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 下————肖红袖

双雄（下） BY： 肖红袖

　　双雄036

　　接连骑马赶路，人很是疲惫，尤其是江白帆身材比较高大，大腿内侧被马鞍子磨得很疼，悄悄查看了一下，皮肤红了一大片，象是要磨破了。两个人同骑一匹马之后，舒展的空间更小，后来江白帆索性把马鞍子卸了下来，在马背上绑上那狐皮大氅当坐垫，这样骑着舒服多了，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能跑得太快。

　　李云飞感觉脊背坐得僵直，便舒展身体，往后一挺，江白帆忙将他抱住，两个人险些栽下马去。

　　江白帆说：“小心点儿。”

　　李云飞说：“你身上都有汗味儿了，熏死人。”

　　江白帆说：“你也是，我们不如找个地方洗个澡？”

　　“还是赶路要紧，”李云飞说：“我们已经耽误了时间。”

　　仍旧风尘仆仆地往前赶着，太阳很毒，到了下午更是酷热，只感觉要把世界烤得融化了一般。

　　下了一座山坡，江白帆把手往屁股下的大氅底下一摸，湿淋淋的竟全都是汗水，人的体温和马的体温加在一起，人的汗和马的汗也流在一起了，粘忽忽的感觉非常让人烦闷，他忍不住骂着，妈的，这鬼天气。

　　莲儿也渴得喝了不少水了，然后也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羞涩，走一段时间就从马背上爬下来，跑到路边草丛里去方便。

　　江白帆更是把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最后打起了赤膊。李云飞道：“你还是穿上一点儿吧，别看现在热，毕竟入了秋，等下就冷了，肯定着凉。”

　　然后就到了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头顶上白花花的太阳象无数盏瓦斯灯强烈地照射着，晃得眼睛看什么都觉得失去了焦点，一闭上眼，眼皮上都是白点儿，头晕晕的，就是口渴。

　　三个人忍不住了，便下了马，慢走了两步，感觉双腿发软，呼出来的热气吹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汗津津的有些刮痛，可能都起了疹子。江白帆叹了一声，今年最热的时候偏偏让我们碰上了，真是倒霉。

　　突然，莲儿兴奋地叫了起来：“江大哥、李大哥！那边儿有水呀！”

　　果不其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山坡下面一处低洼，几块大石头中间，看起来碧波荡漾的，确实是个小湖泊。三个人立即有了力气，直奔小水泊跑去。

　　应该是个小小的石潭，阳光直射的地方水已经温热，石头底下的清流却很凉爽。江白帆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下跳了进去，溅起一大堆水花儿。莲儿则跑到上游不远出捧着水喝，又洗着脸和手。李云飞站在岸边叫：“你疯了你，把水都弄脏了。”

　　江白帆扑腾了几下，感觉真是过瘾，只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享受。狠狠地灌了一肚子水之后，游了两圈儿。然后靠近了岸边儿，对李云飞说：“你也下来？”

　　李云飞说：“不下，湿了衣服还要换，太麻烦了。”

　　江白帆说：“这水里太凉快了，你下来吧！真舒服呀！”

　　李云飞说：“小心一热一冷的你腿抽筋儿，还是快上来吧。”

　　“没关系，”江白帆说：“下来凉快凉快……”突然，他“哎哟”地叫了一声，身子往下倾斜，摇摇晃晃似乎要倒。

　　李云飞吓了一跳，叫：“怎么了？”

　　江白帆说：“抽、抽抽筋了……”

　　李云飞说：“看看，我刚说你你不听。”他便脱了靴子挽起裤腿，淌着水过去，准备拉正在摇晃的江白帆。可是他的手刚抓住江白帆的手，就被江白帆紧紧握住了，用力一掼，然后整个身子都扑了上来！

　　“啊，你……”李云飞还没说出来，身体就横着摔进了水里，他扑腾了两下，喝了两口水。

　　江白帆从水底下钻了过去，托着他的腰往上一顶，把他托出水面。

　　他喷了两口水，骂：“你这混蛋原来是骗我的！”

　　江白帆甩着头发，嘿嘿坏笑着说：“是啊，要不你怎么能下水呢？怎么样，凉快吧？”

　　“我让你笑！”李云飞猛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底，睁开眼睛寻找江白帆，然后捉住了他的脚踝，用力拉扯。江白帆自是反抗，也潜到水里，两个人在水底下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

　　李云飞就象是一条鱼，在水下窜来窜去，竟比自持水性良好的江白帆更加熟识水性，三下两下就躲过了他的攻击，绕到他的背后，猛地跃起，把他死死地按住，他扑腾着，想喊喊不出，只觉得耳朵里鼻子里全都灌满了水，嘴巴里不断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气泡。

　　李云飞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松开了手，游到岸边。

　　他坐到一块石头上，一边解着衣服纽扣，一边说：“湿也都湿了，正好洗个澡。”

　　江白帆窜了出来，抹去脸上的水，笑着：“你死都不肯下水，我还以为你不会游泳呢。”

　　“哼，我比你游得好得多！”李云飞说：“我从小就在海边儿长大的，什么风浪没见过？等下非灌死你不可！”

　　江白帆说：“这里的水又清又甜，我正好想多喝呢。”

　　李云飞把衣服一丢，说：“那我就让你多喝！不过，这里的水根本算不上好，我家里的水才是又清又甜，而且是海水，深不可测，这点儿水算什么？！”

　　他挥舞着手臂游了过来，江白帆立即往深去游去。

　　两个人没再嬉闹，找了块遮阳的石头后面，水浅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赤膊相见，江白帆看到，李云飞虽然身材娇小，但实际身上并不瘦弱。忍不住开玩笑地拍了他一下，说：“你挺结实的嘛。”

　　李云飞“啪”地一下拍了回去，“你干吗啊你？”

　　江白帆说：“没想到象你这样成天在江湖上飘的家伙，身上倒是很白，象没晒过太阳似的。”

　　李云飞说：“晒也晒不黑的，哪个象你，又粗又黑，象个印度苦力。”

　　江白帆说：“男人嘛，当然黑一些壮一些好，小白脸会让人看不起的。”

　　李云飞“哼”了一下，原想回嘴，又一想这样坐着很是舒服，何不享受一下，不必和他计较。

　　接着，江白帆说：“云飞，帮我拿条毛巾过来搓搓后背！”

　　“啊哈！你当我是你小伙计了？”李云飞骂道：“等下把你的皮都搓下来喂这水里的王八，最好把你也吃了。”

　　他还是游上了岸。

　　他刚打开行李箱子，还没拿出东西来，就见到远远的一队人马奔了过来，方向也是这个小水塘。他仔细一看，竟然又是那队劫持莲儿的土匪，看样子也是过来喝水的。

　　莲儿也发现了那队人马，忙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李大哥！他们、他们又来了！”

　　李云飞立即说：“快，我们先躲一躲！”

　　三个人湿淋淋地牵着马快速离开了小石潭，好在石潭往山坡方向上原本是条小溪，溪水旁边乱石丛生，有的竟比人高。三个人找到了比较隐蔽的地方，藏在大石背后，远远看着，那伙土匪已经到了水边儿上，下了马，正七手八脚地洗脸喝水。

　　山鹰则三下两下脱光了衣服跳到水塘里，身上见不见太阳的地方竟然全是一样黝黑，莲儿羞得把眼睛一闭，暗暗骂了一声，不要脸。

　　李云飞则盯着山鹰，悄声地说：“江哥，他现在什么也没穿，我们正好下手，你身上还有飞刀吗？”

　　江白帆说：“我哪来的飞刀啊……你不是有霹雳雷珠吗？炸了他。”

　　李云飞说：“你这个蠢猪，如果刚才你不拉我下水，霹雳雷珠也就不会泡湿了，现在怎么炸？”

　　江白帆拣起一块尖利的石头，握在手里，瞄了瞄准。

　　小石潭边儿，土匪算上匪首山鹰在内，一共有七个人，看来比昨天少了一半人，而且都晒得面红耳赤，现在正在忘乎所以地喝水擦身，疏于防范。自己这一石头如果中了山鹰的脑门儿，他不死也伤，剩下几个小喽罗应该比较容易对付。这样一来可以帮莲儿报仇，二来还可以为民除害了。想到这里，江白帆全神贯注，和李云飞交换了一下眼神。

　　李云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会意，便也操起了一块石头。

　　猛然，江白帆想起，自己还有支手枪是干爹蒋德馨送给自己防身的，因为自己从不使用竟还忘了，便贴到李云飞耳边说：“我行李箱里还有一把枪……”

　　“不行……”李云飞目测了一下，两匹马已经往山顶方向走去，如果追上马取枪，很可能被山鹰发现，“江哥，你对付山鹰和左边那三个，我对付右边那三个，咱们一起来。”

　　“好。”江白帆应了一声。

　　两人屏住呼吸，手里的石头握得更紧了。见山鹰光着屁股从水里钻了出来，刚露出头，正是好时机，江白帆叫了猛地举起手……突然，李云飞按住了他的手腕，他险些撞在大石上，愤而回头。

　　李云飞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指着身后。

　　身后，一个穿着青布汗衫的满脸落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正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他们，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扯着莲儿的头发。莲儿半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却不敢哭出声来。

　　落腮胡子阴森地笑着，说了句：“两位，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两人因为过度紧张，竟然没有发现落腮胡子的出现，而这个落腮胡子早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江白帆立即丢下石头，说：“别、别开枪。”

　　落腮胡子逼了过来，说：“你们是什么人？”

　　李云飞说：“您别误会……我们就是过路的……您把枪放下，我们都是老实人啊。”

　　“老实人？”落腮胡子冷冷地说：“我铁蜈蚣专杀老实人。”

　　双雄037

　　长着落腮胡子自称为“铁蜈蚣”的人仍旧拿枪逼持着二人，但并没有开枪的意思。江白帆和李云飞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一会儿，小石潭边的山鹰等人嬉水完毕，又匆匆上马，离开了。这时铁蜈蚣才把枪放下，但手里还是揪着莲儿不放。

　　江白帆想了想，说：“你根本不想杀我们，那你就先把她放了。”

　　铁蜈蚣撇了一下嘴，“把她放了？然后你们三个联合起来对付我？你倒是不傻。”

　　“你究竟是什么人？”李云飞忍不住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铁蜈蚣说：“我说了我叫铁蜈蚣。我不想干什么。刚才你们想干什么？”

　　“废话，我们想干什么你不都已经看到了？”李云飞说：“你和山鹰他们是一伙儿的？”

　　铁蜈蚣说：“我没让你们动山鹰，不代表我就是跟他一伙儿的。不过，我跟他算是同行，干一样的买卖。你们两个听着——想动山鹰没问题，但你得跟我合作。”

　　“合作？”江白帆不解。

　　铁蜈蚣说：“山鹰手里有一批枪，但不知道藏在哪儿了。你们帮我把枪搞到手，我就把这闺女放了。”

　　李云飞说：“这没什么，跟你合作就是了，那你先放人！”

　　铁蜈蚣笑：“你们两个都是有身手的人，而且没必要跟我合作，我一放人你们就溜了，而且说不定去给山鹰通风报信。实话说了吧，我是梁爷的人，今天碰到你们算你们倒霉，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莲儿可怜巴巴地说：“江大哥、李大哥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

　　江白帆看着莲儿，倍加觉得心疼，突然发觉自己连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心里猛然升腾起无限愤怒，骂道：“什么梁爷热爷，你他妈的先把人放了！”

　　铁蜈蚣哈哈大笑：“到了我们的地盘，就由不得你逞能了。小丫头，算你倒霉，走！”

　　铁蜈蚣揪着莲儿往山里走，莲儿哎哟着叫疼，一边哭一半叫，他则拿枪抵着莲儿的头，根本不回头看后面的两个人。江白帆和李云飞只好跟在后面，想寻机出手救人，但那铁蜈蚣非常警觉，并且手里有枪，两人始终不敢乱动。

　　到了山腰，小溪水的上游，竟然有个瀑布，瀑布旁边有个浅浅的山窝，石头压着马缰绳，一匹马停在那里。

　　铁蜈蚣停住了步子，打了一个呼哨，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个子男人从大石头后面窜了出来，对他打招呼：“二当家的！”

　　铁蜈蚣把莲儿推过去，说：“三子，你把她给我看好了。”

　　他便捉住了莲儿，仍旧拿着枪胁迫着。

　　铁蜈蚣坐在石头上，回头对跟过来的江白帆二人说：

　　“喂，想好了没？要不要合作？”

　　江白帆说：“我们有什么好想的？人在你手里，还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铁蜈蚣笑：“这他妈的才算识相嘛！老子也是说话算话的人，你们帮我把事儿办了，我就让小三子放人。”

　　李云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问：“你刚才说你是梁爷的人？梁爷是谁？”

　　“呸！你个外来的野小子，连我们梁爷的名头都没听过？”那个小三子骂了起来：“别他妈瞎问，再问老子崩了你们！”

　　李云飞和江白帆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试探着问：“梁爷是不是叫梁光潜？”

　　“你找死？！”小三子说：“我们梁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李云飞立即说：“哪里哪里，我早就听说过梁爷的名头了，就是刚才吓懵了没想起来。我们兄妹三个从郑州过来，家里遭了难就是想出来寻条活路。今天能碰到梁爷的人是我们的造化。能帮梁爷办事儿我们求之不得呢。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铁蜈蚣吸着烟袋锅，慢条斯理地说：“昨个晚上我听说山鹰叫人给摆了一道，今天正四处寻仇呢，是你们两个干的吧？”

　　江白帆一愣，犹豫着点了一下头，心里猜测着，这个铁蜈蚣到底和山鹰是什么关系？

　　原来，山鹰是这里的小匪头目，一直盘踞在附近的老山林里，梁光潜早想收编他们以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但又不想大动干戈。而且山鹰私藏了一批枪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交出来。这次派铁蜈蚣和小三子出来就是想寻机会和山鹰谈判一下。

　　铁蜈蚣正愁没借口和山鹰搭话，昨天晚上山鹰被人摆了一道，四处寻找是谁“横刀夺爱”，此刻正好抓个人前去攀谈，借机刺探藏枪地点。

　　他说：“你们三个鬼鬼祟祟藏在石头后面还想袭击山鹰，我一猜就是昨天晚上的人。说来也是请你们帮忙，你们只要听我的，这小丫头我们不动她，如何？”

　　江白帆心想，我正愁着到了西安找不到梁光潜该怎么办呢，没想到碰到了正主儿。暗暗地碰了下李云飞的胳膊。李云飞说：“可以。你说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