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流年 下——虔尘

下部：流年

第二十九章：伤疤

一个人的时候，流年如刺，煎熬着身心。两个人的时光，流年若火，燃烧着热情。流年，左手擎着爱情，右手端着背叛

，狞笑着等待迷路的我们。

眨眼间，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三年。

梦遥慢慢原谅了莫离。其实这也是没有必要继续纠缠的事情，当事人夕颜已经死去，肇事者又不是莫离，梦遥不可能一

直无理取闹。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尚不敌梦遥面对楚伦时从容。想起当初，梦遥第一次见到莫离，便浑身不自在，现

在虽然没有这种感觉，她也不愿多接触这个夕颜用自己生命换来的人。

楚伦已经毕业，鉴于楚伦早在大三的时候便读下了博士学位，所以这边他刚走出学校的大门，那边便立刻正式升任为莫

离的助理。而三年下来，莫离对楚伦也由最初的怀疑变成了信任。楚天厉这三年反倒消停了下来，虽然说小动作不少，

但没有什么大动作也始终是好的。

不知是不是夕颜心脏的作用，楚伦三人明显感觉莫离比从前待人要热情。虽然也不过是每天说的话多了几个字，对于夜

渊出游的提议少否定了几次，但总的来说，从前那个面若冰霜心似寒冰的莫离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莫离，是一个渐渐

有了感情的人。

最开心的自然是夜渊，自从适应了大学生活，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报到的他所许下的诺言便已作废。什么努力，就算靠

我自己，以后的路我也能走出花儿来！不过事情也的确如此。在班上的学习，除了莫离每次都是第一外，第二名不是梦

遥便是他，两人并驾齐驱，不相上下。于是这位收不住心的夜渊，便天天想着要怎么享受生活。不过说来奇怪，按照一

般人对他的看法，他应该有很多女朋友才对，可是三年来，从没见过他对其他女孩儿有什么亲密动作，就连对梦遥，最

多不过拍拍她的肩膀。于是很多人便猜测他是不是gay，人心叵测啊。

总体来说不过是这样。和谐是这三年来的总基调，虽然有小摩擦，但对他们来说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可是，每到这时候，一般的小说就会出些波澜，不然一直这样多没劲啊。我们的小说当然不例外，流年的故事，从此开

始。

大四，是学生实习的一年。

梦遥在她父亲的公司打打下手，夜渊开始了自主创业，而莫离终于有时间正式坐在他的办公室中管理公司，一切信息实

时传到他的电脑上，不用再继续看手机屏幕那小小的字。

一天，莫离正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发呆。

突然，有人轻轻敲响了门。“总裁，我是楚伦。”门外，是楚伦清风般温柔的声音。

莫离皱了皱眉：“进来。”

于是楚伦微笑了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撑着慢慢一杯淡绿色的水。“你已经工作很久了，喝杯水休

息一下。”

莫离没有伸手，只是皱着眉盯着仍在微笑的楚伦，不满的情绪尽显脸上，他说：“你刚叫我什么？”

楚伦还在纳闷好端端的，莫离为什么又开始生气，原来是因为刚进来时，他叫了一声“总裁”，记得很久以前莫离就说

过，叫他莫离，不要叫总裁。“刚刚有人经过，我不好直呼你的名字。毕竟咱们之间是上下级。”楚伦的笑意更浓了。

虽然他掌管公司用的方法比谁都强，但有时候他还是像孩子一样的固执。

莫离没有再说话，只是瞪着楚伦笑意盈盈的脸，最终无奈的眨了眨眼，看了看他手中仍端着的杯子，问道：“这是什么

？”

“柠檬绿茶，据说有保护心脏的作用。你尝尝，我个人认为味道还不错。”楚伦被莫离一问，终于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

，于是把杯子递给了莫离，说道。

自从莫离出院，楚伦就总是在想用食疗的方法让他保持健康。对每天的点心、饮品、主食，甚至进餐的时间、方式都进

行严格控制。今天的“柠檬绿茶”又是他在网上搜出来的。

莫离接过杯子，只喝了一口便又皱起了眉，但瞥见楚伦的眼神，只好慢慢的、一口一口的把剩下的水喝了下去，只剩下

最后一点，他终于咽不下去了，于是他面无表情的把杯子还给了楚伦，说道：“太多了。”

楚伦笑了笑，仰头把最后一口喝了下去，却立刻眯起了眼睛，好酸啊！“柠檬放多了，亏你能喝得下去。”这一口是喝

了下去，但嘴里柠檬的酸味却还流连着不肯消失，看莫离仍旧不动声色，好像喝了白开水一般没有一点儿表情，楚伦只

得笑了笑，说道，“你等等，我再给你倒杯茶来，太酸的话也会有刺激。”

莫离点了点头，在楚伦出去后，他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又咂摸咂摸了嘴。

过了一会儿，楚伦端着杯子又走了进来，这回莫离没有抬起眼睛，只是紧紧皱着眉。看莫离神色不对，楚伦问道：“怎

么，公司出了什么事？”

莫离摇了摇头，只是指了指电脑屏幕。那是股票的行情，莫氏公司的股票一直在上涨，这没什么可担忧的，但是，紧跟

在其后的却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公司的名字。“这是……”楚伦没有继续猜测，直接问向莫离。

“这是萧家的公司。以前被我从莫氏联盟中排除，便成了一个小公司。但是现在……”莫离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显而

易见。

他们是如何在三年之内重振旗鼓的？明明一个小公司，股票涨幅居然仅次莫氏公司之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两人脑海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名字：楚天厉！

但是，楚伦立刻摇了摇头，他帮助萧家有什么好处吗，莫氏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他到底要怎样竞争？

“你去收集萧家的资料，我不能这样坐视不理。一切对公司有害的苗头，我都要给它拔掉。”莫离却没有丝毫犹豫，命

令道。

楚伦点了点头，刚要走，却意识到自己手里还端着一杯茶，于是他把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这次是茶，给你。”

莫离伸手拿过茶杯，眼前却突然一晃，手也没有了力气，杯子落到地上，茶水洒了一地，也溅到了莫离身上。

楚伦刚开始被莫离吓了一跳，但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便突然想起：今天的气压有些低，莫离的心脏会不舒服。于

是立刻把他从椅子上扶起，让他靠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莫离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嘴唇也没了血色。楚伦又打开了窗子和

门，让空气充分流通。

斜倚在沙发上的莫离渐渐恢复了过来，楚伦看到他衣服上的一大块茶渍，想着衣服已经湿了穿在身上也不舒服，便轻轻

把莫离身上的衬衣扣子解开了。

这时，莫离突然睁开了眼睛，深黑的眸子一下便看到了正在专注的为他解扣子的楚伦。“你在做什么？”他伸手抓住了

楚伦。

莫离伸出的，正好是左手。本来楚伦没有什么其他企图，但莫离的手臂一动，便露出了他的胸口，那个曾做过手术的胸

口。那里，一条淡黑的疤痕触目惊心的扭曲着。

很显然在做手术室夜凌曾尽力使莫离的伤口最小化，但莫离象牙色的胸口上那弯弯曲曲的疤痕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那

条疤，就那样叫嚣着闯入了楚伦的眼中，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

他颤抖着，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抚上了莫离的胸口。“这里……还在疼……”往日的笑容早在看到那道疤痕时悉

数褪去，剩下的，唯有一脸错愕与满眼心痛。

楚伦的手在莫离的左胸轻轻颤抖，这细微的动作却让莫离吃惊不已。因为那双手带出来的，居然是轻松与酥麻。心脏从

这一刻起，又开始了剧烈跳动。猛然的痛楚让他皱起了眉。

“怎么，真的在疼？”楚伦轻声问道，似乎怕自己的声音震碎了那来之不易的心脏。

莫离摇了摇头。很奇怪，对于楚伦的动作，他没有一点反感。“很难看吧。”他只是这样问，被楚伦触碰过的肌肤，轻

微的颤抖着。

“怎么会？无论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完美的。我只是心痛，这么大的罪，为什么偏要你来承受……”楚伦的手指在莫

离的胸口游走，从这条疤痕的一边起，慢慢滑过他滑腻的肌肤，最后到达终点。

莫离闭上了眼睛，说道：“连我第一次看见，也吓了一跳。”

那是他出院后，在家里洗澡，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胸口那蜿蜒的疤痕，他许久未曾快速跳动的心脏开始了疼痛。原本自

己的身体，就算在自己眼中也是完美的。可如今，为了这一次手术，也为了延长自己这本该逝去的生命，不仅在他身上

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疤，也葬送了夕颜的生命。他不禁开始思考，这样做，真的值吗？

每次躺在床上，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这道微微突起的伤痕。手术早已做完两个月，但为什么偶尔还会有一丝痛楚

从伤口传来？或许，这份痛是与生俱来的，就连手术也无法消灭它。

“没关系，如果去整形，肯定会像原来一样的。”楚伦轻轻地话打断了莫离的回想，他睁眼看见楚伦被伤痛笼罩的眼睛

，也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用了，留着它。”莫离淡淡的说道。这是夕颜在世上活过的痕迹，也是作为我夺取她生命的代价。心脏还在快速跳

动着，从心中传来了丝丝疼痛，莫离又闭上了眼睛，在自己的黑暗中忍耐着。

楚伦的手，已经不知来来回回抚摸过那伤口多少回了。但每游走一次，他的心就会痛一次。这是他的伤，为什么偏要让

我看到，刻在我的心上？莫离，为什么上天偏要和你作对，他夺取了你的父母，却仍要让你这样痛苦！突然，他的手指

不小心滑过了一个凸起物，本来没太在意，但莫离轻轻地一哼却让楚伦陡然惊醒。

莫离斜靠在沙发上，楚伦一只手被莫离抓着，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胸口，而他的一条腿，很自然的抬起，搭在沙发上。

楚伦看了看目前的局面，只能说，这个场面很暧昧，很诱惑。

莫离本来紧闭的双眼也因为自己“嗯”的一声而突然睁开，但就目前来说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动作的危险性。

双目紧闭的他，因楚伦不经意的挑逗而发出从未听到过的轻哼，而反射性的睁开眼后，那双原本无底的眸子中竟漾着一

层薄薄的水雾，俊秀的眉头轻皱，苍白的双唇微启……楚伦刹那间被莫离深深吸引，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用自己的嘴

，轻轻覆在了他的胸口。

“楚伦。”莫离终于开口，平淡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在那一瞬间，他本是要去吻莫离的唇的，但却下意识让自己改变了方向，而就是这下意识，稍稍救了楚伦一把。

我，我做了什么……他的意识被莫离冷漠的声音瞬间唤回，睁开眼看见了那道弯曲的伤口，楚伦立刻抬起了头。对着莫

离水雾渐渐退去的眼眸，楚伦终于第一次在莫离面前慌乱了起来。

“拿开你的手。”看见楚伦张口想要说话，莫离抢先一步命令道。

楚伦无声的拿开了放在莫离胸口的手，而另一只被莫离抓着的手，也在同时被放开了。抬起放在沙发上的腿，楚伦站在

莫离面前，慢慢由最初的慌乱恢复了过来。“对不起。”他淡若春水般说道。

“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莫离没有理会他的道歉，直截了当的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换上了夕颜的心脏，就会变

成女人，就会任你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流入楚伦耳边，像锯齿般慢慢撕裂他的心。

这句话，是他接触莫离以来，他说过的最让人心痛的话。

怎么向他解释，我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看着他的伤口，我的心也在痛？该怎么让他知道，我的确爱他，但这并不代表

，就一定要得到他的身体？他想了半天，终于开口，然而滑到了嘴边，却生生变了一层意思：“怎么会，我你都是男人

，更何况，我还有其他……”说到这儿，连楚伦也吃惊了。的确，这个解释是最好的，但这样不就等于对他撒谎？

莫离听到了这话，心无端的痛了一下，想起之前，似乎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对啊，有了别人。那他刚才到底是为什么？

想到这儿，莫离更加愤怒：难道这他面前，我是一个随便的人，难道在他面前，我成了一个替代品？

不知为什么，越想到替代品，莫离就越生气。恐怕这种感情，类似于嫉妒吧，但是连他也没有察觉，楚伦自然不会知道

。就在莫离愤怒的终点，他终于爆发：“你暂时到别的部门吧。”

没有解释，没有留恋，莫离就这样，把楚伦轻轻抛出了自己的世界。然而楚伦也没有反对，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朝夕

相伴，也并不一定要拥有，所以，只看着他的背影就好，不要再跨进雷池了，那样会连他的影子也抓不到。

对，那就离开他吧。

只是这样看着就好。

楚伦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裂开了一道痕，痛到，已经没有感觉。

第三十章：聚散

空间的距离，隔不断我对你的眷恋。就算你把我永远封闭，我也会追着你的影子奔跑。左手抚在胸前，我会永远记住这

种痛。

第二天，楚伦熟悉的走到了莫离的办公室，刚想敲开门，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总裁你好，我是你新的助理。”那是一个女声，带着特有的干练。

楚伦的心，刹那间颤抖了起来。对啊，昨天我已经把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了。我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可笑，今天我

居然还不自知的走到了这里……没有一丝的犹豫，楚伦慢慢转过身，向着另一个部门走去。

然而，他没有听到莫离接下来说的话。

“谁把你叫来的？”莫离没有抬头，只是皱着眉问道。

那女子的神情有一丝慌乱，面对这个毫无笑意的上司，她还不能立刻适应。“啊，是人事部的经理，他告诉我说之前的

助理升职了，便让我来……”她的话还没说完，莫离便轻轻“哼”了一声。

“你回去吧。”他只是淡淡的说，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那个女子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听懂莫离的意思。回去？回哪里？难道他不需要助理了吗？于是她又接着问道：“

总裁……”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莫离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女子被莫离的音调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只能鞠了一躬走出了房间。真是太难接近了，谁当总裁的助理谁倒霉。亏得

之前的当了三年多……那女子腹诽着，接着便开始计算莫离一共对她说了几个字。“啊，十八个……”那个女子感叹着

。

这边，莫离一个人静静坐在椅子上，眉头却越皱越紧。总感觉身边少了什么，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也难怪，之前楚伦还在他身边时，经常会隔一个小时让他休息一次，给他倒杯特制的茶水。可如今，既没有听到楚伦

的声音，又没有见到他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某一天的突然失明，明明已经习惯了阳光，却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心里空

落落的，很是难受。

但是，似乎莫离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的缘由就是楚伦。只是一个人在这里，总是觉得很难受。怎么说……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