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动作顿了顿,凤岚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他理解地笑道:“主子,前些日子在江东办事,我顺便拜了下家人……
所以,明年吧。”
他知道,司苍卿肯定要去找承天央和秋屏天,这一走至少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总得有人留在宫里管事。想到这,凤岚不
由得叹气,估计朝中大臣们都改头疼了吧……没有哪个皇帝像司苍卿这样,三天两头地往外跑。
最无奈的,恐怕是那个认真正直的丞相大人了,不知道会不会又要和司苍卿起争执。
“主子,”凤岚忽地又开口,犹豫了半天,才吞吐地道:“七公子……他,他在翠春阁……”
翠春阁?司苍卿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乎是烟花之地。想起了上次在汜水城绮红楼发生的事情,眼神不由得冷下来。
感觉到司苍卿的不悦,凤岚轻声安抚,“七公子估计是一时生气,他性格直率,有时做事不会考虑后果……主子莫要生气
。”
司苍卿偏过头,在对方额上吻了吻,“我没事。”
“主子不去找他吗?”见司苍卿闭上眼就要睡觉的样子,凤岚复又问了声。那一日,染霜然怒气冲冲地跑出宫,也不管自
己的身份,这两日都呆在翠春阁花天酒地的,应是气糊涂了吧?
司苍卿淡淡地回道:“过几天。”
凤岚微怔,不太懂得对方的想法,见司苍卿没有解释的欲望,遂叹了口气,跟着闭上眸。那个狂傲不可一世的七公子,遇
上主子这样的人,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呢?
“七公子……”
望着那个俊俏公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老鸨壮着胆子提醒,“您看,您在这里都待了五天了……整日饮酒作乐,对您身体
不好啊……”
染霜然斜睨了对方,哼了声,“少来这套,翠花你胆子还不小,竟想着赶本座?若非本座今儿高兴,懒得追究……”
“七爷,来再喝一杯。”右侧的女子见情况不对,忙送上酒杯。
老鸨苦着脸,这煞神还真是惹不得赶不走!那一日盛大的婚典,如今京城百姓谁人不知染霜然是宫中几大贵妃之一?他这
般光明正大地来嫖娼,要是被人见到了……
想到这,老鸨脖子上一阵森凉。
扫视了眼空落落的大厅,老鸨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几日为了不被人发觉染霜然的踪迹,她无奈之下便先暂停了翠春阁的生
意。
阵阵嬉笑自芙蓉间传来,老鸨暗暗祈求,那个煞神赶紧走吧!
正这么想着,她便见一仆人匆匆忙忙跑进来,扑到面前,大口喘着气,一手指向门外,道:“不、不好了,不好了!”
“阿二,慌慌张张什么,这个样子要是客人在,还不得给吓着了……”
“不、不是!”
“不是什么?”老鸨刚受了气,插着腰正待好好教训阿二一番,便愕然地发现一人大步走了进来,待看到那人额上的红莲
后,她扑通一声趴到地上,“贱民参见……”
“染霜然在哪里?”
“回、回皇上……”
司苍卿不耐地朝着二楼走去,根据那不时传来的嬉笑声找到了芙蓉间,一把推开门,便见那人正被一群女人围住,毫不风
流。
老鸨连忙起身,跟着上楼,却听到背后纷沓的脚步身,回头一看,脸色便顿时煞白,大批御林军涌了进来,她慌忙地朝芙
蓉间赶去。
芙蓉间内,一片死寂。
地上跪满了女子,染霜然浑然不在意,自斟自饮了起来,也不理睬一旁浑身寒气的人。
“来人!”司苍卿冷冽地下令,“封了翠春阁!”
“皇上!”老鸨扑通地趴到司苍卿面前,颤抖着身,“贱民恳求皇上……”
“都退下!”
“皇上,翠春阁其实是……”
“朕的话,尔等想违抗吗?”
冰寒的声音令所有人浑身一颤,老鸨和一干女子遂被御林军都带离了去。
噗哧一声,原本还冷着脸的染霜然忽地笑出声,斜着眼,望向站在那里盯着男人,道:“你还真封了这里啊?”
司苍卿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的面前,夺过酒杯,另一手一把拽起对方,“跟我回宫!”
甩开对方的手臂,染霜然哼了声,“若本座不愿呢?”
司苍卿静静地凝视着这人倨傲的眼眸,忽地点住对方的穴,随即打横抱起染霜然,转身便离去。
“司苍卿!”染霜然怒极,瞪着他,“你竟敢又点本座的穴?!”更气的是,他竟然又着了对方的道。
司苍卿低眉看着他,嗓音异常地柔和,道:“今天陪你去城郊游玩,如何?”
“本座不想去!”
吻了下这人的眉,司苍卿稍稍离开,望着这人瞪圆的眼,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所有的话哽在喉间,染霜然愣愣地望着这人的温柔浅笑。
“……本座想去游湖。”
“好。”
终卷第一:问情篇之七宫至尊 桌浆欸乃击长歌
湖水汤汤,小舟微荡。有一人临水,长歌以逗情。
“霍霍兮戕木,王孙游兮不归;浅浅兮掩水,横舟兮潺……
耳畔飘荡着嘹亮婉转的歌声 ,司苍卿做在半敞的船舱内,一边品茗赏景,一边静默地望着坐在船头之人,正一脸兴致地
击舷而歌。再一回眸,便可见湖岸旁花树小阁间,是莺莺燕燕成群,正朝这边指指点点,或掩嘴轻笑,或嗔怒打闹。
“萋萋兮芳艾,有美人兮华裳;采采兮蒹葭,有美人兮浦溆!”染霜然边拍着节奏,便朝对面的女子飞着笑。
“……哎呀,好羞人!”
司苍卿缓步走到哪正唱得好不快活的人身边,此处能清楚的听到那些女人们的笑闹嗔语,倚着染霜然坐了下来,对方理也
不理他,只径自朝对面高唱:
“怏怏兮余思心切,辗转兮顾盼不见;茕茕兮东西独走,长叹兮尝求不得。”
手臂环上这人的腰,却落得对方一个瞪视,司苍卿无动于衷,又瞥了眼嬉闹的女人们。
“以苇为媒兮,备菖蒲……唔……”
“啊呀……”
莺莺燕燕们乍然惊呼,喧杂的声音直撞进耳中,半晌后,才气喘喘地被人放开,染霜然怒目而视,“你、你……”
再回头看岸边,本来被歌声吸引来的男人女人们都一哄而散了。染霜然挥掌过去,却被对方稳稳的接住。
“卿卿,本座告诉你,你不要太嚣张……”
“不会。”司苍卿轻轻地接住话,搂着这人微微挣扎的身体,道:“日头晒人,我们会船舱吧!”
“要回你自己……”染霜然毫不犹豫地回话,却撞上这人深幽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自己,话语卡在喉间,半晌他才
硬着嗓子,道:“你你你少来美人计这一套,本座再上当就是……”
“就是什么?”看着这只高傲的猫,司苍卿在一次地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称不上是‘笑’的浅笑。
“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染霜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司苍卿也不追问,只轻轻地吻了下他,低声道:“回船舱吧!”
“……嗯。”
一时,湖面上恢复了安静,只看得见远远近近或有几叶小舟在水波间起起伏伏。
“司苍卿!”
水面上忽地响起一声怒斥,惊得水鹭扑棱着四散飞去。
用杨枝叉起一块苹果,送到怀里人的嘴边,司苍卿安抚地低语,“吃点苹果吧……”
身体往后倾,染霜然大瞪着眼,双颊微红,道:“你你不准对本座使用美人计!”
“好。”司苍卿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将苹果又送进对方的唇边。
张口咬下苹果,染霜然边咀嚼便含糊不清地继续说,“以后不许对本座笑!”
“好,”司苍卿依然应声,又叉起一块苹果送至这人的嘴边。
“不吃了!”横了眼对方,染霜然嗤了声,“少来献殷勤!做错了事,便想着讨好本座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主动?”
司苍卿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微颌首,“你不喜欢吃,我便让他们不要再进贡了……”
“谁说本座不喜欢?!”染霜然立马反驳,又瞪了一眼,遂干脆地靠在对方怀里,一股无力的感觉打心底升起--和这个
呆子生气,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偏偏自己又没法真下得了手要了对方的性命,更是抵抗不了这人偶尔的温柔。
一想到这,染霜然又瞄了眼司苍卿,看着对方冷淡的脸庞,几分怀念了那昙花一现的浅笑。正待再说什么,便见司苍卿将
苹果往自己嘴里送,他顿时嚷开,“你这人忒没诚意了吧?本座说不吃你还就当真啦?”
司苍卿低眉看了眼对方一脸的不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轻轻张开口……
“你!”染霜然脖子都气红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将最后一块苹果给吃了。
眼中飞闪过一抹笑意,司苍卿忽地俯下头,一手托住染霜然的下颌,唇紧紧地贴上对方的嘴,舌尖轻逗弄着,便将嘴里的
苹果送进对方的口中。
……自打昨天无意间和凤岚这般做了过后,他就极为喜欢这样的事情。
手臂不由得搂在对方的腰间,用力地收紧,染霜然闭着眼,张着嘴,任由忽然闯进来的舌尖,搅合着淡香淡淡水果味,在
口腔内戏弄着。
好半天,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没注意间,苹果被吞咽了下去,险些卡在了喉际,染霜然咳了好几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你想噎死本座啊?”
司苍卿没有做声,只是手掌按在对方的颈下,舒缓地抹着。
不满于对方的沉默,染霜然用手肘猛地拐对方一下,“你从哪学来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他问得轻描淡写,只是微红的耳根,泄露了一丝情绪。
司苍卿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微红的耳垂,心底涌起莫名的骚动,唇便凑了过去,轻轻地含着。
忍着酥痒,染霜然又拐了对方一肘子,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这个呆子,还真是好色!”他怎么就栽在这个人手上呢
……真是糟了这七公子的名声。
染霜然忘了,司苍卿到底是一国皇帝,且不论前世的积累,他自小被风无非以帝王之术教育,密谋了数年,一举扳倒了权
倾朝野的秦家,更是在短短的时间内,灭了另外两大国。这样的人,城府不可谓不深,便是当初秋屏天也自叹费如。
只是司苍卿向来不爱表达而已,先前他虽然因为性格因素和种种原因而不动情事,但到底是极为聪明的。对于自己的爱人
们,他纵容着宠溺着,却不代表,当真是没有手段。
比如染霜然气急之下,跑到了青楼寻欢作乐。司苍卿虽心有不悦,但对于染霜然的性格却了如指掌。
司苍卿自是清楚染霜然对自己凶狠的外表下,不过是恼羞成怒的成分在作祟罢了。
且说当初染霜然愿意嫁为妃,则说明了他的态度,是绝对的真诚,因为七公子绝不会斑点委屈自己……雌伏人下,本身对
于染霜然来说就是莫大的屈辱,他却依然同意了这门婚事,则显然表明了某一种坚决的感情。
莫清绝一事彻底惹气了对方,司苍卿心知若是当即追过去,以着染霜然跋扈的性情,多半是越发地咄咄逼人,这样只会将
事情弄巧成拙。
不如……干脆遂了对方的愿,放任他胡作非为。
如此几日下来,染霜然只会更加的生气,越发地不消停,但也同样地,几日的疏远,以他的聪明,也会想清楚许多事情,
不至于死死纠缠在莫清绝一事上。
此时,司苍卿在过去找他,以强硬地手段带走他。染霜然纵是气怒,也更多是出于司苍卿的怠慢和放不下的脸面。而这样
的问题,不值过滤,因为至关紧要的矛盾在无形间化解了。
他们向来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何况,司苍卿心中明了,染霜然到底是无法抗拒自己,所以更加不用担心。
这些深层次的想法,对方自是无法得知,归根到底,司苍卿并非愿意以这种隐晦不光彩的手段对付自己的爱人。而染霜然
偏偏又是极为难缠,让司苍卿不得不用点心机。
小舟轻轻地晃漾着,日头被船篷挡住,两侧船壁则是镂空形态,湖面岸旁的景色一览无遗。
凉风轻拂,几许舒畅。染霜然惬意地靠在司苍卿怀里,把玩着这人的手指。
争执、吵闹到渐渐远去,只余静谧和温馨。
莫清绝的事,再也没有人说起,大家虽是不喜那人的存在,但到底是想清楚了司苍卿的用心……不过是,出于对爱人的保
护罢了!这样全心宠护着身边人的司苍卿,也是让他们心动的初始缘由。虽有不满,但到底也无法改变。
“对了!”躺着这人的怀里,在染霜然束缚得几乎睡着了的时候,他忽地开口,“卿卿……你真封了翠春阁?”
司苍卿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梳理着这人的发。虽说是染霜然自己跑去青楼,但也不会对这人做什么,然,天子脚下翠春阁
胆敢留染霜然作乐,那便留不得。
反正,这种行当里本就罪恶累累,封了一家是一家。
染霜然转过头,望着司苍卿,诡异地笑,“可是……翠春阁,可不是寻常的青楼哦!”
闻言,司苍卿微扬起眉。
“呵呵,本座被你气糊涂了,身上没带银两,”染霜然无辜地说,“只好去攀秋大东家的交情……”
言下之意,翠春阁是秋屏天手下的产业。
司苍卿不由得蹙了蹙眉,也难怪他不知情,自秋屏天为他所用之后,他便放手让对方发展,也不会去过问什么。作为密探
遍天下的秋记,除却明里生意,自少不得暗中勾当……
见司苍卿蹙眉,染霜然顿时笑得开怀,他就是故意璇翠春阁,以司苍卿的性格,或许能包容自己胡作非为,但绝不会容忍
翠春阁的存在,果真啊……
“哎呀,翠春阁可是秋大东家在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唉,那老鸨翠儿还是他手下几个密探之一……如今全数被你打入天牢
,这要是让秋大东家知道了,恐怕少不得生气咯!”
这人边夸大其词地说,边笑弯了眼,好不得意。司苍卿心生无奈,按着对方的后脑,轻轻地吻着他的嘴,堵住损人的话语
。
只是……
司苍卿脑中思绪飞速转动。秋屏天本就是负气离宫,估计不日便会得到自己封了他手下产业的消息了吧?偏偏一时还不能
离朝,以那人的斤斤计较,还不知这事要怎么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