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卫风无月《一剑情缘》相关系列作
自刎删号的一剑,重新练级的挽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始终让他有点敬畏的人,
千羽,总是能找得到他——想远离人群、却又不甘寂寞的他。
他看着他,保护着他,陪着他为他曾遭受的背叛伤害予以反击,
并对他说了……喜欢。
不果的暗恋逐渐淡忘。
从游戏中的相处相知,发展到现实中的相恋相依,
然而,尘封的感情,失落的记忆,
林剑平早已忘却的过去,却又与千羽息息相关?
他们之间的纠缠羁绊,早在游戏开始之前,就缓缓驶动……?
封底文字:
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然后离开!
我先想到,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们在人来人往的集草斋里。
我瞬间石化。
「想不清楚有多长时间了,却在听到你自杀的消息后,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在想什么。
挽剑……这个名字刚看到的时候,心跳就乱了一拍。
一直看到你进了摘星堂,我想,我有希望。
在蛇洞你和我说话的语气眼神……我更多了把握。
一剑,我喜欢你。」
Chapter1
我站在一队人中,等着排队登记。我们这队人都是从新人岛上刚出来的,要到码头杨先生处去登个名字,再登埠启程。
要说这些锋芒难掩、年少气盛的毛头小子这么甘愿的来排队登记,那倒也不是因为他们老实。主要是从新人岛上来的,个个身无分文,一身布衣,踏着草鞋。有人胡乱披了头发,有的还好,拾个草茎一拦,大有魏晋狂士之风。系统要你来登记,你当然得听话照办。
轮到我时,NPC杨先生照例问:「姓名?年纪?志向?想去什么地方?」
我知道这第一、第四个问题比较要紧,老老实实填:挽剑、十四、剑客。然后想了一想,写下苏州。
填下名字,从此我在游戏里就顶着这个名字过活了。年纪系统有数,志向是个幌子选项。不过去向那栏填好自有用处。
杨先生收了纸,给我个小包裹。一把生锈的铁剑,当然,因为我说要当剑客。如果是刀客,大约会得一把锈柴刀。五吊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件布袍,一双布靴。观音草两株,灵符两张。还有一张纸,不起眼,不小心抖抖包袱,说不定会抖掉。
一张车马行的优惠票子,去苏州的。这就是刚才填那个目的地的用处了。
大多数新玩家不知道,随便报个去处,或是整理小包时注意不到这张纸单。
我为什么注意?因为,我不是个新手。
出了码头,我呆呆站着,忽然后面有人用力拍我一记:「嗨,还记得我么?」
我回过头来,有些呆板的说:「哦。」
我记得这张脸,在新人岛来大陆的船上,他晕船,吐得一塌糊涂,硬生生拉着我的手不放,捏了我一圈青紫。
他笑得爽朗,浓眉大眼,向我伸出手来:「我叫李潇洒。」
我嗯一声,并不打算报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介意,追着我在后头说:「其实我本来想叫逍遥,可是试了半天,都说已经有人取过了我不能再用,干脆叫潇洒得了。哎,你叫什么?你要去哪里?你想做些什么事啊?你好像不爱说话哦……」
我停下脚,回过头来:「是啊,我是不爱说话。」
他搔头,依旧笑着:「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呐。」
我不耐烦:「你真这么好奇,转头走五十步,NPC杨先生那里一问就可以问到。」
他道:「啊,这个也可以问到?」
我转头便走。车马行还在老位置,我去递了票,接票的不是NPC,看打扮是个玩家,只是头上顶着车夫二字。他看我看他,说道:「啊,我是来打工的,别奇怪哈。」
我只问:「什么时候有车走?」
他说:「今天的车走过了,要到明天这时才有。不过还有一班船,午后启程。你要是愿意坐船,那我就替你把名报了。」
我点点头。
那愣头青李潇洒抢着问:「他要去哪里啊?」
如果这里接待的是NPC,肯定不会理他。不过这个说来打工的玩家显然也无聊,很大方就告诉他:「这位挽剑兄要去苏州。」
李潇洒说:「好好,你帮我登记,我也去苏州。」
车夫说:「好,把车票给我。」
李潇洒顿时愣了神:「啥票?」
车夫眯眯笑:「小伙子,新来是不是?刚才杨先生那里你填的去向是哪里?」
李潇洒一挺胸:「我写闯荡天下。」
车夫哈哈大笑两声:「笨蛋,一看就是初出茅庐。你这么说,肯定是领不到车票的。」
「啊?」
「这位挽剑兄就有经验了。要是说的是一个确实系统地点,而且车程不超过一千里,杨先生是会免费送车行的票子的。你没有票,可不能上船。」
李潇洒嘴张的能塞下鸡蛋,我在一旁,看车夫确实替我办了上船手续,放下心事,点个头便走。
李潇洒跳脚大叫:「那船票卖不卖?我买还不行么?」
车夫说:「卖啊,怎么不卖,到苏州只要二十两银子的。」
李潇洒嚷:「我有五吊钱。」
车夫估计让他噎得不轻:「小子,五吊钱才换五两银子。你这点钱连到最近的杜家村都不够呢。你有没有看过游戏说明啊?连物价都不知道你怎么混啊!」
李潇洒嗷嗷叫:「啊啊,系统坑人!它怎么不提示我填地名啊?!」
我已经走远,在小茶棚坐下,喝了一碗茶,放下一个铜板。
风吹在脸上,很清凉。我进小店里去买水买干粮。要在船上待一整夜,虽然船上也有卖吃喝的,但那价钱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承受的。
看看天色差不多,去码头。果然有船泊在那里,我看了幡旗,上了去苏州的航船。
船上稀稀的坐了几个人,两个和我一样的新手,两个衣饰华丽,一眼就看得出身分不凡的人。我拣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抱好单薄的行李。
那两个人在聊天:「哎,前天攻城你去了没?」
「没有,正好要考试,没能上。天剑帮真是有够黑的,竟然连妖呀鬼呀都召出来了,扬州城怎么还可能守得住?」
「切,成王败寇,赢了就是赢了,结果才能说明一切,过程是无关紧要的么。」
攻下扬州了?真快。
「税率又抬了。」
「对,什么天剑帮,叫吸血帮还差不多,从一吊一下子提到五吊,奶奶的,什么养路费清洁费治安费管理费都出来了。我现在是能不去就不去,城里物价也涨了一成半呢。」
「哎,我也不想。可是别城的铁铺修不好我的剑,还是得去那里修。」
「京城不能修?」
「京城那里人太多了,修个剑得排一天队,谁吃得消?贵就贵点吧,剑还是得修。」
我靠着舱壁等开船,忽然间咚咚脚步响,坐的条凳一震,肩膀又被人重重一拍:「喂,挽剑兄!」
我睁开眼,眼前竟然是那个李潇洒,笑得阳光灿烂正看着我。他明明没有船票……
「你怎么上得船?」
他得意洋洋:「我跑到码头出口去等着人出来,跟人商量看能不能把票让我。终于让我等到一个啊,他说无所谓,所以把票给我了!」
我转开头,觉得额角有些痛。
得,又有得聒噪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爱说话的男孩子。他这样健谈,干么不去玩红心对对碰或是甜蜜快乐园那样的游戏呢?那里一定有大把人欣赏他的这个优点。
「哎,你知道不……」
「啊,波浪做的跟真水一样啊,哎……」
「这游戏真好,嗨,水里还有鱼耶……」
「开船了开船了啊……」
我皱着眉头,努力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呜,挽剑……」他终于放小了声音,哭腔十足朝我这边倒下来:「我又想吐了——」
我急忙撤让,还是没来得及。
我的天!是不是这游戏觉得我还倒霉倒的不够呢!一定要这样耍我!
「挽剑我好难受……」
「你活该。」我完全没有同情心。明知道自己晕船还要来坐船。我一没钱二没貌,他干么老缠着我!
「挽剑,有水没有?我想喝水……」
「没有!」
「挽剑你说谎呜,我看到你带水袋了……」
「挽剑,你的腿能不能借我枕下……」
我怒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他可怜兮兮蜷着:「我好难受……」
我的天!从没觉得坐船这么难熬的!拜这个李潇洒所赐,以前一直被人称为静如松,狡如狐的我,竟然额上青筋齐绽,握了拳就捣下去。
「呜!」他晃了晃,晕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
玩家挽剑在非PK区内攻击玩家李潇洒,扣正义值五点。
别人下船都是轻装简从,大步过了跳板就走了。我偏偏拖了一个超大号的不能卖钱的行李,死沉死沉的,还偏重,差点把我坠到了河里去。
一身酸臭的家伙,熏了我一路还不算完,不知道真晕还是假晕,还是装睡,反正一直都不睁眼!好不容易把他拖到了岸上,我重重一甩,把他扔进草丛里,迈步就走。
「哎哟喂——痛死人了!」李潇洒从草丛里爬出来,哀叫连连:「挽剑,你好没良心……」
我听了这话真是好气又好笑,怎么这么背,让这么个活宝贝缠上了:「我没良心?我就该在船上把你扔下河里,那么做的话,你现在也不能在这儿抱怨我没良心了吧?」
「人家……」他很委屈:「人家我本来就是为了挽剑你才上的船……」
他口齿不清,船字说得含糊,听起来就是在说「为了挽剑你才上的床」,话虽然是没有什么,我心时却有些芥蒂,扭头就走。
「挽剑,别走,别走啊……我头疼死了,一点劲也没有,你把我丢在这儿,我很快就要死掉了啊啊啊啊……我会饿死冻死被狼咬死……」
听他叫得简直像是垂死的火鸡一样凄厉,我脸皮一抽一抽的,走回去悻悻然踢了他一脚:「不用狼来咬死你,我现在就一剑捅了你。」
他居然乘势抱住我脚:「挽剑啊,挽剑……呜,你不能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不仁不义啊……我们好歹是同样从新人岛出来的呀。你没听过么,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十年啊,挽剑,咱们多有缘分啊,都同了两次船啦,说明上辈子我们至少有二十年的修缘啊……挽剑挽剑,呜,你不能抛弃我呀啊了啊啊——」
我又踢他一脚,把包袱里的干粮食水都扔给他:「行了,哭什么哭!丢死人了!我就这么多吃的,钱有四吊,够你再吃三天,好好儿的练刀客吧,别学泼皮无赖!」
趁他被说的一愣,我转头就跑。
我是发什么疯了啊。把钱和吃的都给了那个笨蛋,我自己怎么办?
只剩了一把锈剑跟着我。唉,算了,先进城去吧,后面的事慢慢再做打算。
苏州城已经是个大城了,我记得这里单日是大市,双日是小集。现在只开侧门,玩家们鱼贯入城,应该是小集了。
前头的人掏钱进城,我从钱袋里摸出八十个钱,等轮到我的时候,把钱递给守城兵。可是守城兵NPC的刀并没有抬起来让我进去,冷冰冰的说:「要二百个钱。」
我一愣:「可是原来还……」
后头有人不耐烦说:「现在苏州城的城主是六道门的庄六道,进城税又提了,你不知道?」
我愣了下:「这么贵啊,我不够钱呢……」
「这还贵啊?扬州的门价都涨到五百了!你到底进不进啊?别耽误别人啊!」
我让开到一边,看别人进城。这下糟了,刚才觉得留够了城费才把其他钱都丢给李潇洒,现在却不够钱进城了。进不了城,什么事也都干不了。
我傻傻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一把锈剑。
得,现在得一刀一剑,去赚这二百个钱的城费了。
我记得城门口往东不远有个NPC人物,姓罗,是个瞎子医师。从前为了替子锐铸剑找材料,曾经找这个NPC领任务,用打来的野蜂蜜交换他的练剑诀。
果然他还在老地方。我走近和他交谈。
「呵,最近风湿又犯了,不知道有没有年轻人愿意替我找些野蜂蜂蜜来呢?我会给报酬的。」
系统提示:你要接受任务么?
我说确定接受,然后他交给我一瓶防野蜂蜂毒的药,指点我路径。
杀了几只野蜂,只找到一个蜂巢,离要求数量远远不够。
我将人物状态锁定,点击下线退出。
眼前的一切,景色,道路,山野,全部消失无踪,我重新睁开眼,我自坐在电脑椅上,头上戴着轻巧的仿真头盔,面前的电脑萤幕已经显示了成功登出游戏的画面。
我把头盔摘下来,拿过一旁的手机看看时间。
居然已经过了七个多小时,游戏里的时间是现实中的四分之一,我在游戏里面度过了一天一夜,现实中的白天也已经过去了。
并不觉得太不适应,只不过是疲倦了一些。我到厨房里,开火,切洋葱火腿,打鸡蛋,给自己做了一份炒饭。饭粒渐渐变成了好看的金黄色,诱人的香气直钻鼻孔,我才发觉自己真是很饿了。淋浴冲掉身上的倦意和油烟气味,坐下吃饭。
刚吃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看一眼来电号码,是律超。
把电话放在一边,只管吃我的饭。手机不屈不挠,一直响到我吃完饭,才戛然而止,似乎那边的人终于失去了耐性,结束得如此干脆,屋里一下子陷入沉寂。
本来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话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工作也交接完毕,他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呢?
当然,律超总是这样,天真而善良的希望着一切永恒不变,世上每个人都可以相亲相爱。多年的社会阅历,也没办法把他磨练的成熟世故。
他不是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和多变,社会的阴暗面他也接触过、体会过。
可是那份让人哭笑不得的老天真,怎么也褪不去。
没必要再联系了。施舍的友情……也好,同情也好,我不需要。
把碟子什么的洗过收起。单身汉的日子就是这么简单,公寓不比麻雀的窝大多少,一厅一卧一个小厨房和卫生间。
漫长的休假,才刚过了第一天而已,却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人声了。重新拾起已经删号的游戏来玩,大概是因为……我想听到些人声,想象着自己还在人海中跋涉前行。
到底有小半年没玩了,虽然一些要紧事没有忘记,杀起怪来却力不从心,几只野蜂便让我慌了手脚,体力消耗得很大。
屋里没有声音,太阳完全落入了西面的楼群屋海。这是一座冰冷而沉闷的水泥城市,一座楼就像一根础石,那样寂寞而坚固的驻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曾经雄心万丈的俯瞰这座城,以为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定位。
现在才发觉,我不过是渺渺烟海中的一粒沙,根本是无足轻重。
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给赵律师发了一封邮件,委托他替我把原来的一切事情尽快结清办理转帐,价钱再压低点也没有关系。
我重新戴上头盔,再次进入游戏。
上线时人还在刚才下线的那棵大树下,我抖擞精神,继续去杀野蜂。
慢慢的,原来的手感回来了,技巧也渐渐熟习,杀起大个儿的巨蜂来都已经得心应手,没用多久工夫,已经收集到了大半瓶蜂蜜。
一满瓶就可以换一百个钱了,这样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存够进城的门票钱。
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养足力气继续去找野蜂们的晦气。练级也好,打任务也好,都需要韧性和耐力,还有,一个人练级的寂寞,也不太好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