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阿单

「你要去哪里？」华威还宛若置身在梦境之中。

「离开你。」瑜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为什么？」华威瞬间清醒，这个答案突然得令他手足无措。

「太辛苦了。」

「你不是原谅我了？」

「是，但我也说过，没有下一次了。华威，我错就错在太喜欢你，我不想再错下去。我从来不对我爱的人说谎，但我却

不断对自己说谎。这样过日子太累了，我想对自己诚实一点。」

瑜颖刻意把背挺得笔直，转过身来，面向华威。

「华威，你听清楚，我不要你了，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一个字、一个字，他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彷佛是

为了宣告他的决心。

「你说谎，你的声音在发抖。你敢说你不再爱我了吗？」华威没听出来，他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爱你，这就是我要离开你的原因。」瑜颖露出了像哭泣一般的笑容。

「你说谎！你是要去他那里吧？」静夜里的怒吼声，听起来格外惊人，华威从没想过，他也有对瑜颖破口大骂的一天。

「他？」

「冈本武！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所以呢？」相较于华威的激动，瑜颖却显得很平静，甚至是悲哀。

「你喜欢上他了？」绝望的感觉，笼罩在华威的身边，他问得很轻，甚至后悔自己提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

「这与你无关吧？」瑜颖握紧拳头，指尖泛白。

「瑜颖……」

「就算是，那又怎样？」

华威瞪大了眼睛，瑜颖毫不相让地回望他。

「如果我说我和他在一起，你又能怎么样？你愿意做备胎吗？」瑜颖气极了，表情反而更加冷酷。

「好。」咬着牙，华威却毫不犹豫。

瑜颖沉默了，脸上露出有些震惊的表情，但是不一会儿，他反而扯出了一个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悲伤的笑容。

「华威，算了吧。这滋味你受不了的。」

话说完，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瑜颖！」华威惊吼，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是在作梦，梦中梦，但是醒来瑜颖却也不在身旁，正心慌的同时，他却听见

了微弱的啜泣声。

清晨的天空，还是灰蒙蒙地，只能勉强透出一丝光线，瑜颖抱着膝盖蹲在落地窗前，脸上满是泪痕，湿润的眼瞳，暗暗

地反射出忧郁的蓝色。

只瞅了那么一眼，华威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走下床，紧紧地抱住瑜颖，感觉眼眶也渐渐浸透。

原来他才是瑜颖的恶梦，一直一直，没日没夜地残忍折磨这个纯真的青年，他曾经看过的那双眼睛，充满活力和好奇的

探寻，现在却只剩下无奈的质问，彷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的苦难？

最痛苦的人，到底是谁呢？

他答不出来，华威只知道，当他对瑜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也被撕裂了。

「我们分手吧。」

太阳从这一刻起，就不再升起。

让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是暧昧的灰蓝。

第18章

像是有把刀划过了布帛，哀号得那么清晰。

「我不要！」瑜颍听见自己的内心发出决绝的声音，就算是在油锅里炸，也不想分开心情。

但是直到华威把门关上，整个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默许。

眼泪冻结在眼眶里，时间的指针停止转动。

他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做。

眼睛变成了干涸的河，河的源头在心脏，心脏是不再跳动的帮浦，帮浦不抽水了，他的世界是场灾难，爱情乾旱的灾难

。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的痛苦，可是现在，即使分开，痛苦仍旧无止境的延续，那个人一走，就连支撑的动力都没有

了。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华威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说分手？

华威不是知道的吗？他是那种，一但喜欢上了，就很难讨厌的人阿！

舌头还记得蛋糕甜甜的味道……

……只要吃过一次，就忘不掉了，一辈子都想念那个味道。那样不是太痛苦了吗？

……那么现在呢？即使刻意避开了，你心里还是想着的吧？一直都记得，有一间很想吃却吃不到的甜点店。

就算是吃到了又怎么样呢？

只是让痛苦更加深刻，让遗憾更加心碎。

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遇！

他多么想这样任性地说，但是曾经拥有过的快乐和悲伤都是那么鲜明。他是知道的，他就是会经过那条街，他就是会回

头多看一眼，他就是会记得那里有一间很好吃的法式甜点店，就像他会爱上华威一样。

一开始就说谎的人，其实是他。

「我早就爱上你了。」在华威表态以前。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瑜颖心中觉得这个前辈，就是那种很酷很有主见的男人，会让人不由自主想听从他的指挥；

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这个男人是怎么吵架的。

那个时候，华威退回他写的企划书，出社会之后，他第一次写的企划书。华威从第一页数落到最后一页，面无表情地把

他的企划案，嫌弃地体无完肤。

……立刻重写。

……我今天有别的工作要做。

……那就留下来加班。

……我不要。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这样对自己的上司说话？可能是因为，那一天很特别，尤其是对他而言。

但是就在下班时间，他拎着侧背包奔进电梯，内心暗暗庆幸自己溜得快的时候，一只手从中间分开了电梯门。

然后他看见了华威愠怒的脸。

魔王！

他下意识地想，接着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出电梯了。

办公室里所有的灯都暗掉，只剩他的小办公桌，被逼着挑灯夜战。

他把能用的脏话都在心里默默地运用了，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打键盘。

一杯咖啡放在他的桌上。他抬头望向放咖啡的手的主人。

……干麻，情人节不想加班？要去约会？

……你不用吗？

……本来要的，取消了。

……不会吧？因为我？

华威只是扯扯嘴角，指指桌上的咖啡。

他把咖啡拿起来，默默地喝了一小口，是红茶拿铁。

……你好像不太能吃苦。

他望向他的上司，内心惴惴不安。好吧，他承认他今天太叛逆了，但他真的不是无理取闹。

……我是说咖啡，没别的意思。

华威笑了，他翻了一个白眼。整人吗？

……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约会？

……不是。

他否定之后，犹豫了一下，才补上下一句。

……今天是我生日。

……情人节？

他哀怨地看了惊讶的华威一眼。这个冷血的上司。

华威耸耸肩，一副不关他的事的样子，然后他的手机响了，迳自走去旁边讲手机。在他忙着继续修改企划的时候，他隐

隐约约地听见华威的对话声，好像是在安抚女朋友的样子。

好吧，这个工作狂上司也算是牺牲自己，陪他熬夜。心里的怒气，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好不容易，他在天亮之前赶完了企划。

……完成了！

当他这么一说。最后一盏灯也啪地关掉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根快要倒下的蜡烛，插在便利商店的小蛋糕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已经快记不得，上一次有人帮他在生日当天庆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才刚开始上班一个礼拜。

他所喜欢的是，这个男人藏在冷酷之下的温柔。

有没有蛋糕都一样，有没有小惠都一样，他不能阻止自己喜欢一个人。

尽管他内心多么明白，这一切不会有结果，他却还是期待着什么？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沙漠，空气中连水份都没有，蒸腾的热气来自不断从体内流失的水分，细胞一点一点的缩小缩小，变

皱直到乾掉。

沙子烫的像火，这个世界正在燃烧，他很乾很渴，渴得快要死掉，瑜颍感觉自己快要变成灰烬了。

当华威在身边的时候，他是这样地恨着华威，可是当华威离开之后，他却更加地明白，自己有多么爱华威。

天亮了，回忆的影子也撤退了。

瑜颖站起身，望了一眼窗外的海景，转身离开了房间。

沙滩上的脚印，只剩下一排了。

浅浅的印子，沉重的心情。

现在是真的一个人了，明天以后都是没有华威的日子。

即使是这样，你也能说你在守护着我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爱情，在不在身边都是伤害？

瑜颖把鞋子脱在沙滩上，往海的方向走。

清晨的风很凉，但他仍然觉得不够，他的世界围绕着沙漠，失去爱情等于失去了绿洲。

冰冷地海水打在他的脚背上，慢漫地淹没了脚踝。

熟悉的音乐响了很久，过了一阵子，瑜颖才发现放在裤子口袋的手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拿出来。

掏出手机想挂断，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小武？」

「喂……不好意思，你还在睡吗？」

「没有阿。」

「喔……这样就好，你那里什么声音？风好大。」

「因为在海边吧。」

「一个人？」

「现在是。」

「你声音怎么了？你哭了？」

「没有。」

「为什浪声愈来愈大？你在干麻？」

「往海里走。」

「你在哪里？哪个地方？旁边有什么建筑？」

「花莲……我住的饭店。」

「哪一间？」

「忘记名字了，可是好像是最有名的。」

「喂？喂？听见我讲话吗？你不要挂断电话……」

哔哔……

可是来不及了，手机没电了。

第19章

呆呆地望着失去联系的手机，瑜颖觉得有些好笑，又没电了，对象还是小武。转身把手机抛到鞋边，瑜颖又走了几步，

才缓缓坐下，最后整个人躺在沙滩上。

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到他的身上，浅浅地冲到了肩膀的位置，很凉很舒服。

望着天空，耳边是源源不绝的浪涛声，如果不是刚分手的话，这样子度假，其实是很惬意的。

真的不想再想，失恋的感觉，不应该回味。

有一段时间，瑜颖几乎是睡着了，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愣住了。

「小武？」

「你没事吧？」

瑜颖望着小武焦急的模样，再看看小武紧抓着他的肩膀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不是重点吧？」小武皱眉，一点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很奇怪阿……这里是花莲耶，而且我又没告诉你地点。」

「偶像剧不是都这样吗？紧要关头，该出现的人就会出现。」

「这又不是偶像剧。」瑜颖嘟嚷道，话说完还是忍不住为微笑。

「难道你想听，我为了找你，费尽了千辛万苦，飞车开过苏花高速公路，然后怎么用网路搜寻花莲最有名的饭店，怎么

从海滩的那一边，像孟姜女寻夫一样，喊了你千百遍，内心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怕你想不开会去跳海，最后却

发现你悠闲的躺在这里睡觉的心酸血泪史吗？」小武一口气说完后，埋怨地望了瑜颖一眼：「怎么会有人躺在水里面睡

觉？我还以为是浮尸，吓死我了。」

「哈哈……我……」瑜颖干笑了两声，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没事就好。」小武却忽然抱住他。

「小武……」小武在发抖……瑜颖有些蒙了。

小武是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他阿。

该怎么说才好呢？小武对他这么好，瑜颖也不是石头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只是感动的同时，却也更加迷惑。

现在的他，真的有爱人的能力吗？

「瑜小颖，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阿？」

小武松开手，用手背去碰瑜颖的额头，接着骂了一句脏话。

「我要把你打包上医院。」小武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说走就走。

大门打开之后，李妍彩的嘴巴就没有阖起来过。

「你……」

「我是寄居蟹，不要介意，请进吧。」瑜颖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回去客厅看电视，顺便对着厨房喊：「小武……小彩来

找你了。」

这稀松平常的姿态，让李妍彩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但是！她没看错吧？小武那个好家伙，什么时候把人家公司的美少年给拐到家里来了？还穿着睡衣，睡衣耶！这代表什

么？她不想入非非才奇怪阿！

「冈本小武！」李妍彩立马杀去厨房，看见男主角正拿着锅铲。

「干麻？我在做泰式虾仁凤梨炒饭，你要吃吗？」家庭煮夫小武非常专注地跟他的美食搏斗，甚至没空看她一眼。

「外面那个……」

「小颖阿……你不是见过吗？」

「我是问他现在住……」

「我家阿，不然是饭店吗？」

「你、你什么时候把人家美少年带回家炒饭的！」

接收到小武一个冷飕飕的斜眼，李妍彩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是寄住。」小武更正。

「我刚刚说什么？」

「炒饭。」小武说着，抖了两下锅子，翻搅锅里的炒饭。

「还没炒吗？」

「李小彩，我懒得理你。」小武斜眼，专心炒饭。

「欸欸，我讲真的啦……我们都那么熟了。」

「炒饭好罗……」小武完全不理会她，把碗筷塞进小彩的手里，端着一大盘炒饭，欢快地走到客厅。

小彩急急忙忙拿着碗筷跟上。

「是泰式虾仁凤梨炒饭喔，你看，还有鱼松，完全道地，吃过的都说赞。」小武积极地介绍，边拿起碗，帮瑜颖先装了

一大碗。

「谢谢。」瑜颖接过了凤梨炒饭，拿起筷子，浅浅一笑，勉强地一口一口扒着，努力地吃饭。

小彩像是看见新大陆一样新奇，目不转睛地盯着瑜颖看，随手接过小武递过来的饭碗，一边吃一边观察瑜颖。

「你现在有对象吗？」小彩张口就问。

「噗！」瑜颖一口饭没吞进去，全喷到小彩的脸上。

小武拉了小彩就往浴室里冲，在浴室里一边拿毛巾帮她擦脸，忍不住开始碎碎念。

「你疯啦？问人家这种问题，他最近好像刚分手，你不要乱讲话，勾起人家伤心事。」

「刚分手？」

「你干麻这么开心？」

「分手好阿……刚好可以趁虚而入，这是你的大好机会阿！扑上去、压倒他，你还在等什么？」小彩听见这话，好像中

头彩了一样高兴。

「等救护车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欸！我是在帮你耶！除非他是异性恋，那我没话说。」小彩说是这么说，还是贼兮兮地补充：「但我相信依你的实力

，直的也可以掰弯！」

「你这叫教唆犯罪，你是打算送我进警察局吧？」小武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异常兴奋的小彩。

「冈本小武！我是很认真的，你不是喜欢他吗？」

「你怎么会知道？」

「拜托……我有长眼睛好不好？你不喜欢他会让他住你家？」

「这跟那个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