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养一只六亲不认的豺狼。”周子璋苦笑了一下,说:“算盘打得很精,可是没想到,我会临阵倒戈。”
“换我也是如此,霍斯刚本质上就是一个小人,事情一成,没准第一个就拿你开刀,再则就算霍斯予不在葵盛,以五少
的势力,又岂会白白放过你,倒不如跟恶人做笔交易,起码还讲诚信二字。”林正浩微笑说。
周子璋有些恍惚,忽然之间莫名想起霍斯予灿烂的笑脸,坐在餐桌前吃自己做的菜就差没舔盘子,讨好又孩子气,就如
一只大型犬类,不由心头一疼,脱口而出:“他,其实……”
他想说,霍斯予其实也不是那么坏,可又想起他的暴戾和逼迫,顿时咽下想说的话。
林正浩眼神微寒,握紧他的手,说:“子璋,你心底善良,这我早知道,但对这个人,我们固然没必要再恨他,却也没
必要记着他。”他顿了顿,涩声说:“我只要一想到,你在受苦,而我却误会你,心里,心里就很难过……”
周子璋心下歉疚,喃喃地说:“不关你的事,林大哥……”
“怎么不关我的事?”林正浩目光沉痛,低呼道:“我,我恨不得时光倒流,能早点认识你,早点认识你,你就不会…
…”他住口不说,却伸出手,无比怜爱地抚摩周子璋的脸,强笑说:“不说这些了,我们都忘掉好不好?看你,瘦了不
少,回我那去住两天,跟孩子们玩玩,我找营养师给你调配下膳食……”
“大哥,”周子璋拉下他的手,抿紧嘴唇,但还是说:“你等等,听我说。”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林正浩笑容满面,说:“我帮你收拾了一间卧室,就在孩子们的游戏室隔壁,都是按照你
的喜好弄的,一定会很舒服,我跟你们导师咨询过了,他说你现在过了论文开题,接下来是准备论文阶段,其实不用住
在学校的,你就放心住我那里。你不知道,昨天我跟圆圆她们说周哥哥会来,把她们高兴坏了……”
“大哥……”周子璋打断他,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子璋,我们之间不要说这种客套话。”
“不是客套,”周子璋摇头苦笑了一下,说:“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么,那么好。”他想笑,却笑容酸涩,索性咬了下
嘴唇,低声说:“你也看到了,我,要论心计,也有心计,我只是没将它们用在那层面上,我还,经历过这种事,根本
就不单纯,我,反正已经不能算一个好人……”
他说得急切,涨红了脸,语气磕磕绊绊,林正浩却耐心地听着,随后温柔地笑开了,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随即说:“不用说,我明白了。”
他说:“子璋,你真是个傻瓜,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好,我答应你,暂时,你不用跟我住在一起。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
个条件。”
“什么?”周子璋闷闷地问。
“在我面前,永远不用掩饰自己。”林正浩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部,柔声说:“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听好,
别动,这句话很肉麻我知道,”他笑了起来,说:“我一般不说,但今天非说不可。你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我都喜欢
。你只需要相信这一点就好,有了底气了吧?你怎么表现,都不用担心我会有别的想法,现在我只想对你好,把你以前
没有过的那些空白全部填满。”
周子璋靠在他怀里,眼睛酸涩得紧,微微颤抖着,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可是,可是我觉得自己污秽不堪,我根本就不
配……”
“嘘,不要说这种话。”林正浩止住他,柔声说:“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你没有错,过去的事情,你根本没
有更好的选择,你做的,都是你在那种状况下不得不做的事,谁也没有权利指责你。乖,向前看好不好?过去就让它过
去,向前看,我们一起好不好?”
大概没人能在这个男人温柔到极致的语调中持反对意见,周子璋也不例外,在那一瞬间,他的感受竟然是害怕。从没这
么幸运过,生活对他就是不断的磨难,只有更糟糕没有最糟糕,可现在,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大块馅饼正砸你头上,还是
你朝思暮想渴望着的,还是原本以为一定够不着的,这种感觉,真是惶恐多过惊喜。
他默不作声,不敢答应,却也舍不得拒绝。林正浩仿佛也明白他这种心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始终保持不紧不慢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没再提起要周子璋住他那里,却时不时开车来F大,送点自己做的小点心,送点家里煲的汤水,闲
暇时候时不时约周子璋出来,带上两个小姑娘游玩S市,有时候周末甚至会开长途车,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一道去S市周边
著名的水乡参观游玩。
林正浩是个绝佳的同伴,跟周子璋永远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他的关心和体贴也都是恰到好处,既让你感到温暖,又不
会令你手足无措的。比如,他每次约周子璋,总是掐好时间,知道周子璋有时过来得匆忙,就总会递过去一杯温热的加
奶咖啡或可可,如果约的是早上,那么除了饮品,就一定有小点心。上了车,总会侧过去帮他系安全带,一起出去吃饭
,那么爱吃的菜一定会转到他跟前。夏天刚过,秋季转凉,那么一道游玩的时候,一定会备一大壶热饮,后座上还会搭
一条便携毛毯,反便他疲倦的时候可以躺下去休息。知道他爱听马勒,车里面就有整套马勒交响乐CD。甚至有一次,周
子璋还在车里面发现两本轻松的考古读物,便问你也看这种书啊,林正浩瞥了他一眼,笑着说,开车时间长,你如果闷
了可以翻翻。
周子璋活了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照顾着,而且这种感觉如此之好,相比霍斯予习惯性地给现金给金卡,林正浩这种照
顾,令人觉得分外平等和舒服,既不会咄咄逼人,也没有居高临下,反而处处令人温暖和偎贴。时间一久,周子璋也慢
慢习惯了他,也尽可能同等去回报他。看到好看的书或电影,会想到跟林正浩分享,遇到什么难题,会去倾听林正浩的
意见,在他面前,周子璋也渐渐去了拘束。有一天,周子璋拿了学校发下来的奖助金,带两名师弟去逛F大附近的五角场
商业区,竟然自然而然地为林正浩买了一条不昂贵的水珠状领带作为礼物,买下来到时候自己才猛然醒悟,原来已经跟
林正浩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原来,就算跟一个人没有肉体关系,可你也会感觉跟他如此贴近,心灵相依。
他有些恍惚,满街都是穿着秋装的男女,摩登女郎修长的腿仍然固执地裸 露在外,但上面却也不得不搭配精细的小外套
了。原来时间已经踏入秋天,离开霍斯予,也已经过了一两个月。
时间不算久,但为什么,想起来却恍如隔世了?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一般来说只有林正浩会这个时候给他打,于是周子璋想也不想,按下电话笑着说:“好巧,正给
你买了件礼物。”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你在给谁买礼物?林正浩?”
周子璋骤然心跳加快,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了上来,满街喧哗,仿佛刹那间被消音,只剩下电话那端那个年轻男人有些
气急败坏的低吼:“他妈的就这么浓情蜜意啊?他日你日得爽吗?有我日你那么爽吗?”
周子璋仿佛全身血液都凉了,闭上眼再睁开,淡淡地说:“五少,我以为咱们再无瓜葛了。”
“操!”霍斯予低骂一句:“你说两清就两清了?没那么便宜!”
“那你想干嘛?”周子璋忽然恼怒了,大声说:“把你做过的事再做一遍?”
那边沉默了,随后,霍斯予竟然换了一种口气,有些无奈和讨好,低声说:“没,我就是问问你,放我那的东西,你还
要不要?”
第 51 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霍斯予说这句话,周子璋莫名想起多年以前,在自己的家乡,那个时候他父母还健在,家里只有自
己一个男孩,加之长得又好,人又聪明,正是娇宠得没边的时候。那时,他欺负过乔亚芬,后来被妈妈训过了,才知道
这个妹妹家里状况不好,没人疼爱,就无师自通地想对她好,急急忙忙将攒在糖罐子里的奶糖掏了一把出来揣裤袋里,
奔到院子里,想给乔亚芬。但男孩子很难抹下面子,明明好心好意去馈赠,却偏偏要装出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偏着头
斜觑说:“哪什么,喏,我吃剩下的,我们家可多糖了,我妈说吃了会长牙虫不让我多吃,便宜你了,哼。”
结果那小丫头一把拍翻了他手里的奶糖,恶狠狠地嚷嚷:“告诉你,我—才—不—稀—罕!”
周子璋微微有些愣神,电话那端霍斯予的口气立即又变得有些恶劣:“反正当初都是给你买的,要不要?不要拉倒!老
子全部清了丢出去!”
周子璋轻轻吁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认真说:“五少,你稍等一会,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你在哪?”
“在哪不重要,你等等,”周子璋知道这一刻报出地名,下一刻依着霍斯予的性格就会飞车赶过来,他实在不愿再见这
个人,跟两个师弟打了声招呼,转到隔壁一条清净点的街,停了下来,抬头望天,这个城市的蓝天,无疑在秋天才显得
格外高爽,蔚蓝透亮。周子璋凝视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霍斯予,你还在吗?”
“在。”电话那端,霍斯予的声音,竟然透着一丝紧张。
“我们从没有平等对话过,”周子璋轻声说:“以前是没条件,以后是没必要,那么现在,就当唯一一次机会,我说点
我想的,麻烦你心平气和听听,好吗?”
霍斯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你说。”
“咱们俩算怎么回事,心里都清楚。”周子璋眉头一皱,涩声说:“那个过程,对你来说可能很享受,但对我,却是不
折不扣的屈辱和煎熬。真的,我没夸张,那个时候,每天晚上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掐死你然后自杀,我,”他顿了
顿,声音有些发抖,继续说:“我这么大个人,从没有这么恨一个人,就算你不爱听我也要说,我真的恨你。”
霍斯予沉默不语。
周子璋抬头看着街上偶尔穿梭过去的车辆,叹了口气,说:“但现在,我觉得自己不恨了,恨人太耗神,我折腾不起,
现在我就一个念头,我要好好过日子,我也想,像我们学校里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该笑笑,该哭哭,生活里最大的烦
恼不过就是失个恋,当一科,兜里揣几百块钱跟有个千万身家一样富足。就这么简单,这么简单有个前提,就是得没有
你。所以,五少,当我他妈求你,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了好吗?你也让我过两天像人过的日子,好吗?”
霍斯予有些仓惶,说话竟然不利索:“我,我不是要干嘛,我就问一声,你的东西……”
“都不要了。”周子璋轻声打断他:“你看着办,该扔就扔了,该捐献灾区,就捐了吧。”
霍斯予似乎笑了一声,嘶哑地问:“你他妈说得倒轻巧,东西能扔,房子呢?房子也扔了?老子给你置办了那么多,那
么多,多到每个地方都填满了,你他妈拍屁股走人一句不要了就都不要了?!”
周子璋心烦意乱,低声说:“就这样吧。”
他生平第一次,啪的一声,率先挂断了霍斯予的电话。
电话又响起,周子璋看着号码,冷静按掉,又响起,又按掉,三次之后,电话终于偃旗息鼓,他松了一口气,站直身子
,突然觉得两腿有些发软。只是通了不到五分钟的电话,感觉却像打了一场战一般。周子璋甩甩头,正想迈步走开,回
去找自己两个学弟。忽然,一辆白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自己身边,周子璋吓了一跳,侧头看过去,却看见车窗摇下,
露出一张堪称俊俏却并不年轻的笑脸,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唐奉儒。
周子璋对这个神秘莫测的人向来有些敬畏,此时骤然相逢,不觉倒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说:“唐,唐先生……”
“子璋,好巧。”唐奉儒笑容亲切,说:“在逛街?”
“是,是啊,”周子璋忙点点头,说:“买点秋装。”
“衣服啊,我倒是有个地方推荐,上来,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唐奉儒微笑着说。
周子璋颇感意外,立即摆手说:“不麻烦了,我有同伴在前面,而且,唐先生品味不凡,您看上眼的,我一定消费不起
。”
唐奉儒闻言低笑起来,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客套话,上来吧,这里不能停车。”
周子璋摇头说:“我,还有事。”
“子璋,你该知道,没人能在我面前撒谎。”唐奉儒目光柔和,但却仿佛能窥探人内心一般,轻声说:“你现在犹如处
在十字路口,难道不想知道该何去何从?躲在林先生背后,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周子璋心中一凛,盯着他默不作声。
“我不会害你。”唐奉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跟霍家没什么瓜葛,跟姓林的更加八辈子打不着一竿,自来多
少达官贵人想求我指点而不得呢,你倒推三阻四的,行了,我是看你投缘,别磨蹭,快上来吧。”
周子璋心里一动,但还在犹豫,唐奉儒已经先打开副驾驶的门,对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周子璋身不由己,坐了进去。
这是一辆新款的宝马7系列,周子璋再不识货,bmw的标志总是认识的。他偷偷地打量坐在一旁的唐奉儒,说实话,这是
头一回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个男人,黑色府绸唐装熨烫得一丝不苟,袖口处挽上一节雪白的衬里,做工考究,样式古朴,
这男人甚至配戴了怀表,一根银色表链斜挂胸襟,修长白净的手指上,带着一枚红宝石戒指。这样的老东西带在手上,
要换别的人只觉媚俗,可搁这男人身上却有恰到好处的贵气。若非发型好歹保持了点现代感,这个男人通身气度,活脱
脱就是直接从民国一脚跨进二十一世纪。
唐奉儒微微转过头一笑,周子璋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眉目俊朗,单论长相偏阴柔一类,但综合他的气派,却给人精明通
透之感,他的超脱是在红尘打滚完了看明白人情练达的超脱,不是一味仙气十足不沾人间烟火。这么出彩一个人物,你
要说来历简单,任谁也不信。
周子璋在他身边坐着,愈发不安起来,有点后悔自己冒失就这么上了他的车,唐奉儒仿佛看透他心里所想似的,拧开车
内音响,传来一阵激烈的钢琴声。周子璋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肖邦,革命进行曲。”
唐奉儒笑了笑,说:“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激昂、向上,热血沸腾,好像随时可以拿起枪去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