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气成男——苏展

“你还是不能正常说话吗？”

程南点点头。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暗示何风的黑眼圈。何风的脸明显暴露了他没

睡好的事实。

“哦，没睡好啦。本来是来补眠的。”

真是奇怪，不在家里睡，跑到这里来补眠。其实程南早就奇怪，只是一直觉得没礼貌就没问，现在就更多不了嘴了。可是

他忘了自己的脸就像一个电子书，随时反映了心里所想。

“家里太冷清，不愿意多呆。”何风说得也十分冷清，谁知道是真如此，还是因为头脑里冒出了什么坏念头呢？

程南记起上次听到何风是一个人住，家里人都出国了，心里不由拂过一丝忧伤。

何风捕捉到程南脸上的一点儿哀伤表情之后，迅速地抬开眼，望着墙外小区的方向，仿佛自言自语一样，“我早饭都还没

吃呢！”

饭都没吃？！那怎么行！在程南看来，饭都没吃上，那真是个太严重的问题了。

眼角的余光瞟到程南脸上的惊讶，何风继续循循善诱中。“想到市场去买点儿菜，体验一下日常的温暖生活。”

程南点点头，这才是啊，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可是，一个人不想去。”何风转过身，眼神清澈地望着程南。

原来是这样。程南想，这个人也真够小孩子气的，喜欢缠着别人陪。他哪里知道，除了自己，何风可没怎么缠过别人，倒

是有一群人希望被他缠呢。不过没关系，周末啦，出去逛逛也好，自己可是从小就对菜市场比较感兴趣。于是，点点头。

“小区边上就有个菜市场，我们翻墙出去吧。”

刚打算穿越操场的程南听到这样一句话，看看那个两米多高的墙，自己可没什么把握。

“我先把你托上去，你坐在墙上，我再跳过去，在那面接你。”何风说着来到了墙边。

自己是个男孩子，怎么能翻墙这种事情还要别人带呢？程南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小信心，就当是一次“成男”的考验了，眼

睛里燃起小小的火苗。倒退几步，程南蹬蹬蹬加速跑，几下窜了上去，骑到了墙上。

程南朝还在校园这一面的何风看过来，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小得意，意思是说“怎么样？”

“很好。”何风违心地说。自己刚才居然还幻想着托起程南的感觉，真是的，脑袋里想些什么？何风有点儿漫不经心地翻

过墙。

何风看到程南买菜时还要闻一闻，不禁问，“你这么会买菜啊？”

这个吗？跟妈妈学的，自己就是做做样子，免得被卖菜的看出来不懂欺负买家。

这个何风也真是的，他的钱，即将进入他胃里的菜，可是他连想吃什么也不知道。于是，买了黄瓜两三根，西红柿五六个

，豆腐皮三张。

“你还会做饭真是太好了。”何风站在厨房里笑得极其灿烂。

我哪里能算作会，就是会拌点儿凉菜，炒个番茄蛋而已，但愿那个米饭没有焖成粥。因为焖稠了可以吃，如果焖硬了就很

难下咽，所以程南在不知道该放多少水的情况下就多放了一些。

坐在何风的客厅里，程南有些不自然了，自己怎么就跑到别人家来吃饭了，这多不礼貌？程南有点儿羞愧。可是刚才跑了

5圈，又是翻墙又是买菜做饭的，自己还真是饿了。就待主人家说声请了。无论今天怎么破例，也一定要在主人说了请之

后，才能吃饭。把礼貌教条化的程南真是有点儿不可救药。

“你怎么不吃啊？”何风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饭，“真是太好吃了。”

注意到程南脸有点儿红微微低着头，何风明白了，“你不好意思了。呵呵。”哎呀，眼前的人怎么这么有趣呢？

好吧。看来不要跟这个人客气了，程南镇定了一下，抬起头，开始吃饭。嗯，这个番茄蛋居然炒的还挺成功，自己不过就

在妈妈指导下炒过一次而已。当然，还得按照男孩子的吃相来个利落的餐桌表现。

可是，速度还是被何风远远落在了后面。

快要吃完时，门铃响了一下。何风去开门。程南还在捧着碗，剩下饭可不能浪费。

“哦？守门员同学在。”走进客厅的人是五班的一位足球队员，不过自己很惭愧不知道他叫什么。程南更惭愧的是，自己

不过就大脸猫一回在别人家吃次饭，还被学校的人撞到了。

“一起吃吗？程南做的，味道很不错。”

“好啊。”一个队的人，何况在班级里，程南出现之前，能称得上是何风朋友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人了。没什么好客气的。

“那我带来的饭，你留着中午吃吧。或者晚上。”现在已经十点了。

何风接过饭盒，心里有点儿惊讶。其实，这个人也不是常来。

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的程南自己找了点事情做，盛了一碗饭，递给客人，然后听到这个人自我介绍，“我叫梁浩。”

程南是很想自己说出名字，可是尝试了一下，还是不行。

何风帮了一点儿忙，“他叫程南。”

“我知道。你说话还是没能恢复过来吗？”

程南点点头。原来自己也是有名的。那就意味着自己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也都是别人知道的了。

然后，程南得到了解脱。因为梁浩与何风聊着，自己有足够理由不去插嘴，就自在地吃饭吧。

“我来刷碗吧。”梁浩说，“不能白白享受你们的劳动成果。”

何风说“不用”，可是梁浩的动作真是快，几下就收拾好了。程南想起梁浩踢球时也是相当之矫捷，顿时心生佩服，真可

以作为自己“成男”的榜样了。

梁浩手还湿着，程南想给他找块毛巾，不过梁浩十分娴熟地在门后的衣架上取下来一条。看来自己多虑了，这个人应该也

是主人级别了。程南心里默默想了一下，忽然感到耳边有股热气，“他也不经常来。”

奇怪，主人貌似在客人面前说另一个客人的坏话。程楠不解地看了一眼何风，何风的眼神有点儿复杂。

程南比划着自己要回去了，哦，现在才能感到结巴的麻烦。

“什么意思？我不懂。”何风皱皱眉头，一副不解的表情。

程南说不出连续的话，不过可以说一个字。“回。”

“回哪里啊？”何风挠挠头。

知道他故意开玩笑，程南就自己朝门口走去了。

程南走出门外，微笑着向何风与梁浩摆出“拜拜”的手势。

“以后还会来吗？”何风问。

程南笑一笑，不置可否，转身蹬蹬蹬下楼了。没看到，何风脸上掠过的失落。

第二十四章：

“外面在飘雪花。”

自习课上，不知哪位先知喊了一声，大家的目光就都投到了窗外。

还是真的，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十一月中旬，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已经是冬天来催秋天离开的

时候了。

只是一眨眼，上高中已经近三个月了。

日子真不错。没想到自己居然交到了好几个新朋友，清恬、江源、赵赫与何风。自己还是不能正常说话，不过没关系。其

实自己也是没努力，挺适应这种不说话的生活，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说话的念头。

程南写着日记，可能是白天下的小雪让自己的感情充沛了一把，日记不再是这个动作要怎么做才更男子汉，那个复习计划

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今天又吃了什么，距离月末回家还有几天之类的，居然写起了友谊。

晚自习结束后，程南踩着薄薄的雪花走回宿舍。路上不时走过一对一对的男孩子女孩子。看来下雪真的有催生浪漫的功效

。

程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只不过，今天的室友仿佛因为下雪而有些兴奋，都还没有要睡的迹象。宿舍有点儿吵，还亮着一盏灯，自己先闭目养神吧

。

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闭合的双眼感受得到面前的光线变暗了。

好像有个人在很近的地方。是在做梦吗？

鼻子嗅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味道，一点儿淡淡的烟草味，夹着着香皂的余香，还有，男子的那种特有气味。程南努力辨

别着，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将这袭来的气味分析得越来越清晰，但还是没睁开眼，只当这是一个梦里没头没尾的片段。

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了，均匀而规则的气流轻轻碰触到鼻翼与唇边，如同柔软的柳絮轻轻撩拨过肌肤，痒痒却愉悦，让人

想勾起嘴角，眯起眼睛。

程南终于尝试着睁开眼，发现真的有张脸近在咫尺。这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却又似陷入沉思，如同冬天的星空，清澈而

明亮。

两双眼睛对视了几秒，这个人终于直起了身子，坏坏地笑了笑，“我刚才来宿舍玩，经过你的房间，就进来看一下，现在

回去了。晚安。”赵赫说着走出门口。

程南再次闭上眼睛。可是却不能像往常一样自自然然地睡着了。身体里有一种躁动。这也是男孩子的特征吧，程南无师自

通的想到这一点儿，任由其折腾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睡意来袭俘获去。

在外面走了很久，头发上沾着融化掉有结晶新旧交杂的雪花。店铺一家一家的关了门，直到只有路灯还在无精打采的亮着

，路上也有闲逛的人，然而却都是成双成对，拥着牵着，或浅笑呢喃，或开怀追逐。路过自动贩货机，有一对情侣站在透

明门之前挑选商品，女孩不时笑着推搡一下那个的年轻男人。

越是美妙的夜晚，两个人是浪漫，一个人就是孤独。

赵赫终于走进家门，踢掉有些潮湿的鞋子，没有精神的走进卧室，却同样没有睡意，坐到电脑前，将闲逛转移到网上，辗

转于各个论坛做着无营养的灌水。

有个当地的交流小圈子，曾经见到过，但一直都少有上，今天也翻了出来。

本来圈子的会员就少，现在都是凌晨1点钟了，人就更时少得可怜。也许根本就没有人。赵赫翻着一些先前的帖子看，署

名叫F1的帖子特别多，这个人貌似这里的管理员。

F1有一个主题叫“什么是爱”的帖子，后面跟了许多回帖，看来对此迷惑的人还真是不少。爱和某种需要。那天赵先生的

话又出现在了头脑中。实在无聊就跟了一贴，字数很短，就叫“爱和某种需要。”

然后，就有人回帖，居然是F1。

F1：“同学，你看得很透啊。”

游客：“其实看不透。”

F1：“慢慢看。”

看来也不是什么饶舌的人，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多说了。可是越是这样，赵赫就越是想跟他或者她聊一聊了。

游客：“让你帮我看看吧，如果不急着睡。”

F1：“洗脸恭听。”

游客：“我有一个同学，我总是很注意他。”

F1：“因为他有趣？”

游客：“不能算吧。他其实是那种很乖的学生，都是高中生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

F1：“但又跟只关注成绩的那一类人不同？”

游客：“是啊。觉得之前认识到的每一个人都跟他不同。当然，他有明显的特点，但是我说的，比别人都能感受到的不同

还有多一些。”

F1：“而他的那些特点又是你需要的？”

游客：“是啊。可是，他好像并不懂得我，我不知道我在他心中是不是也同样独特。虽然有几次，我觉得他在看我，可是

我又不能确定。”

F1：“因为他不成熟？”

游客：“嗯。在那一方面不成熟吧，可能他那里只到了友谊的层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混淆了友谊与爱情的边界。”

F1“对他有反应？”

游客：“今天的天气仿佛更加催生了这一点，甚至特意跑去看他，可是他应该还是什么都不明白。看来，你好像也是有过

类似经历的人？”

F1：“嗯。”

游客：“说说你的把。”

F1：“把我刚才说的话的问号都去掉，就是我的故事。”

如果那几个问号都去掉，就是：因为他有趣，但又跟只关注成绩的那一类人不同，而他的那些特点又是你需要的，因为他

不成熟，对他有反应。

看来真的是遇到了同类人。这种找到了同类的感觉真好，从前都没有过对同类这么强烈的需求，仿佛自己可以特立独行，

可以不顾一切，可是现在才发现知音难觅的道理。

游客：“你能分清这是不是爱吗？”

F1：“不知道。也不去想。更不到时候，现在就这么过着呗，开心就好，开心是很难得的事，哪怕有一天发现这不过是青

春里一段美好的回忆而已。”

游客：“也许该这样吧。占有可能代表着失去。”

第二十五章：

在中午人少的时候，赵赫坐到程南旁边，“我想问你一道题？”

程南接过赵赫手中的纸，开始看这道数学题。现在与赵赫的关系很稳定也很舒服。与人相处原来也是很轻松愉悦的，而从

前的自己却更倾向于一个人待着。现在给赵赫讲题对于自己来说，是段不错的时光。刚开始的时候，给赵赫讲一道题，需

要费很大心思，现在赵赫有了些基础，自己也掌握了一些教人方法，两个人配合得有了一些默契。

谁都不说话。

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程南写一行，抬头看一下赵赫，赵赫点头，就写下一行。赵赫要是没跟上，就在不懂的地方圈一下，

或者也写一行。

刘城从外面进来，不知趣地挤进两个人的空间，“我也要问题。”

“哪道？”赵赫不善的问。

“就是这一道。”刘城随手一指。

赵赫看了一眼，“一会儿我给你讲。”

结果是，刘城终于清晰认识到自己真是自讨苦吃。回到了他们坐的角落之后，赵赫坚持要真的给他讲一遍刚才那道题。

刘城委屈地说：“我就是随手一指，我都忘了哪一道了。”

“我记得。”赵赫淡淡地说。

“老大，你饶了我吧。”刘城一身不自在，这时看到江源回来了，赶紧给自己找个替罪羊，“你给他讲吧。”

“哼。他用我给讲吗？”赵赫看了一眼江源，眼神有点儿邪恶。

江源倒是自在地坐在位置上，在清恬进教室的时候，才往前面看了一眼。

“你给小粉讲吧。”刘城又发现小粉也从后门进来了。

“她会。”

小粉这阵子安静了不少，总是埋头学习，是在用学习来应对青春期里难以承受的事情吧。这是个好方法，某一天发现曾经

当时以为不能逾越的困难已经在不知中逾越了的时候，还有份意外惊喜，那就是成绩也好了。你可以鄙视成绩，但这个东

西客观来说好总比差有点儿用。

看着刘城被整得无奈之极，赵赫在心里小得意一下，看你小子下次还敢打扰我不？

小白和程南在路上走，发表评论，“你现在已经成功伪装成一个男生了。”

忽略掉小白的措辞不当，从这句话的本质来看，自己这段时间的“成男”计划真的是卓有成效。

“可是你怎么还是不能正常说话呢？”小白阴阴地偏过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