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瞳 上——莫非扬

晟哲模糊的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晃动的影子，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对啊，那个时侯，自己受伤的时候，也是这个身影……

晟哲似乎又看到了那对翅膀……

腿上传来的剧烈痛楚让晟哲稍微清醒，正看到明赫手里甩着那把刀。

“喜欢收集眼睛是不是？我成全你。”

一刀下去，惨叫声和红色的液体都一股脑儿迸发，溅的整个墙壁都是。

明赫面无表情的站着，脸上沾染了血迹，却一点也无损他的气质，他很平静的举枪，直接轰掉了男人的半个脑袋。

旭尧和佑焕怔怔的站在地下室门口，说不出话来。

晟哲彻底清醒了，那对眼睛正在他脚边，让他不寒而栗。

然后，他被打横抱了起来。

啪啦啪啦……

白色的大鸟停在明赫肩膀上。

晟哲抬头的时候，男人的脸在灯光下模糊不清。

好像，那个时侯……

原来，是你救了我……

晟哲伸手，抱住了明赫的脖子。

“原来……是你。”

一旦放松下来，才知道自己几乎耗尽了力气，无论明赫在耳边怎么喊，晟哲都觉得声音很遥远。

意识渐渐抽离，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第十一章：最浪漫的事

在他的背上，我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我不再是孤单一个人，因为这个正带着我走向夕阳的男人，会占据我未来的人生

。

——金晟哲

“什么？你再说一遍？”

明赫的声音没有把握好音量，以致于清晨医院大楼的宁静被这一声斥问瞬间打破。

身后的手术室甚至没来得及亮灯，晟哲刚推进去抢救不到十分钟，主治医生就一脸严肃的告知外面等候的众人抢救无效

。

“我说过了，不是我们不尽力，他失血太多需要输大量血，我们也准备了和他同种血型的备用血浆，但是检测发现病者

的血液中含有另外一种成分，造成了血液融合的排斥反应，输血没有办法进行，手术也不能做。”

已经从医三十年的医生面无表情地指出手术不能进行的原因。

“那种成分鉴定不出来么？”

旭尧疑惑。

“那种特殊的成分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很难检测的出来，我们临床研究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他的血液排

斥反应非常激烈，如果强行输血手术，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是如果不尽快输血，以他体内血液中血小板数量不足普

通人一半的情况，血液没法合成，伤口没法愈合，他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那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你们这里不是首尔最好的医院吗？”

佑焕的口气开始急了。

“抱歉，郑少爷，我们无能为力，任何一家医院想必都无法接受这位病人，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明赫一拳砸在墙壁上。

就在送进医院之前，晟哲都还清醒着，都还能和他说话，都还能有意识……

推开手术室的门，也不理会身旁护士严厉的斥责和阻拦，径直走到病床边。

床头的显示仪器上的绿色线条已经成一条直线，几乎在折磨人的神经底线，明赫看着那条线，好久绿色的线条才动了一

下，然后又是一条直线。

晟哲的心跳始终以顽强的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缓慢而持续的跳动着，在死神门口徘徊，却还是死命撑了一口气。

明赫并不知道晟哲生命的执着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很诧异自己本来紧张慌乱的情绪竟然在此刻恢复了镇定。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并不认为晟哲会死，至少不会现在死。

明赫觉得自己现在很无奈，因为面对晟哲的情况，他竟然会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晟哲失血过多的脸上惨白一片，由于血小板过于缺乏，晟哲的伤口自始至终没有办法止血。

一个人可以流多少血？

明赫没有计算过，他在监狱里打架，曾经看到过一个人被活活捅死，当时那个人的血就这么飞溅出来，几乎染红了整个

地板。

那个时侯，明赫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体里有那么多血。

明赫坐下来，握着晟哲的手，只觉得体温刹那间流失，一下子寒到心底。

“尽快通知医生把晟哲的情况传真到美国田纳西研究所，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是。”

旭尧应了一声。

虽然明赫知道即使美国研究所找到了解决办法，时间也来不及了，医生说晟哲如果在半个小时内没有输血，那么……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明赫的自信来的让他自己都莫名奇妙。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长廊上想起了一个零乱的脚步声。

“医生，病人有救了！”

唰！

明赫马上站起来冲出门外，朝着正跑过来的护士喊道：

“什么？晟哲有救了吗？”

“什么情况？”

众人也凑上前来。

“刚刚，有人到柜台送了血过来，我们比对过了，和病人的血液完全吻合，而且那个人也说这个血是要救里面那个病人

的。”

护士小姐气喘吁吁的开口。

“哦，那赶快测量血液反应，准备手术。”

“是。”

一时间，手术室乱成一片。

明赫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紧闭的手术室。

晟哲，你真是一个带给我太多奇迹的人啊……

“郑少爷。”

先前的小护士走过来，明赫抬头，护士小姐将一个冰凉的东西递到他手心里。

“这也是刚刚那个人送过来的，他说这是要给里面的病人的，等手术之后请你帮忙给里面的病人好吗？”

明赫应了一声，拿起，才看清是一个有点分量的纯银十字架项链。

知道晟哲的特殊血型，知道晟哲要输血，知道晟哲在哪个医院……

会是什么人呢？

明赫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十字架。

医院外的树下，穿着休闲外套带着鸭舌帽的少年转身，诡异的笑了笑。

咕嘟……

咕嘟……

“Believe me， and gain eternal life； do not believe me， fall into the purgatory.（信我者，得永生；不信

我者，堕入炼狱）”

晟哲似乎又梦到那个奇怪的地方，装满液体的大容器，数不清楚的管子，还有触目所及一片金属光泽的冰冷仪器。

浸泡在液体中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些像触手一样的管子插在自己的身体各个地方，粘腻湿滑，说不出的厌恶。

不能说话，不能动，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的苍白。

就好像被包裹在一个卵里，虽然温暖却很空虚寂寞。

那样的感觉会把人逼疯，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是无尽的寂寞在无限放大的空间和时间里延伸。

我存在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呢？

没有了过去，看不到未来，就连意识都充斥了诡异的梦境和不现实的谎言……

是为了什么回到这里？

对，我真的听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那个夜晚，救我的人，背后有一双美丽的白色翅膀……

是你吗？

晟哲睁开眼睛，还适应不了光线的视线只能朦胧的捕捉到眼前模糊的影子。

“醒了？”

风暴乖乖的停在肩膀，明赫看着晟哲半开半闭的眼睛，凑近了问道。

晟哲清晰了视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放大的容颜还有肩膀上那只似曾相识的白色大鸟。

翅膀……

原来……

“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啊，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医生说你腿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暂时还没法走路，其他的皮肉伤都已经

处理过了，不要紧了。”

明赫看着晟哲失神的样子还以为麻醉没过。

晟哲盯着明赫的脸半响，挣扎着要坐起来，明赫扶着他小心坐起来，还特意拿了个垫子过来给晟哲压在背后。

“你想不想喝水？”

晟哲点点头，明赫站起来走到门外。

“哥，你让其他人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他就行了，你和佑焕留下来讨论一下‘洪鹰’的事情。”

“少爷……他，到底是谁啊？”

佑焕瞄了眼明赫身后，小心的开口。

“……朋友而已，不要想太多，他不是道上的人。”

朋友？他金佑焕信了才有鬼，跟郑明赫从小玩在一起，他会不知道？普通朋友会那么紧张？连命都不要的去救？

“少爷，崔正浩那边……”

旭尧不太放心的开口。

“我会亲自去解释清楚的，反正‘洪鹰’也猖狂不了多久了，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明赫眼神的戾气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到。

“我去照顾晟哲了。”

心情大好的明赫乐颠颠地跑去跟护士小姐要杯子。

“你有没有看到少爷刚刚的表情……”

佑焕看着明赫一脸笑容的跟护士小姐说话，拉了拉旭尧。

“杀气好重……他似乎因为现在里面的这个人，变得情绪化了很多。”

“但是，至少我知道了，少爷他也可以笑得那么灿烂，这也是那个人的功劳啊！”

“希望金晟哲，是友，不是敌。”

旭尧看了看身后，话中有话。

盯……

“……”

盯……

“……”

盯……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看着我？”

终于忍受不了明赫那种紧迫盯人的目光，晟哲放下喝水的杯子，挫败的转头看着明赫说道。

“其实你不戴眼镜真的很好看。”

明赫笑眯眯的开口。

“那……我现在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啊？”

晟哲有点紧张的问。

这个问题正好让明赫有了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几乎要把整张脸贴上去的时候被晟哲推开了。

“琥珀色，淡淡的，挺好看啊。”

明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呼……

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晟哲，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跟我说话都不会那么冷淡了，我很高兴，你可以和我那么亲近。”

明赫继续摸着鼻子说道，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明赫……”

也许经过这次的生死浩劫，两个人之间真的有改变什么吧……

“我希望我以后可以对你好一点，真的。”

晟哲看着明赫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这下换明赫愣住了。

“嗯？”

“你可能已经忘了，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们就见过面了，那个时侯，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对不对？”

“！”

明赫仔细回想着，似乎，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啊……

不过那个时侯天色已晚，那个人又被打的满身是血，所以当时顺手救的时候根本连脸都没看清楚……

“那个人是你？”

两年之后，历史重演……

是不是上天故意的安排？

“对啊，我记起来了，两年前，郑少爷的确有抱一个人送来这里，当时的情况就跟现在一样，好像也是恰巧有人送了血

浆过来应急才保住了你的命。”

医生走进来，笑吟吟的看着晟哲说道。

“血浆？那个人是谁？是他的血救了我？”

晟哲惊讶。

“嗯，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挺高的年级和你差不多的带鸭舌帽的年轻人，他没有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不过他应该认

识你。”

记忆中没有这号人啊……

“原来美娜真的骗了我，她说是她的哥哥救了我……哥哥？她不会真的是你妹妹吧？”

晟哲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明赫一脸“我要疯了”的表情。

“你还提那个死丫头？我有这种妹妹，我会第一个掐死她。我是独子，何况我爸不会做对不起我妈的事。”

提到父亲，明赫明显沉默了很多。

“抱歉……”

那么，为什么美娜要编织了那样一个谎言？

晟哲摸着腹下的绷带。

那一刀，是真的让他清醒了。

******

两天里，晟哲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是明赫，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明赫。

似乎抛开了一切事情只为了陪在他身边一样，晟哲看到的明赫永远没有疲倦的样子没有忧郁的样子，一直都是带着一身

的阳光和自信，耀眼夺目。

“你没有其他事情吗，一直陪我不要紧吗？”

坐在床上看着正在削苹果的明赫，晟哲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就算自己是因为无辜被牵连才受的伤，明赫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的……

“我很空啊……”

其实佑焕和旭尧已经快要被“枭魂”里的事务逼得喘不过气来了，一天三十次夺命连环CALL明赫回去处理，何况明天就

是接掌大典，他们快要焦头烂额了。

“我很喜欢陪着你啊……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明赫看着晟哲，笑道，把苹果递过去。

其实，晟哲很想问，当时那个人说的什么亚洲黑道联盟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身份，隐藏了多少秘

密。这些本来与他无关的东西突然之间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注意，想要试图去了解，去走进这个人的世界。

晟哲嘴巴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晟哲没有看到，他低头沉思的那一刻，眼前男人的表情。

如果他看到，他就会了解，郑明赫，不过也是比普通人更会伪装罢了，他同样有伤感的那一面。

口袋里又是一阵骚动，明赫站起身，走到门外。

“嗯，我知道了，今晚就回去。嗯嗯，我明白。哥，我也只有今天的时间了，你就让我做我喜欢做的事吧……”

电话里的人好久没有声音。

“哥，另外，调查一下郑美娜……”

直到手机里传来了盲音，明赫才惊觉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很久。

收起手机，明赫没有立刻返回病房，而是走到了医院外。

坐在长椅上，明赫发现自己忘了把那条十字架项链给晟哲。

掏出项链，银色的十字架在阳光中分外抢眼，折射的光芒美丽的不真实。

明赫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眼睛却有点湿。

就在明天，他的人生将会发生重大改变。

权势，地位，所有人自相残杀争名夺利毕生追求的东西，他如此轻易得到，却一点也不欣喜。

“妈妈，我要抱抱！”

医院门口，孩子拉着母亲的衣角，撒娇的声音奶奶的，说不出来的可爱。

平凡的母亲，慈爱的笑容，刺痛了明赫的眼睛。

还记得父亲临死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