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宰相黑了脸,握紧了拳头。他真想将大胡须强盗的肉给一片片割下来,洒上盐水,让他也尝尝那种动不欲生的痛苦!
正义感充斥於心,这种场面竟没人阻止,正想跨出大门制止这种惨无人道的虐待,老光却拉住了他:「大人,万万不可!」
「为什麽?」玄宰相瞪著老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忿怒地从齿间挤出。「难道你也要见死不救?!」
「不是的!」老光拉紧了玄宰相,「大人忘了现在我们是在南蛮,一旦出了事是没有军队保护的,而且对方不是之前一两人的土匪光凭大人您一个人可摆平的,更何况您忘了紫衣公子吗?要是我们落入他们的手中,您想紫衣公子会变成什麽样?」
玄宰相顿时唰白了脸。
如果是紫衣……也许落得比那个小姑娘更惨的下场!紫衣的俊俏是无人能比,万一被那些强盗给抓了去,也许……玄宰相瞪著强盗……也许紫衣会沦为众人泄欲的工具!
不!光想像他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就好像灵魂被丢进油锅里炸!他怎麽可能让紫衣遭受那种待遇!可是、可是他怎能见死不救?!
玄宰相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唷!这里还有个俊小子啊!」强盗糟踏完小姑娘後随手将她一丢,软软的身子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又是一条花魂的消失。
强盗向玄宰相缓缓走来,脸上挂著不怀好意的笑。玄宰相眼光如炬地瞪著他们,忍住想将他们剥皮的冲动,试著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临机应变。
不过……等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脸孔後,在场的人忽然闷不作声,只有还顾著急忙逃跑的南蛮人不小心撞倒东西的声音。现场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全身肌肉紧绷、四肢僵硬、心跳加速、手脚发冷,尤其以强盗集团的团员为最。那发白的脸好似忽然身染什麽重病般,快要一命呜呼哀哉。
「头子……那俊小子很、很眼熟啊……」有个大胡须强盗的部下吞了吞口水,迟疑地说著。
「会、不会是刚好长得像而已?」另一人脸上开始滴汗了。
「可是……有人、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吗?」
「而且连眼神都一样……」
强盗们开始觉得明年的今日也许就是自己的忌日了,不知对方会不会好心留个全尸供後人参拜?
「有、有这麽巧的?」大胡须头目紧张了,他的汗已经滴进眼里,腥咸地让他快睁不开眼,可是他竟然碍於对方的脸色,不敢伸手擦汗!别说擦汗了,他快要连呼吸都不敢了!
想起前几日自己与兄弟们的遭遇,大胡子头目顿时觉得从心底发冷,不禁全身颤抖发软无力。
「你们……」玄宰相眯了眼,凝著声,发话了。
强盗们紧绷著神经,喘息声渐渐加大加重,提心掉胆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挺眼熟的嘛!」
碰!电光石火间,强盗们纷纷倒了下去,跪在地上,汗已湿透衣衫,不但粗糙如稻草的头发被汗水濡得像一根根竹制的大扫帚一样,条条分明,而且手中的兵器也因为手心盗汗而差点握不住。
强盗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前两天毕生难忘的事。
那时他们听闻从京城被放逐到南方的玄宰相会带著一批人马和满箱满车的珠宝财物经过他们所居的虎坑山,於是大家整装出发,个个拿著武器,一副凶残地等在必经通道,准备勒索。
结果,人是等到了。不过玄宰相竟一下子使出之前他们听闻过的移形换影之武林密诀,一眨眼就擒住他的脖子,那时他连“把钱交出来”都还没说完,自己的命脉就被玄宰相控制在手里了!
再加上他身旁一个紫衣人儿会使传说中x门的独门暗器,招招痛击身上十多个大穴(虽然後来听说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弹弓,不过还是不能大意)。虽然对方没有杀意,只是让自己全身疼得像火在烧,但这造成自己不仅勒索无果还反被勒索了一只爱马,让他只能抱著疼痛的身躯含泪目送两位武林高手骑马潇洒地离开。
原以为今生今世不再相见,却在如今的场合见到了面,这该说什麽?机缘?孽缘?还是该说好久不见?
强盗们简直欲哭无泪。
「哦……」玄宰相这时似乎想起什麽了,长吟一声。「你们莫不是那个虎坑山的土匪?」玄宰相丢出的虽是疑问句,但过目不忘的他在当年中状元时就曾以此项特技闻名全国,如今哪有可能认不出强盗们的事,只不过藉机唬住他们,让他们好因此败退回山。
强盗们齐唰唰地白了脸,一副世界末日来临般。
这次玄宰相又要施展什麽绝招了?
移山倒海?
乾坤大挪移?
还是传说中的九阳神功、太极拳?
「大人饶命啊!小的以後不敢了!」不过先下手为强,强盗们个个猛虎落地地嗑头认罪,欲以自首投案之罪名请求玄宰相大人从轻发落,给予他们再一次的人生春天。
「饶命?!你们还有颜面来向我求情饶命?!」玄宰相万分悲愤。难道那个小姑娘就应该让他们糟蹋著玩,然後带著一身残破的离开人间?饶命?那她的命谁来饶?!
「你们奸淫掳掠,不仅抢夺良家妇女,还强夺百姓财物!这样的你们可以饶命吗?!刚刚那个小姑娘你们又饶了她的命了吗?」
「不是的大人!」强盗们急忙反驳。
「不是?!难道我眼睛瞎了,方才我亲眼所见的全是我的幻想?!」
「不是的大人!请听我说!」
「还有什麽话好说!」
「我们只是演戏啊!」强盗们哀号。
「哼,你们以为我是白痴,那麽好骗?」玄宰相冷笑,然後修长的手指指向小姑娘陈尸处,「人都死──」原本的陈尸处竟毫无一人!玄宰相惊愕地四处张望,竟然见到小姑娘坐在他们的门前吃起包子来了,边从两腿间掏出破掉的蕃茄摆在脚边的地上,那不雅观的姿势和震撼的事实让玄宰相瞋目结舌!
「真的是在演戏!」
「这是怎麽一回事?!」玄宰相脸色铁青,气得全身发抖,看著强盗们的眼神彷佛要将他们身上瞪出个洞来!
「大人请冷静听我说。」
「说!」
这下子玄宰相才从强盗们的口中得知他们会奸淫妇女其实是用来吓唬南蛮人,让他们以此警戒於心好交出钱财,其实他们从不真正伤人,就连日前抢劫玄宰相他们也是有人拿钱怂恿他们做的。否则他们在山上勉强自给自足,虽然粗鲁豪气过份了些,但还是条汉子。
而怂恿他们的人就是张大官,但张大官为什麽要这麽做强盗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有钱可拿好轻松过活。
玄宰相沉吟著:果然关键还是在张大官身上。
到底有什麽原因能让张大官怂恿土匪造成南蛮人内心的恐惧和生活的紧张,进而排斥朝廷而想发起反叛?
难道幕後还有黑手?
不过这是必须从长计议的,强盗们虽然罪不在死,但毕竟是犯了罪,见他们诚心想改过,玄宰相也就放了他们回虎坑山日後再做决议。
现下最重要的是张大官的心态了。
究竟主谋者到底是谁?
13
这个问题玄宰相想了足足一个下午。思考时总是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泡在後院的围墙旁,想要看看对方究竟还有多少人,要他们不要发起无谓的战争,因为需要处制的人事实上只有张大官和背後的主谋者。然而,玄宰相以为就算看不到隔壁的人,也应该听得到小草们谈议的声音,可是直到乌金已半个落入山後,隔壁还是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时该现身的不现身,不该来的却带著一票人亲自拜访了。
来者正是张大官。玄宰相由老光告知,张大官已在大厅等候,蹙眉疑惑,就不知那个火焰嚣张,与自己连相识都算不上,他怎麽会来拜访呢?
闻言赶到,张大官已在大厅悠哉悠哉地喝起下人供上的茶,一双眯眯眼色淫淫地盯著端茶端点心的婢女的胸部。玄宰相见状,心火陡地一升,但又思及对方虽是歹人,然而也是朝廷的一介官员,也就隐忍下来。
「不知张大人远迎,怠慢之处请见谅。」玄宰相强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忍住自己喀喀摩牙的声响。
张大官见玄宰相到来,明明两人都是朝廷命官,就算玄宰相是以被流放的名义来到南蛮,到底还是个官,然而张大官却抬高了那颗肥头肥脑,从鼻孔出气地对玄宰说著他的来意。
「今日来到贵府是有事与大人商量。」
「张大人有何贵事?」
「也没什麽。大人应该多多少少有听闻这里有人正悄悄的筹备军队吧?」
「没错,偶有听闻。」废话!不然你这只色猪以为我来这里干麻的!玄宰相心中暗骂。
「其实不瞒你说,在下掌握了几分线索。」
「哦?」玄宰相挑眉。
「在虎坑山上有批盗匪,据说就是他们在妄想皇位,所以才想起军推翻皇朝。」
张大人说得一副真有其事,可是玄宰相却冷笑:以为他是笨蛋吗?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他就相信?他之所以选择相信那批盗匪也不愿相信张大人,是因为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诉尽一切。张大人的眼神淫秽飘忽不定,与之前那盗匪头子诚恳望向自己的眼神截然不同,因此谁是真谁是假,清楚了然。
「大人调查得真清楚,不过在下是个被流放的人,这与在下又有何干系呢?」这事明明表面看来跟玄宰相没关系,可张大官却是一个劲儿地跑来解释事情的始末,这岂不是太奇怪了?这足以证明张大官心里有鬼了。
张大官没发觉自己的行为已经露出了马脚,竟还自顾自地解释下去。「不,只是要大人多多提防那些盗匪罢了。那些盗匪好色又心狠手辣,听闻贵府中有个名叫紫衣的可人儿,只是希望大人多加注意而已。」张大人说到紫衣时,一副小眼睛又露出贪婪的光芒。
玄宰相沉了脸。
他们乍来初到,紫衣也都待在房里少有出去,张大官与他们互不相识,刚来的第一天也没见张大官来接风,怎麽这只猪会知道紫衣的存在?若不是有人向他提起,他怎麽可能会知道?
然而又会是谁向张大官提的?自己的人是绝无可能。南蛮人对他们的来到已经很反感,这几天除了采买都尽量少出门,更何况是交谈,紫衣的事也不可能传到张大官的耳中去。除此之外……难道是张大官背後的主谋?
一想及此,玄宰相的眼冷了几分。
不过,会什麽会提及紫衣?紫衣是区区一介平民,不如自己在朝为官,为什麽只针对紫衣而不是作官的他?他们究竟想做什麽?!
紫衣……会有危险?
「那麽在下先谢过张大人。张大人若无事,请容在下先行离开。」思及紫衣正一个人孤立无援地睡在房里,虽然是处於自己的地盘内,但玄宰相还是迫不及待地匆匆离去,回去查看紫衣是否安好。
被留下的张大官莫名,却也对玄宰相的无礼有点不快,不过之後又探头探脑地巡顾四周,在预料中看见一双暗处中发亮的眼眸後,才潇洒地甩袖离开。
「你找的这人笨得十足,自己跑来送死。」暗处中一道陌生的男音轻轻响起。
「也就是如此才能掌控呀。」有些苍老的声线回道。
不起眼的角落暗处中有两个人,一矮一高,一老一年轻。黑暗蒙蒙地遮住了老人的脸,年轻人的脸却在微微的光透进黑暗中显露几分。
俊邪的脸庞、唇边莫名的笑容和一双望著远方却透著十足温柔的眼睛,还有一对尖挺挺时而颤动的耳朵,这正是紫衣昨夜所见的尖耳朵男鬼!
不过太阳都还没完全下山,怎麽这只鬼却先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
「时间快到了……」他的宝贝正等著他接他回去。
「小二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成功指日可待。」
「是吗……据说朝廷的军队已经来了,三万人对他们的两万人,是十足的成功吧?」
「是的。」
「很好,景德。」尖耳朵男人轻笑出声。「我的宝贝已经在等我了。」
语毕,一阵轻烟飘起,两道身影渺然无踪。
玄宰相回到房里时,紫衣依然睡得香香美美的,榻上已经有了一滩不明透明液体的痕迹。玄宰相好笑地弹了弹睡梦中紫衣的额头,然後将那张大开的小嘴给合上,再擦擦挂在脸蛋上的有点黏稠的液体,趁机偷了一个香,好是心满意足。
看著自己心爱的人在身旁睡觉,玄宰相顿时觉得有股热流激烈地在他全身四肢里澎湃流窜,心中一种暖暖柔柔的感觉渐渐发涨,逐渐填满空洞的心口,彷佛春天来时嫩芽在消退的融雪中蹦出绿意、东风吹拂人面,从头到脚全都轻暖得不可思议。
然而,原先的春意在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後,瞬间消失无踪。心中满满的温情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取代,似乎恐慌著身体里将被抽去某些东西,渐而变得冰冷、动弹不得,也像被独自抛弃漫天雪地里,周遭什麽都没有,只有孤独……想著,一股寒意令他不寒而栗!
忍不住地,俯下身去抱紧紫衣。
如果他失去了紫衣,还有谁会待在他身边?还会有谁在他失意时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和不经意的安慰?还会有谁在他痛苦难过时陪著他寸步不离?还会有谁能像紫衣那样带给自己那麽多的喜怒哀乐?
还会有谁……像紫衣那样被自己深爱著……?
他不敢想像失去了紫衣自己会变成什麽模样,也不敢想像失去紫衣他往後的日子该怎麽渡过……他不敢想像失去紫衣後的那种绝望……
「紫衣……不要离开我好吗……」喃喃自语地,玄宰相紧紧抱著紫衣,这一辈子都不愿放手。
「……嗯……」不知是否玄宰相的惊扰,紫衣徐徐醒来,微蹙眉头,神色有些痛苦。「君哥哥……你抱得我好痛喔……」
玄宰相连忙松了手,焦急紧张地安抚著。
「怎麽了?很痛吗?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一想起昨夜的放荡,紫衣都羞红了脸,怯怯地不敢看著玄宰相,就怕他会认为自己是个淫荡的人。
「紫衣。」玄宰相的声音柔柔地喊著,紫衣听著心中一软,差点又神魂颠倒去了。哎!为什麽他的君哥哥的温柔可以像滴得出水来呢?害他全身轻飘飘的,就像在做那档事呢!想著,脸又烫了许多。
「什、什麽?」
「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
紫衣愣了愣,不明玄宰相为何如此忧心忡忡地问,但还是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嗯,紫衣永远都会陪著君哥哥的!」
闻言,玄宰相一颗不安的心才缓缓地安定下来。
「那麽,就要说到做到喔。」
「嗯!除了君哥哥的身边,紫衣也无处可去了啊!」
「嘘,紫衣。我们也算是夫妻了,不要再喊我君哥哥了,试试看叫我的名字?」
「啊?……君、君……」
喊得人很不好意思,一颗小头颅低低的,被喊得人是心满意足,将可人儿抱个满怀,骄傲的、神采飞扬的彷若全天下都踩在他脚下一般。
「不许食言喔……紫衣……」再三的叮咛。
「不会食言,紫衣就在这里。」
君,我永远都在这里。
然而,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