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话,尽管跟我说。」
「那么,可以…请你现在就回去吗?」
这句话所带来的冲击,是无法言喻的不爽。
「你太过分了!」
自己是担心才来探望的,没想到他却说出这极赶人的话,谷协伸一随即回了一句责难他的话。松元朗咧嘴笑着,更加速
了谷协伸一的着急。眼看那掩饰自己目的话已经无效,如果自己不主动诱惑,那这一趟就白来了。
「你现在已经没有顾虑了吧?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回到我的身边。」
松元朗将谷协伸一的手拨开。
「你是个禽兽。」
松元朗小声说着。
「…我深爱我的妻子。不是那样的话,我不会想和她结婚。当她坦承怀有你的小孩时,我也想说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的小孩,不管父亲是谁,自己都会去爱这小孩的,我会不惜生命来保护这两个人。可是,直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做下到
。你不可能了解我这样眼睁睁看他们死去的心情,你应该不知道我所感受到的并不是寂寞而是悔恨。」
松元朗的眼角落下泪水。
「你难道不知道吗?人会改变的,我也不例外。」
门被紧紧关上。在紧闭的门前,谷协伸一一个人呆呆枯站在那里。
人岂会朋么容易就改变!谷协伸一并不相信松元朗那真挚的话,但其实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车实,而将原因照自己的意思
解释。是因为自己太缠人,所以他才要脾气、闹别扭。而且还对他做出太刺激的事,才使他不得不装出一副讨厌的表惜
,准备让自己认错。谷协伸一心里这样认为。
但不管再怎么邀约,松元朗就是不首回到自己的怀抱。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却让谷协伸一感到焦躁不安。
那样一直让自己碰钉子的男人,干脆放弃算了,虽然心里这么打算,却仍很在意他而舍不得放弃。就这样,妻子过世已
经过了半年,谷协伸一还是不知悔改地一直约松元朗,但松元朗一如往常对他的搭讪毫不理睬。
我有话要跟你说,松元朗这样打电话约他是7月初的事。明天晚上你有空吗?当被松元朗这么问时,谷协伸一还以为是不
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因为这不太像是以住即使谷协伸一想找他说话,却连听都不想听的男人所会说出的话。
他终于知道我的好了吧?谷协伸一早早结束工作,满怀打胜仗的心情出门。在相约碰面的红茶店中,早一步来到的松元
朗一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谷协伸一心里一直盘算,如果不是约在这种扫兴的红茶店,而是饭店大厅的话,可省下了不
少功夫。
「让你久等了。」
看到准时前来的合协伸一,松元朗抬起头。谷协伸一坐下后,跟服务生点了一杯咖啡。松元朗的面前则有着一杯早已冷
却,但好像没动过的咖啡。
像玩偶般表情都没改变的男人。不过,谷协伸一不会去在意这些事。
「我们已经很久没单独聚在一起了吧?」
「…嗯,对。」
「我很高兴。」
事实上,谷协伸一的胸口高兴得快飞了起来。
「我一直很想再次跟你这样说话。你或许不相信,但自从被你抛弃后,我没有一天好过。」
哪里会不好过!自己又不缺对象。就算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谷协伸一的生活还是没有改变。
「好几次都想回到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没有人比你更关心、更了解找。」
为了达成预期的效果,谷协伸一刻意改变自己的语气,让这些话听起来更像真的。而松元朗开始有点歪头思考。
「是真的,虽然或许你不相信。」
都说到这地步了,他也应该有个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了吧…但松元朗那什么都不说,让人不知所以的沉默,使得谷协伸一
再次开口说。
「我拚命回想起和你在一起的字。不论跟谁在一起时都一样,真的想你想到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松元朗没有任何响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所说的话没有任何作用,但谷协伸一还是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不
断重复相同的话。
「只有你最了解我。我只深爱你一个人,已经爱到无可救药。我想跟你重修旧好…」
用尽所有天花乱坠的形容词,不知不觉从头到尾都是谷协伸一一个人拚命说若,杯中的水也已早喝光。
「大概是两个星期前的事吧,我去市立医院看病。」
像是在等待谷协伸一的话中断,松元朗开口说话了。为什么他会从这些甜言蜜话转到医院的话题?难道他没在听我说话
吗?谷协伸一感到有点不满。
「何必特地跑到市立医院,在我们的医院看病不就得啦?你是哪里感到不舒服?」
「大约半年前开始,我的胃就开始感到不舒服了。以前要是有操心的事时,我就容易反胃了,但都没去理会。可是,过
了很久胃痛还是没消失,甚至开始吐血。我开始感到不太对劲,于是就去看医生了。」
事情好像不太妙。谷协伸一一直专心听松元朗讲话。
「我得了恶性胃癌,已经是第三阶段,听说移转到了胆囊、胰脏…还有肺部。」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松元朗很平静。他那轻松说话的模样,总起来实在不太像是他自己的事。不,他或许早就知道
了。
「化疗是有界限的。医生跟我说就算动手术,因为已经扩散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全部摘除。那样做反而更耗体力,只会
提早结束生命。」
穿过破璃窗的光线照在松元朗的脸上。他平静地说着。
「我约你出来,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希望由你来帮我动手术。」
这简直就像电影中的情节。觉悟死亡的男人希望最后死在自己爱人的手中吗?这剧本也写得太自私了吧?谷协伸一并没
发觉到松元朗的自私,而边预测他的回答边问说。
「为什么你要拜托我?」
松元朗些微将头转向右边。
「因为…」
我喜欢你…所以…
「你的技术不是外科中最好的一个吗?」
「什么?」
这真是出乎谷协伸一预料的一句话。
「我…是个死都不放弃希望的人。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想要赌赌看。我还想继续活下去,还有…想完成的
事。」
第九章
这时候侵袭心中的空白,谷协伸一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只能硬说即就只是空白而已。
「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在轻轻叹了口气后,松元朗这样说了。
「不然的话,我也不能拜托你这种无理的要求了。」
松元朗是打算利用我吗?谷协伸一不由得这样认为。是因为我的技术比别人好,所以才找我吗?只要是技巧高超的人,
谁都可以吗?谷协伸一生气了。要耍找也该有个限度,算什么嘛!那种不知好歹的语气。谁要帮你开刀?都已经第三阶
段了,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自己的这三个月都已经排满手术预定,更何况有谁会赞成这种存活机率不高的手术?
「不过,小朗…」
松元朗轻轻咳着。像是无法停下,而好几次震动肩膀。不久后,他开始激烈咳到连周围的人都开始住这边看过来。好不
容易停止时,松元朗才将手离开嘴边。
「之前还只像感冒而已,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对不起。」
那苍白的脸看起来好妩媚,让谷协伸一忘记说出拒绝的理由,而一直凝视他的脸。
「明天…我会去看诊,还请你多多照顾。」
望向那慢慢低下行礼的头,谷协伸一寸注意到自己已经失去拒绝的好时机。
在进入看诊室时,松元朗并没有对谷协伸一行礼。在简单询问完有关症状的经过后,谷协伸一说要听诊看看,松元朗很
干脆脱下衣服。他的身体比谷协伸一的印象瘦了许多。松元朗以前就不算强壮,现在肋骨更是清楚浮现。松元朗仿佛对
自己全裸和被谷协伸一触摸的事完全无动于衷,什么话都不说地乖乖听从谷协伸一的指示。
甚至当谷协伸一趁护士不注意,恶作剧般捏起他的乳头时,他也没被吓到,彷佛将感情这字眼忘在哪里没带来似地面无
表情。
谷协伸一唤了口气,并将听诊器放在那平坦胸部上。松元朗的胸中传来像是洞窟中吹过的风的咻咻声。
「…你之前有过类似气喘的症状吗?」
「没有。」
「你可以去柏个X光月吗?还有做血液检查以及照胃镜。」
「好。」
松元朗缓慢地站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
「抽血是在检验室吧?」
他说的没错。
「照X光是去放射线室吧?照胃镜也不是说照就照,先从能做的事先做起。请你给我检验的委托书和许可证明。」
对方熟知医院的运作,反而让谷协伸一觉得棘手。谷协伸一像是被催促般写完委托书后,就交给了松元朗。拿到后他便
二话不说地离开看诊室,谷协伸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事情不如想象中顺利,的确让谷协伸一感到焦躁不安。
松元朗住进第一外科病房中最里面的个人房。
「他是不是变得有点神经质?不怎么爱说话。」
那个熟面孔的护士偷偷跑来跟谷协伸一这样说着。
「他之前还满爱笑的…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是太太过世,现在又轮到自己生病。不过话说回来,谷协医师你不是
和他很熟吗?难道他都没有亲属吗?病历表上一片空白。虽然松元医生说没有…可是万一要是他那个了,到时可就麻烦
,谁要帮他办后事呢?」
「…我会再去问他一次。」
谷协伸一每天都会前往探视情形。装说要触诊,叫他脱掉衣服并触摸也不只一、两次。但松元朗丝毫没有抵抗,而在谷
协伸一将手指伸入大腿间时,他也没有反应,使得谷协伸一开始怀疑松元朗是不是性冷感了?由于松元朗本人强烈要求
,而决定执行手术,执刀医生当然是自己。自己是他的主治大夫,又是他亲自指定。谷协伸一走出医院办公室,直接朝
他的病房走去。
进入手术室时,松元朗的表情完全汶变。手术顺利进行,在正准备切开腹部时,谷协伸一握着手术刀的手第一次感到彷
徨。胃、胰脏、胆囊…癌细胞已经侵蚀得太厉害了。
其它医师也是什么话都泄说地站在一旁。
「依照预定计划,将全部摘除。」
听到谷协伸一的话时,大家吓得抬起头。谷协伸一慎重地用旁人递来的手术刀将肌肉组织切开,全神贯注在手指上,并
逐步进行摘除的作业。按照预定完成摘取全部脏器的手术,时间比原本预估的还快。
「这样就全部结束了吧…」
听到第一助手如此说着时,谷协伸一摇了摇头。
「清洗淋巴腺。」
「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吗?再进行下去的话,只是在浪费他的体力。」
「有可能感染到的器官全都要去除。」
「太勉强了。更何况要怎么做…」
「手术刀。」
谷协伸一无视于那制止的劝告而拿起手术刀。真是看不顺眼!被侵蚀到这种地步的器官真是一点都不有趣!就让我一个
不剩地将你们全部清掉!谷协伸一尽管焦急,但手指反而非常灵活地移动着。周遭同事都用极度惊恐的眼神看他那一心
一意摘除病巢的模样,但本人都没发觉。手术最后比预计时间晚了三个小时才结束。但那样大规模摘除脏器,又不嫌麻
烦地清洗淋巴腺的手术,所花费的时间真是快到令人吃惊。
「果然还是学弟受照顾。」
在谷协伸一结束手术,回到更衣室换衣服时,有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医生这么说着。
「什么?」
谷协伸一把弄脏的手术服脱到一半时,回过头来。
「他既老实又认真。对了…松元朗在第一外科时,你也是最疼爱他的人吧?所以才…虽然觉得你对他太过疼爱…总而言
之,这次真是成功的手术。要是他能因此捡回一条命,我们做医生的也会感到欣慰。」
「是啊…」
「可是已经扩散到那种地步…再撑也只有半年吧?我真不想看到那样。那家伙比我年纪还小…从大学毕业后今年才第二
年,算算只不过26岁,比我还小8岁!我实在不想看到那么年轻的学弟死去。即便那是他的命运。」
松元朗腹部下方右半部的脏器全被摘除后,呈现出一种很不白然的曲线。除此外,还有腹部上的伤痕。以往都只要求内
部完整而外观怎样都好的谷协伸一,这次非常用心地帮他缝合伤口,但还是在皮肤上留下缝合的痕迹。虽然对他原本很
漂亮的腹部感到有点可惜,但换个角度想想,能用舌尖去品尝那绵长的伤痕也是件不错的事,令人能够欣喜。
只是…比起之前,松元朗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手术后的几天,他都睡在床上度过,而在康复到能离开床后也不想往外走
。
不是一个人静静看书,就是呆呆看着电视,常常没回答谷协伸一的问题,几乎无视于谷协伸一的存在。谷协伸一对那顽
固的态度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候,有一篇报告送到了谷协伸一的手中。
自己没有任何亲属,松元朗曾经跟谷协伸一这样说过。因为母亲是孤儿当然无从找起,而父亲那方面应该找得到,所以
谷协伸一委托征信吐帮忙寻找亲属,而结果终于送到自己的手中。不出所料,上面写着几位松元朗父亲那边的亲属名字
。松元朗的父亲在工位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二,祖父母和伯父都已过世,仅剩姑姑还活着。谷协伸一看完那后,立刻打电
话给他姑姑。
松元朗的姑姑.田上女士前往医院探望松元朗,是谷协伸一打电话给她后第三天的事。松元朗的姑姑没先到病房,而直
接要求跟谷协伸一见面。她是位年届50的优雅中年女性,而且眼神让人感到相当高傲。
谷协伸一在会议室里跟她详细解说松元朗的病情。从治疗开始到手术结束,甚至连大概撑不了半年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
诉她。田上女士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改变,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静静听着谷协伸一的话。
「那孩子很渴望见到我吗?」
「…我想他应该很想见到妳吧?毕竟妳是他唯一的亲人。」
田上女士有点皱起眉头。
「说句老实话,我并不想见到那孩子。」
谷协伸一心想,这女人说出的话还真是刻薄无情。
「其实,上个月我大哥才刚过世。」
那种事和现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要是不想见他的话,就这样子打道回府也没人敢说什么。
「真是辛苦您了。」
「而二哥过世的消息,是直到前天接到你的电话时听你说起才知道的。他跟那女人私奔之后,就跟我们断绝关系,从没
联络过。在父母过世时,我和大哥曾商量要想办法和二哥取得联系,但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想说找到他的下
落时,没想到他已经在十年前过世了,而这次又轮到二哥的儿子要过世…」
谷协伸一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下去。
「要是这样的话,不如不要找到…如果那孩子真想见我的话,我会去见他的…」
松元朗真是和亲人无缘。就连唯一的亲人也这样。
「无论如何,都请您去见他一面。」
谷协伸一催促出上女士站起来,并打开门。在走出门口时,田上女士自言自语地小声说。
手术过后的两个礼拜内,松元朗没办法一个人好好走。在手术结束过了几个礼拜时,他的病情开始稳定,而曾考虑过要
不要暂时出院,但不知怎地,复原不如预期。转移到肺部的癌细胞逐渐扩散开。松元朗还说不只有手术后的疼痛而已,
连全身都开始痛起来。松元朗应该也注意到自己病情恶化的情形了吧?
已经撑不到半年。只剩下一个月或两个月。周遭的气氛让彼此心里都有这种共识。那位是松元朗姑姑的女人,明明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