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半斤，有肉二两——童言笑

“我没事，而且也是因为我挡路他才……”包子过意不去想替鹰钩鼻说好话，反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敢再出声。

“明天你带这位同志去医院检查，顺便反省一下，然後交份检讨，好好总结你的错误！”眼镜男说完带著其他民警和两个

小偷进了派出所，剩下包子和鹰钩鼻站在门口眼对眼。

二两不慌不忙点燃一颗烟：“明天上午九点，人民医院门口集合。”

“不用检查了，我没事。”想到检查还要请假，请假工资就会少，包子挺不情愿。

“信不信我把你扭送过去！”二两眉头一拧用力瞪他。

包子连忙点头，见鹰钩鼻一门心思抽烟，自己揉揉摔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没走几步身边忽然停下一辆出租车，

鹰钩鼻从副驾驶探出头指指後排座：“我送你回去。”

“就几步路，我能走。”包子推脱道。

“到底上不上？”

询问的语调威胁的语气，窝囊的包子撇撇嘴，开门坐进车子里。

转天包子不敢迟到，早早就等在医院外面，八点五十九分鹰钩鼻准时出现，还是身穿便装，嘴里叼著烟。见到包子满意地

点点头，掐灭香烟轻轻一弹，烟头在空中划一道圆弧轻松落进了垃圾箱。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站在一旁的包子十分羡慕

。在他看来男人抽烟很帅，而且也很容易耍帅。他也曾尝试过，但只吸了一口就差点引发哮喘。

二两替包子挂完号又交了做检查的费用後，把清单往他手里一塞，就像完成任务一样，丢下包子一个人在外科门口排队，

自己溜达出去闲逛。等包子拍完片子做完检查，又好像先前知道似的，一分不差地晃了回来。

“医生怎麽说？”二两举著片子看了看，没瞧出什麽名堂。

“什麽事也没有，只有点淤青，给开了点儿药。”包子自己也松口气，没事最好。

“药单呢？我去交钱。”

包子摇摇头：“我没要，反正过几天就消了。”

二两叹了口气，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走进诊室，把药单拿了出来。

消炎药外加几只软膏就要一百多，比外面药店贵了三四成，包子算清帐之後很心疼，就算花的不是他的钱。抬头看看走在

前面的鹰钩鼻，内心感叹国家机关待遇好，花钱都比他牛气。

走出医院二两冷不丁地停下问包子：“想吃什麽？”

包子脱口而出：“红烧肉。”

本来他只是随便一说，但是没想到鹰钩鼻真的绕道市场买了肉，还顺便拎回两个哈密瓜。

05

二两正在厨房里忙活，大锅炖著肉，平锅炒著菜，砧板上堆著没切完的葱姜蒜，他还要腾出时间在水池边悠哉地抽烟弹烟

灰。轻车熟路的样子真有几分厨房大师傅的架势。

包子捧著饭碗兴奋异常，被踢一脚换回一顿红烧肉，那一脚挨得也算值。等喷香的肉端上了桌，包子更是喜笑颜开，什麽

愁事都忘了，甩开腮帮只知道吃。

二两上次就见识过他没出息的样子，这次也没觉得意外，低头吃自己的，但是自始至终没动过红烧肉。包子也注意到这一

点，哼哼唧唧半天才问：“你怎麽不吃肉？”

“不爱吃。”

不爱吃都能做得这麽好吃，包子的敬仰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慨叹鹰钩鼻乃警界厨艺人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

对，既然不爱吃，不就应该不做？但看他熟练的身手，倒像是常常做来吃的。

包子盯著鹰钩鼻迷茫不已，脑中不断验证红烧肉和他之间可能存在的内在联系。

“老实吃你的！”察觉到包子怪异眼神的二两用筷子敲了敲对方的饭碗，他发现很多时候这个包子脸的举动都让人觉得欠

扁。

挨说的包子不得不让脑细胞安分下来，专心致志吃自己的肉。

饭後二两把剩下的肉装进饭盒，又拎出哈密瓜，让他一起带回家。包子怀抱饭盒手提著瓜差点热泪盈眶，没见过这麽体恤

百姓的好民警！

“记得把饭盒还回来。”二两连包子即将出口的感激之情都没心思听，直接把人送出门。

有了红烧肉和哈密瓜，包子美得走路都发飘。回到家把肉腾出来放进冰箱後，仔仔细细将饭盒刷了好几遍。

晚上遇到姝静又定了两本想要到连环画，包子觉得今天过的无比充实，无论从精神还是物质。

好吧，包子的精神与物质追求本来就不高，左手红烧肉右手小人书就是他目前最远大的理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存钱娶媳

妇。想到媳妇，包子又瘪了，什麽时候他才能遇到一个有缘的姑娘，不要太漂亮，人精神就行，但一定要贤惠，最好会做

饭，尤其是红烧肉。手艺没有鹰钩鼻好也无所谓，只要每个月能让他吃上两次，他一定坚决服从领导，按时把工资如数上

交。

胡思乱想的包子仿佛真的看到眼前出现个姑娘，身材高挑梳著马尾站在不远处。包子高兴极了，屁颠屁颠跑过去刚要打招

呼，那姑娘转身两眼一瞪──

“啊！！！”包子一声惨叫从床上翻了下来，眼神发直冷汗淋漓。他拼命甩头想要把梦里的情景忘掉，但这做法显然适得

其反，他倒是越发清楚地记得梦里的姑娘身材高挑梳著马尾，转身时嘴叼烟卷，样貌好似鹰钩鼻……

这个梦给包子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连续几天只要想到红烧肉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梳著马尾的鹰钩鼻。如此这般虽没让包

子对红烧肉产生生理厌恶，却著实让他提不起勇气去还饭盒。

直到某天姝静给他留言：书已经到了，周末我让二两给你送去。

包子这才认识到，自己注定要与鹰钩鼻见面。

这就是命啊！认命的包子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来到鹰钩鼻家，与其半夜被砸起来收书，不如主动过来取书，当然顺

便还要还饭盒。

可是大门敲了三遍，仍是没人开，包子沮丧地叹口气，後悔自己来得莽撞。

转身准备打道回府之际，门却奇迹般地开了，只见鹰钩鼻身形一晃便从眼前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在里面不耐烦地

大叫：“催什麽催！又不赶著投胎！”

包子扒住门框探头探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出来，试著踏进去一只脚，发现没什麽意外，才放心地走进屋。

“那个……我来还饭盒。”包子站在客厅小声疾呼，结果如预期一样──没人理。

隐约听到里屋有什麽动静，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此时屋里云雾缭绕，烟味迎面扑来呛得包子连眼泪都咳出来了。而

鹰钩鼻正头戴耳机泰然坐在椅子上，面对电脑紧忙活。时不时蹦出一句没头脑的话，那样子在包子看来真像中了病。

看样子人家正忙，包子灰溜溜地回到客厅，和与他共度两夜的沙发相聚一刻诉衷肠。

快到中午的时候，二两终於暂时告别游戏，伸伸懒腰直直背，捻了捻被耳机夹疼的耳朵，点烟走进客厅。迎面瞧见包子窝

在沙发上正打盹，恍然想起早晨有人敲门。

怎麽又是他！二两猛抽一口烟，刚要把人叫醒，却又有人敲门。

今天是怎麽了！二两没好气地把烟头一扔，没想到一开门就有人扑上身。

“二两，你要用红烧肉拯救我！”

被吵醒的包子睁眼不禁虎躯一震，鹰钩鼻和一警察抱上了，还挺紧！

06

空气有半分锺处於凝结状态，感觉到有人捏自己的後腰，二两便以一记干净利落的胃捶成功地将赖在身上不撒手的家夥打

了出去，狠狠把门摔上。

包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总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就好像……鹰钩鼻被强吻的那一晚！

二两正垂头运气，瞥到堆在脚边的购物袋，全是刚才那家夥带来的，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全是肉。蹲下身翻了翻，果然鸡鸭

鱼肉一样不少，而且还在最显眼的位置放了一条软包中华。他拿起烟掂了掂，一声叹息过後拎起大包小包走进厨房。

包子不明所以地盯著鹰钩鼻的背影发呆，直觉告诉他鹰钩鼻并不想进厨房，即使进了也满是无奈。他很好奇，却不敢问，

生怕一问下一刻被打出门的就是自己。毕竟包子亲身体验过，鹰钩鼻的手艺虽好，脾气可一点儿也不好。

二两的手脚依然麻利，剁鸡切肉又稳又狠，刀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的声响都震得人心发颤。

包子悄悄为肉抹一把冷汗不忍再看，太惨烈了，红烧肉来之不易……

饭已上锅还要等，肉要多炖才入味，二两面无表情靠在水池边抽烟，他的眼神很空，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包子的注意力一直跟著他走，仔细观察才发现其实鹰钩鼻不但不爱笑，而且沈默寡言，别人只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却无

法知道他究竟想些什麽。

“去开门。”二两忽然说。

“啊？”包子眨眨眼，没明白他的用意。

“开门！”

二两用力一瞪，包子再也不敢耽搁，翻身爬起来跑去开门，只是没想到门外真的有人。刚才那个警察还没走，个把小时过

去了，仍旧站在门外。看见门开先是惊喜再是怔住，紧接著用笑容掩盖住失落的表情。

“能进去吗？”他指指门里。

包子点点头，让出一条路。

“我就知道二两最好了。”一进门就嬉皮笑脸地凑到二两身边说个没完，“怎麽舍得我在外面风吹日晒。”

二两仿佛没听见，拿出碗筷往桌上一拍，又返回去端菜。

可对方对他冷淡的态度毫不介意，继续围著他打转。

“听说你要结婚了？”二两不胜其烦，终於开口。

“你听谁说的？”那人的表情僵了僵，随後义愤填膺地说，“这是诽谤，是造谣！”

“上次聚会时发条说的，秤砣他们也都知道，好像就我不知道。”

“不可能，他们瞎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心虚地笑著，“我有什麽事不是第一个告诉你。”

二两不再多问，将饭菜摆好，也不落座，直接进了里屋。

“你不吃吗？”包子叼著筷子问。

“不饿。”屋里传出锁门的声音。

二两生气了，气氛很凝重。

小警察守在桌边发呆，忽然兀自一笑，转战包子：“我叫许杰，二两的同学。”

“包程。”包子拘谨地点点头，自报家门。

“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他的新同事？”

包子连忙摇摇头，开口要解释他和鹰钩鼻的关系，想来想去也顶多算个警民关系。

“我只是来还饭盒的……”

“邻居？”许杰近一步猜测。

包子尴尬笑笑，不知道该拿什麽具体关系驳回他的假设。

不否认就算默认，许杰一副了然的表情：“他脾气不好，有没有拿你撒气？”

又一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问题，包子为难地看著小警察，这人太自来熟了，刚见面就能问个不停。

“我知道，肯定长期受压迫。”许杰佯装苦闷地叹了口气，又义愤填膺滴说，“我也是！但就是舍不得红烧肉，还有黄焖

栗子鸡。对了！外加粉蒸肉和豆豉鱼……”

目瞪口呆地听著自来熟报出一大堆菜名，包子把口水默默流到肚里，这些菜要是都做出来比他过年吃的都丰盛。

许杰叨咕著往嘴里填了块肉，然後满足地笑了：“就是这个味道，怎麽吃也吃不腻。”

包子也夹了一块肉：“可是他不喜欢吃。”

“嘿嘿……这个是有原因的。”许杰一脸神秘，可还不等继续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表情立刻严肃

起来。

“队长，有情况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褪去後，自来熟也显出几分英气。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包子又有新发现，原来制

服也是男人变帅的关键。

“好，我马上过去。”许杰放下电话，拼命往嘴里塞了几块肉，一边嚼一边跑到里屋门口大声喊：“二两，我有任务要走

了，肉一定要留著，陪你一起等我胜利的消息！”

好一番慷慨陈词！直觉告诉包子，鹰钩鼻肯定会生气。

於是自来熟从屋子里消失还不足三秒，就见二两冲出来对自己吼道：“肉全带走，连汤都不许剩！”

07

当天包子满载而归，抱了更多的饭盒回家。一路上欢欣雀跃自然不用说，他甚至连拿书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在

网上遇到姝静告诉他这周有事没办法送书，包子的脑子里大概就只剩红烧肉了。

为什麽二两不喜欢红烧肉？闲聊之间包子问道。

他喜欢口味淡的东西，也不太喜欢酱料。姝静并不介意和他聊二两的事情。

可是他做的红烧肉很好吃。包子字还没打完就馋了，从冰箱里翻出来两块放进嘴里才心满意足地回来继续聊。

你吃过？姝静发了个疑问的表情。

是啊。包子咂咂嘴，一高兴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说了，包括自来熟如何惹恼鹰钩鼻。

姝静那边半天没有回复。

不在了吗？包子敲敲她。

在。姝静只打了一个字又没有了回音。

也许是在忙，包子决定不再打扰，告别对方准备下线。

你还理那个混蛋！对话框里忽然冒出来这麽一句话，包子眨眨眼睛仔细看，确实是姝静发的没错。

怎麽了？包子不明所以地问，难道自己惹到她了。

实在对不起，我发错了。隔了一会儿才有回复，姝静一个劲地道歉。

我把发二两的发给你了。

混蛋是指谁？包子忍不住问下去。

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厚脸皮。提到他姝静的口气很不好。

他怎麽了？包子明知不该多问，却还是行动先於大脑。

又是一段静默，他快放弃的时候屏幕上忽然跳出一句话：说来话长……

晚上包子翻来覆去睡不著，自己听到很多关於鹰钩鼻的事情，虽然不是亲身经历，仍让他觉得心里很堵。

姝静说二两很要强，一直梦想能进市刑侦大队。公安学校毕业的时候正赶上大队招人，他面试过了却没能拿到通知，最後

分到了街道的派出所。

二两不甘心却无能为力，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後来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有人靠後台顶替了他，那个人就是四年来跟他

最要好的许杰。心灰意冷的二两没去求证也懒得去质问，只是从此断了和许杰的联系。

其实班里还有其他人进了刑侦大队，但被替下来的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包子的思绪回到过年前，新来的实习生擅自动液相仪导致仪器故障的时候。

就因为实习生是人事部经理的亲戚，所以主任把所有的过错都记在了当时同在化验室的自己头上。

几百万的仪器就这麽坏了，挨罚的却是他这个无辜的人。过年七天要留下来值班，连加班费都没有。他能怎麽办呢？发难

实习生？和主任争执？去找人事部经理理论？说不定结果比挨罚还要遭。

出事时在化验室的人当然不会只有他，但他确实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包子以为只有像他这样软弱的人才会有许多无奈，不断向生活妥协，没想到作风强硬的鹰钩鼻也会如此。而且以他那样的

性格，说不定打击更重。

一时间，包子有种和鹰钩鼻“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