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就像他所说的,人没欠你什么,你也没什么好逼迫人的筹码了,你也舍不得再拿那些下三滥的招数用他身上,不
是那些招数不管用,是你爱上他了,有感情了,你就不愿对方瞧不起你。
霍斯予还记得临来G市的时候,陈助理帮自己连夜跑路,送人到机场,霍斯予忽然对上飞机这事有点莫名的恐慌,那瞬间
他想了很多,自己原来是葵盛的总裁周子璋都不见得看上眼,现在舍了S市的一切,就这么破釜沉舟一样奔到G市去,周
子璋要压根不领情呢?
要还跟在医院似的,一个劲往外推自己呢?
那时候怎么办?
他虽说手头上能转移的资金资源早已弄到自己在英国注册的公司那,甩开霍氏的包袱单干那是迟早的事,但在那一刻,
天不怕地不怕的霍五少,突然产生了一种新鲜的感觉,那叫惶惑茫然。
陈助理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拍拍他的肩膀说:“五少,就你干的那些事,已经超出原谅不原谅的框框了。你从前老怨
周子璋不爱你,依我看,得亏他不爱你,不然你们俩走到今天铁定玩完,我这会就不是把你送G市,而是打包了扔英国去
。”
霍斯予猛然抽着烟,手有点抖,半响才问:“你是说,老子还有戏?”
陈助理笑而不语,伸手说:“拿来。”
“什么?”
“钱包,金卡,什么值钱拿什么来。”陈助理毫不客气地说:“你不一穷二白了,奔过去跟当初的五少有什么区别?赶
紧的,拿来拿来。”
霍斯予掏出钱包递过去,却有点迟疑:“就这样能行?”
陈助理看了看他,说:“手表也拿来,几十万的机械表,说你落魄都没人信。”
霍斯予解下手表,还是有些不确定:“我身上不带一个子,子璋能瞧得起我?”
“未必能瞧得起,但至少不会太讨厌你,没什么比看着仇家倒霉更令人爽的了。”陈助理淡淡地说:“只要他觉得痛快
了,你就有机会。”
“老陈你他妈好歹给我留点,我这下了飞机怎么去啊?”
“顶多给你二百块钱,”陈助理打开自己的钱包,抽了两张一百的递过去说:“多了就露馅了。”
“行,”霍斯予猛吸了一口烟,却趁着陈助理不备,从他兜里抢了一包中华塞自己口袋,嘟嘟囔囔说:“妈的钱都给你
拿走了,烟总得给我。”
陈助理笑了,温和地说:“祝你好运。”
“谢啦,我爸和我哥那边,你好歹帮我兜着。”霍斯予点点头。
“放心,大少夺了你的权,司令关了你,都是必须做给董事们看的,不然你没法脱身出来。”陈助理笑了笑,说:“就
跟当初打你那枪是一个道理。”
“我想,老头这下可以说,我打也打了,关也关了,老五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救了。”霍斯予摸摸自己的脸,说:“
不管怎样,我能从家里那摊烂泥中摘出来,心里真痛快。”
陈助理但笑不语,忽然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拍屁股走人这么容易?”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也许,老子难得真心实意想追求个人,老头被我感动了?”霍斯予调侃着说。
陈助理呵呵低笑,摇摇头,说:“五少,没想到你这么逗。”
“你知道什么?说出来我听听。”霍斯予微微眯了眼。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没司令的首肯,我没那本事把你弄出来。”陈助理不动声色地侧过头说:“你爸爸,
对你可是真好。”
霍斯予皱眉,正要继续问,却在此时听见机场航班次的登机广播,陈助理推着他说:“行了快去吧,把人追回来了,你
才算功德圆满。”
霍斯予点点头,不放心地说:“有什么事,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五少,保重。”
他回想起这一幕,心里有点疑惑,但好容易跋山涉水一样地找到周子璋,也没精神去想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正愣愣
出神,突然听见“砰”的一声,霍斯予回过神来,却见周子璋端着碗面,重重搁在他跟前。
热腾腾的烟雾中,缭绕翠绿的蔬菜,雪白的面条,还有切得薄薄的肉片,甚至上面还有一个金黄色的煎鸡蛋。
霍斯予喜出望外,问:“给我的?”
周子璋懒得回答他,自己回厨房端出另外一碗一摸一样的,坐下来吃了起来。
霍斯予此时充分发挥自来熟的厚脸皮,自己凑过去拖着凳子坐了,地方小,说是餐桌,其实不过小小一张方桌,坐两个
人都够呛,但霍斯予此刻很满足,他挨着这个人这么近,近得都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温度和气息,在喷香的
食物面前,橘黄色的灯光下,在漫天沙沙的细雨声中,一切如此美好,犹如梦境,令他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对劲了,
又打破这一幕。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吃,东西一入口,才发现自己真的饥肠辘辘了。忍不住大口大口咀嚼,周子璋做的饭向来合他口
味,更哪堪这碗面条意义重大。霍斯予吃到一半,又不敢吃得太快,生怕有了这顿,下一顿还这样的不知道要等什么时
候。他端着碗,偷偷地趁着周子璋不注意打量他,还是那张脸,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眉眼间的情绪淡到虚无一样,坐在
他身边,却好像人不在这里一样。霍斯予有点惶恐,他还记得周子璋在别人跟前斯文谦和,可每次跟自己都能呲上,张
牙舞爪的,表情生动极了,他还想看那样的周子璋,哪怕是挨骂也成。霍斯予想了想,问:“那个,你什么时候搬来这
的?”
周子璋不理他。
霍斯予又问:“出院也有段日子了,身体怎么样?”
周子璋站了起来,端着碗直接离开餐桌,坐到书桌那边,背对着他。
霍斯予讨了个没趣,只得低头三口作两口吃完了面,连汤也喝光,说:“真好吃,子璋,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周子璋停下筷子,脊背伸直了,冷冷地说:“吃完了?”
“嗯,我,我洗碗?”霍斯予试探着问。
“吃完了就滚。”周子璋头也不回,说:“麻烦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子璋……”霍斯予被他这么呛了一下,心里不是不难过,可还是忍着说:“我没地方住,这个城市我不熟,身上又没
钱……”
“那不关我的事。”周子璋淡淡地说:“我请你吃这碗面,已经仁至义尽,五少当初多风光,朋友遍天下,如何会连个
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那些猪朋狗友,这时候谁鸟你?”霍斯予厚着脸皮说:“而且,都这么晚了,我就算出去,我也得找得到路啊。”
“走吧。”周子璋轻声说:“难道,你想再教我一次,什么叫好心没好报?什么叫惹祸上身?”
霍斯予猛然想起他们最初相遇的原因,垂下头,深深吁出一口气,哑声说:“那成,我不招你心烦,我走。”
第85章
周子璋一晚上没睡好,闭上眼总觉得霍斯予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他,那双眼睛狼一样凶残专注,透露着贪婪、欲望
、占有和摧毁。
天蒙蒙亮他就醒了,进洗漱间的时候拿冷水浸脸,看着镜子里一晚上没睡好的面容,周子璋哑然失笑,就算内心里再怎
么放得下,对他再怎么不在意,而且也明白,那个人现在可能不会再如从前那样蛮不讲理,但是那种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盘踞在心里一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一不留神,就会跑出来吓唬自己。
说到底,他也不是怕霍斯予这个人,是怕回到从前那种状态,那种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状态。
不管爱或不爱,都不像自己。违背内心需求的结果,就是撞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就算还有力气爬起来,也弄得七劳八损,得不偿失。
他洗过澡很早就出了门,在街边的早餐店要了碟牛腩珍珠肠加了杯豆浆,草草果腹后就去单位上班。清晨的城市上空有
格子叫声从什么地方传来,咕咕咕咕的极有耐性,也极有耐性,也富于善意。街上叮叮当当的电车早已启动,上早班的
人们步履匆匆,忙着追车,忙着往嘴里塞多一口早餐。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夏清晨,不同的是,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已经穿过云层照在一旁街面上,将老式的五彩镶嵌玻璃
在南洋风格的小花窗里染得金光闪闪。
周子璋心情平静,他有留意街道两边,没有发现霍斯予的身影,想来也是,霍五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真的混到衣不覆
体,食不果腹?
而且都被自己那么赶了,霍斯予没有当场发作,那就是真的知难而退了。
其实都纠缠那么久,不退又能怎样?难道再来循环一遍当初干过的缺德事?可惜现在,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他已经没
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了。
周子璋慢慢往前走,他工作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只需十五分钟不到,进去开了门,稍微做了下办公清洁,一天
的事就又开始了。
没有太多的意外,不忙也没闲着,中午跟陈老师吃了个饭,下午特别辅导了一个有点多动症的孩子,这孩子没法好好坐
在凳子上听讲,一会跪着一会趴着,一不留神还能钻到课桌下面去,最难受的,是他总会莫名其妙发出尖叫声,儿童尖
利的嗓门直刺耳膜,等到下班的时候,周子璋只觉头昏眼花,累得够呛。
拖着厌倦的躯壳走回家,又是华灯初上,菜市场也懒得去了,周子璋想,随便煮粥就咸菜对付一顿得了。
来到楼下,发现元宝蜡烛店的老板娘正跟一个男人聊得起劲,那背影架势,一看就是霍斯予。
周子璋只觉厌烦得不行,怎么又来了?而且,昨天不是跟老板娘险些吵起来吗?怎么今天两人看着,倒像认识了几十年
的街坊邻居了?
周子璋还没说什么,老板娘已经先吆喝起来:“周生哪,这边啊,你表弟等你好久啦。”
周子璋头大如斗,疲惫地闭了眼,又睁开,直直看向霍斯予,霍斯予讪笑着站直身子,说:“呵呵,你回来了?”
“好啦表哥回来啦,快点上去吧,可怜咯,足足等了两个钟。”老板娘唠叨着,无比同情地对霍斯予说:“后生仔看开
点,过去的不开心事就当一阵风吹过没有啦,过两天让你表哥给你找份工打,以后慢慢就好了,人哪,都是这样,歌里
都有唱嘛,起起落落终有时,没事的!”
周子璋微微吃惊,接下来见到更不可思议的事,霍五少居然垂着头,一如所有上进的小青年一样温良腼腆地笑了笑说:
“多谢王太太。”
他走过来朝周子璋狡黠地眨眨眼,亲热地说:“子璋,我好饿哦,我们快回家做饭吃吧。”
周子璋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沉着脸不说话。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现在没找到工作而已,过两天有了工作,我会交伙食费的,绝不吃白食。”霍斯予微微提
高嗓门。
这话一说出,周子璋已经黑了脸,旁边的老板娘听了插嘴说:“阿霍啊,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周老师多好人,这附近我
们都有眼看的,而且多个人多双筷而已,有多难啊,你表哥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
霍斯予对着周子璋的脸笑开了,点头说:“是,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啊表哥。”
周子璋被他这么一噎,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说不好,可要他再把这个人领回去,那又万万不愿。他想了想,冷声说:“跟
我来。”
周子璋转身朝隔壁巷子走去,霍斯予忙应了声跟在他后面。古老的石板小巷,两旁均是闽南老式堂屋,门上古旧剥漆的
趟栊静默着,一切都很安静,是吃晚饭的时间,小巷中连一个人都没有。
静得过分了,霍斯予不怀好意地想起这种场合其实适合干点什么禁忌的事,但偷偷一瞥周子璋崩紧的脸,想想还是不敢
,只好笑了笑问:“你带我上哪?”
“谈判。就这吧。”周子璋转过身,直直看向他,问:“怎样你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怎样都不能。”霍斯予直截了当地回答。
“那我只能走了。”周子璋点点头,说:“虽然离开这个城市有点可惜。”
“你别这样,”霍斯予急忙说:“你不能就当我是个布景,是个路人甲,你不能就当我透明的吗?我他妈又没有想把你
怎么样,我,我就想离你近点,看得见你,偶尔能跟你说说话,真的,这样我就知足了。”
周子璋淡淡地说:“可我见了你我心里不愉快,况且,你想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不肯走?那成,
我走。”
他说完随即转身,霍斯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被他狠狠甩开,他不敢造次了,哑着声恳求道:“你听我说,就他妈听一
回成不成?咱们能不能好好说句话,啊?”
“我跟你,从一开始,就把能好好说话的道给堵死了。”周子璋面无表情地看他。
“妈的你就可劲拿刀捅我心窝子吧你。”霍斯予无奈地叫了一声,一屁股蹲一处破宅子门槛上,撸撸头发,抬起头,想
笑,却比哭还难看,说:“你睁大眼睛瞧瞧我,看看,我这身衣服都脏成什么样了?还有这头,这脸,这鞋,我他妈现
在走出去就跟一乡下农民工一样,谁敢说我还是霍五?你瞧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举着说:“二十
六块三毛,这就是我全副身家,我他妈什么时候身上会揣毛票?你见过吗?啊?说出来我自个都不信!你知道昨儿个晚
上黑灯瞎火的,你赶我出来,我上哪去了吗?我他妈花了五十块住了一晚上那种嫖野鸡的小旅馆!那种地方,连个厕所
都不带,他妈的那床单被褥也不知上面滚过多少野鸳鸯,你说说,我这过的,你还觉得我没事骗你玩的吗?”
周子璋有点恻然,他是见识过霍五排场的,知道他虽然说话不离三字经,但过日子比林正浩还要讲究,再加上少年得志
,挥金如土,豪爽狂肆,从来就没个省钱的概念。他还记得当初自己问过霍斯予一个问题,你知道两百五十块能干什么
吗?这混蛋还一脸无知,现在再看看,确实全身邋遢,哪里还有当日的气焰?
“你要还不肯信,上网查查,葵盛集团换总裁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得有消息。我就算再他妈不是人,我也不会弄这种
假消息咒自家的产业吧?”
周子璋问:“你为什么会被撤职?”
霍斯予说:“到现在我也不瞒你,知道溪口项目吧?林正浩往里头砸钱,我比他砸得更狠,没办法,我就是要搞垮那台
巴子的公司。是,他公司出事才露的原形,你们俩的事,我没法看,我就没少往里头使坏。”他舔舔嘴唇,小心地观察
周子璋,看他面色平静无波,才接着往下说:“但就那种人,迟早不是为了这件事,就得为那件事把你卖了。你还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