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呓没想到再见他的时候是在那样的情景下。他走在伦敦的小巷,前面的窨井盖被掀开,他就这样从里面准备出来。
“你要报复我吗?”眼前的少年又问了一遍。
筝呓沉默的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帮冥小墨把额前的黑色长发挑开。
“为什么不呢?”他柔声问他。
冥小墨猛的想从他怀里挣扎的坐起来,却被筝呓一下子按在床上,因为力量太大,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冥小墨觉得被筝呓按着的左肩膀痛的几乎没有知觉,他没有想到筝呓会忽然有这样的动作,这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你不是说真的吧……”冥小墨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艰难的动了动左手——还能动。
筝呓温和的看着他,声音斯文而无害,像一个教养极好的绅士:“其实我早就发现,血色和你很相配。”
冥小墨忍着肩膀的疼痛,因为刚才疼的几乎没有知觉,而现在却是钻心的疼,他冷冷的笑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比如你们族人的血?”
冥小墨的话还未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听见颈骨发出清晰的微微错位的声音,头有些晕,希望不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他这样想着。
视线有一阵模糊,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人,嘴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能刚才牙齿磕破哪里了。
“你在挑战我的忍耐限度。”筝呓的声音极其温柔,听起来就像对情人说话,可是事实上他是在对杀害他族的凶手在说话。这是一种很大的反差,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修长的手指在冥小墨的脸颊上轻轻的滑动,冥小墨的右手伸起来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冷冷的说:“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筝呓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温柔的像夏天和煦的微风,然后他伸手反抓住冥小墨的手腕。
冥小墨不想动,但是筝呓的力气大的几乎让冥小墨感觉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他瞪着他,筝呓的表情平静而富有耐心。
“你很漂亮很可爱,”他轻轻的说,原本按着冥小墨左肩膀的手慢慢的抬起来,“但是,亲爱的,那不能成为任性的借口。”
冥小墨大口的喘气,原本肩膀被压着,虽然疼痛,但久了就麻木了,可是当肩膀上的力量移开,反而比刚才更疼。
神族的身体复原能力很强,但是他们的身体像人类一样敏感,虽然身体有自我修复能力,疼痛却是不可缺少的。
冥小墨刚松了一口气,筝呓的手又下来,修长的指尖就这样毫无阻碍的插入他单薄的肩膀,插入冥小墨的血肉之中。
冥小墨猛吸一口气,痛觉随之而来,他咬着唇,忍着没出声。
肩膀的骨头一定碎了,冥小墨想,当然在他的骨头上穿出五个圆洞这对筝呓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句话也没说,紧紧咬着唇,他知道一张嘴一定会发出呻吟,当然这个声音也许会让筝呓更得得意。
筝呓眯起眼睛看着身下的少年。
他的手指在他的肩膀里,有种血液特有的温暖感觉,他几乎能感觉到他骨骼光滑的切口。他微微动一下,身下人的也跟着颤动一下。毕竟神族和其他种族一样,是有痛觉的。
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的铺展在白色的床单上,像是在勾勒妩媚的线条,黑色美丽的瞳孔充溢着痛苦和倔强,会有那么一会涣散,透露一股媚药般的魅惑。
“我一直想看看你痛苦的样子,”筝呓轻轻的说,那声音如同在床的上对情人的温柔细语一样,“我想你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你看,你果然来了。”
冥小墨没说话,黑色的眼睛盯着他,他很认真专注的在听他说话,他只是希望能转移一下自己对肩膀伤口的关注程度,减少一点疼痛。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迟早有一天会面对面坐下来解决问题。”筝呓淡淡的说,他把插在冥小墨肩膀上的手轻轻的收回来。
冥小墨不由的弓起身体,伤口的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因为刚才被筝呓按了一下已经造出不少内出血,现在那些血都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筝呓有些着迷的看着手指上的血液,它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头看冥小墨,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尽管身下的少年全身写满拒绝很冷漠,黑色的表面之下那种危险和妖媚正在诱惑着,那种令人发疯的性感从他的每次呼吸中出来。
他忽然又抬起手,没有犹豫的落在冥小墨的右胸口,这是一种很直接的痛觉,冥小墨张开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看到筝呓修长漂亮的手指只进去了三分之一。
即使是神族,心脏受伤了也会死,这也是主神赋予神族的弱点,在这一点上,所有的种族都似乎相同。
还活着,冥小墨庆幸的想,但是视线有些模糊,过度的痛觉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没有伤到心脏,也许是那个男人控制好了力度。只要没有死,神族特殊的体质可以让他和以前一样。
事实上,冥小墨当然不想冒着这种危险来找筝呓,因为他还没有确定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危险。筝呓救过他,没有伤害他,但这不意味着他永远对他友好,尤其是在这样要紧的关头。
但是筝呓绝对不会想和冥湮碰面,所以他只好一个人来找他。
他知道,他和冥湮在一起,绝对找不到筝呓。
他忍着疼痛,忽然转头看周围,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有什么东西在周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种声音很轻微,就像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一种怪怪的声音,冥小墨想不出那是什么声音,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别走神……”他听到筝呓温柔的声音,然后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那个疯子又用温柔的语气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然后筝呓低头吻了吻冥小墨苍白的唇,柔声说:“所以我希望你只看着我。”
“这个前提是我们可以结成同盟。”冥小墨的声音有些颤抖,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能把这句话清晰的说完,嘴里都是血腥味,有牙齿磕破的,也有自己咬破唇流出的血。
“同盟吗?”筝呓笑起来,看上去是如此斯文无害,“当然,除非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现在能保护你和你父君,或者说整个魔界的只有我而已。”
“虽然你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变态,不过的确是魔界唯一的救世主。”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幽暗的房间深处发出来。
冥小墨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体僵硬了一下。
冥小墨的视线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还是在墙角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衫,银色的长发柔顺的落下来,在这个幽暗腐朽的空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双红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们。
“……冥湮?”筝呓眯起眼睛,然后意识到什么一样抬头看了看房间,“我的空间……被封闭住了。”
那个男人轻轻的走过来,动作极其优雅,他站在筝呓面前:“你该庆幸你有种不错的力量,它救了你一命。”
冥小墨被冥湮抱在怀里离开这个空间,他有些迷迷糊糊的,也许是失血的关系。他不知道冥湮如果不来的话,他会不会失血而死。
他明白冥湮的意思,也许冥湮早就来了,并且把这个空间也封闭起来,他要抓住筝呓。
但是冥小墨总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些代价支付给死去的,并且不瞑目的筝族死者,他流出的血抚慰他们饥渴无法升天的孤魂,祭奠他们徘徊着的魂魄和怨恨。
筝呓说的对,无论是美丽的外表还是强大的力量都不能成为任性的借口。
冥小墨最后一眼看着这个空间,筝呓安静的站在那里,温和的看着自己,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和刚才并没有分别。冥小墨抬头看空间上面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刚才的声音。
那个怪异的声音是绳子被重物拉直发出的吱吱声。绳子下悬挂的是一具具尸体。他们穿着和筝呓相似的服装,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屋顶,因为光线太暗他看不到他们的脸。由于他刚才在床上,床上盖着厚厚的床幔而没有发觉。
那些无法离开身体的,怨恨的灵魂,在这个空间诅咒着,叫嚣着,并且对鲜血充满饥渴。
然后冥小墨混混沌沌就失去了意识,筝呓被冥湮关在了那个空间里,没有冥湮的力量,这个空间永远不会开放,这个腐朽,充满诅咒的空间就这样彻底的被隔绝开来。
冥小墨在迷迷糊糊中还记得,筝呓那过分温柔的脸,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的声音。
89
冥小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魔界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云阳复烨,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冥小墨张了张唇想说话,但是喉咙渴的厉害,云阳复烨看到他醒了却笑了起来:“我说小墨啊,SM感觉如何?”
看着这个幸灾乐祸的魔界大法师,冥小墨冷冷一笑:“很爽,下次你可以试试。”
“云阳,”冥湮从后面走过来,“小墨才醒,你不要再逗他了。”
云阳复烨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冥湮耸了耸肩膀,然后走出去并且把门带上。
冥湮走到床边看着冥小墨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却因为疼痛不禁叫出声来。
“幸好你来了,要不我就得失血而死。”冥小墨看了一眼冥湮说,“可是我记得筝族的尸体我早就处理掉了,没可能还在他手上啊。”
冥湮将冥小墨轻轻的搂在怀里:“筝呓是个了不起的人,至少在制造结界方面,他做出来的结界几乎可以和天帝不相上下,而那些尸体并不真实存在,它们只是由怨恨的形体化。”
“所以是那些怨恨形成了那个空间的结界?”冥小墨又问。
冥湮柔声说:“是的,那些怨恨时间越久就越强大,它们被筝呓关在那个空间里,把那个空间形成了一个能量强大的结界。”
“是吗……”冥小墨放松自己的身体,安静的靠在冥湮身上。
“我费了一些时间才进入他的空间,并且完全封闭他的空间,他是我们对抗主神最后的一张王牌。”冥湮轻轻的说,“这是命中注定,主神和筝族的纠葛必然要有一个结局。”
“真的有命运吗?”冥小墨忽然轻轻的问,他转头看向窗外,魔界特有的强烈阳光正落在地板上,照亮了整个房间。
“你说呢?”冥湮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命运。”
“这听起来有些消极。”冥小墨扯了扯嘴角,也许是身体刚愈合的关系,他觉得有些累。
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靠在冥湮身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即使在魔界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抗拒命运……”冥湮轻轻的说,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一条优美的轨迹,“现在顺从它。”
“为什么?”冥小墨呐呐的问,他几乎从来没见过冥湮像此刻一样沉静。
当然冥湮总是表现的像一个神祗,一个远古的,经历了许多时间,然后从那些时间中沉淀下来的沉静温和的气质。他不会像一些人一样,高高在上气势逼人。他是如此沉静,仿佛洞悉了世界的一切变化。
他的这种气质现在更是如此,那双红色的眼睛仿佛能看到未来中的微尘轻舞,历史的洪流在他面前流过。
他现在是魔界的王者,照理说应该更邪恶之类的,可是现在……冥小墨眯起眼睛,冥湮已经完全消化了那魔化的部分,虽然之前有少许力量失控的现象,只不过现在完全不需要担心。
“父君……”冥小墨抬起头吻上冥湮的唇,这个吻完全不带任何情欲和挑逗。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这个世界将迎来一个新的局面。
********************************************
“云阳?”殊况走进云阳复烨的房间,里面一片昏暗。
他走进去看了看周围,发现云阳复烨并不在房间里。
云阳复烨的房间里点着淡淡的香,这种香可以让人心神安定,并很快进入深度睡眠,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种香可以归入法术产物。
殊况走到云阳复烨的床前,他知道云阳复烨如果没有这种香的话总是睡的不太好,他会很难入睡并且整夜做噩梦,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当然,大部分法师都有点神经兮兮。
殊况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走廊上的灯光照进阴沉的房间,他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当然是个纤瘦的身影当然是云阳复烨。
“云阳?”殊况叫了他一声。
站在门口的人愣了愣,然后走了进来,只见他手里拿着法杖,那颗紫色的魔界之心在幽暗的光线中微微发光。
拿着法杖的手抬了抬,整个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殊况看到云阳复烨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他很少穿成这样,平时他的穿衣风格有些奇怪。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云阳复烨蓝色的眼睛看了殊况,将法杖倚在柜子上,然后走过来坐在床上。
“来看看你。”殊况说,“小墨没事了吧?”
“当然没事,”云阳复烨心不在焉的说,把袍子的帽子放下来,露出他一头银色短发,然后摸出烟管开始抽烟。
烟味马上掩盖了原来房间里点着的熏香,“你不介意我吸烟吧?”他毫无诚意的说,连看也没有看殊况一眼。
殊况不在意的坐在他身边,他看到云阳复烨的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手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古代咒语,这些文字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不能发现。手套下面是他白皙的手臂,云阳复烨虽然生在阳光灿烂的魔界,但是魔界的太阳并不富含紫外线,甚至他遗传了魔界人特有的略苍白的肤色。
他正随意的拿着烟管在抽烟,蓝色的眼睛有一阵子迷茫,透着一种慵懒和性感,殊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没有想。
“你把房间熏的都是烟味。”殊况皱了皱眉头。
“抱歉。”另一个人毫无诚意的说,继续抽着他手里的烟。
殊况没有再说什么,他不能拒绝他抽烟,因为抽烟同样能稳定情绪,放松精神。
殊况在没有接触法师以前,和大部分的战士一样觉得法师总有些神经兮兮,他们弱的可怜。
然后在意外的机会下他遇到了云阳复烨,和原来料想的几乎没有出入,他就是他认为的那种家伙,另外云阳复烨还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通过一些看似平等的交易来获得各种珍贵的东西,然后从中提取力量,殊况原来不屑这种获得力量的方式。
“我有过滤力量的能力,为什么不好好运用呢?”云阳复烨那时候是这样说的。
殊况很快就发现,这个人的精神太过于绷紧,他可以看起来是懒洋洋的那种,但是事实上他正在为每一秒会发生的状况做准备。
这很累,很辛苦,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的精力。每一夜他甚至不能安然入睡,他会整夜整夜的做梦,然后尖叫着醒来,再然后无法入睡。
一个人不能总处于这样的状态,他总是充满危机感。无论在什么地方。
即使是在寂静的黑夜中,他仍然紧张的无法入睡,他湛蓝的眼睛就像被海水浸过一样的纯净清澈,对视着魔界无穷无尽的黑暗。
当然这是他特殊的环境和他特殊的身份决定的。作为魔界的皇族,他要面对太多东西了,即使当他成为魔界最顶端的法师以后,他仍然每天处于那样的恐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