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里原本就是为了音乐和研究者的讲演而建造的场馆吧?
放置在舞台中央的巨大的金色机械,似乎就是那瓦佛尔·谢尔蒙逊将要演奏的乐器。这个类似于将高度大概和人类身高
一样的竖琴,倾斜四十五度横放下的乐器,按照一的规则开了大小的圆洞。
相当于竖琴琴弦的东西绷在外侧。不过与其说它们是会震动而发出声音的琴弦,似乎更接近以放射支撑着台座和乐器本
身的金属绳。在U字型的内侧中央部分,可以看到并列着类似于键盘的东西。
因为在进入“黄金海豚号”之前,乔纳森一直过着很难称得上风雅的曰子,所以别说是清楚这个机械会发出什么声音了
,他甚至连这个的名字也不知道。
在蓝色的椅子上坐下后,柔软的靠垫就配合着身体的姿势进行了缓慢的变形。
“哇,好舒服。”
在青年嘀咕的同时,大厅的照明昏暗了下来。
随着男声合唱的开始,若干小小的圆形的金色光芒,就好像生物一样缓缓地交织着飞了起来。在好像荧火虫一样的光芒
被吸入黑暗的下一瞬,被淡淡的光芒所包围的演奏机械浮现在了黑暗中。
在U字形的内侧站着一个男人。
从他的手边垂直伸下来的细细的光线,被以优雅的动作滑过空气的手所遮挡住后,支撑着机械的金属绳一起发出了清澈
的声音。
那是和纤丝的竖琴的音质完全不同,让听到的人的耳朵产生预料之外的冲击的异质的金属音。
在因为第一个音阶而身体震动的同时,乔纳森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肉体中抽离出来的滋味。
拥有出众胡须的壮年演奏者,单手在键盘上移动着。
机械在一瞬释放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随着这个的重复,和光芒闪烁的时间越来越长,类似于男声合唱的声音似乎也在
加强着穿透力。
在声音突然中断的瞬间,爆发性地扩散开的光芒,将大厅整体都一寸不剩地照耀得宛如白昼。虽然不同于那种强烈到会
烧灼视网膜、剥夺视力的强烈光线,但是在场的人们全都注意到了自己的视觉丧失了力量。
但是,谁也没有感觉到狼狈,因为他们看到了肉眼所无法看到的东西。那是由耳朵传入的声音所描绘出的景色,也是感
情,是时间。
自己认为是听到了声音,究竟是否真的是由听觉所带来的呢?就连这一点也无法肯定。
因为喜悦而颤抖着身体沉侵入声音所创造的世界中的人们,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不足为道的东西。
清爽而无垢的世界,让他们的肌肤感觉到了丝丝的暖意。在洋溢的光芒中彻底安心地闭上眼睛后,就从支配着身体和心
灵两方面的重力中得到了解放。在连上下左右的区别都没有,单纯飘荡着自我的空间中,有众多的人都和自己一样飘荡
在那里。
亲切和共感渗透进了心中,被从封闭在个人肉体中的孤独中解放出来的灵魂,由于至今为止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感而陷入
了陶醉。
不久之后,在充满了至上幸福的世界中,众多的灵魂融合为了一体。在没有任何不安、憎恨的平稳世界中,没有保持自
我的必要。
在被柔和的光线所包围而陷入了假寐的他们的面前,降临了什么巨大的存在,并且说道“——”
他们回应着那个巨大的存在——
洛·乔纳森受到了好像要将身体撕裂成两半的剧痛的袭击,发出了不成音调的惨叫。他所属的世界中掠过了闪电,随之
而产生的雷鸣打消了神秘的旋律。有人要强行将他剥离出已经融和的他们。
乔纳森的自我,一面因为痛苦、愤怒和恐怖而号泣着,一面坠入了黑暗的深渊。就好像溺水者从昏暗的水中浮出水面时
一样,意识外的周围的情况好像雪崩一样一股脑涌了进来。
他知道身边的什么人抓住他的一边胳膊,用巨大的力量试图让他站起来。但是他无法适应落下后有浮上的意识的矛盾,
只能茫然地呆立在那里。
放弃了让他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手臂的主人,用双手抱住青年的身体离开了座位。坐在乔纳森的另一边的好像是学生
的男子,继续带着恍惚的表情俯视着正在持续演奏的舞台。
不光是那个男人,在占据了周围席位的人中,甚至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两人奇怪的做法多看一眼。
——不要!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这里!
在充斥着神秘旋律和色彩的大厅中,甚至听不到一声轻微的咳嗽。
在人为的黑暗中,乔纳森拼死反抗着试图把自己带走的人,但是现实中的他就好像单纯的人偶一样,只能被乖乖地带走
。
因为自己的意识无法传达的痛苦,他感觉到了绝望。
在自己刚才还飘荡着的世界中,明明在思想形成明确的形式之前,就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理解自己了——
这时他脑海中好不容易浮现出用语言表示的方式,于是张开了嘴巴。
但是,拖着乔纳森的利连斯鲁用肩膀撞开了大厅门,强行完成了将他带到三层走廊的举动。
“不要,我要回去。”
就在因为走廊上冰冷而清洁的风景而颤抖起来的乔纳森,用软弱的声音如此抗议着的同时,他突然从船长的手臂中获得
了自由。
急速地失去了力量的穿着白衣的修长身体,倒在了乔纳森的身边。
“船长!”
原本处于梦境的头脑恢复了清醒。
听到他的叫声的卡拉马和尤芙米亚跑了过来。
青年好不容易抱起了高大的船长的上半身,因为他脸色的难看和表情的憔悴而感到了愕然。
“马里里亚!!——呀!!”
在完全失神的男人的手,和抓起他的手的公主的手之间掠过了激烈的火花。这个类似与空中放电的冲击,强大到让旁边
的乔纳森他们的脸上也一阵疼痛。
因为这个关系,利连斯鲁暂时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他看到用手捂住胸口的女孩后,立刻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公主!我还保持着心理屏障——”
他慌忙跳了起来,但是马上就被眩昏所袭击。
“殿下,请您不要勉强!”
卡拉马的双臂迅速抱住了他向前倒下的身体。
“尤芙米呀,你父亲的那个,是借用了艺术形态的一种睡眠操作。你会觉得害怕也是理所当然。根据个人感受性的水准
,对组织在旋律中的某种感情以及光景的读取,也都会有所不同吧?……那个是……能够带给精神感应者以及精神敏感
的人类,比毒品更加危险而且充满魅力的幻想的机械。通过将光、音和色彩组合到一起而让观众陷入催眠状态,在各个
部分所散发的精神感应分别刺激到他们的脑部,加深他们的陶醉。”
男人为了忍耐目眩感而闭上了眼睛,缓缓地选择着语言。
缺少了平时的精神,带着些许病态阴影的苍白脸孔,说明了在他的内部曾经发生了多么激烈的精神力的消耗战。
“那么……父亲他,是要做什么坏事吗?”
听到女孩颤抖着声音的提问,利连斯鲁睁开了眼睛,不过因为开始旋转的视野而感到难受,他很快又用一只手遮住了眼
睛。
“不知道。如果有什么暗示或是信息的话,应该可以从那里里面推测出来吧。不过我当时因为感觉到被拖入的危险,所
以立刻布下了心理屏障。”
“连船长的超能力都不能彻底抵抗,那应该是相当强大的催眠力了。”
乔纳森曾经在行星库拉里萨看到过他发挥强大超能力的样子。
平息了目眩感的船长从卡拉马怀中支撑起身体,用拳头敲了敲正在佩服的青年的脑袋。
“你在说什么呢。用精神感应对抗的话,又会让西坦病再次发作了吧?我可不希望你把超能力当成是好像魔法咒语一样
能够轻松简单实用的便利东西。”
黑发的王子叹息着这么说了之后,在卡拉马的帮助下在铺设着地毯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可是你不是用心理屏障进行了一程度的防御,所以才没有被演奏拖进去,而是像这样把我也带到了外面吗?”
“我所创造的心理屏障是源自于精神力的东西。大概是因为就算是自然而然地呆在那里,我的精神也比普通人要敏感几
十倍,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精神,为了保持自我,精神力只能变得强大吧?”
——原来是这样吗……
在听O2说自己拥有超能力的时候,就算无法自由的使用,他当时的感觉也还是不错。因为总觉得天生就拥有比他人优越
的能力,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但是,既然也要相对地负担上风险的话,这份庆幸就被削弱了不少。
——如果拥有船长那种程度的力量,光是控制也是很头疼的事情,而是其他行星活跃的拉斐人就也是能在外交上起到作
用的精神感应者,所以就被那些所谓的乌罗波洛斯连同出身的行星一起毁灭了。这么想起来的话,就觉得有超能力也不
是什么好事了。
在逐渐沮丧起来的乔纳森身边,尤芙米亚公主向百自己视为支柱的男人征求意见。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事到如今我再去说什么,父亲也不是那种会听得进去的人……”
利连斯鲁看着接二连三被迫面对冲击事实的尤芙米亚公主。
“如果是在那藜这种只有普通人的地方的演奏的话,我想应该没有危害。如果以普通人的感官听起来的话,只会觉得这
是非常能让人放松,非常美丽而且舒适的音乐吧?舅父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才对。只不过……”
“只不过?”
“我所在意的是,舅父用催眠操作的性质而描绘出的印象,和当年覆盖着拉斐星的精神网络非常酷似。为什么会这样—
—”
听到船长的话的乔纳森,大声地叫了出来。
“咦?是这样吗?那么居住在天国的拉斐人,不就是真正的天使了吗?”
青年想起了他在催眠状态下所看到的幻觉。地球系人类的潜意识中的天国,也许就是这种摸样吧。
“原来如此。在神所不在的天国中,如果只有天使聚集在一起生活的话,就会那样地堕落下去啊。”
对于利连斯鲁过于辛辣的批评,卡拉马感到了不快。
“殿下。对于自己的同胞使用这种口气未免太过分了吧。议论死去的人的是非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说啊。船长。虽然说在快乐上存在着不同价值观的人们已经去世了,船长也不能因此就认为只有禁欲才是正确的
吧。实际上确实很舒服呢。我看是船长性冷感才对。”
同龄的两个年轻人唇枪舌剑地展开了对他的反击。
虽然他们等于是趁乱对船长说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是船长反而露出了好像很高兴似的笑容。
“你们说的对,是我失言了。——公主,我们都不要再为了这件事而烦恼了。这是只有拥有舅父那么强大的能力才能进
行的催眠操作。舅父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进行演奏,更何况对于几乎没有感应力的普通人来说,这确实可以算是艺术的一
种。能够将他们从压力众多的现实中,暂时地带入天国,也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拉斐公主虽然对于他的建议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让自己感觉到“恐怖”的父亲的演奏的本质,还是残留着一抹不安。
9.二十年前的传言
乔纳森他们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第三度的安可演奏正好结束。
盛大的鼓掌和称赞声,就算是在大厅外面也可以清楚地听到。
最早确认到他们的返回的黑众之一,把他们领到了大公将会返回的特别休息室。
放置着L字型的大沙发的室内,虽然不怎么宽阔,但是感觉上颇为豪华。略为昏暗的照明,挂在墙壁上的画,坐起来非常
舒适的沙发等等,处处都可以看得出为了让演出者不够放松下来而进行的精心安排。
在这个隔绝了和外部的接触,设计成能让精神集中的房间之中,为了不被突然的电话打扰,甚至没有放置电话。
“我也一起来没关系吗?”
“我不在意哦。”
坐立不安地呆在沙发角落的红发青年,眺望着出入口动来动去。
跟在利连斯鲁后面,王族的女孩也点点头。
“我也不介意,而且黑众已经通报过了,我想父亲那边也没问题。”
“可是……”
站在公主旁边的墙角的卡拉马,摆了摆手。
“如果觉得别扭的话,就到我旁边来吧。”
“啊,那就这样吧?”
乔纳森迅速站起来,小跑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实在不是那种在保镖包围的房间中,和高贵人物同席的角色呢。”
乔纳森的嘀咕让卡拉马轻声笑了出来。
“我不够明白您的心情。”
“你不用对我也使用敬语啦。对了,船长的舅父和船长的身份,哪一个比较高啊?”
“是马里里亚多殿下。那瓦佛尔殿下是现任女王——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因为还没有人继位,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马
里里亚多殿下的母亲——的父亲,在前任女王陛下去世后,和再婚的对象之间生下的孩子。”
“唔……好像是很复杂的关系呢。也就是说,对于船长来说,那瓦佛尔殿下是和他拥有四分之一相同血统的人了。”
“啊,大概吧……”
卡拉马有些没有自信地回答。
“我觉得在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会更接近一些哦。因为我的祖父的再婚对象,是前任女王最小的妹妹。”
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的利连斯鲁,有些忧郁地如此说道。
地球系人类并不欢迎近亲结婚。就算血缘上的感情再怎么稀薄。乔纳森也还是觉得拉斐王家的婚姻观有些奇异。
房门打开了。
手拿着观众赠送的大型花束进入房间的高个男人,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在他身后跟随着手持双手几乎无法完全拿下的大量花束的黑衣老者。
——那个老人大概就是卡拉马说过的统帅黑众的他的祖父了吧。
乔纳森迅速得出了结论。
年轻的两个拉斐人站了起来,对于谢尔蒙逊“大公”,奉献上了六芒式的最高礼仪。
上位者对下位者行屈膝礼,通常表示了对对方的深度敬意。
但是,别说是对此回礼了,大公根本就是采取了傲然和无视的态度对女儿说道:
“尤芙米亚。抛弃了父母的人事到如今还要这么厚着脸皮出现在我面前吗?而且还带来了这种瘟神,你想要害死我和那
扬他们吗?”
女儿仰望了一次父亲,但马上就因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愤怒眼神而垂下脸孔。即使如此,在她回答的声音中也能感觉得
到决心,以及热情。
“不是的。请你不要如此恶意地解读我的行为。我已经开始走上我觉得为了拉斐,而不能不去走的道路。就算我选择的
道路和父亲不一样,但是对于您把我培养成可以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的人的恩情和慈爱,我一生都
不会忘记。今天因为马里里亚多好意为我留出了时间,所以我想要再次为了自己的不孝而向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