不反驳,因为这是事实,还因为我根本没有立场反驳。她是高高在上的堡主夫人,而我不过是一介小小娈童。虽然现在得宠的是我!
哑仆满脸不安的走进来,比划着问我,要不要告诉堡主。我止住了。何苦呢?我又不准备花心思与她斗法,我领的可是堡主的月俸。再说,说了又如何,难不成还指望堡主为了我和堡主夫人为难?我,一个替声,恐怕还没这个分量吧!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连堡主夫人都惊动的了,看来外面的言语是够激烈的了。
我一笑,自又去看我的书,与我又有何干,我又听不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那日之后,堡主一连几天没过来。等着看我的笑话的人可不少,都说我这个的“凤凰”还真短命。偏偏令他们失望的是,堡主虽是没有来,可堡主夫人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我依旧作我的“凤凰”。
也许堡主觉得无需为这种小事费神,倒是报信的人多事了。
日子也可无不可的过着。
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暴雨前的宁静。
我捂住肩头流血的伤口,无力的倚在墙角。在心中苦笑。昨儿刚听说堡主和堡主夫人大吵了一架,还砸了凤栖楼,下人们都心惊胆战,生怕被卷了进去。今天后院走水,堡里的人都去救火,我却看见她意外的到访,就知道不妙。果然是糟了池鱼之殃。堡主夫人想是要把一肚子火发在我身上了。啧啧,看看那雪亮的匕首。就是不知是要在我身上开几个洞撒撒气,还是干脆要了我这条小命。看着一室破碎的家具,如今我已退无可退。
“你为什么要回来?”她攥紧了匕首,语气森然,匕首上不断下落的红,是我的血。
“夫人……”
“你闭嘴!”我刚一开口,她立刻反应激烈。
我心知不好,乖乖的闭上了嘴。
“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走了,干么还要回来,”她几近疯狂的舞着匕首,滑过一道道银光。“你不是放弃了嘛!为什么又回来和我争。”她冲着我吼,赤红的凤目中满是狂乱。“你不要妄想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贱人,所有的人都让我给调开了,哈哈哈……”
不对劲,我开始为自己的一条小命祈祷,后院的火和她可能逃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