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子山奇谈 下——夏天无

骆以恒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嘴角顿时止不住地抽搐起来——扔在湖心岛岸边的那一叠东西不是沈离的衣裤是什么！

骆以恒记得很清楚，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这平台上除了棺材之外别无他物，这叠衣物简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不过

细细一想，他也就释然了，知道沈离躺在这里，又那么神通广大，可以隔空取物的，除了那个“地主”还有谁？大概这

衣物便是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拿过来的。不过，尽管如此，骆以恒的心里仍然隐隐有些怀疑。在他离开现场的时候，

这衣服还在沈离之前那断成几截的尸身上套着，如果这些衣服是那个“地主”等怪物骷髅吃完美餐，离开现场之后再去

拿的话，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难不成……？”骆以恒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难不成……那个‘地主’跟那个怪物

骷髅是一伙的？？可是……就算他们是一伙的，搞这么多名堂又有什么意义呢……？”骆以恒瞪着衣服，又开始满脑子

胡思乱想起来。

沈离可没有像骆以恒那份闲心，他拾起衣服，撑开来看了看。衣服上还裹着些许腐烂的碎肉，看上去黏黏糊糊的。沈离

用手指拈了一些凑到鼻子前面闻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甩了甩手，走到平台边，把衣服裤子放到水里涮了两涮，拧干后

搭在棺材上晾了起来。

“不是吧，衣服都这么臭了还要穿啊？！”骆以恒啧了啧嘴，心想那家伙的鼻子估计得去看看医生才行。不过，虽说沈

离穿什么都跟他无关，但是刚才难得闻到那么舒服的味道，一想到沈离很快就要重新被恶臭所包裹，骆以恒的心里多少

还是生出了些许不舍。

“呸呸呸！谁舍不得了！”骆以恒一想不对，连忙甩甩脑袋，想把这一恐怖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正心虚间，他突

然发现在地上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堆可疑的东西。

那堆东西是由数个块状的物品叠在一起构成的，看来就像是一座小山。骆以恒眯着眼睛盯着它们看了好久，最终忍不住

好奇地走到面前一看究竟。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堆可疑的物品竟然是一堆糕点。

糕点大概有六七个，有馒头，也有米糕。所有糕点的表面都用红色点着图案，一看就知道是祭祀用的东西。糕点看起来

已经有些时日了，表面有些发干，上面还沾了不少的香灰。骆以恒好奇地捡起一个在手里捏了捏，然后凑在鼻子前面闻

了闻。虽然皮是有点硬，但是闻起来好像还没馊……

“咕咕咕——”许是被食物所吸引，骆以恒的肚子很不客气地叫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在静谧的墓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骆以恒听了，像个作了坏事被当场抓到的孩子一样，脸红得可以比美番茄。他忙不迭的把糕点扔回地上，然后正襟危

坐，想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沈离正在用小火球慢慢的烤着衣服，感觉到异状，抬头看了一眼骆以恒，问道：“怎么了？”

操！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骆以恒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指着地上的糕点说：“这里有吃的。”

“有吃的？”沈离皱了皱眉头，起身走过来看了看那堆糕点，然后像骆以恒那样拿起一个闻了闻。骆以恒正想问他有什

么看法，却见他直接把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脑门顿时出现了无数黑线。

又来了又来了！正常谁会直接放到嘴里去吃啊？这家伙到底要没常识到什么地步啊？！

沈离并没有注意到骆以恒鄙视的表情，他把嘴里的糕点细细地嚼了一遍，然后说道：“不像有毒的样子，大概可以吃。

”说罢，他把米糕塞回嘴里继续咀嚼了起来。吃完手上的米糕之后，沈离抬头看了一眼骆以恒，见他没有动作，不由得

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我不饿！”骆以恒扭过头去，恶狠狠地说道。骨气是值得表扬，只可惜骆以恒的肚子偏偏要跟他唱反调，话音

还没落，便发出一连串咕咕的轻响，把他尴尬得想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沈离见状，什么也没说，从地上抓起一个馒头

递到骆以恒面前。骆以恒盯着那个馒头看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推开沈离的手，自己在地上摸了一个塞在嘴里大嚼起来。

馒头算不上好吃，甚至可以算得上难吃。干掉的外皮又粗又韧，里面的芯子却又干又粉。骆以恒本来就已经有点脱水了

，嘴里面粘得不行，干巴巴的馒头块卡在喉咙管那里，死活都吞不下去。卡着卡着，一口气上不来，噎得他连眼睛都直

了。

正难受着，旁边突然递来一个金晃晃的东西，里面盛的东西隐约看着像水，骆以恒没想那么多，接过来就灌了下去。结

果这一灌，本来已经半死的骆以恒差点直接去跟马克思探究哲学问题。原因无他，这水实在是太臭了，喝到嘴里咸咸的

，有点黏糊，甚至隐隐能够闻到一股生物的腥臭与尸体的腐臭相结合的味道，惹得骆以恒胃中一阵翻滚。如果不是舍不

得嘴里的馒头，他早就一家伙全部呕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骆以恒抹了一把嘴巴，冲着沈离张口就骂：“我操，你想谋杀啊？？！！这东西能喝么？？！！”

沈离端着手中用来盛水的金盔，不解地问道：“我试过了，没有毒啊。”

“…………”看来这个没常识的家伙对食物的评价标准就是“有没有毒”，骆以恒实在是无言以对。他一把抢过沈离手

中的金盔，然后从口袋里数出一张净水符塞进水里。这净水符是骆以恒姐姐特制的，跟一般常用的净水符不是一回事，

说穿了，就是一个净化滤水用的东西。净水符溶入水中之后，水面上渐渐浮起了一层灰黑色的浮沫。骆以恒小心的撇去

浮沫，用鼻子闻了闻，确定没什么怪味之后，这才就着头盔里的水，大口大口的吃起糕点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吃着，整个墓穴中只有咀嚼声在回响。骆以恒很少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吃饭，觉得很不习惯。他抬

头看了一眼坐在平台边，一边就着湖中的水一边吃糕点的沈离，咬了咬嘴皮，说道：“喂！”

“怎么？”沈离随口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扭过来。

“呃……”骆以恒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好。他本来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沉默，至于到底

该说什么话题，他完全没有想好。就在这时，一个让他非常在意的细节闪过他的脑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

惑说了出来。

“呃……我记得你……”

“记得什么？”许是感觉到骆以恒话中的凝重，沈离转过头来，用他那双澄澈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骆以恒。

“当时在花小姐的店里的时候，你说过你不知道你是谁是吧？”

“嗯。”沈离点了点头。

“那现在呢？”沈离指了指棺材，“你现在换了个肉体，想起自己是谁了么？”

沈离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

“拜托！都这时候了，你还瞒什么瞒啊！”骆以恒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皱着眉头埋怨道，“你的尸体为什么会在

这里这一点我就先不管了，反正看你的样子问了也是白问。可这不过是答一句‘是’还是‘不是’的事，我又没有详细

的问，你用得着这么警惕么？！”

“我不是瞒着你，”沈离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少骗人了！”骆以恒猛地一拍地板，“假如之前那个不是你的身体，那么你不记得还情有可原。现在你换了身体，

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沈离平静地伸出右手，手背向外，竖在骆以恒面前。

“啊？”骆以恒狐疑的看着沈离的手，但是上面除了那个咒印的伤口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可疑之物。“看什么啊？让

我数你手上有几颗痣？”

沈离摇了摇头，然后指着自己的右手手背，对骆以恒说，“你可能看不到，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招字。”

“招？什么招？”骆以恒伸长脖子看了老半天，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所有被机关招安的人，身上都会有这么一个印记。除了相关人员之后，其他人都看不到，”沈离继续说道，“我当时

还在奇怪，其他人的印记要么在额头，要么在心脏，大多是要害之处，只有我的是在手上。现在想来，十三那家伙……

大概也是个知情者。”

“咦……？”骆以恒愣愣的问道，“为什么还要招安？J市的妖怪不是只要拿了暂住证就好了么？”

“一般妖鬼只要拿了暂住证就好了，但是对一些稍有力量的，就必须用招安来控制，”沈离淡淡的说道，“简单来说就

是，拿走你重要，给你想要的，等价交换，公平合理。”

“等价交换……”骆以恒默默念叨了一下，然后追问道，“奇怪了，如果是等价交换的话，那你被交换筹码是什么？”

沈离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啥？？？”骆以恒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沈离，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似的，“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好不好，你是当事

人吧？！自己跟别人订的契约内容都不知道，你脑子真的清楚吗？！”

“因为我没问。”沈离平静地说道。

“咦……？”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并不知晓我的过去，我能记得的，不过是‘沈离’这个名字而已，”沈离继续说道，“等我清

醒的时候，这个招字，还有手臂上这个咒印，便已经印在我的身上了。”

“你等等等……”骆以恒脑子简直乱成了一堆浆糊，“也就是说……在你清醒之前就已经被招安了，至于你跟机关交换

了什么东西，你完全不知道？”

“嗯，大抵如此。”沈离平静地点了点头。

“操！你脑子有问题啊？？！！！”骆以恒叫道，“无缘无故的把自己卖了，却不知道价码，说出去你就不怕笑掉人大

牙么？”

“还好吧，”沈离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咦？”

“因为一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这里就会痛，”沈离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很痛，非常痛。”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我想大概跟契约内容有关吧……”

“别说了！！！！”

沈离正想接着说，骆以恒突然大声喝止了他。沈离狐疑地盯着一脸铁青的骆以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断自己。

“笨蛋，你都没感觉的么？！”骆以恒没好气的伸出手去抹了一下沈离的脸颊，然后摊在他的面前。

那只手上，红彤彤的一片，全是血。

第三十三章

看到骆以恒手上的血，沈离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平台边，用水把眼睛

鼻子等处流出的鲜血清洗一空之后，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进行调息休养。

比起沈离的闲适淡定，骆以恒此刻的内心世界只能用八级台风过境来形容。正常来说，提醒一个人脸上有东西只要开口

说一句就行了，他怎么都想不通的是，自己当时怎么会想都没想地伸出手去摸了对方的脸呢？！骆以恒看了看自己的手

，厌恶地“噫——”了一声，然后跑到湖边清洗了起来，好像他手上沾的不是血，而是什么梅毒肝炎艾滋病菌似的。

好不容易把手上的血洗干净，骆以恒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不知道沈离到底要打坐到什么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刚一回头，他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哭笑不得。只见原本在打坐的沈离不知道何时已经脱掉了全身的衣服，正拿着烤得

半干的裤子往身上套。被迫近距离地欣赏一个裸男的穿衣秀，就算他的身材再好，骆以恒都高兴不起来。不过，值得庆

幸的是，沈离在骆以恒转过头之前已经穿好了内裤，不然他真要跟沈离的“小兄弟”来个亲切会晤了。

“他奶/奶的！”骆以恒心里咒骂了几句，然后扫了一眼沈离的裸体。反正都是大老爷们，既然人家都大大方方的露出来

了，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沈离的身材确实不错，骆以恒盯着他胳膊上漂亮的肌肉看了十几

秒，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不甘心的“呿”了一声。

沈离这时已经穿好了牛仔裤，听到骆以恒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说：“怎么了？”

骆以恒一听，连忙把手放下，气呼呼地说道：“没事！”

沈离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也懒得管他，径自穿好衣服，然后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看到沈离的手摸上了手机顶，骆以恒心想这个没常识的家伙不会是要开机吧？正想开口阻止呢，那边沈离已经按下了开

机键。

按下开机键以后，沈离的手机屏幕只是闪了闪，很快便回归了黑暗。他又按了几次开机按钮，但是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反

应。

“奇怪？”沈离皱了皱眉头，把手机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你是笨蛋啊？！是人都知道手机进水之后不能马上开机的吧？”骆以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现在烧了，高

兴了吧？”

沈离没有理会骆以恒的挖苦，沉吟了半晌，然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骆以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一没手表二没手机的，这洞内又黑糊糊的看不到日月，到哪儿去找

判断时间的参照物啊？”

“那你觉得大概过了多久？”沈离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

“大概……？”骆以恒盘算了一下，然后说道，“自我们进洞以来，怎么着都过了小半天了吧？”

“半天……”沈离沉默了一下，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一言不发地朝着墓室门口走去。

“哎哎哎！等等！”一看势头不对，骆以恒连忙扯住沈离，“你干嘛去？”

“没多少时间了，”沈离冷冷地说道，“得赶快找到吴敬的魂魄然后离开这里。”

“不会吧！”骆以恒顿时傻了眼，“你还要去啊？？”这人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才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又

孜孜不倦、奋勇直前地出发去完成他的送死大业，精神是很可嘉没错，但是如果可能的话，骆以恒真的很想把他脑袋切

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