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某觉得很对不起一个人。虽说那人并不知道曹某对他做过什麽,可是曹某心中始终觉得不安。害怕有一日,那人会
知道一切,害怕那人会因此恨我。”
“那大人做的事,伤到那人了吗?”
“不知道,说来可笑。曹某从来都不知道那人心中是怎麽想的,不知道自己在那人心中到底算是什麽。”
“这样?”云砚池随手拿起一块龙须酥在手上把玩,“曹大人喜欢那人吧。”
“喜欢?!”曹斐愣住了,这些日子来自己也感到了,对於凌岁昕,自己绝不是单纯的把他当做朋友,或是如高苹所说
的“替身”,可这样就算是喜欢了吗?
“在下认识的曹大人,只知道为皇上尽忠,之前大人对在下所说的苦恼不是与皇上有关,就是大人对在下的愧疚。可今
日,大人却对在下说了那个人,这就说明大人很重视那人,不是吗?”
“重视,倒也是,可这?”曹斐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按理说,自己不会喜欢凌岁昕啊。
“这不一定是喜爱,但这也绝不会仅仅是友人之谊。”不然,曹斐便不会来找自己了。
不仅仅是友谊,那看来就是喜爱了,想到最近看到凌岁昕待在皇上身边时自己的心痛。曹斐的神情黯淡了,“就算我喜
欢那人,那麽我该怎麽办?”
“在下不是大人,在下也不知道大人该怎麽办。不过大人可以闭上眼,想想那人,看看自己心中想到的是怎样的场景。
”
迟疑了一些,曹斐还是依言闭上了眼,想起了凌岁昕──那人微撅着嘴,坐在洞里,等着自己给他带来的点心?
睁开眼,曹斐只想苦笑,现在这般状况,自己却才刚刚明白过来。
“如何?”
“曹某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说完,曹斐连苦笑都撑不下去了。
“这样吗?”云砚池将龙须酥放入口中,细细体会那丝丝的甜,“大人就这样决定了自己和小凌的未来了吗?”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曹斐不明白自己哪里说漏了嘴。
“这些点心不是宫里的吧,小凌每次来,基本都会拿他的‘朋友’带给他的点心的。”笑着又咬了一口,“两个味道可
是一模一样的。”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曹斐赞叹了一句,心里是丝丝的苦涩,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在下知道小凌现在的状况,知道他现在也是身不由己,也大概猜的到大人为何不安。但在下更确定的是,小凌不是一
般人,虽然他看上去一直都需要旁人保护,但实际上,那孩子比谁都不愿为违背自己真正的心意。”
第十四章
冬日里入夜本就早,再加上最近天总是阴沈沈的,所以夜晚就来的更早了。才不过酉时,天便已经黑透了。
又冷又黑的夜晚,没几个人愿意呆在外面。偌大的皇宫中,除了当值的宫人和侍卫,基本便没人了,看上去显得稍稍有
一些冷清。不过,事事都有例外,这里也一样。
凌岁昕裹紧披风,低着头,一边快步向警铭湖畔走去,一边在心里暗暗的埋怨曹斐──先是十多日不愿见自己,忽然就
要在这大冷天里,把人叫外面相见,真是不知道这个家夥想要干什麽??
想着想着,凌岁昕停下了脚步,右手狠狠的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你也是个犯贱的家夥,你要见人家的时候,人家说
不见就不见,人家一说要见你,就乐呵呵的跑来了!!!贱死了,没见过你这麽贱的!!!”骂完了,凌岁昕长舒了一
口气,接着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到了地方,凌岁昕暗暗咬了咬唇,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然有一点紧张。钻到洞里一看,没想到曹斐竟然还没来,虽说心
里有些不爽,但也知道怪不得曹斐,毕竟,还有一刻锺才到约好的时间。
心情有些低落的走到洞口,凌岁昕打算在外面等着曹斐,黑漆漆的,一个人在洞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没想到,头刚刚
探出洞口,曹斐的那张俊朗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吓得凌岁昕直直的後退了几步,脑袋刚巧装上了一块突出来的石头。
“你,你,你吓人啊!就那麽出来了!!!”揉着脑袋,凌岁昕瘪着嘴控诉。
“啊,我只是看到你来了,就想进来,没想到你刚好要出去?”在凌岁昕的怒视下,曹斐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觉得脑袋不太疼了,凌岁昕放下手,两个胳膊交叉在胸前,“你说,你看到我来了,在哪看到的?”
“树上,我一直在那里等着。”小心翼翼的回答,曹斐现在可不想再惹凌岁昕生气了,说起来,自从自己开始纠结起自
己的心思,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就算是他托人来说想见面,自己也是没有任何回应?真是没想到,今日他还肯来见自
己,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了。
“在树上等着?”原来,曹斐来的比自己早,一直在等着自己。这样想着,凌岁昕心里觉得很是开心,也就把要责怪曹
斐的事抛到一边了,“好吧,勉强相信你啦,叫我来做什麽?”
“先坐下吧。”说着,曹斐便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还点亮了之前放在角落的蜡烛。
有了烛光,凌岁昕总算是可以看清曹斐的脸了,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搞得他刚刚看曹斐都看不真切,看到曹斐脸上
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凌岁昕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拉着曹斐一起坐了下来,“曹大哥,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嗯,年关将近,事情是多了些。”看到凌岁昕脸上的笑,曹斐觉得安心了很多,心情也不像之前那般忐忑了。
“怪不得不见我,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附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凌岁昕的笑,曹斐忽然觉得一阵内疚和心痛,一时不知说什麽是好,之前准备的话,一点都说不出来。
“怎麽了?”看到曹斐一言不发,脸上的神色也不对劲,凌岁昕担心了,“身子不舒服吗?不舒服就不要出来了嘛!”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探曹斐的额头。
看着凌岁昕脸上的焦急,曹斐觉得自己真是个幸运的人。一手握住凌岁昕的说,另一手把凌岁昕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别担心,我没病。”
忽然被拥入怀中的凌岁昕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开始要挣脱曹斐的怀抱。隐隐的感到有些什麽,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不过很遗憾,曹斐抱的够紧,凌岁昕挣了半天也没挣开,最後只能放弃的窝在曹斐怀里,“你要做什麽啊?”
“第一次见你时,你在哭,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才会去和你搭话。”
?
“後来,我那段日子刚好比较闲,所以便会常常去找你。我承认,那是或许,我真的是有一些把你当做他的替身了。”
?
“再往後,我发现自己想你的时候变多了,给你带宫外的点心,听你说话,给你讲小时候的事,这些让我觉得很开心。
後来,只要能看到你,我都会觉得开心。不过可惜,我太笨了,那时我以为自己只把你当做朋友。”
?
“最後,陛下也发现了你的好,我觉得难过,所以我躲着你,不见你。还好,有人帮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我今天
才回来见你。可能,不见你,不告诉你,才是对你最好,可是,我选择了自私?”
?
“我喜欢你。”
?
说完,曹斐的心一下子轻松了,拥着凌岁昕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许久,凌岁昕才闷闷的开口,“你现在说,有用吗?
”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出了我想说的,结局怎样,是由你决定。”放开了凌岁昕,曹斐直视着他的眼睛。
?
又是一阵难耐的沈默过後,凌岁昕幽幽的开口了,“曹大哥,容我想几日再说吧。”
御书房内,苻阳埋首於小山般的奏章中,寂静的屋内只能听到纸张翻动时发出的声响。高苹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默默
的为苻阳研磨。
合上最後一本奏章,苻阳向後靠了靠,微皱的眉也松开了,一直在屋外伺候的宫人排着队进来将批好的奏章一摞摞拿出
御书房,分发到各处。不算大的动静倒是给屋子里添了几分生气。
奏章全被撤走後,一排宫女上前摆上了几盘各式的点心,立在一旁的高苹为苻阳冲泡好了一壶清茶。
用一旁宫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苻阳拿起了一块红豆糕,小小的红豆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吃到口中,甜而不腻,
还有浓浓的豆香,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歇息够了的苻阳起身,打算去宣政殿,户部的几位大臣应该已经在候着了,走到门口,苻阳停了一下,回过头去,“高
苹,一会儿把那红豆糕给凌才人送上一盘,让他也尝尝。”
说完,像是想到了凌岁昕像小猪一样的吃相,苻阳轻笑了一声。
坐在窗边,凌岁昕抓着一把米,有一下没一下的喂着院子里停留的麻雀,脸上是难得的阴郁,就连雨桐都被他那张死人
了吓得躲在了一旁。
看到麻雀面对地上的米粒看来看去,一副警惕的模样,凌岁昕哼了一声,手一甩,一把米全都撒到了地上,“爱吃不吃
!”
说完就把自己摔到了大床上,拿棉被捂住了头,不知道是在干什麽。
自打那日见过了曹斐,凌岁昕心里就一直堵得慌。难过,悲伤,气愤,无奈,失望?一大堆负面的情绪憋在心里,都快
要把他逼死了。可为何,在这其中却还夹杂这一丝丝的甜蜜?也是因这一点甜蜜,让他觉得更加难过?
曹,斐,你,就,是,个,混,蛋!!!
藏在被子里,凌岁昕小声的骂着那个把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公子说谁是混蛋啊?”
忽然听到有外人的声音,凌岁昕一个激灵掀开棉被坐了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绷着一张脸的高苹。
“是高公公啊,快坐快坐。”凌岁昕一边傻笑着和高苹打着哈哈,一边瞪了门口一脸防备的雨桐一眼,“怎麽回事,高
公公来了都不通报一声。”
“公子不必多礼了。”高苹後退了一步,躲开了凌岁昕伸过来的手,“高某不过是个奴才,怎麽受得起公子如此礼遇。
今日,高某不过是奉皇上之命来为才人送些点心。”说完,一摆手,一个太监把一个食盒放在了桌上。
点心?!
凌岁昕瞪圆了眼睛,盯着食盒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
看到他有些不相信的样子,高苹上前去把食盒打开,一盘红豆糕静静的躺在其中。
“这红豆糕做的很是美味,陛下想到公子喜好甜食,故令高某为公子送一盘尝尝。公子,还不赶快谢恩收下。”
“哦。”经他一提醒,凌岁昕才慌忙行礼谢了恩。
看到自己任务完成,高苹行礼告辞。凌岁昕本想再让他留一会,可看了雨桐那张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走到门口,高苹忽然停下了,“在这宫中有些事情,有百害而无一利,以公子的聪慧,应该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嘴里正含着一块红豆糕的凌岁昕听到这话,直接噎住了。好不容易穿匀了气,心里却比之前更加纠结了,美味的红豆糕
成了看着就碍眼的东西。
第十五章
日子就在凌岁昕的纠结中一天天过去了。过年的喜庆也渐渐褪去了,宫中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乏味?直到那位
戍边多年的将军的归来。
夕颜殿内,丝竹声声,舞姬翩翩,一派热闹融洽的场面。今日是皇帝为了迎接子承父业戍边多年的肖溪,肖将军专门准
备的宴会。而且还是在这平日里只举行家宴的夕颜殿内,足可见皇帝对这位肖将军的重视。
“肖溪,上次见面都是五年之前吧。你这家夥竟然狠心隔那麽久才回一次京。”坐在上位的苻阳举着酒杯笑着和多年不
见的肖溪说道。
“臣惶恐,让陛下挂念了。”一身玄色便装的肖溪笑着回道。
“还知道啊,朕是让你戍边,不是把你发配边疆。年年都会下诏让你回京过年,咱们几个也可以聚聚。结果呢?你年年
都不回来。高苹,曹斐,你们说,这家夥该不该罚!”虽然是埋怨但苻阳的语气里听不到半点不快。
“那是,可要好好的罚,今日绝不能让他清醒着回去!”举着酒杯的曹斐难得没有顾忌礼仪的大笑着的说道。
就连一向冷漠的高苹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了吧,今晚,你可逃不了了!”苻阳大笑着招手让人又给肖溪的案上填了四壶酒,“喝不完,可不能走!”
“陛下?”肖溪看着眼前的酒,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对对对对,喝不完,就灌你了!”一边的曹斐幸灾乐祸的起哄。
就连高苹也带着浅笑向他举起了酒杯?
坐在苻阳身旁的凌岁昕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个大男人只能傻笑。本以为今日的宴会会很难堪,毕竟,自己和曹大哥的事情
还没结果,却又要在皇上面前见面,气氛定会尴尬难耐,可谁知,宴会的气氛竟会这般的和谐──皇上,曹大哥,肖将
军,还有那位最严肃的高公公,竟然像是忘了规矩,尊卑般闹成一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看来雨桐说的他们四人从小
一同长大,关系非比寻常的话果然不假。之前自己见高公公和曹斐对皇上毕恭毕敬的样子,还以为那个小丫头夸大了,
今日见到他们四人在一起的场景,这才知道小丫头的话却是没有半分夸张。
看到四人玩的开心,完全插不进去的凌岁昕也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他们玩了──
皇上脸上的笑是自己见过最真,最开心的,甚至看不到半点帝王的威严在里面;
肖将军被灌酒灌得满脸通红,略显纤细的身子和清秀的面庞让人根本把他和将军这个称号联系不到一起,看他虽是无奈
为难,但还是笑得连嘴都何不拢,让人也不由得会感染到他的喜悦;
高公公果然是四人中最淡定的,可唇边那抹一直没有消失的微笑还是泄露了他的内心;
曹大哥,曹大哥笑的声音好大,笑的好开心,笑的眼睛都没了?笑的,连向这里看一眼都没有?
凌岁昕的心情忽然之间变得很不好,心里有种涩涩的,苦苦的感觉,收回了看向那四人的目光,低下头看着摆满了佳肴
的案几,随手夹起一块水晶饼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却让他觉得心里的苦涩更重了几分。有些气愤的端起一杯酒,打
算看能不能把自己灌醉,可酒到了嘴边,手却忽然没有力气了。酒杯落地,澄清的美酒散了一地,凌岁昕觉得身子的力
气全部被抽走了,坐也坐不住了,眼睛也睁不开了?
“磅!”
凌岁昕终於倒在了地上,热闹的宴会戛然而止。
夕颜殿的内室,软榻上的俊秀男子紧闭着双眼,额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围在他身边的四个男子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焦
虑之色,目光都注视着正在被太医诊断的男子。
等了许久太医还没有断出结果,站的最近的苻阳忍不住皱了眉,“查出来没有,到底是怎麽回事?”
听到这话,年过六旬的老太医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了下来。
“陛下,还是再耐心等等吧,让张太医细细的看看,这才看的准。”站在苻阳身後的肖溪开口了,清澈的声音很有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