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如月秋

      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应该被攻略完成了吧。
      我试着推坚硬的大门，门果然开了。
      我走了出去。

      chap 17

      第二天，我一早起床，感到神清气爽，浑身有种很久未有的轻松感。想到逆言今天也许不会让我出去，我于是打开电脑，给离凌发了条消息。

      “离凌，我今天不能出去，你速来接我。”

      抬头看了看窗外，很好的天气么。鲜红的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风好象很强劲的样子，吹得树枝乱摆，天空也很蓝，还有棉花般的白云，真美。这样的日子里，乘着太阳车到处飞翔，肯定是无上的享受呢。

      离凌家也有太阳车，估计到这里用不了多久吧，不过梳洗和整理行李的时间还是应该会有的。

      我来到浴室，朝镜子一看，顿时呆住了。
      那个神采飞扬的人是我吗？
      虽然脸是没错，但那神态、精神及透露出的气质却和以前的我截然不同。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拉开两边脸颊，左看右看，伸出舌头，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镜子里的人也照做不误。

      然后，我微微一笑。
      镜子里的人也对我微笑，那笑容竟然带有丝“她”的神情，稍稍的天真和妩媚。

      天哪……

      我沿浴室墙壁坐下来，双手环胸，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说不上是欣喜或着是别的感情。我只觉得巨大的情感海浪一般涌进身体里，痛楚中夹杂着些甜蜜，激动还有很多其他感觉。我就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中随波逐流，漫无目的。

      我低头，仔细审视我的身体，像观赏非常珍贵的宝物，我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怕会弄坏这宝物。

      这就是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

      逆言，当你看了这样的我，你会有什么感觉？当我成人仪式结束，你便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个时候，你只能见到这样的我，你会感到那近在咫尺而又无法触摸的痛楚吧，你还能坚持你是异性恋的言语？

      等到那个时候，你的脸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真是，值得让人期待……

      从浴室洗澡出来，我没下去吃早饭，独自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房门被推开了，是逆言。他站到我面前，问道：“你做什么？”

      这个男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妄想我会再留下来？

      我抬头，故作甜蜜笑容：“我在收拾东西呢，没看到？你该配眼镜去了。”说完不理他，继续整理我的。

      他大约呆了呆，然后才说：“你想走？”

      “当然。”

      在我说完下一秒，手腕忽地一紧，并且传来痛感——手被他用力捉住了。我停下手头的工作，冷冷看眼前的男人。

      他抿紧嘴唇，倔强浮现在脸上，宛如一个不肯放开心爱玩具的小男孩。只可惜我并非他的玩具，可以任他玩弄。

      两人都无言。

      最后还是我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开口：“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他摇头，说道：“你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还有心情工作么？但是，光……你竟要离开我？”

      最后一句他不说还好，一听我就怒了。

      我是什么东西，还是玩具吗？竟然说不许就不许我离开你身边？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的自由，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的去向。

      我拍掉他的手，道：“放开。”他收回手，但还是用那样倔强的眼神看我。我道，“我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继续让你伤害不成？这次你派人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不知道下次为了你所谓的‘幸福’，你还会对我做什么事情呢！我当然还是远远离开你为好。”

      他脸色大变：“我派人？光，你肯定是误会了，我昨天直到回家才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痛心怜惜都来不及，怎么会是我做的？”

      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焦急辩解，我却恍惚起来，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但我静静等他讲完。

      我说：“是不是你做的彼此心里有数，我不想和你争吵，也不想再说无益的话，但，总之我今天是非走不可！”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我明白为什么从昨天起，你对我的态度和平时就不一样了，原来是这样……”他忽而激动起来，“可是，光，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即便为了目的再不择手段，也不愿用那种方式来伤害你！”

      说的好！
      我正待反唇相讥，窗外传来太阳车呼呼的风声和熟悉的引擎声。“光，光！”离凌已经在叫我了。

      我粲然一笑，向逆言摆手：“我就要走了，我们……应该说再见了吧。”

      “再见？光，你要去哪里？”逆言面容急切，他喊叫起来，“我不让你走！”

      我跑出门外，在跳了下去之前回头，轻轻嘲笑：“已经太晚了。”

      离凌的太阳车稳稳接住我，逆言最后拉到的只是我的手指而已，而且还被我挣脱掉。我看见他在阳台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然后恨恨地跺脚，跑回房里，大概想下楼开自己的太阳车出来。

      我拍拍前座离凌的肩膀：“你要开快点了，要是被他追上，事情就有点麻烦了。你还记得我们额头的影石吧……对了，他的太阳车是最新产的，性能十分不错。”

      离凌回头苦笑：“这约定可真够麻烦的，我的太阳车还是两年前买的了，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他的啊。”

      我毫不在意，笑道：“不要装了啦，你不是有超能力么，还会被他赶上呀！”

      他有些意外，然后摇头微笑：“真被你猜中了，我本来还想多瞒一段时间，让你着急一下的。”
      吓，这个男人也真够恶劣的，不过他刚才说话时完全换了一副表情，显得自信而强大。真有趣，他给我留下的谜团越来越多。

      “我们现在要开始加速了。光，请系好安全带，因为速度可能会很快……不，应该是非常快……”

      我在鲜网的地址：http://www.myfreshnet.com/GB/literature/li_homo/100026573/index.asp

      特意写出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笑）

      chap 18

      离凌的太阳车最后落在西星洲境内，果然如他所言，逆言并没追赶得上。我们下榻于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旅馆中，条件比起东星洲的豪华宾馆来说，当然甚差，但是卫生和服务倒还过得去。

      晚饭我们在房间里吃。
      菜肴虽不丰盛，却也美味可口，离凌还叫了几瓶上好的葡萄酒，看得出来他挺高兴的。至于我和逆言的关系，他比较聪明地不过问，这样好，省得我费口舌解释了。

      他帮我倒了满满一杯酒，鲜红的酒的颜色衬着晶莹剔透的杯子，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我呼口气，眼神有些迷离。真是美丽……所以说葡萄酒是我最喜爱的酒了，一大半是因为它的美丽，剩下来的一小半才是它舒爽的口味。

      离凌端起酒杯，微抿一口，笑道：“明天便是你的生日了，怎样，已经决定好了吗？”

      他指的当然是我决定选择哪种性别。

      我回答道：“是的，早已决定。”

      “是男是女？”一直以来，性别都由神官决定。
      在古代哈纳玛琦，想成年的人会在成人仪式之前预先将自己的选择告诉神官，达成协议。然而，只有皇族成员别无选择。

      所以我告诉离凌我的选择也是必要的事情，但我现在还不想那么早说出来。于是，我卖了个关子，道：“明天再告诉你吧，反正也不急嘛，现在。”

      “随你。”他笑了笑，又喝了口酒，然后放下杯子，道，“光，好几天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一个模样了？恩……并非说长相，是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我低下头，敷衍地笑，避开他的话语，讲了这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他忽而感叹，微笑，眼神柔和如树林深处的浅雾：“是，人都会变，而你们则是到了长大的时候。家里那孩子最近几天也变得厉害呢，不过，好象变坚强冷酷了，很好，这是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条件。”

      坚强冷酷啊……
      我无法想象那样笑着的、一直亲切快乐的离华会变化。但，一半应该是我的错吧。想至此，几丝内疚掠过心头，但我立刻撇开。正如离凌所说，想生存下去就不能太过温情，这是法则也是真理，而我已有深深体会。

      我不再说话，开始大口喝酒。
      不是我自夸，我的酒量还算可以，像葡萄酒那样的酒类，莫说几瓶，便是再多，我也喝不醉。

      但离凌却仿佛不胜酒力，才喝了几杯，便已是脸红脖子粗，眼神渐渐迷蒙，话语也多了起来。

      我静静听了会儿，然后问道：“关于我们交易的第一个条件，我这方面当然不会对离华说，若你也不愿说的话，离华就肯定不会知道。但现在，离华却显然知道了。我想问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那么做，而你又可从中获得什么好处？难道让儿子晓得自己的风流韵事是件大大的好事么？”

      他笑着，答道：“你要知道，家里那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紧紧盯住他看，期望他的回答能解开我心中的迷团。
      但是，他突然警觉起来，眼神清楚了，红晕也从脸上褪去一半。
      他再不肯多说。

      夜深。
      酒终人散。

      他送我到房门口，道：“那就明天见了。今晚还有时间，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这种决定是无法更改的。”

      我道：“那是当然。”他于是道晚安。我看见他露出和离华一模一样的笑容，离华如白天般，是那样单纯、明朗，而眼前的男人却如黑夜般，是那般深沉，猜也猜不透。

      忍不住就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

      呵，真够老实的。
      我问得正式，他回答得也正式，仿佛幼儿园的老师在问小孩子问题一样，而离凌却是那样大的一个男人。
      我笑起来。

      “你觉得爱和幸福应该是怎样定义的吗？”

      他不惊奇我问这般感性的问题，而是很自然地回答：“所谓爱和幸福，于任何人来讲，都有不同的答案。”

      真是标准答案，这我也知道。
      “那于你来讲是什么？”

      “于我来讲……”他微笑，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于我来讲，仅仅是能够让自己生存下去，然后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

      “那你生存的意义呢，你又想要得到什么？”

      他摇头了，虽然还是微笑着，但我看出他不想多说了。

      他道：“这些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自己迷惘的事情，不能靠求助于别人来获得答案，那样的话，永远也不能明白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最终还是只能自己解决。人终究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其他任何人。”

      他走后，我一直躺在床上，想着我问的问题。

      对于我来讲，虽然一直极力在说着：我无法拥有爱和幸福，那是奢侈的东西，我要不起！但在我心中，其实是很想要的吧，很想很想要谁要爱我，谁来给我幸福。而且，那种想要的程度已经快到疯狂的地步了。但是因为现实和理想的差别，我于是只有一遍一遍说我不能要，压抑着自己真正的心情，那样才不会感到无法到达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