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之一 空城——卫风无月

作者:卫风无月  录入:12-07

“你要什么吗?”

我有点意外。

到这个房间来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象他一样说过这么多与交媾无关的话。

“有……”

他似乎很欣喜,问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那么我想要自由呢?我还想要杀死所有进入过这个房间的人,都可以么?

很讽刺,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蜡烛。”我清晰的说,冷汗一阵阵从身上渗出来。

他很意外,但是很守信,送了我一根蜡烛,点着的。

蜡烛的质地很好,里面掺了高贵的玫瑰油,燃起来有点淡粉色的烟,香气嫋嫋弥散。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光亮。

火光跳跃着,舔上了那张无数次被血浸透的床褥,那副掩盖了多少肉欲和罪恶的帐幔,包括……我自己的,已经破碎污

秽,沉沦到底的躯体。

我发现自己不是那种可以得到升华和救赎的灵魂,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经过漫长的黑暗和践踏,还可以最终盛

放。我不是。

弱水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我被自己的悲哀和绝望深深掩埋。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在地狱之火中开放的花朵,而我不

是。我存在于花下的黑暗里,只拥有隐藏的绝望。

这一切,源自一场放纵。

开始的时候很美,落幕的时候很凄凉。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着麻石道,跟着

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着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着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沉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

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着它的历史和气息。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着麻石道,跟着

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着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着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沉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

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着它的历史和气息。

有天讲学的不是常见的僧人,换成了一个俊秀的男子。穿着件式样简单的白袍,腰围黑带,捧着书卷的样子美如古画。

声音带点泠泠的清脆。

那天讲完了经文,然后说起花木。他描述了一种花,从古老的东方带来,只在夜间开放,花做白色,有时也是水红色,

或是淡淡的萼绿,香气清淡隽永,花瓣如丝绸般细滑,花名叫昙,意思是云彩,取其意如云彩般美而易逝。

我有些出神,更多的是想往,古老的东方,神秘的东方,不可捉摸的花朵,正如那美丽莫测的文明。

那个男子的眼神深邃明亮,如古老的琥珀玉石.

他有个东方意味很重的名字,汝默.

我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等小孩子们散去后,我并没有立刻走.他低头收拾被翻乱的桑纸和碳笔,我轻声问:“你见过

昙花吗?”

他抬起头来,笑容浅浅如淡酒:“是的,我见过,很美。”

淡淡的相遇和相识,日复一日见面,渐渐熟悉起来。聊的不多,但是觉得对方非常温和,而且睿智.

后来结伴去品尝美食,库拉斯特的鱼非常好,沿着海,河汊也多.鱼的种类多不可数,连本地的渔民都认不全.鱼味非

常鲜美,尤其是烤过之后,抹上一层调料,用大青叶托着,拿手拈了吃,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库拉斯特的文明异常古老

,许多旧的建筑和风景,可以细细的追溯,一直怀想至几千年之前.

他带我去吃东方传来的美食,有一种奇妙的食物,叫做豆腐.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腐烂的豆子.没看到之前相当怀疑,

这种东西,怎么能够入口?

可是实物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小小的一个方块儿,洁白柔腻,豆香盈人,入口即化的清淡美味令人迷惑之极,价格也

不菲,比最难捕到的鱼类还要贵一倍.

卖豆腐的是个老人,铺面很小,在河岸边一丛大树底下的小石屋,每天只卖一板,二十个小块,去得晚就买不到.

汝默非常精通美食之道,但却不嗜吃.我们时常包一条小船,从下城一直向西往海港的方向走,顺风的时候就张一面小

帆,逆风就停下来,去岸上走走看看,探访古迹,吃些小吃.坐船上的时候也并不气闷,汝默见识广博,永不用担心无

话可聊,还可以垂钓,看沿岸的风景.

有次傍晚出去,汝默说,带我去看昙花.

那朵花长在一片树丛中,叶片很大,墨绿的颜色.花苞并不显得出奇.我们静静的守在一边.月亮升起来时,黑暗中忽

然好象亮了一点星光,昙花开了.

花略有些淡绿色,那层层展开的花瓣如一个渺渺茫茫的梦境,月光照在花朵上,整朵花散发出融融的光,香气十分特别

,形容不上来.

花完全盛放了.

我目眩神迷,蹲在一旁忘记了眨眼.

似乎美丽的事情总不能长久,月光微微的偏移开,花朵被月光侧映着,花瓣几似透明,香气更加馥郁.

然而不久就开始萎谢,似揉皱的桑纸一样渐渐失去了那种饱满,丰润,美丽和轻盈,一点点软下去.

一朵花开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回程的时候有些淡淡的愁绪,也渐渐被流水的声音将一切带走.我抢着要操舟,汝默笑着退到一边去.

可惜在转弯的时候船撞翻了,两个人来不及上岸,都撂进河里.冷风一吹,爬上岸来的两只落汤鸡簌簌发抖.

后来我们升了一堆火,烤衣服.

那一夜我见识到汝默的另一面.

他不凡的调情手段,温存的举止,灼热的唇,还有……

一个陌生的,梦境般的,情欲世界。

第十四章:夜

天快要亮了,被羊皮帘子盖着的窗子底下露出条浅浅发白的缝隙。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近有人走远。

门轻轻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异常轻盈,走的很慢,似乎在不确定着什么事。

我没有睁眼,虽然在黑暗中我的视力一点也不受影响,但是鼻端闻到的香气,已经让我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为什么是她呢,略略有些头痛。

真是让我意外。

那人走到床前,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没有动作,我睁开眼,看到她俯下身来掀开我身上覆盖的薄毯。

不出声不行了。

我轻声说:“我醒着。”

她愣住了,然后动作没有停,钻进我的毯子下面来。

女人的身体,是那么陌生而令人不知所措,我没有欣然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坐起身来:“为什么是你?”

她沉默一会儿,有些艰涩的说:“为什么不能是我?因为我已经老了是不是?你更希望是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找你

么?”

我摇摇头:“亚特玛,我以为你……并不需要这样。寂寞不是因为你再找一个寂寞的人作伴就可以消弥掉的。”

她安静的躺在我的身旁:“是的,我早就知道……拉姆死后我试过很多次,和不同的男人接近,试图能寻到妙药把心中

的惨痛和空白给除去。可是不行……而且,被波尔看到……从那以后他不和我说话,他认为他的母亲是个放荡邪恶的女

人,一直到他死……我都没有听到他再叫我一声妈妈。”

亚特玛的声音里有种认命的平静,而我心里则被一种淡淡的悲哀溢满。

其实亚特玛没有做错,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也有寻找快乐的权利,不需要把自己做为死人的陪葬品,

象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只是,她选错了方法。

她和以前的我一样认为可以身体换来快乐。

而波尔……波尔也没有错。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母亲纯贞如圣母,波尔自然也是这样的。

等他发现他心目中的母亲不再是他期望的样子,他的失望和愤怒是必然的。

“怀歌,我知道是你。”

我意外的屏住了呼吸。

我的相貌在褪皮后已经不同了,大不一样的相貌,和完全不符的年纪,劳伦斯能看出来,是因为我施展了光明系的能力

。可亚特玛……她只是普通的妇人,她怎么会知道?

“别太小看女人,我认识你太久了,你曾经是我孩童时的憧憬,长大后的良伴,成年后的知己……拉姆去了之后,你帮

过我那么多,这间店,还有波尔……没有你,我早就垮了。”

“我熟悉你的眼神,你的一些不经意的举止,你喝酒的时候喜欢淡淡的抿一口,然后才吞咽。你坐在窗口的时候喜欢眯

着眼,感觉热风吹过……”

我无言,让自己在沉默里保持冷静。

我想不到。

原来我的破绽有这么多。

“我看不到我还要为什么活着,你告诉我……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活了那样久,见识那么广博,你知道的事情比我

多得多,我穷极一短也不可能看到,听到,知道……可是你不同。你告诉我,我该为什么而活下去?拉姆死了之后我还

有波尔,可是波尔也……我曾经想过,我也可以一个人,但是我发现这太难了,我找不到一个可以爱自己的理由,也找

不到可以给我温暖和安慰的人……你知道吗?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的女人,夜里是怎么过的?我幻想着强壮的男人拥抱

着我,亲吻我,和我交欢……”

“我想像过和你……想象你爱抚我,亲吻我,和我疯狂的做爱……”

我有些难堪的闭上眼。

幸好屋里是黑的。

她不知道我可以看清她现在的表情。

那是一种半癫狂的表情。眼睛发光,脸颊通红。

寂寞可以把一个曾经明艳爽朗的美丽女人变成这样陌生。

太可怕……

失去了培西拉之后我的,虽然表面上是平静的,可是心底的失落和渴望,一样不可抵挡。

而遇到汝默。

呵……

我摇摇头,不再去想。

汝默已经过去了。

我已经再次褪变,而他……大约也已经老了,死了。

这就是长生不老的生命的真谛吧,爱情不是爱情,仇恨也不是仇恨。再耀眼再动心,一切都只会变成怀念。

因为无论你如何铭记不忘,一切终将过去。

爱也好,恨也好,我的生命太长久,久到可以把这一切都在漫漫如沙流的时间长河中消磨干净。

培西拉业已老去,再见到他,我想我心中也不会再燃热情。我爱的培西拉是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冒险人,不会是一个坐

在斯坎奇诺城中的衰老的贵族。

正如汝默,我也曾经那么憎恨他,但是他大概也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再去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有什么意义

么?

这是我的优势,也是我的悲哀。

所以,我与亚特玛不同,她想着与寂寞抗争,而我却知道自己抗不过。

寂寞与我,如影随形,永不分离。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她落下泪来,声音仍然保持平静:“你看不上我的,我已经老了,我不再美丽,我的皮肤

曾经象缎子一样光滑,可是现在却象枯掉的桑纸。我眼睛不再闪亮,嘴唇不再红润,我不是当年那个人见人爱的少女…

…”

我的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轻声说:“嘘——别再诋毁自己。”

她转开头,冷而讥嘲的笑:“诋毁?我早就毁了,我还有什么值得再毁的?”

我找不出话来安慰她。

忽然她朝我抱过来,将我压在身体底下,胡乱的吻我。

“抱我,就一次……就一次,求你了,怀歌,抱我吧……”

我木然的承受她狼狈的热情,只觉得这一切再荒谬不过。

她的动作急乱,一阵忙碌后,突然停了下来,跳下床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我慢慢的坐了起来。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难堪,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能忍受吧。

我没有反应。

对她毫无反应。

羊皮帘子上透进太阳的光线。

这个茫然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第十五章:黑暗

我在海港的栈桥边走来走去,然后在一块突出的檐石下面坐了整整一个白天。所有的商船和渔船都下锚停泊,杰海因的

命令是所有向东的商船不许出港,向西的商队不得上路。

杰海因不是个什么做城主的好料子,他连这个小城也管不好,更不要说城外广邈无垠的沙漠。

他的父亲是个一事无成的色鬼,把皇宫越修越大,搜罗了整个沙漠中最好的金子,宝石和美人往里充填。杰海因总比他

父亲要好些,但是没有魄力,还多疑的很,执位没多久就杀了六个老臣,因为怀疑对方要谋逆他的位置。格雷兹当时曾

经很威风过,也被削职贬谪,现在只当一个无所事事的佣兵头儿,管着十来二十几个人,收着黑心的佣金,把人命当商

品一样卖出去。

但是谁又能说他不道德呢?即使他不做,别人一样会做。就算每个人都不去做,现在的人命也是很廉价不值钱的。

忽然远处传来奇怪的轰鸣声,很遥远,很沉闷。我抬起头来,眼前一黑。

不是檐石挡住了阳光。

太阳在天空中消失了,四下里一片黑。

城里开始躁动惊慌,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在街上惊慌的喊叫,不停的你碰到我,我碰到你。

“天神发怒了!”

“魔王来了!”

“啊,太阳神被黑暗俘虏了……”

黑暗对我的影响不大,我从长梯上岸,慢慢走回去。

不是,这不是什么魔王的力量。

这是诅咒的效果。

谁做了这样的诅咒?

这片沙漠里有这个能力的巫师法师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不知所终的也很多,谁也没有闲功夫弄这一手儿,没什么实际

杀伤力,只是……

让人很恐慌。

远远的看到街那端也有人走来,是劳伦斯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在这一片黑暗中象一个跳动的希望。许多人向他们围拢

上去,似乎这些人脸上无所畏惧的神情给了他们希望和力量。

人在无助的时候,盲从也常一并出现在他们身上。

劳伦斯远远看到了我,点头示意,然后他们努力分开人丛,朝城东去。

城东……住的是长老卓格南。

我慢慢的跟着人群向那方向走去。

卓格南好整以暇坐在他的椅子上,似乎胸有成竹的看着走来的人。

这老头儿肚子装着许多陈年旧事,成日的钻在旧书旧纸堆里,满脑子奇思妙想,不过平日里没有人来理他。从黑暗开始

扩散的时候起,他就一下子成了全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许多人到他那里去寻请帮助,他就故做神秘的吐露一些秘情。

推书 20234-12-08 :青苹果纪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