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流年(出书版) BY 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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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脆弱。

然后有一天,叶锦宁找到了弟弟,对他说:「是你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一句外人听来语焉不详的话却让叶锦年沉思良久,当天晚上才对姐姐说:「好的,我有心理准备了。」

第二天,叶锦年趁着父亲和姐姐都在场时,表示希望能接替叶望天的工作,承担下叶氏的事务。

正在帮父亲剥橙子的叶锦宁飞快地看了弟弟一眼,又转头看看怔住了的父亲,就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叶望天从起初的惊讶已经转化为欢喜,放在被褥上的右手甚至有些颤抖,嘴里只会说「好好好」,老怀大慰的样子。

叶锦年看着这样的父亲,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不甘不愿都像被春天融化了的冰凌,化成流水涓滴不剩。

于是叶氏开始了新老更替的那一步。

当然事务的交接并不是一句话的简单问题,即使叶氏上下都知道叶望天心属的接班人从头到尾只有叶锦年一个,但同时

广为人知的是叶锦年从来不把叶氏当回事。

年初叶望天眼巴巴地把儿子从国外拽回来,几乎用强迫的姿态硬把儿子推到了叶氏上下面前,叶锦年的表现却总是带点

狷傲和游离。

因此,这样的叶锦年面对着几近「临危受命」的局面仓促上台,难免要对上无数或冷漠、或审视、或观望的眼神。

叶锦年的能力或许很强,但对于一个企业家而言,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对事业有没有进取心,或者说

——对事业有没有爱。

叶锦年上任用的是「总裁助理」这样的身分,由尚在病床的叶望天召集心腹人马和几个大股东,宣布了一下任命。

当时自然一片和谐,众多大佬齐赞叶锦年「年轻有为」,并对其前途表示看好,临出门时互相相视一笑,许多话不用言

声。

于是叶锦年走马上任。

虽然早知道大企业多数有大企业的文化,但叶锦年直到此刻才发现,一直被认为是自家产业的叶氏同样水很深。

叶望天执掌叶氏几十年,企业内部建设尚算健康,并没有很多「皇亲国戚」盘踞在集团内部,构架很清晰,再加上他一

向知人善用,手下精兵强将很多。

然而就此带来的问题就是:内部人事难免有泾渭分明的派别之感,几个部门经理之间互相较劲,争强好胜的现实时而有

之,偶尔也会出现甲和乙合作对抗丙的问题。叶锦年上任没到一周,就发现自己面临的是一张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蜘蛛

网。

在这样的结构中,叶锦年所面临的第一道阻力就是——怎样服众,何况他又是空降的二世祖,面对的冷眼比想象中还要

多很多。

叶望天倒是想帮儿子一把,扶儿子上阵,却被叶锦年用「你就好好休息别再操心」这样的话给乖乖堵回床上。

叶望天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脾气死硬又好强,并不愿挟父亲余荫做事。再一想自己大概一年半载死不了,干脆放手让

儿子折腾,反正最后怎样都能帮忙收场。

再说,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叶氏即使平安传到儿子手上大概没几年也要垮。这样一想,他就豁达了。

也许是大病后心境不同,叶望天很快就乐呵呵地跟女儿一起喝茶八卦,每天以看着叶锦年的笑话为乐,让叶锦年很是郁

闷。

上班第二天,叶锦年收到了一束鲜花,花束上夹带着的便签纸上只写了简单的「恭喜」两字,甚至连送花人的姓名都没

有留。然而并不好看又看来刚硬的两个字,却让叶锦年直觉地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是一束简单的满天星缀上橙色和黄色的郁金香,看起来灿烂夺目。叶锦年思来想去,终于没让这束无辜的花直接奔赴

垃圾桶。

这两天他偶尔会想起那个狂暴的雨夜,然后想到周亚言灿烂得过分的笑脸,经常会有一种「这世界真是疯狂」的感觉。

短短几天,他从最爱挑战父亲的尊严,变成了心甘情愿承担重责,又从对周亚言的憎恶,变成了此刻的微妙……

望着太阳底下兀自灿烂开放着的郁金香,叶锦年无意识地伸出右手,轻轻触了触那些娇柔的花瓣。

他只送过别人花,却从来没有收到过。

又怔怔地对了一会儿,叶锦年叫秘书找个花瓶插上花,扶额开始看案头厚厚的卷宗——然而那些字似乎在眼前漂浮一般

,他有些烦躁。

叶锦年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有一种一切都从掌心滑落的操纵无力感,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还是被面前的变故给打乱了手脚——叶锦年在心底叹息,看来自己远不如想象中的坚强。

好在看到这束花时,又有一种精神回复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鲜花实在有治愈的功效吧。

接下去的日子里,叶锦年觉得每天都像身陷阵地战,而周亚言继续识相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叶

锦年那每天都精彩到冒火花的生活。

叶锦年有时会收到一些市场的行情线报,大多数是手写的——这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保持纸书的习惯,还是那么丑的字

——有时会收到一两本奇怪的书,有时是几张茶馆的招待券,当然还有三天一束的郁金香。

换成一个月之前,叶锦年一定会不屑一顾地把东西统统扔掉。

而一个月之后,他却会在收到后微笑了。

虽然有的时候那些产业行情他能从别的渠道得到,而那几本奇怪的书总是世面上流行的「抢钱无营养」类书籍,大多数

过不了一个月就会从书店里沉寂下去,然而,只要想到周亚言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写着便条,或者在书店挑书,他就觉得

好笑。

这个男人真的很傻,明知道他们俩根本是两个世界,却还在锲而不舍地做出那许多傻事——

于是叶锦年用了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态,对那个安全距离以外的周亚言保持了一点温暖的情绪。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他真的变得脆弱了,所以才觉得身边有另一个人安静地站着的感觉是如此的好,以至于

没办法继续板着脸冷对周亚言。

一眨眼叶望天回家休养已有近一个月,叶锦年也正在稳定地接手剩下的工作,叶锦宁从柔弱重新变为坚强也不过用了一

周的时间,还有周亚言——听说他这段时间忙着去外省开展一桩收购案,所以一直未在H市露面……当然,他给叶锦年的

「孝敬」一直没有停。

偶尔叶锦年会对上姐姐深思的眼神,姐弟俩心照不宣地互视良久,无疾而终。

有一次叶锦宁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机会分外严肃地问弟弟:「你打算接受周亚言了?」

叶锦年大笑:「怎可能?侮辱我的品味也是在侮辱你自己。」

叶锦宁无言,最后拍了拍他的手,并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情况越来越诡异,但她决定选择相信弟弟。

叶锦年大笑之后,突然有点心虚:是什么导致姐姐有了这样的疑问?

叶锦年甩了甩头,心想好歹周亚言现在没有缠着自己,一切都很正常,不是么?

于是,在一片粉饰太平之下,时间暧昧又平静地流淌过去。

周亚言接到陈乔生打算订婚的消息时,真的吓了一大跳。

接到请帖时,周亚言上下打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友,陈乔生的打扮不同以往,明显看起来「有气质」了很多,甚至

穿上了法式衬衫。虽然明显被衣服给喧宾夺主,但瞧陈乔生的表情,似乎还满得意的。

周亚言打开请帖,看到「秦悦」两字时,微微一哂,然后抬头:「你这一身都是你家那位帮你收拾的吧?」

陈乔生笑得难得憨厚:「是啊,我哪里懂这个?小悦懂很多,我们上次去巴黎的时候她带我去什么圣什么街的去买的。

周亚言微笑,伸出手去:「恭喜。」

陈乔生笑得更开心了,用力地握住周亚言的手晃着:「谢谢。」

周亚言看着陈乔生满脸的幸福模样,不禁有点嫉妒,终于拍了拍陈乔生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乔生松开口,突然说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小悦。」

周亚言一语不发。

陈乔生只管自说自话:「我也知道小悦并不是真心喜欢我,与其说喜欢我这个人,她大概喜欢我的钱更多点。」

周亚言抬眼看他。

陈乔生一脸平静又幸福的微笑:「虽然我有时也会觉得不爽,有时会觉得她和我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偶尔会看

到她很不耐烦的眼光。可是真是奇怪,就算这样我都觉得非要得到她不可。

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说只不过是个长得还漂亮的妞,玩玩就好。可是慢慢的就觉得我离不开她,非要和她在一起了。再后

来我想开了,她爱钱嘛!没关系!老子虽然长得丑又没知识,不过偏偏钱多又会赚。只要我一天不倒楣,就能保住她一

天!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其实老天对我也不薄,总算我有个优点可以吸引到喜欢的女人。」

听完这番话,周亚言沉默了,过了很久,用力地拍了拍陈乔生的肩膀:「恭喜!」

陈乔生嘿嘿一笑:「你记得送份大礼就好。老子要养老婆了,到处都要花钱!」

「好!要不你让秦悦列个单子,她喜欢什么我送就好了。」

「到底是老朋友,果然上道!」陈乔生快乐地掏出手机,「小悦啊,周亚言说要送东西给我们俩,你看看有什么舍不得

买的赶快列个清单给我吧……」

周亚言失笑,不再理会陈乔生这个莽夫,眼神被朋友身后的那一方蓝天给勾了去,于是开始发起呆来。

而他内心一直想着陈乔生的那一番话。

之前追求叶锦年,好像只是头脑一热就直着脾气上了。虽然中间死缠烂打用了百般手段,却哪里有陈乔生这样「深刻感

悟」。然而听着他的话,却觉得陈乔生虽然大部分讲话都超没水准,这一次却算不错。

爱上一个人,自然会想要霸占这个人的视线,还想要把他钟意的东西统统堆放到他面前。

周亚言微笑,就目前的进展来看,叶锦年的态度已经有了改变。

烈女怕缠郎,这句话用在叶锦年的身上,一样合用。

陈乔生打完爱心电话的时候,就看到周亚言笑得一脸诡异。就他平时的形象而言,这样的笑脸挂在他身上实在寒碜。

陈乔生抖了抖,用力地踢了周亚言一脚:「你在算计谁呢?」

周亚言继续诡异微笑:「关你屁事!」

陈乔生啧啧:「有人要倒楣了。」他幸灾乐祸地笑着,突然说,「对了,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周亚言还是没有收回笑容,问得闲散。

「订婚后我打算让秦悦在公司里面持股,顺便对目前的业务做个整体改变方案。我想请岑其默帮我做投资风险评估,想

先问一下你的意见。」

周亚言的笑容消失了,身体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坐姿后才点了点头:「你觉得有必要就做吧!我没意见,毕竟他在这

行是顶尖的。」

陈乔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你不介意就好。」

周亚言云淡风轻地抬头看了陈乔生一眼:「岑其默能力很强,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陈乔生哈哈笑了,说了一句超级欠扁的话:「你的眼光更不错啊,好歹他原来是你的相好!要不也请他帮你做个财产评

估什么的,你们这么熟了,应该能打个五折吧?他现在开的那家咨询公司太抢钱了!」

周亚言闻言呼吸一滞,很想把陈乔生拖出去暴打。

陈乔生看到对方眼光凶狠,于是终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借口要去接秦悦,把周亚言一

人抛在餐厅直接离开。走的时候还对着周亚言挤眉弄眼:「老周,今天这顿你请喽?」

周亚言失笑:「没问题,你赶紧滚吧。」

等到陈乔生离开,周亚言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慢慢地叹了口气。

本来已经收拾整理干净的那些记忆,因为陈乔生这个混蛋,又被搅得泛起了陈渣。

岑其默,周亚言的第二任固定情人,也是曾经用心良多的那一个人。

然而要不是陈乔生提起,周亚言几乎已经记不起他了。

大概是因为很用心地想埋葬一段过去,于是那些东西真的被埋葬起来,干干净净,几乎不留痕迹。

当然,只是几乎而已。

周亚言和岑其默认识完全是因为工作原因,当时也是因为想要投身曾经火热一时的网路经济,打算收购一家网路媒体公

司。

经朋友介绍,他认识了当时还只是某金融顾问公司职员的岑其默,由对方出面负责案子的具体评估问题。

频繁的接触中,两个人很快就在对方身上嗅到了类似的气味——他们都只对同性有感觉。

发现对方是同类,然后慢慢就厮混到一起,一直到上了床,周亚言才认定这是一段恋爱的开始。

不可否认,周亚言的眼光非常好。岑其默当时才不过二十五岁,毫无背景的他已经在那家外国独资的号称该行业世界十

强的公司站稳了脚跟,并且前途似锦。

岑其默的进取心就像冬天荒原里饥饿的野狼,看起来又幽雅地像夏天丰茂水草间徜徉的白鹤,可是在周亚言的面前,对

方只是一只聪明狡黠又不失可爱的狐狸。

周亚言被完全迷住了。

虽然跟岑其默相比,自己根本算是文盲,而且那时候岑其默的事业要很努力打拼,而自己已经有所成就——所有的一切

都是障碍,可是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虽然岑其默关心的事情他大多看不懂,拿回来的文件都像天书,还要经常往外地跑,一个月都很少回家一趟——可是统

统没有关系!周亚言愿意学着听懂对方的话,然后抓住机会往恋人外出公差的地方跑,好顺便偷情。

现在想起来,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很甜蜜很美好的日子,不过等到他发现岑其默厌倦了这段关系,并且有了另外的情人时

,这种心情很快就变成了覆水。

周亚言有时候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死心眼了,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出身草根的缘故,他玩不来多角恋。

虽然就他所知,身边爱恋同性的同类当中,很少会保持一对一的关系。

两个男人要认真地走到一起实在太难,种种压力和诱惑都会逼得人不得不玩世不恭。可周亚言一向都那么老土,要是认

定对方是自己的爱人,至少会在相处过程中保持忠诚。

忠诚——他原本以为这是恋人之间应该遵守的规则,但是每每到恋情的结束时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或许岑其默还算不错,至少在厌倦的时候会主动告诉周亚言「我倦了,想要分手」。

在这种情况下,坦诚变成了退而求其次的美德。

当然在发现岑其默的新恋人时,他也狂怒过。但是很快的,这种情绪就被收敛了起来——

这个人并不是他找的那个人——周亚言在狂怒之后发现了这个冰冷的事实,并且很快把曾经的热情都冻结掉。

他一向是个狠心的人,尤其是对自己。即使之前他对岑其默几近痴狂,一旦确定对方不值得后,周亚言抽身之快,让自

己都很惊讶。

一个是已经无情,另一个是埋了感情,两个人也算平静分手,没闹出什么狗血的剧情。

一年之后,周亚言已经快要不记得岑其默这个人的样子了,虽然曾经的许多个夜晚,他用爱恋的目光把对方的眉间唇角

深深地镌刻在心。

现在想起来,岑其默和他的那段关系,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在记忆深处像张泛黄的照片,如此不真实。

周亚言有点恍惚,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点了一支烟。

近年来他已经很少抽烟了,身上虽然一直备着,却只不过是为了生意应酬。想到旧事时,居然会不自觉地拿出烟来,实

推书 20234-11-27 :花唐令——萨朗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