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漏——未安然

于是我开始弹琴。弹琴是我能平静下来的唯一渠道，只要我郁闷了发飙了难过了神经了抽风了，我就会来到琴房，开始

在里面尽情弹唱。想到什么弹什么。想到什么唱什么。夏琳曾经说我就像是以敬事敬业拥有不怕死精神的行事情报盗取

商业机密的间谍。然当我的音乐毫不留情的给她一个回击，由抒情的平静骤然变为暴风烈雨。理由是，她侮辱了我神圣

的悠闲娱乐精神。

就当我伸手要去打开琴盖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放在一边的水，它就像洪水一样地从瓶子里涌了出来。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它肆意地侵蚀着我的画。我连忙用袖子去擦。可是已经晚了，画面早已水纸模糊。那个给我推销说“

这个纸质量很好”那个姐姐一定是骗人的。因为我根本看不清纸上蓝嘴角的弧度及他眼里的落寞。

什么都看不清。

整个人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全身的水分似乎都集中起来涌向眼眶，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地溢

出眼帘。

嘀。嗒。嘀嗒。

我蹲下身子。一开始是笑声的啜泣，然后开始哭出声音，到了最后简直就是嘶吼。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除法是要先除以最高位数。我想起来哥哥教过我“王”的第三画要先写竖。我想起来美术课上教过红色加上蓝

色是妖媚的紫色。我想起来夏琳对我说climb的b是不发音的，就像whole的w不发音一样。我想起来了一个人要哭泣，首

先要听见心碎的声音。

——喔。你叫陈曦亦啊。很好听的名字，呵呵。

——骑士最后要和王子在一起嘛。我不是王子，我是骑士，保护王子的骑士。

——我叫蓝若翎，我不叫亲爱的！

——对不起。小亦，没能在你身边。这样打雷的时候我才不会如此心痛。可能我现在没有能力，两年之后，我要牢牢地

把你捆在我身旁。

——你就像一个纯洁的精灵一样闯进了我的生活，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我妈妈，还有人值得我真心付出。谢谢

你。

——谢谢你。总在我觉得一个人的时候，扮演着另一个角色。

——你要记住，以后我们会吵架，但不变的是，我还是喜欢你的。小亦。

——乖。还有蓝疼你。

——可是我是真的想你，这个原本以为是我生命过客却悍然成为了主角的你啊。

——无理取闹要有个度。别让我很讨厌你。

——你那孤傲的性格能不能改改，虽然我不讨厌。但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现在起。我们只是朋友。

原来我都记得。什么都记得。我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记忆那么好。

由神经传递给心脏的阵阵刺痛乐此不疲地一遍遍突破我心底的防线。

如果。泪水能带着记忆流走。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那些我们说过永不忘记的人事物，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就在我们以为那些曾经的过去真的

被遗忘的时候，心中偶尔的牵动所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还清楚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个为了掩盖心中那不可铭灭的烙印罢

了。

原来法国的街角法国的房屋法国的一切都有你的影子，我的蓝。

今晚的月亮还是那么圆。对吧，蓝。

第一章

印象中，法国的街道总是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漫步街头，透过迷蒙的橱窗隐约可以看到金碧辉煌的饰物，风情万种的

女人以及被称之为浪漫的氛围。

从未流连于商品的目光被吸引，因为模糊而显得愈发精巧的砂漏却让他凭着感觉走进了商店。

“先生，您好，请问你要些什么呢？”售货员小姐甜腻着声音，刺眼的灯光洒落在稚气未脱的笑容上，映衬出天生的纯

洁动人。

“麻烦帮我包装好这对砂漏。”眼中微微湿润，声音却依旧凛然。

“先生，对不起，这是本店的非卖品，请问您是否还有其他心宜的物品呢？”售货员嫩嫩的娃娃音中带了些为难，不知

该如何是好。

“算了，谢谢。”毫不掩饰的失望，信步走出大门。

原来，这是非卖品。

深夜的天空竟如黄昏一般，即使没有如血的残阳，依旧绚烂。

碾转反侧却无法入眠，在习惯的促使下按下了笔记本的开关。“原来还是那么依赖啊。”内心苦笑，为什么就是忘不了

那个强迫想要忘记的人。

线上，那个陌生的头像依旧亮着。寂寞的时间寂寞的地点寂寞的人，这就是现实。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发过去的消息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块，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下了决心点开好友资料，Q名上静静不动的“蓝”字，孤寂黯然的签名上只有一个淡淡的“亦”，没有级别，没有空间，

没有其他更加详细的资料。显然，这是专属于他的蓝为他单独申请的QQ。

看到这里，心忍不住一抽，微微的疼。将头深深的埋进双腿间，或者算不上优雅的姿势，但却很舒服。起码，能逃避天

边似是在祭奠他们这段爱情的艳色，在一片漆黑中妄想幸福。

渐渐双眼朦胧，睡了过去。

6点，天已微亮，媚得出奇的天色也渐渐淡了下去，转而变为浅蓝。

“嘀嘀嘀——————”QQ提示音响起，心里一沉，该不会是他回信息了吧。

颤抖着手点击QQ消息，果然，是他的消息。

“小亦，你说我是谁？”虽然无法见其人，却依然能想象蓝若翎发这信息时的感受，如果没有猜错，此时此刻他的心情

定和自己一样。

“蓝，起床没？”小亦勾起嘴角，果然，挂Q挂了一晚都不知道，还睡到这个时候才醒。

“笨蛋，你连时差都不知道？”掐指一算，果然，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11点左右。小亦卷起拳头捶捶自己的脑袋，真的

老了，一激动起来，什么都忘了。算了，蓝还有很多工作吧，让他好好休息好了。

“嗯。我要出去了，晚安。”敲下信息的同时，内心默默念下“亲爱的，晚安。”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冗长而模糊的记忆，都在这一刻瞬间清晰起来并且迅速地往回倒着。微微咬着下唇，因为过于

用力显得紧绷而泛红的唇瓣。

抑制住内心的种种情绪，毅然关掉了QQ。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害怕，害怕会留恋他的味道。

永远有多远，循着它的方向一直前进，走着走着，自然就近了。

第二章

太阳又缓缓升起，照耀着这座疲倦的城市。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虽然处处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却又高傲而冷漠，如同这个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稀薄的阳光洒落

在屋顶，照映着尚未淡去的霓虹灯。

屋后，艳花似血，分外妖娆。

微弱的晨光下，勾勒出少年略显成熟的眉目，他放下背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捧起手边已被撕落的花瓣，留下指甲的掐痕

，没有生命的汁液，让人陡然生寒。

已经是来到法国的第三个星期了，街角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初来时的好奇已经被适应后的厌倦所代替。来过了，就足

够了，不需要太多的再见。

是时候开始工作了。大大的伸个懒腰，默默在心中念道。

眼睛却在掠过商店橱窗的时候再次停留，心再次被迫承受那些不堪重负的回忆。如果可以，甘愿依靠着遗忘做一个平和

冷淡的人。

原来，那个砂漏还是如此安静的摆放在原地。

所谓刺眼的阳光，果然不适合存在。抬起右手，将手背面对阳光虚虚的半掩着，说不上有多大作用，却能让心短暂的冷

却下来，起码不至于融化在并未到盛夏的阳光中。

在拐角处望向自己的屋子，却看到了个不该看到的人。

飘逸的长发，精致的容颜，暖心的微笑，那个似曾熟悉的身影。

停下脚步，心颤了颤，或者夏琳真的把自己信上的话当成一回事了。“如果可能，我们会再相见。我在法国等你。”那

么，是不是最后一句也会成为现实？可是，最后一句究竟是什么？

“ ——琳。”

“ ——小亦，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夏琳丢下手中的行李，向小亦飞扑过去。丝毫没有分别许久的

兄妹的感觉，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 ——你来干什么？”

“ ——小亦别这样嘛，看在人家千里迢迢来看你的份上。”

“ ——好啦好啦，进去吧。”

握紧手中依旧陌生的钥匙，手心的冷汗沁出将钥匙染得略带铁锈味，异样的味道充斥着空气，使呼吸变得困难。

谁知，夏琳刚进到屋子就将本色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东逛逛，西撞撞，能去的地方去尽，能毁坏的东西都已经面目全非

。小亦只能在一边收手尾，毫无痛快可言。

而当夏琳毫不顾忌躺在小亦的床上时，小亦完全崩溃了。

“ ——夏琳！！！！”

“ ——怎么啦？亲爱的哥哥。”夏琳略带调戏的声音让小亦更加抓狂。

“ ——夏琳！”小亦愤怒了，或者他不应该带夏琳回来的。

可是，当他看到夏琳以一种无可名状的姿势蜷缩在床角时，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曾经以为会平淡得似一滩死水的未来

，但是经过了前段时间才明白。即使经历了沧海也不一定能变成桑田，即使淡忘过去也不一定能重塑未来。

站在世界的尽头，聆听一个微笑的灵魂安静消逝的声音。

记起来了，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可以，给你相当于妹妹的爱。”

第三章

次日。

繁华的街道，交织的人群擦肩而过。偶有轻薄的男子暧昧的想要上前搭讪，碍于夏琳身边小亦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畏

缩不敢上前。

夏琳淡淡莞尔，随意的指向前方是咖啡厅：“进去坐坐？”

小亦沉默，眼神中已否定夏琳的提议，却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我们两个？”

夏琳微微诧异，不知小亦为何这般态度。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是因为些什么？“走吧，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

略带酸味的话语出口，俨然一副撒娇的样子。连夏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看小亦没有太大的反应，才安下心来。

厅内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味，诱人，却不觉甜腻亦或是苦涩。

对着镜子发呆，精致的妆容早已将惨白的脸色覆盖，如新生婴儿吹弹可破的皮肤在淡粉腮红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透明。

小亦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眼神瞟向正在神游状态的夏琳，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琳，你觉得这样

的游戏很好玩么？”

夏琳轻笑，勾起了嘴角，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或是答案。

“不要逼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让人悚然。

夏琳的心颤了颤，继续伪装坚强，笑而不语。

小亦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语出惊人：“如果没有，那么，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沉默。夏琳选择了沉默。

“怎么，不愿意？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看着夏琳错愕的表情，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

“新闻发布会上的采访，和蓝的争吵，我的离开，和你的相遇，夏琳，你能告诉我，这些都不是你安排的么？”一再逼

问，即使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也因为谈话的内容而透出了朦胧的杀气。

“好，我答应你。”

此时此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一个人正为此情此景伤感。

荧幕上两人相亲，相拥，相吻，毫不掩饰的张扬似是只为让他更加痛苦。听不到声音，但从两人面上洋溢的笑容看去，

他们的幸福触手可及。

而下一刻，小亦的举动更是让他癫狂。众目睽睽之下，小亦从口袋中拿出戒指，闪耀的钻石将小亦脸上的庄重神情映衬

得更加清晰，虽然无法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夏琳的惊讶和激动就能捕捉到信息。

屏幕前的那个人已经濒临崩溃，握成拳头的双手紧紧攥住，生怕一冲动做出些什么。待心情平复了些许，便拨通了手边

的电话：“拆散他们两个，马上。”

“我爱你。”小亦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恍惚了一小会儿，曾几何时，自己也对蓝若翎说过同样的话。唯一不同的是，当

时的他还很天真的将自己整颗心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而现在，只是演戏给不远处的镜头罢了。

戏演完了，看着从远处走来而目的地明显是自己这里的男人及他身后略略鼓起的摄像头，小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

一脸灿烂的夏琳，眼中流露出愧疚，用轻得除了自己没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抱歉。”

蓝，真的，我值得你这般在乎么？

第四章

带着夏琳逃离般的走出咖啡馆，内心的慌张显而易见，却又背过身朝渐近的那个男人一笑，还不忘竖起两根手指头。

但是他知道，这一战，虽然牺牲了夏琳，但是，他赢了。

而后，陪着夏琳在街上转了几圈，街道旁林立的楼房屋顶也映上了落日余晖洒下的金黄，天边欲颓的夕阳透出的悲壮气

息，也隐隐展现出一种凄凉的美。

两人避开了俗世的纷纷扰扰，相偎于湖边，看万丈霞光隐没，看满天繁星闪耀，若这不是戏，而是真情该多好。

戏中人浅叹，蓝，如果我们未曾相遇，而是形同陌路，何悲之有？

不知不觉，夏琳的手搭在了小亦的肩膀上，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

“琳，不要太过分。”小亦皱皱眉头。毕竟，这还是演戏，而不是真的。作为补偿，他已经倾尽心机的对夏琳好，满足

她的要求。但是，他唯一不能够接受的就是夏琳的习惯。

夏琳挑眉一笑，笑得媚态百生“亦，你不是说了么？让我当你的女朋友？演戏嘛，总要真些才好。”

“你也会说是演戏嘛。”小亦将头凑过去，眼中滑过一丝杀气，“夏琳。”

“好了，我知道了。配合你，我不会逾越的。”夏琳不满的撇撇嘴，赌气般的说道。却真的把放在小亦肩头的纤纤玉手

放了下来，抓住小亦的手，四只手层层叠叠压在自己的膝盖上。小亦手心的冰冷和颤抖，透过自己的手掌，丝丝凉气钻

进了骨头里。

被夏琳这么搅和后，小亦也没有了继续演戏演全套的精神，他用手肘撞撞一旁出神的夏琳，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离开。

“好，走吧。”真正的心有灵犀就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需要彼此的一个眼神即可了解。可惜，即使夏琳能看懂小亦

的一个个细微的动作，小亦都再不会深入她的内心世界。

待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夏琳受不住倦意的煎熬，独自爬上了小亦的床。只是将床上的枕头被子甚至床单都扒了下来，

扔给在客厅里铸窝安家的小亦。

将一切摆放整齐后，客厅又俨然成为了另一个卧室。日用品摆放得疏而不乱，井井有条，沙发上铺好的床单和摆在一边

的被子为客厅添了一份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