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之姿 下——盈月流光

。

「怪人。」

就在二人走至桃源城门的时候，贺荣莲忽听薛晟吼道。

「兔崽子们！可让我碰到你们了！把钱还给我！」

熏香的屋内，若君华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目休息。贺丰姿起身，连同若干军医武将一起出了门去。

「贺谋士……你看若将军这到底是……」

「中毒了。」贺丰姿面色有些凝重。

「果然是……天缠？！」身边的另一位军医一时间有些站不稳，面色霎时间白了。

「是天缠没错。」贺丰姿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天缠是什么？」姬卮欢不明所以，站在一边问道。

「蛮杀族的秘制毒药，染毒者三日内找不出解毒方子，就必死无疑了。」贺丰姿低低的说。「昨日我还不能确定，今日看

见他手中青紫的斑痕，确实是天缠。原来……他知道的……箭上有毒……」

「如何解毒？」

「此毒需隐匿于冰川中的银狐，但银狐是蛮杀族及其珍贵的秘宝，本身的攻击性也很强，根本不可能献于我们。」贺丰姿

沉声说道。「连此条件都难以达到，另一物就不用说了。」

「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去找狐狸！」

「刘忠啊，你可知冰川离我们有多远？不说三日，就是一年半载，我们也到不了那里。」

「可是殿下！」

「你们都别说了……看了一晚上，也累了吧。不如先去休息，我再想想办法。毕竟明日我们就要再度迁移，没有精神可不

好。」贺丰姿沉着双眸，淡淡道。

「贺谋士，我知道你现在心痛，你可要挺住啊。」刘忠离去的时候有些担忧，因为贺丰姿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知道的。」贺丰姿面前笑笑，转身进了房间。

此刻，若君华已经醒了，见贺丰姿进来，淡淡一笑。

「丰姿。」

「君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感觉全身很累很困倦。」

「我一定保你平安无事，相信我。」

「恩，相信你。」若君华仰面看着贺丰姿的脸，那张脸上多半是疲倦，剩下一小点也是憔悴。他抬手，将贺丰姿揽在怀中

。「别担心，我没事。」

「我知道你很疼……可是你不说……」贺丰姿将头埋在若君华的胸前，闷闷的说。

「呵，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中了天缠，怎么可能不疼。」贺丰姿道。「君华，之前你在马上说的那些话，我想说清楚。」

「你已经说清楚了。」若君华抢在贺丰姿前面，轻声道。「莲为心上之人，华为弟弟。我都知道的。可是也不清楚那日为

什么会忍不住问出来……真是……一点都不像我会做的事。有那么多事需要你去思考，别再为这个分了心。」

「今夜我再试一次。如果研制不出，我另有办法。」

若君华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闭眸听着贺丰姿的声音。天缠的绞痛因贺丰姿的声音而退化，淡去，仿若真的不存在了。

薛晟追着那帮小兔崽子一直跑，跑到了一户很普通的土房子里。几个小家伙们全部藏了起来，薛晟哪管他那么多，一头就

扎进房子里。可是很快就又出来了。薛晟向后退，他面前的少女向前进。一双盈亮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薛晟瞧，一直瞧到

薛晟心里去。少女的手脚上都拴着铃铛，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

「你欺负我朋友。」少女的服饰和口音听起来与中原人不符，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种族的。但是此少女却长的出奇的俏丽

，声音也甘甜悦耳。

「你朋友偷我银子！」薛晟不服输。

「不就是银子么，还你就是了。」

薛晟站在原地等着她把银子拿出来。少女昂着头，朝暗地里看了一眼。而后转过头来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朋友说了，银子花光了。」

「……」

「虽然银子没有了，但是我给你一个当大官的机会弥补，你看怎么样？」

「什么当大官的机会？」薛晟不屑的挑眉与眼前的少女对视。

「我这有一只银狐，你拿去献给你们将军，准保你当官！」少女道。

「我要一只狐狸有何用？少给我耍心眼。」薛晟这才看见这少女怀中抱着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却不想

原来是只小狐狸。

「你要狐狸是没用，可是你们将军需要狐狸来解毒。我们蛮杀族的人，从来都不耍心眼。」

「将军中毒？不可能。」薛晟嗤笑道。将军？不就是君华么？君华中毒？不可能。

「我哥哥放的箭，你能知道的比我清楚？」那小丫头得意的昂着头。「我哥哥的箭法准，一下就射中了两只箭呢！」

「既然射中了，为何又来救人？」薛晟反问道。

「因为我小哥哥喜欢那个将军，不想让他死。」少女鼓气道。「怪不得耶奇哥哥一直说耶尔哥哥脑袋少根筋。让妹妹来敌

营，简直是来送死嘛！坏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听少女自言自语，薛晟觉得好笑，问道。

「耶耶！」

「噗！哈哈哈哈哈……」在听到少女自报姓名之后，薛晟终于很没有良心的笑了出来。少女不明所以的挑眉望过来，只见

薛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对不住……我真没笑你……哈哈哈哈哈……」

「真是个怪人。」耶耶不明白薛晟为什么笑，只是又说下去。「能不能当官就看你了啊，这一部分靠运气，另一部分也要

靠运气。银狐最关键，我给你了。剩下一个就得你自己找。我见你这个人运气不错，应该没问题吧。等这事交了差，我要

赶快回去才行。」

「另一个？」

「就是要找个病入膏肓的人，让他给狐狸咬一口，小银狐的血液就会立马变成解药。」耶耶这么说着，眼睛朝着院子门口

一瞟，高兴道。「你运气果真好！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个要死不活的，今日你是全部都碰到了！」

薛晟顺着耶耶的目光朝院子门口一瞧，贺荣莲正站在那里。

「你问啊，你问他愿不愿意给狐狸咬一口，喝点血。」

「……」薛晟嘴角抽搐。

「你怎么呆了？」耶耶看着薛晟呆在原地，不由的推了推他。

「不用问了。」贺荣莲缓缓走过来，将手伸到小银狐脑袋边上，柔声道。「咬吧。」

第67章

入夜了，贺丰姿仍在书案上不眠不休的写划着什么。这时，一个小兵的通报声自门外响起来。

「贺大人，有人求见。」

「不见。」贺丰姿头都没抬道。

「他说有急事要见您！」门外的小兵还不肯走，继续道。

「有什么急事，待后天再说。」

「他说有只狐狸要给大人。」小兵决定最后提一次，若是还不行，便只能罢了。

「让他进来。」贺丰姿放下纸笔，抬起头来。

没过多久，门开了。映入贺丰姿眼帘的还是一袭黑衣，轻纱浮动。那人迎着月光缓步走进来。他路过贺丰姿身边，将一只

吃的圆鼓鼓，睡熟了的小狐狸放在桌子上。贺荣莲刻意不看贺丰姿，但是要走的时候却舍不得那只小狐狸。它那圆滚滚的

模样，像极了熟睡的贺丰姿。只要他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它也会像贺丰姿一样在自己手心蹭来蹭去。

「又是你。」见贺荣莲就要离去，贺丰姿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需要狐狸的？」

贺荣莲静默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也却是不能说话，若是一开了口，他便知道他是谁了。贺丰姿见此人不说话，转身

抚了抚桌案上的小狐狸。小狐狸醒来，不见贺荣莲，有些不安的团起来，瑟瑟发抖。

「这小家伙很喜欢你呢，他现在在害怕。」

贺荣莲回头，借着月光再看贺丰姿的脸。那张脸庞有些憔悴，却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了。

「你要不要喝一杯茶？」

贺荣莲摇摇头，而后淡淡的笑，想将这个笑容留给贺丰姿。却不想贺丰姿看不见。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见贺丰姿坐回书

案后面，饶有兴趣的逗弄小狐狸，不由的转身离去。贺丰姿没有理会他，却在他的手将要扶到门檐的时候，唤了一声。

「小莲。」

贺荣莲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便加快离去。他推开门，快步的顺着走廊离开，却在还没迈出几步的时候被贺丰姿一把抱在

怀里。贺丰姿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轻声道。

「小莲……小莲……是你么？」

贺荣莲摇头。

「对不起。」贺丰姿的声音有些不稳。「我太想我弟弟了……所以一直看着你都觉得像……我太想他了……」

贺荣莲觉得自己的衣服湿了一片。他转过身，透着纱帐看贺丰姿红彤彤的眼睛，小兔子一样。还哪来什么将军谋士的气势

。他还是以前的模样，还是像以前一样依赖自己，总会在自己面前撒娇耍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贺荣莲喜欢他这个模样。

手指不受控制的抬起来，轻轻的覆在贺丰姿的脑袋上，然后温柔的顺着他乌黑的发。贺丰姿本来红彤彤的眼睛更红了，还

流出两道小河。贺荣莲的手安定而温暖，他轻轻擦去贺丰姿挂在脸上的泪，贺丰姿的心底一片混乱。

「报——！贺大人！您的家书！」

贺丰姿一下子愣住，环抱贺荣莲的手松了。贺荣莲一个转身，就这么消失在贺丰姿的面前。

「拿来。」贺丰姿抬手擦脸，接过家书。

那是光风城特有的信纸，上面用隶书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大字——贺荣莲。

贺丰姿就着走廊里微暗的烛火读了起来，越读眉梢皱得越紧。一直到读完最后一行，他抬起手，将信撕的粉碎，重重摔在

地上。小兵从未见过和颜悦色的谋士大人生气，一时间跪在地上不敢动。良久，他才听贺丰姿怒吼道。

「来人！把刚才那个人给我找回来！」

「可是，大人，他已经走了。」

「把这座城挖遍了也给我找出来！立马带到我眼前！」

薛晟觉得贺荣莲今夜精神特别好。他吃了很多饭很多菜，还赞饭菜好吃。他叫自己薛晟，叫得很认真。他也不带着斗笠了

，眼角眉梢没有了以往的忧伤，反而变得淡淡的，流水一般。他变成了他初识的贺荣莲，眸光锐利，嘴角带笑，彬彬有礼

。烛火的映衬中，薛晟产生了幻觉。他觉得贺荣莲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从来不曾生过病。

「又回这个客栈来了，我们还真跟这个客栈有缘。」薛晟感叹道。

「你说清鸿山漂亮么？」

「漂亮，仙人住的地方，能不漂亮么。」薛晟抬头思索了一下，而后道。「我听人说，那是一座很高的山峰，终日被白云

缭绕，住着漂亮的人儿。那些人很厉害，都是研习仙术的，世间的疑难杂症都能治。皇上每隔几年就会派人前去那里，汲

取灵气。」

「我以前想过，等我们赚够了钱，我就带丰姿去游历山川。山顶上可以看日出……山脚下可以看日落……我可以带着他去

大片大片的芦苇丛，落日混斜，天上染着霞光……」贺荣莲轻抿了一小口辣酒，然后看着薛晟笑着说。「我还可以带他去

很多很多地方……只要有他在身边……我的脑子里又会有很多很多幸福的想法……会想做很多事……一点也不觉得累。我

好像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他……到了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就回霁月城去……一起下棋……一起

散步……当世界上最幸福的老头……」

「贺荣莲，你醉了吧？」听着贺荣莲描绘出来的生活，薛晟忽然觉得幸福，他开始向往这样的生活。

「没醉，我还有很多没说呢。」贺荣莲再喝一口酒。「我还不知道我老了什么模样……到时候还想丰姿画一幅画给我……

纪念我六十大寿……他画画总是那么好，就跟水面上映出来似的……」

「我觉得我会有很多小孩，很多孙子。」薛晟附和道。

「你的小孩和孙子……都跟你一样讨厌……」贺荣莲笑着拍桌子，再吃一口菜。

「喂……你这话说的……太直接了了吧……你要讨厌我也该考虑下我的心情啊，虽然我看上去虽然不是很介意，但还是会

受伤……」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哪里受伤了。」

「心里啊，心里。」薛晟道。

「心里？呵呵，心里是哪里……指给我瞧瞧……」贺荣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薛晟面前。他的面色因喝了酒而略显微

红，眸中带着醉酒的光，嘴唇稍稍上扬，露出一个风华的笑容。

「说你醉了还真醉了……去躺着吧……明日我们真的要走了。」

「好……好……我睡觉。」

「贺荣莲，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夜外面很吵？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薛晟朝着窗户外面瞧，本来早都宁静下来的街道熙

熙攘攘的，直到现在还燃着火把。

「没感觉……」贺荣莲躺在草垛上，望着屋顶，笑道。

「该你有感觉的时候……就没有感觉了……」薛晟嗤了一声，出了房门。

这一出房门，他便感觉到客栈里面乱哄哄的。他路过长廊，准备去小解。就听那个贼溜溜的掌柜的在前堂里不断的解释这

什么。

「没有啊！这客栈的所有房间您不是也查过了？没有就是没有，我们这都是实实在在的百姓，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呢？」

「真没有？」另一个人再问一次。

「真没有！若是有了，我还不第一时间告诉你么？」

「若是看见了，第一时间来我们住的客栈汇报。」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再次道。

「一定！一定！」

薛晟摇摇头，看来是在找什么人。不关系到自己利益的事，他从来就不关心。才听了个头儿，就收回视线径直哼着小曲儿

走了。

待薛晟再回去的时候，贺荣莲已经睡着了。他呼吸均匀，面色红润，似乎有转好的势头。薛晟心想贺荣莲睡着了，便也躺

在他身边，将之抱在怀中。贺荣莲呼吸均匀，浅浅的拂着薛晟的颈项。薛晟低头望，望见贺荣莲的脸庞就跟苹果似的，不

由自主地上前偷偷亲吻了一下。贺荣莲皱皱眉，薛晟连忙假寐。

到了后半夜，薛晟总算是看够了本，酒性上来了，困意抑制不住的上涌。他微微合起眼睛，睡着了。隐约间，他好像感觉

贺荣莲从他的怀中挣出，而后坐了起来。

薛晟迷迷糊糊的睁眼瞧，就见盈盈的月色中，贺荣莲正看着自己。他的嘴唇上上下下的，说了很多话……薛晟很努力的去

听，但是什么也记不住……

而后贺荣莲笑了，薛晟隐约听见他说。

「薛……原谅你……还有……」

薛晟很想很清楚什么意思，可是也不知为何如此困。他努力睁着眼睛，无奈挣扎了好久，还是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薛晟就醒了。他四下一看，发现贺荣莲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他当下心情很好，开口调侃道。

「贺荣莲，这么早就想跟我一同游山玩水去了？」

贺荣莲不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