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宁愿在厨房里欢聚一堂,不肯主动来招惹他。而他独自在家中走走坐坐,惬意之余又有些寂寞,心里颇为想念段至诚
,又知道段至诚上有高堂,中有娇妻,下有稚子,在这大节日里,是无论如何不能抽身陪伴自己的。
一到这个时候,他恢复理智,就明白段至诚和自己大概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做不得天长地久的打算。可是想要找到一个
能与之长相厮守的人,又是太难,简直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思来想去的,心中渐渐不足起来,最后忽然自己一拍脑袋,
暗想管那么长远做什么?乐一时算一时吧!
如此过了几日,沈嘉礼默不作声的守在家里,无所事事。直到大年初七这天,才应邀出门,去同一些闲人朋友们花天酒
地。
这花天酒地的场所,乃是在日租界内的一家大料理屋内,在座宾客人才济济,有冯希坤公子,李泽雄先生,盛国纲师长
,日本商人山花茂先生,幸福次郎先生,长绳英夫先生,以及一位很善交际的高丽商人河锡范先生。而这一次的东道主
,正是段至诚。
段至诚奉了他父亲的命,时常要和日本朋友们联络一番,同时也不能放弃富贵同胞们。这些人各自搂着个日本侍女,在
那和室之内连说带笑。又有个不甚地道的无名艺伎,在三味线的伴奏下曼声歌唱。正是热闹之际,络绎的又来了几位阔
少,室内一片混乱,那声浪就越发高了。
沈嘉礼依旧是坐在段至诚的身边,然而却是不大正视对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神。
他有样学样的效仿旁人,也揽住身旁的日本侍女,伪装出高昂兴致来谈笑风生。而那侍女放眼一瞧,见在座虽也有几位
翩翩佳公子,但若论相貌,哪个也比不上自己身旁这位先生,就对沈嘉礼表现出了绵绵的爱意,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殷
勤备至,又给他倒酒,又给他点烟。沈嘉礼叼着香烟喷云吐雾,隔着一张桌子和对面那李泽雄冯希坤二人大谈特谈,冯
希坤去年曾向他借过一笔款子,所以算是有交情的,颇为热情;李泽雄则是看见有钱人就崇拜,也很会凑趣。
段至诚见沈嘉礼和旁人有说有笑的,唯独不理睬自己,不禁心中纳闷,且有些醋意,于是便将那盘起的一条腿略略伸出
些去,在矮桌子底下轻轻的蹬向了沈嘉礼。
一蹬之下,沈嘉礼毫无反应,并且将手中的小半根香烟按熄,又欠身从桌子正中央的香烟筒里抽出了一根叼在嘴上。段
至诚用眼角余光瞄着他,心中几乎有些发气,忍不住用脚趾头又顶了他那小腿一下。而这时沈嘉礼坐回原位,一边扭头
从那日本侍女手中的火柴上点燃了香烟,一边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在桌下搭上了段至诚的脚踝。
段至诚这才恍然大悟——沈嘉礼借着那取烟的机会,把身体向桌沿靠拢了一些,全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只手缓缓的从脚
踝滑到脚面,最后不轻不重的在他脚掌上搔了一下。段至诚一哆嗦,就见沈嘉礼垂下眼帘望着酒杯,嘴角微翘着,是一
种似笑非笑的狡猾。
那日式矮桌上面铺有桌布,四面半长不短的垂下来,很能遮盖桌下风光。沈嘉礼早已吃饱喝足,这时就叼着一根烟咂摸
味道,同时暗暗的抚摸段至诚伸过来的那只脚。段至诚那心都乱了,脸上笼罩着一层红光,旁人见状,都出言笑道:“
得,老段醉了!”
沈嘉礼听了这话,却是取下烟卷,端起面前一杯清酒转向段至诚,笑模笑样的坦然说道:“刚想起来,全桌的人我都敬
到了,就剩下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这可不行。你醉归醉,我今天可是饶不了你。”
段至诚梦游一般端起酒杯,语义双关的微笑答道:“嘉礼,我要不行了。”
沈嘉礼一口喝尽杯中清酒,然后咕咚一声咽下去,饶有兴味的问道:“怎么就不行了?”
段至诚目光迷离,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得上床——上床睡一觉才行。”
沈嘉礼“哈”的笑了一声,放下酒杯转向众人:“谁管你上床是睡一觉还是睡两觉,还不是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旁人知道这两位是老同学,以为沈嘉礼是在挤兑段至诚,就笑着插嘴拉偏架,一时间胡闹起来。
深夜之时,酒席散去。段至诚揣着明白装糊涂,凭着五分的酒意,发出十分的酒疯,只说自己喝多了,回去要被太太聒
噪,愿意到嘉礼家中叨扰一宿。沈嘉礼先还不肯,但是架不住老朋友苦苦哀求,只好答应下来,一阵风似的把段至诚带
回家去了。
021.烛光
段至诚一上了沈家汽车,那神智就有了清醒的趋势。而沈嘉礼端端正正的仰靠在座位上,坦然自若的将一只手搭在了他
的大腿根上。
手指灵活的撩拨流连,隔着两层厚密布料,不厌其烦的描绘着那火热器官的形状。段至诚咽了口唾沫,忍无可忍的握住
了他的手。
双方这回相视一笑,段至诚低声笑道:“嘉礼,你折磨我。”
沈嘉礼笑而不语——汽车夫就在前方,他怕自己说走了嘴。
一时汽车抵达了沈公馆,这两个人先后下了汽车,也不交谈,只是急急的往楼内走。段至诚微微的躬着点腰,因为下身
那里依旧鼓胀着,所以一路走的遮遮掩掩,步伐很不自然。两人冲锋似的进入楼内,一个守夜的仆人见了,却是迎上来
禀告道:“老爷,二老爷家的大少爷晚上来了,没睡,正在客厅里等您呢。”
沈嘉礼一听这话,异常惊讶。而正当此刻,那沈子淳果然是咚咚咚的跑出来,欢欢喜喜的喊道:“三叔——”随即他一
眼看到段至诚,立刻就把声音降低了许多分贝:“段叔叔。”
段至诚心中火烧火燎的,这时勉强的含笑答应了一声。而沈子淳恢复成往日那种老老实实的模样,转向沈嘉礼说道:“
三叔,我放寒假没事做,想来你这里住两天……”
沈嘉礼此刻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情,匆匆忙忙的就向上一挥手:“好好好,你——你还是到我房里去睡。我和你段叔叔还
有事情要谈,你睡你的,快去吧!”
沈子淳得到了居留许可,虽然看面前二人仿佛是状态有异,但也没敢耽搁,立刻就拔腿跑向了楼上。而沈嘉礼迟疑了一
下,随即也引着段至诚上了二楼。
沈子淳这回是有备而来,进入卧室内展开了被褥,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睡衣等物被装在书包里,留在客厅中忘记带上来,
就推门又往楼下跑去。不想这楼梯刚下到一半,他只见沈嘉礼独自从餐厅中快步走出来,双手还端着一只锃亮的钢制冰
桶,里面放置了一瓶洋酒。双方迎面相对,他发现三叔那一张脸白里透红的,眼神有些散,有些亮,嘴角微翘着,笑的
很异样。
他莫名的有些心惊,侧过身来让出了道路。沈嘉礼在经过之时,再一次轻声斥道:“不要乱跑,快去睡觉。”
沈子淳在客厅里拎起了自己那只鼓鼓囊囊的书包,眼前回放着三叔方才那张面孔,心中感到十分可疑——大半夜的,也
没菜,冰凉的喝什么酒?再说喝酒就喝酒,三叔怎么会兴奋成了那个样子?
他迷惑的向楼上走去,这时仆人见他也要去睡了,便将楼下各间房屋的电灯全部关掉,也自去休息。沈子淳在二楼的楼
梯口处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了一番,却又没有听到什么声息。
他回房洗漱更衣,随后熄了电灯躺在床上;因熬夜熬的狠了,反而没有睡意。竖着两只耳朵辗转反侧了良久,他隐隐听
到走廊传来一声门响——以为是沈嘉礼要回来了,连忙摸黑坐了起来,然而门响过后,却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沈子淳在黑暗中枯坐片刻,忍不住掀开身上被子,赤脚下床走向了房门。探头侧耳贴向门板,他依稀听到外间似乎响起
了极轻的耳语:“很巧,真的有蜡烛。”然后就是一串嗤嗤的、压抑着的笑声,也分不清是三叔还是段叔叔的声音。
沈子淳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最后用手攥住了那暗锁把手,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向下压去,无声的打开了房门。影子一样
侧过身去,他像一张薄薄的纸片人,倏忽间便溜出了卧室。
走廊内也是一片阴暗,只在隔了三个房间之远的客房房门处,散发出几隙微弱光芒,可见那房门并没有关严。沈子淳的
身体有些哆嗦,但是在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他还是低头弯腰,先挽起了睡裤的裤腿,随即又卷起了睡衣的衣袖。四脚着
地的跪下去,他像一条鬼鬼祟祟的瘦猫一样,无声无息的爬向了那唯一的光明。
距离光明越近,神秘奇异的声音越清晰,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战栗着的喘息,仿佛在预示着某种禁忌的存在。他屏住呼
吸停在门前,将一只眼睛贴到了门缝。
他看到了满室摇曳的烛光,看到了烛光中□站立着的段至诚,看到了沈嘉礼□的跪在地上,以一种最卑贱的姿态,用嘴
唇伺候着对方的欲望。
双方神情是统一的陶醉迷乱,段至诚咬住嘴唇仰起头来,手指张开抓住了沈嘉礼的短发。而沈嘉礼在微微的疼痛中,吮
吸的更加激动卖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子淳眼中的情景发生了变换,这回是段至诚把沈嘉礼压到了床上。双方一边拥吻一边动作,上下都无
比紧密的结合起来。沈嘉礼的四肢全部纠缠在段至诚的身体上,手臂大腿在烛光中反映出了细腻的光芒。
沈子淳痴住了一样,紧盯着房内画面,不能移开目光。片刻之后,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像那如梦初醒似的,忽然意识
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于是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走兽一般,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沈子淳回到卧室内,失魂落魄的钻进了被窝中。
他害冷似的蜷缩成一团,眼前一片迷蒙的光——也许是烛光,也许是沈嘉礼那身皮肤反映出的光。
他没有看到沈嘉礼的面孔,印象中,方才的三叔似乎就只有一具肉体——又光滑、又柔韧。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与时候,三叔竟然还有着这样的一面。
十五岁的沈子淳躺在床上,沉默无声,五内翻滚。
他生平仿佛还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刺激,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方才那一幕情景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放映,好像一
部没头没尾的默片。他那手脚在走廊中都冻得冰凉,可是直到天亮,也没能温暖过来。
他不肯起床,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三叔——至于那个段叔叔,又不大熟悉,倒也罢了。可是磨磨蹭蹭的熬到了上
午九点多钟,他左思右想的,觉着自己再躺下去不大像话,只得是一横心,爬了起来。
在楼下那阳光明媚的客厅中,他看到了沈嘉礼。
沈嘉礼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见他来了,便一如既往的淡淡说道:“刚起床?”
他低下头,简直不能正视对方,而且连声音都是极力控制着的,怕自己会流露出异常的语气:“今天……睡懒觉了。”
他昨天熬夜等沈嘉礼回来,今早睡懒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沈嘉礼放下报纸站起身,随口说道:“正好,我们一起
吃早饭。”
沈子淳跟着他走向餐厅,心想段至诚大概是已经走了。
022.人之大欲
沈子淳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吃了许多烧饼白粥小菜。吃的时候,他头脑中一片空白,胸腔中乱蹦着一颗心,也不知蹦的
是哪一出。
沈嘉礼似乎是没什么食欲,而且心不在焉,嘴角又噙着一点笑意,仿佛是有所向往的模样。慢悠悠的喝光了一小碗米粥
,他将双手按在桌子上,忽然出了一会儿神,随即清醒过来,一点一点的调整了面部表情,做出了若无其事的态度,毫
无感情的说道:“多吃点。”
沈子淳满口都是饭菜,鼓着腮帮子“嗯”了一声,仍然是不肯正视他。
饭后,沈嘉礼无所事事,回到客厅继续读报纸。那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盘子糖果,他将报纸摊在茶几上,一边看那文
字,一边伸手拿起一块硕大硬糖,慢条斯理的剥开了半边糖纸——忽然觉察到前方有个身影在晃来晃去,于是他抬眼放
出目光,同时将那硬糖送到唇边,小小的吮了一口。
沈子淳手足无措的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有些傻气。而沈嘉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下意识的伸出舌尖,
在那块硬糖上缓缓的舔了一下。
随即柔软的嘴唇凑上去,他这回“啧”的吮出了声音。
这硬糖没什么好吃的,除了甜就是甜,而且甜的不地道。沈嘉礼将其扔到了烟灰缸中,然后舔了舔嘴唇,很疑惑的问道
:“小淳,你这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子淳盯着他的嘴唇,懵里懵懂的随口答道:“没、没有……我是……我是……”
他实在是诌不出借口了,索性走上前去,弯腰从那糖盘子捡出一枚糖果,手忙脚乱的剥开糖纸塞入口中。沈嘉礼这才恍
然大悟——原来这孩子是想要吃糖。
于是他低下头,继续读起报纸来。
沈子淳搭讪着走到窗边,站立着向外望去,眼前闪现的却是他三叔的嘴唇——鲜艳的,润泽的,微微在那糖果上吻一下
,轻轻发出“啧”的一声。
这样美好的嘴唇,三叔昨夜却用它来取悦那个姓段的。
沈子淳再次回想起了那一幕情形——阴暗的房间,摇曳的烛光,三叔像中了邪一样任人玩弄,皮肤反射出瓷器一般的细
腻光芒……
暗暗伸手捂住下身,他狠心的用力抓了一把。在骤然来袭的疼痛中,他猛一闭眼咬牙,那一点热痒的骚动立刻就消失不
见了。
沈子淳失魂落魄的,自己在楼内逛来逛去,心中就只有这一桩事,翻来覆去的想,想到最后就如同病了一般,面颊耳朵
都滚烫的,手脚却冰凉,一颗心不时的就要大跳一阵。夜中的情形太像一场诡异的梦,让他先是觉得恶心,随后觉得可
怕,末了却又想将这怪梦再重温一次。
他的身心都很难受,自己躲在洗手间里脱了裤子,长久的不肯出来。他也早就发育了,可是从来没有这样骚动过,单是
将下身曝露在空气中,就已经是心痒难搔。合身扑在冰凉的、粘贴了白瓷片的墙壁上,他无声的哭哭唧唧、腻腻歪歪,
抓心挠肝的蹭来蹭去。又偷偷溜进客房中去,看到了房中烛台上燃剩一半的几根红蜡烛——这让他回想昨夜,越发难熬
。
如此闹到下午,他竟是疲惫不堪、心力交瘁了。
沈嘉礼自有心事,也不去关注这位贤侄。及至到了晚上,他见这孩子摆出长住的架势,毫无要走的意思,就出言询问道
:“把你大哥哥的房间收拾一下,让你睡,好不好?”
沈子淳怔了一下,愣头愣脑的应了一声:“哦!”
沈子淳需要一个封闭而又独立的空间,来整理满脑子的混乱思绪。
当夜他独自上了大床,翻来覆去的烙饼。这张床当年本是为沈子靖预备的,沈子靖那样一个大个子,自然要睡大床,如
今倒是可以让他随心所欲的乱翻乱滚。如此过了许久,他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心中想道:“大哥哥这些年一直在三叔家
里管家,他知不知道三叔和别人干那种事?还有三婶——三婶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