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冲动,不过,那终究只是想想而己。
与水君擦身而过,她目不斜视,假装与他素不相识。
不识趣的他却立刻追了上来,兴奋地高喊道:“还有七个多小时,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
走到街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女人的眼中透出一丝茫然。
“去吃一顿好的怎么样?”无视她的情绪,水君开始四下打量周围可以用餐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
“钱你已经赚了不少了。我不会再做下去。”
“不做这个,你能做什么?”水君不以为然。
“不知道。”盛夏的阳光在这个时间依然刺眼,女人戴上墨镜,一面走一面说:“也许去找份正经的工作,过一过普通
的生活。”
“普通?”水君讪笑,“萧家人能过普通的生活?别做白日梦了。”
“你还记得我是萧家人吗?”女人猛地转头,墨镜挡住了她凌厉的眼神,却挡不住她的愤恨,“萧家祖训再三强调,遇
上妖邪要主动歼灭,不可惜机敛财。托你的福,我现在的行为已经和欺师灭祖没什么两样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帮人驱邪,也是在尽萧家人的本分,何况钱都是我拿的,你又没要。”不想硬碰硬,水君放缓
了语气。
“有区别吗?”女人苦笑,“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就算是掩耳盗铃,也是你自己选的。”水君不痛不痒地说:“别忘了,把我们捆在一起的人是你。现在才后悔,太晚
了!”
说完,他继续张望着,四下寻找吃饭的好地方。
女人咬牙切齿,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愤然疾走,试图将他甩开。男人察觉之后,立刻追了上来。
“萧谨!”
他愤怒的叫喊让女人下意识地回了头,但脚下的步子却并未放缓。两人已经分开约两米远,本是看得到抓不着的距离,
可是水君两手一伸,竟在眨眼间扣住了她的双臂。
女人被拖得向后一仰,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摔倒在地上。身前一台公车高速擦身而过,若不是她退得及时,只怕已经迎
头撞上了。
路人见到这惊险的一幕,纷纷驻足感慨。水君不想成为众人围观的焦点,便蛮横地拽着女人,飞速离开了现场。
“你给我小心点!”无人经过的偏僻小巷中,水君掐着萧谨的脖子,将她抵到粗糙的墙壁上,“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后果自负!”
萧谨的呼吸有点困难,但还是努力辩解道:“你眼睛瞎了吗?刚才那是意外,又不是我故 意的!”
“意外也不行!”水君阴森一笑,说:“别把我当傻瓜。你有什么想法,我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得到。你有胆就试试看,
看最后输不起的是谁!”
说完,他松开双手。萧谨的墨镜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踩得粉碎。
摸着被掐出一道红印的脖子,萧谨咳嗽了几声,因气血不畅而泛红的双颊慢慢重回苍白。
“走,我们吃饭去!”水君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揽住萧谨的肩膀,带她离开了小巷。
萧谨沉默着,原本复杂的神情迅遮变为一滩死水。
夜幕姗姗来迟。
星光争不过城市的霓虹,悄悄地躲到了云后,月亮则露出半张脸,一副半遮半掩的娇羞模样。遗憾的是,今夜无人欣赏
它的美丽。
不甘之下,月亮索性不再造作,大方地跳了出来。可惜那光华过于矫柔,只是让阴暗面更显阴暗而已。
当月亮失望地收起光芒,垂头丧气地走入厚厚的云堆时,一男一女正快步走进一幢二十层高的住宅楼。
新落成的楼房,涂料的气息还未散去。电梯的墙面裹着木板,以防搬运建材或家具时磕碰到。
萧谨按下四层的按钮,与水君并肩等待电梯上行。窄小的空间里,换气设备似乎没什么作用,空气就像被人用碳火烤过
,闷热难当。
电梯门一打开,萧谨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谁知,楼道里的凉爽程度大大超出了她的预计,站在那里,只觉鸡皮疙瘩
层层地往外冒。
“这东西怨气不轻啊!”水君嘿嘿一笑,立刻走向楼层中寒气最重的一端。
四0三号房前,他停了下来。萧谨掏出钥匙,插入那扇暗红色的防盗门。
门开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堵灰白的水泥墙。
水君用手按了按结实的墙面,假装遗憾地说:“看来我们很不受欢迎呀!”
没兴趣附和他的幽默,萧谨用手指在墙上写下一个“@ “字,然后大喊一声:“开!”
墙体瞬间裂成数块,轰然倒塌。
漫天的灰尘中,突然出现一道幽绿光芒,呈球状直射而来,水君反射性地推开萧谨,叫了声:“小心!”
跌倒的同时,绿色光球擦过萧谨的肩膀,没有温度,却将她的衣服烧出了一个大洞。萧谨回头再看,光球已经四分五裂
,变成一小簇一小簇的,凌乱地飘浮在空中,犹如坟地鬼火。
这里,也的确是一块坟地。
就像经历了时空转换,萧谨从四O三房间一下子到了这处荒山野岭。同行的水君不见了,剩下她独自一人。
这地方月黑风高,还好有鬼火幽绿的光芒,才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萧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四周密布的墓碑和坟
头,开始全神戒备。
她凑上去想看清楚墓碑上的内容,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绊住了。
不是坑洞,也非藤蔓,萧谨低下头,看到了数只人手。它们像雨后春笋一样从地里钻出来.牢牢地抓住她的脚踝。
那些手上带着新鲜的泥土,皮肤龟裂,有的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腐臭的味道混合着大地的气息,直冲鼻端。
这样离奇的惊悚场面,要是换成普通人,只怕早就尖叫晕倒。但萧谨不是普通人。
她是淮南萧家的传人,萧家世代以斩妖除邪为己任,曾经出过不少能人异士,行事低调却影响甚广。为了传承理想,萧
家子孙从出生起,就接受各种严苛的训练,以求胜任这项职能,萧谨也不例外。
发现双腿无法抽离,她在第一时间摸到了自己右手上的手环。那只手环是由特殊的金属打造而成,看似软柔,其实韧性
强劲。
它长约一尺,半指粗细,蛇一样缠绕在萧谨的腕上,平时只是用来装饰,到了关键时候,就会成为一件斩妖除邪的利器
。
萧谨握住手环最末端,然后用力往外一抽,节节相连的环身猛地增长数倍,像鞭子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长弧。
萧谨手腕一抖,手环又缩回本来的长度,然后猛地抽向地面的黑手。只听“啪啪”一阵乱响,那些手臂就像柴禾一般,
折断在手环的劲道之下。
呜呜——呜呜——
风中哀嚎不断,模糊的声音与恐怖电影里常见的惊悚音效如出一辙。萧谨用力踹动双腿,将那些仍然揪住自己裤管不放
的残手踹开。
随着她的动作,四周幽幽的鬼火重新开始聚集,似乎在酝酿着再次展开攻击。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墓碑,一时间全都转
成了活物,开始向她步步逼近。
感应到了这股诡异之气,萧谨的手环鞭自己活动起来,不断伸长的同时,鞭身还猛地增粗一倍。
嗷呜——嗷呜——
嚎叫升级,刺耳的声音中墓碑与鬼火弹跳起来,像殒石流星一样砸向萧谨的位置。更多的手臂从地底伸了出来,这次不
光是手臂了,穿透泥土的还有人的尸骨,它们张牙舞爪,争先恐后地扑向萧谨。
转眼间,萧谨被团团包围,俨然已是待宰的羔羊。不过这头羔羊并不认命,而且也强悍得很。
银鞭出手,首先飞向四周的尸群。腐烂的肉体与脆弱的臂骼挡不住抽打的力量,一时间骨肉横飞,野兽般的嘶吼声跟着
不绝于耳。
从天而降的墓碑与鬼火比较难应付,萧谨左闪右躲,接连用鞭子劈碎好些石块,但那绿色的焰火每每被劈开,力量却不
见削弱,反而增加了数量。
萧谨被鬼火灼伤了几处,于是将手环往空中一抛,口中念道:“银龙开道,鬼神自灭,妖魅亡行!”
下一秒,有银光自空中爆开,手环化傲一条蛟龙,在萧谨的头顶盘旋不停。它身披鳞甲,角似雄鹿,两只圆眼红光炯炯
。
很快,凡是靠近萧谨的鬼火,都被蛟龙一口吞没。石块与尸群也在它的光芒下化成一堆又一堆的粉末。
刺目的光线中,萧谨隐约见到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影。那女人白衣蓝裙,长发披肩,面孔模糊一片,与刚才的尸群有着明
显的不同。
萧谨想追上去,她却像被银光蒸发了一样,瞬间失去了踪影。
几秒钟后,天空被蛟龙撕裂,光亮取代了黑暗,所有的威胁都消失了。
墓地、山林统统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普通的客厅,沙发电视、矮柜茶几,完全没有半点山野的影子。萧谨的双腿也
摆脱了泥泞,站在厅中的木地板上。
水君正从地上爬起来,问:“你没事吧?”
萧谨怔了怔,摇头说:“没事。”
时间似乎回到了水君推开她的那一瞬,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难道那只是一场幻觉?
很快,萧谨就注意到身上的衣服虽然完好无损,但被鬼火灼伤的地方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着。摸了摸腕上冰冷的手环,她
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人在这里,你快过来!”
跟着水君的呼唤,萧谨进入了一间不大的儿童房。
房间里摆着粉蓝色的组合家具,一格一格的书架上有各式各样的模型,汽车、卡通、动物……看得出房间的小主人很喜
欢收集这类东西。
水君走到床边,将床上拱起的被子揭开,下水道一样难闻的气味顿时充斥在房间里。
萧谨拧开床头的落地灯,想借灯光将床上的人看得更清楚。谁知灯光出现的瞬间,床上的人立刻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这个不太像被附身的样子啊!”水君摸着下巴,满脸疑惑。
十岁左右的男孩,被家人用绷带捆在床上。萧谨和水君的由现似乎吓到他,他像惊恐的小动物一样,想蜷起身体保护自
己,却无法得偿所愿。
绷带早就磨破了他的手脚,新一轮的挣扎撕裂了先前凝固的伤口,鲜血又将已然发黑的绑带重新染红。
“不怕,不怕!”担心他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眼睛无法适应光明,萧谨连忙捂他的双眼,轻轻地安抚道:“我们不是坏
人,是你爷爷让我们来救你的!”
“爷、爷爷?”孩子仍然寒战连连,不过总算是停止了嚎叫。
“是。”
“爷爷……鸣呜呜鸣……浩浩很乖,爷爷不要生气,不要把浩浩捆起来……呜呜呜……”
小孩突然哭诉起来,听得萧谨直皱眉头,于是对水君说:“快帮他把带子解开!”
水君有些犹豫:“你确定他没有……”
“快!”
萧谨的吼声让水君有些不悦,但见她焦急的模样,也就没再计较。
“你叫浩浩是吗?阿姨知道你最乖了,你现在把眼睛闭紧,阿姨带你去把身上洗干净好不好?”
孩子吓得尿了床,裤子湿了一半,头发太久没洗,都结成了一绺一绺的,身上还有很重的异味。萧谨想给他做下清理,
再来追同事情的始末。
“浩浩……听话,浩浩听阿姨的话。”孩子声音嘶哑,努力顺从。
萧谨试着将他抱起来,却见他死死咬住嘴唇,全身抽搐,不禁有些奇怪。双手摸到一点湿稠的东西,萧谨将孩子翻过来
一看,才发现他的背上有一块很大的褥疮,糜烂流脓,腥臭非常。
“呃——怎么搞的?”
水君看得一阵恶心,萧谨则是两眼泛红。
她对孩子说:“浩浩,你忍着点,阿姨帮你把伤治好。”
示意水君把孩子扶好,萧谨将右手的中指食指一并,在孩子的褥疮上写画起来。与此同时,她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
声音轻微,旁人听不清内容。
很快,萧谨写画出来的符号带蕃金色光芒,深入了小孩的皮肤。
脓水居然奇迹般的止住了,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大约二十分钟后,萧谨从小孩背上抠下一块痂壳,看到下面新生粉嫩
的肌肤,不禁露出了笑容。
见萧谨累得满头大汗,水君开始唧唧歪歪:“有必要吗?又不是什么绝症,把他送去医院治疗不是一样?”
“如果是绝症,我也不可能治好。”抱起孩子,萧谨对水君说:“我去给他洗个澡,你在衣柜里找两件衣服出来,再看
看有没有医药箱,给他处理一下手脚的伤口。”
水君立刻冷嘲热讽道:“还要什么医药箱呀?你再给他画个符不就好了?”
“你明知道去伤咒一个月只能用一次。”
“嘁——”
在水君不属的眼神中结束了争论,萧谨将孩子带到浴室。
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看着萧谨的眼神就像迷途的小鹿。手脚上的伤口浸在温水里明明会带来刺痛,他却没有喊疼
,只是用小手抠住浴缸的边缘,努力忍耐着。
为防污水沾到手环,萧谨将它取下来,放在洗手台上。
她用毛巾暂时扎住小孩的伤口,再把洗发精倒在他的头上,慢慢揉搓出泡沫。清新好闻的柠檬香味顿时溢满了浴室内,
小孩终于放松下来。
“浩浩,告诉阿姨,爷爷为什么把你绑在床上?”萧谨轻声询问。
“妈妈来看浩浩,爷爷不高兴。”
“妈妈?你妈妈来看你?”
“嗯。”小孩点点头,表情既开心又忧伤,“我告诉爷爷,妈妈每晚回来给我讲故事,爷爷就生气了,说我中了邪,是
坏孩子。”
“你妈妈……”
萧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打开莲蓬头,用流水冲去孩子头上的泡沫。没有再问话,她像一名慈爱的母亲,细心地为孩子
擦洗。
过程中,她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就像有人给了她一拳。那疼痛来得突然,过去得也快,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自己放在
洗漱台上的手环不见了。
萧谨不动声色,继续为孩子清理,直到完全干净了,才用毛巾把他包起来。放光浴缸的水,她把里面擦干,然后再让孩
子躺进去。
“浩浩先睡一觉,醒来之后,阿姨就带你去找爷爷好吗?”萧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孩子的额上面了一个符号。眨眼
间,他便安然睡去。
萧谨走出浴室,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门框上,然后转向客厅。
经过儿童房的时候,她着见倒在地上的水君。他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
刚才还普普通通的地方,这一刻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所有家具都像是摆放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油漆斑驳,藤蔓缠绕。木地板上爬满了苔藓,处处都是水渍,踩下去甚至能看
到虫蚁钻来钻去。
“你偷了我的手环也没有用,不用那个我一样可以把你打得魂飞魄散。”萧谨展开手中剩馀的黄符,故意用力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