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玩笑话在方怀素耳朵里听起来威胁十足,不甘心地抓了一把漂浮水面上的花瓣,就对着细致的肌肤一通胡乱搓揉,
不一会儿,血色便浮现在了雪白上。
「你要不要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殷正华也进入了木桶,方怀素简直要破口大骂。他已经忍了要被人监视着洗澡这事儿
,可他没听说会有人同他一起沐浴。眼前这个杀千刀的人竟恬不知耻地坐了进来,甚至坦荡荡地瓢着水冲洗身子。
「没有什么要不要脸,你是朕的人,朕不介意。」
「你这叫得寸进尺!」方怀素气急败坏地大吼。且不说这无赖三番四次企图轻薄他,即使是昨夜,也是他心不甘情不愿
,而这无赖竟敢给他登鼻子上脸?
殷正华一把将方怀素拉到自己怀里,紧紧箍住不肯松开。
「为什么要偷琼花?」
「我乐意。」
「为什么要偷琼花?」殷正华又问了一次,漫不经心般将下巴搁在方怀素肩头——从昨夜起他便了解到,这招屡试不爽
。
一阵酥麻感流遍全身,方怀素立刻就失去了气力,瘫软在殷正华怀中,背脊紧贴着殷正华结实的胸膛,殷正华吐露的气
息扑在他的耳根上,又是一阵瘙痒难耐。
「我需要。」
连殷正华坏心眼的软性逼供也只能让他说出这三个字,殷正华便不再指望方怀素能说出什么了。
「你要的朕都可以给你。」
方怀素轻轻颤抖,睫毛忽闪着不确定。「为什么?」
殷正华望向方怀素的侧脸,满目深情,却终究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月后。
「玉儿,不许胡闹。」
湘莹抱下趴在方怀素背上的殷唯玉,满眼歉意。
「多谢娘娘关心,草民喜欢孩童,不碍事儿的。」
「你又来了。」湘莹不满地纠结起柳眉,将殷唯玉打发到了别处玩耍。「本宫说过,私下无人之时,你得称呼我为姐姐
,看本宫打死你个不长记性的。」
欣然接受湘莹不痛不痒的巴掌,方怀素露齿一笑。「姐。」
甜的如蜜糖般的字眼立刻惹得湘莹眉开眼笑。
「那么姐又该称呼我为什么?弟弟?又或许是妹妹更恰当?」
「不许耍贫嘴。」
自那夜以来,方怀素在宫中的身份便正式变成了殷正华的男宠。受尽屈辱的他本该是最痛苦之人,好在殷正华从不限制
他的行动自由,湘莹三番四次宴请他到自己寝宫散心,还劝导他,不到半个月他便豁然开朗——除了男宠这名号让人有
些难以接受外,其余的倒还不赖。
那之后,殷正华命御医用琼花做药引替他治疗脸上的伤痕,琼花作引的药方药效强大,加上治疗及时,不到一个月的时
间,他便恢复到了原本的样貌。不论是见过他丑陋模样的人,还是未曾见过的人都吃惊——若是无人提醒,自己真能看
穿这皓齿明眸的美人儿,是个男儿身么?
更令他安心的事,殷正华也不再对他有过分的举动,只是做出他必须住在自己的寝宫,保证自己能日日见着他的简单要
求。
「莫非贤弟还是很在意那夜之事么?」
方怀素的事,不必他说,湘莹也略有耳闻。方怀素当她是亲人,曾打算向她开口,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那羞愤的模样,也足以让她猜到了个八九分。
「不在意。」方怀素一笑置之。
湘莹又岂会不明白方怀素这是故作姿态?她摇了摇头,却不再接过话茬。
「哟,姐姐好兴致,竟与这等低贱之人交谈,就不怕脏了自个儿的嘴么?」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湘莹禁不住皱起眉头,方怀素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不过嘴角的上扬落下了几分。
来人便是钟恬丽。
钟恬丽巧笑嫣然地站到了他们之间,若不是熟知她的个性,怕是任何人都要被她这看似无邪的小姑娘模样骗了去。
当初她设计陷害湘莹不成,便已经够让她恼怒不堪,谁知那日抓住的另一人——本是用来邀功的小贼,竟也在一夜之间
成了殷正华的新宠。钟恬丽斜着眼看方怀素,看不出他有哪点好,也想不出自己有哪点不好,竟让殷正华对她不理不睬
,反倒抱起了男人。
「妹妹,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方怀素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这一个月来,钟恬丽几乎天天都会到这儿来撒泼,羞辱他就算了,还对毫无争宠
之心的湘莹冷言冷语。最可恨的是,那日他在小花园散心,竟无意中瞥见那恶毒的女人趁着四下无人,狠狠地给了只有
五岁的殷唯玉几个耳光,若不是他及时发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放肆!大胆奴才见到本宫还不下跪?」
钟恬丽口中的奴才,指的便是方怀素。方怀素不疾不徐地给她下跪请安,并不是怕了她。殷正华对他的宠爱在这宫中谁
人不知,谁人不晓,怕只怕她动不了他,便又对年幼的殷唯玉下毒手。
「妹妹何苦如此为难怀素,大家同是侍奉圣上之人,不应分你我。」
「你拿我和这个下贱的奴才比?」钟恬丽气得直跳脚,「我可是出身金贵的尚书之女,与这个来路不明还不要脸地去勾
引圣上的贱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妹妹何需如此动怒?」
湘莹的安慰在钟恬丽耳里听起来却异常刺耳。「是啊,我又何需如此生气?若是爹爹的计划完成了……」瞪了一眼方怀
素,钟恬丽顺了口气,将笑容重新堆回脸上。「妹妹忽然想起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姐姐要保重身体。」
计划?方怀素眯着眼望向钟恬丽离去的方向,回味着她脱口而出的字眼。
「娘亲,方叔叔,玉儿好生无聊。」
殷唯玉稚嫩的童音让方怀素不自觉望向了身旁这个粉雕玉琢小人儿,伸手抱起殷唯玉,笑意又再次回到了方怀素的脸上
。「方叔叔陪玉儿下棋玩儿好不好?」
「不好,下棋不好,玉儿不玩儿。」
「为什么?玉儿不是向钱太傅学习过棋艺了么?」
「钱太傅凶神恶煞,玉儿下不好,就要拿竹板子打玉儿手心。」
五岁的孩子用了这么一个成语,便足以证明他对自己老师的畏惧,方怀素与湘莹目光相交,不由得笑了出来。
「下棋不难。」方怀素哄着怀中的小人儿。
殷唯玉啃着手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真的不难?」
「不难,方叔叔何时骗过玉儿?来,让方叔叔教你。」
方怀素可说是殷唯玉除湘莹外最亲近的人,得到了他的肯定回应,马上让皱着小脸的殷唯玉喜笑颜开,搂着方怀素的脖
子一脸兴奋。
这是什么情况?
得知方怀素在湘莹寝宫后,迫切想要见到他的殷正华立刻赶到了这儿,谁知一进大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方怀素与殷唯玉各自坐在棋盘两边。一边是为下一着棋而犹豫不决的殷唯玉,另一边是悠然自得的方怀素,湘莹坐在雕
工精细的木头凳子上,望着他们的深情温柔似水。殷唯玉久久下不出棋子的可爱模样,惹得湘莹与方怀素相视一笑。
两人对殷唯玉的溺爱,在殷正华眼里看起来尽是眉目传情。
殷正华气急败坏,却又始终迈不出那一步,站到他们中间去,只好站在大门边上,进退两难。
湘莹是他最熟悉之人,自她十六岁那年进他家的门,已经过了六年,可这六年来,她都不曾对他流露出如此真心欢喜的
神态,更不要说是方怀素,开口就是与他拌嘴,从未顺过他的心意。
两人的氛围融洽,即使旁人看来也是无可厚非,难道他们……
越是想,殷正华便越心烦意乱。
于是乎接连几日,方怀素都见不着殷正华。
见不着殷正华,本该是方怀素最值得庆幸的事,每日争吵拌嘴,方怀素简直恨不得他赶紧消失,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
心里却又不是个滋味。
那日殷正华愤愤离去,却又不知该去哪儿。心头上第一次萌生了再也不想见着方怀素的念头,他想起除了方怀素与湘莹
,他还有另一个妃子——钟恬丽。于是乎立马摆驾广彩宫,连呆了三日三夜。
殷正华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钟恬丽还来不及出门迎接,他便进到了内苑。忽略了钟恬丽受宠若惊的神情,二话不说把她
放到了床上,欲行房事,可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不是他不愿弄出动静,而是他下身的兄弟实在是不配合。
身下的人儿羞红了脸,闭着眼等待殷正华的「大驾光临」,胸口雪白柔软的弧度都焕发着光彩。可不论殷正华怎么看,
怎么努力,小兄弟仍是毫无反应。
所以整整三天三夜,殷正华不但没偷着腥,反而失去了宁静自由。钟恬丽见殷正华未与自己做夫妻应做之事,生怕错过
了这次天大的机会,托人到宫外替她捎了几本专教男女情事的图书,放低了身段,学着那图书上的女子做尽她原本觉得
无耻之事。
可无论她如何引诱他,殷正华就是提不起兴趣。
这日殷正华早早批阅完奏章,百无聊赖,只好将视线投向窗外,可窗外正值季节的大好美景,却分毫进不了他的眼。
「圣上可有烦心之事?」
宗政关心的询问让殷正华抽回思绪。在广彩宫呆了几日,就听了几日甜言蜜语,看了几日故作姿态,此时的殷正华无法
分辨出宗政语气中的情感有几分真,几分假。
「若圣上不嫌弃,奴才愿意聆听。」
要在平时,殷正华是绝对不会提及自己的私事,也许该说他根本没什么私事。或许是这事实在离奇,竟让他忍不住开口
询问。
「你可有娶妻生子?」
「回圣上,奴才二十弱冠,三十成家,膝下有一子,今年已满周岁。」
犹豫了好一会儿,殷正华才问出了那让他困扰已久的问题。「你在行……朕是说,你在行夫妻之事时,可曾有过不举的
现象?」
接连几日的不举,让殷正华信心尽失,他实在是不明白,见着方怀素便肿胀难耐的火热,怎么换了女人,便不起作用了
?莫非,他也沦入的龙阳之流?
殷正华的提问让宗政满是疑问,别说二十出头的殷正华,就连年过三十的他都仍正值壮年,何来不举之说?可在宗政理
解了情况的这当下,他自然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想必殷正华正被此事困扰,才顾不得身份向他询问吧。
「回圣上,此乃常事。若是有此现象,定是与近些日子来的体质失调有关。」
殷正华虽不认为自己体质失调,但也不愿承认是宗政未说出口的另一个原因,只好默默接受他这个委婉的说法,不再做
声。
「恕奴才斗胆,奴才有一事禀报,不知圣上可愿倾听。」
「说。」
「奴才祖上传下一张药方,说来惭愧,这一张破纸或许就可算是奴才的传家之宝。据说按这药方抓药熬汤,男人喝了可
身强体壮,女人喝了可滋养身心,最重要的是……」宗政见殷正华饶有兴趣,便继续说了下去:「这药有滋阴补阳的功
效。」
「真有这么神奇?」
「奴才斗胆。这药方奴才从未用过,只因那药引是天下无双的珍贵药材,奴才这条贱命消受不起。」
殷正华不笨,宗政一说药引是稀有的珍贵药材,他便立刻猜出了药名。「琼花?」
「奴才自知琼花珍贵,也不知这祖上的药方起不起作用,圣上只当奴才这番话是自言自语,听过便……」
「准了。」殷正华打断了宗政的话,眼里闪烁着些耐心寻味。
「奴才遵旨。」宗政偷看了一眼殷正华,又迅速低下了头。「不知圣上今夜要宠幸哪位娘娘秀女?」
殷正华挥了挥手道:「哪儿也不去。」
宗政请完安,不动声色地退下。这句「哪儿也不去」,自殷正华进宫以来便贴身服侍他的宗政自然是心知肚明——殷正
华今夜要住在自己的寝宫,而这寝宫里,又住着方怀素。
在殷正华心里,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第九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昏黄的烛光从内苑精致木门的缝儿里打了出来,倒影映在纸窗上,形单影只。殷正华心一紧,疼的难以自已。他在小书
房读书至半夜,估摸着方怀素早已睡下,才放心地回到了寝宫,打算在卧榻上将就一夜,并无惊动方怀素的意思。
犹豫了好一会儿,殷正华还是推开了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划破宁静的夜空,异常刺耳。
方怀素半倚在床榻上,面带红霞,娇艳欲滴。感觉到紧跟随着自己的视线,殷正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气氛有些奇怪,
却又说不出哪儿怪,殷正华走到床榻边上,打破了僵局。
「盖上被褥,小心着凉了。」
「热。」
殷正华抓起被褥的手被方怀素推开,空气有些凝结,针落有声。僵持的氛围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石子般扩散开来,
一发不可收拾。
方怀素的反应在殷正华的预料之中,他从未奢望方怀素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所以事情发生了,他也显得不那么在意。
「你这几日上哪儿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殷正华不解地望向方怀素,无法消化这个问题。
「我问你这几日上哪儿去了。」
「广彩宫。」
方怀素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节,抬起脚就踹向殷正华的胸口,殷正华没来得及反应,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哟,圣上好兴致。」
任何人无缘无故挨了这么一脚,还被莫名其妙地冷眼相向,想必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是本就心烦意乱的殷正华?随
着耐性被消磨殆尽,理智也不见了踪影。
「与你何干?」
方怀素瞅了瞅殷正华黑青的脸,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好热。」
殷正华转身看了看窗外的天气,虽不至于狂风大作,也带着入秋的凄寒,深宫内苑之中向来带着些阴冷萧瑟,他竟说他
热?
二人又再度陷入了无限的沉默之中。
殷正华在桌边落座,方怀素不睡,自己自然没有理由,也没这个脸皮先他一步梦周公。弥漫在空气中的奇异,恐怕也会
使自己无睡得不安稳。殷正华若有所思,浑然不知方怀素下了床榻,来到了他身旁。
阴影将殷正华笼罩,抬起眼,对上了方怀素低垂的睫毛,和明眸青睐的眼。
「我说,我好热。」
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的妩媚,让殷正华也忍不住软了心。抬手探上他的额头,炙热的温度自手心传来,让殷正华一惊,
连忙将他打横抱起,送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该死的天气,竟让他又患上了热伤风。
殷正华在心里无济于事地咒骂着气候,说出口的却是柔情细语。「好好休息。」
方怀素伸手扯住殷正华的衣袖,樱唇轻启。「一起睡。」
这折磨人的小东西。殷正华暗骂,下身的疯狂肿胀让他想不发觉都难。这下好了,看来这几日困扰他的不举之症也不药
而愈了。
「不许说话,你病迷糊了。」
看着殷正华为难的脸,方怀素突然就噤了声,咬住下唇翻过身去,不再理睬殷正华。
殷正华叹了口气,走到洗面台取来了水盆毛巾,挽起衣袖,将巾子沾了水又拧干,细心地替方怀素擦拭着身体。擦完一
边,正准备强行将方怀素翻转时,手肘无意间触碰到了他柔软的坚硬,立刻让殷正华瞪圆了双眼。
「你……」
「我很清醒。」意识到殷正华的惊讶,方怀素干脆转过身,四目相对。「我没有生病,却难过得很。」说完,方怀素又
咬住了红唇。
不可思议的程度又加深了一层。殷正华自进屋来就感觉到了诡异,加上方怀素这一番不似他性格的话,让殷正华更确信
了这一点。他应该能更早一点儿发现的,要知道方怀素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能让他拉下脸说出这番话,必定是鼓起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