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气成男——苏展

“我也去。”

“嗯？”

……

吃饭的时候，小白向程南抱怨，“我怎么就没长呢？”

“你吃的太少了。”程南看了一眼小白的饭盒，半真半假的说。

“真的吗？”小白放下自己的饭盒，看了一眼程南的饭盒，“好像是哦。我是你的好朋友吗？”

小白的话题转换得太快了，程南一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疑问的点点头。

小白压低声音说：“那教教我怎样像你那样变身吧。”

变身？自己什么时候会变身了？程南今天还真是跟不上小白的思路了。

哼，你还装。刚来学校的时候，我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我甚至还比你占优势呢，可是这才一年不到，你就发生了这么

大的变化，个子早就过了1米7，身体也壮了，举止中都透着吸引女孩子的魅力，还不告诉我方法。

是啊，小白的体型就是昨天的程南的体型。

小白其实挺早熟的，或者说是装作早熟，反正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两个就因为家长相熟的缘故在一块儿玩，那时候小白

就喜欢装大人，喜欢模仿他那个儒雅爸爸的口气和作风，不过好像经历了一段人工催熟之后就没有多显着的自然生长了。

现在，程南与小白相比，反而要显得成熟那么一点儿，比如在面对考试的时候，在处理生活中的琐事的时候，程南都算高

中生里让家长与老师都放心的懂事孩子。但是，在另一些方面，程南又是很白纸，比如爱情啊，比如与人交往啊。

程南想安慰一下小白，“我变化，是因为我本来没有你那么男子汉啊，所以才要做计划的。”

“这倒也是。”小白还是那么受用别人的夸赞，仿佛刚才的怄气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肯定似的，也不担心怎么长不壮了，话

题转移到了别的事上，“你明天干什么？”

“上自习，洗衣服。”明天是周六了。“你呢？”

“我和小晴去吃过桥米线。你吃过吗？咱们这的第一家正宗店。”

“没有。”

“明天吃回来，我告诉你好不好吃。”小白大方的说。

程南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去，听小白这个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别扭的许诺，不由笑起来。

“你笑什么？”小白警觉的说，“我和小晴没什么的，你别瞎想。”

好吧。程南觉得自己最好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表情也不做，否则小白的那点儿秘密都要抖落出来了。

可是，这顿饭是注定吃得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小白就又神神秘秘地向程南吹气。

第三十二章：

程南默契的按照小白的暗示望去，原来是梁浩，还有那个精神恍惚的小花，不过今天小花看起来倒是很正常的样子。

“他们两个可是够勇敢的，在班里也走得很近。”

“嗯。”程南并不想接住这个对别人的议论，只是没什么语气的“嗯”一下，并没有暗示小白继续说，但是今天的小白实

在是有一些反常，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同学们怎么看。小花原来是追何风的，没想到何风走了之后，她又转移目标到了

何风的好兄弟身上。”

小白也不是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他受其父熏陶，有一些很传统的君子行为方式，不过今天这样破例，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也遭遇了自己的爱情，青梅就是小晴。有些欣喜，有些亢奋，然而又有些担忧，毕竟这座校园里是明令禁止谈恋

爱的。其实，小白的认知体系也是不许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就谈恋爱这个事实，可是，认知是认知，爱情这样鲜艳欲滴的果

实，往往要颠覆人的理智。现在常常会关注那些同学们口耳相传的校园爱情，班里成了几对？哪一对又分了？这样的事情

就会格外引起小白的注意。可能都是学校口中的“早恋”让小白从这类事情中嗅到了同类气息吧，同时也可以缓解一下自

己心中的纠结。

程南经小白的暗示，这时却不得不注意一下在不远处的梁浩与小花。那天在车站的一幕又出现在头脑中，梁浩亲了何风的

脸颊，这是亲眼看到的事实，难道梁浩喜欢何风？

怎么会呢？两个都是男孩子啊。亲一下并不能代表什么，赵赫不是也亲了自己一下，这只是用来区别好朋友与普通朋友的

一种方式吧。可是，一想起赵赫的那个吻，自己怎么脸就有些烧？这真的仅仅是友情吗？

小白看着因为认真思考而忘了吃饭的程南，有些不解，“你的脸怎么红了？”

“嗯？”程南下意识的把头低得更低了一点儿。

小白怎么说也算是“过来人”了，对这样的蛛丝马迹有了经验，“你有喜欢的人了？”

程南装作没听见，小白反而燃起更高的兴趣，“说来听听，你连我都瞒，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他忘了自己都没跟程南坦

白自己和小晴的事情。

庆幸的是，小白因为一边好奇一边吃饭，结果被辣椒粉呛到了，咳个不停，暂时把这一个难为人的问题给岔过去了。

……

“你知道吗，隔壁阿梅暗恋你。”

“哪一个阿梅？”

“你还装？不就是刚搬来那个。”

“我都没跟她说过话。”

周日，程南在操场上跑了几圈之后，坐在长椅上休息，结果不好意思地听到草地上两个小学生的聊天。一个小男孩，一个

小女孩，顶多十岁左右吧，都已经知道暗恋了，让程南真是吃了一惊。

好吧，天越来越热，心里也开始有一些毛毛草了，一听到与恋爱相关的词就会想到赵赫。程南知道不能再回避自己的困惑

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赵赫呢？

昨天没见到，今天就会有一些想念。希望看到他的脸，希望看他走路的样子，他认真做题与突然的邪恶都是那么有趣。

这就是喜欢吗？

记起过年时与赵赫玩耍的那天，他在车站给自己的拥抱，他在秧歌队里的耍宝，他做的大大的鬼脸，还有那漫天的烟花和

他出于保护自己而第二次给予的拥抱。要怎样的友情才能一天抱两次呢？他是喜欢自己的吗？

最后那束烟花，自己许的愿望是自己希望和赵赫一直像现在这样快乐，他的愿望是什么？

就在这个长椅上，程南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想了这么多，从思绪中抬起头时，才发现刚才那两个小孩子正在自己面前盯着自

己看。

程南感觉上仿佛被人发现了心底的秘密一样，有一丝的窘迫。

“哥哥”，小女孩眨着大眼睛，“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看来一丝窘迫是不够了。

“那还用问吗？一看就是那么回事了。”小男孩无奈的看了一眼小女孩，仿佛觉得自己的小跟班问这种弱智问题很丢自己

的脸。

好吧，就让我彻彻底底体验一下窘迫算了。程南索性抬起了头，结果两个小孩子下完定论就走了，丝毫不给自己辩解的机

会。

……

“你是谁？”

“我是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说说你的疑惑吧。”

“你真的可以？”

“试试也无妨。”

“那好吧。我如果喜欢男孩子，是不是说明我的灵魂是女性的？”

“那个男孩子喜欢你吗？”

“喜欢吧。”

“那你会因为那个男孩子喜欢你这个男孩子，就认为他的灵魂是女性的吗？”

“不会。”

“所以。”

“所以，我还是男孩子。”这真是太让自己开心了，快乐得想蹦起来。开心到醒，原来是梦。

……

“程南，来做这道题。”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两道题，叫程南上台，交给他一根粉笔之后继续找人。

数学老师眼睛发亮，真是让自己兴奋。以前都是要自己点名，这些懒学生才会上台，今天却有人主动举手，数学老师开心

了，“赵赫，你来吧。”

听到这个名字，已经开始写字的程南觉得身体一滞，这是怎么回事？

“嘘——嘘——”站到程南身边的赵赫，这种时候也不忘搞点儿小举动，向程南吹着气，不过也没有过分，马上也开始写

自己的题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并肩站在黑板前。

赵赫的心底：我感觉很幸福，你呢？

程南的心底：我感觉很奇妙，你呢？

两个人几乎同时完成了题目，一同走下了讲台，程南回到前排，赵赫走回后排。

“都像这两位同学，我就真的放心了。”数学老师甩甩新弄的头发，“期末考试马上就来了，都知道要文理分科吧，这次

考试还是很重要的。”

当老师讲完黑板上的两道题，肯定了两个人的答案之后，赵赫拿出手机给黑板拍了一张照。

……

课间，清恬问程南，“赵赫在黑板上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程南摇摇头，可是清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相信？

程南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清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他没有问。

清恬确实从江源那里知道了赵赫对程南的想法，其实自己的观察也多半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想看一看程南有没有开窍。

……

“你对期末考试有把握吗？”

“没有。”

“怎么会呢？”

“一直都这样啊。”

“害怕吗？”

“没有。”

“噢。你是没把考试当回事啊。”赵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逗得程南发笑。

“你笑什么？”

“笑你的样子啊。”

“我的样子？”赵赫很是想找个镜子来看一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啊，现在戴着那个不知道度数是不是负数的黑框眼睛，手擎着笔抵在下巴上，恍然大悟的样子就像一个超大号的小学生

。程南不地道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教导小学生的老师。

赵赫看着笑得居然有丝邪气的程南，真是太好奇程南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乖的样子很可爱。”程南故作成熟的说，还挑了一下眉。

“可爱？”赵赫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就是让你很想爱我一下的意思吗？”

这个人的思维真是会趋利避害啊。程南看了看那张越来越凑近的脸，成熟中透着一丝自甘情愿的幼稚，就像一个熟透的苹

果朱红之中一点儿碧，让人想咬一口。

自己在想些什么？程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刚才很悠然自得的心情瞬间被人抓住了小秘密一样迅速紧张起来。可是，

已经长大了一点儿的程南，心底虽然清澈依旧，但深度已有进步，这点儿心底的暗潮还是可以掩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或

者，泛起一点儿惹人心动的水花。

而这点儿水花溅落到赵赫的眼底，就是另一番可口的景象，“怎么，你觉得我很帅？”

“嗯。你很不客气嘛。我说你可爱，你不觉得我把你当成女孩子了吗？”

“我？”赵赫今天看来是真的要经历几个第一次了，还真是没听过自己与女孩子有哪里相像呢？“讨厌，这样说人家。”

好吧，服了他了。不要看一个这么大个的男孩子学女生摇头。程南彻底举手投降了，可是赵赫却要趁胜追击，寻找程南的

痒痒肉。

桌子与椅子发出幸福的撞击，好在班里还没有其他的人，已经走到门口的清恬也停住了脚步，轻轻的转身，笑着退回到走

廊里。身后的江源轻声问：“怎么了？”

“还想再散一会儿步，天气多好。”清恬说着拉上江源的手，手上传来的触觉让江源为之一振。两个人从初三开始就互生

好感，江源欣赏清恬的知书达理，清恬钦佩江源的正义勇敢，江源喜欢清恬宜动宜静的性格，清恬喜欢江源好而不腻的脾

气。在中考结束的暑假，两个人终于牵起彼此的手，为了不打扰各自的学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决定不在别人面前公

开，互相勉励互相扶持走过这段甜蜜而酸涩的花季雨季。所以，这一次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牵手，还真的是两人的第一次大

胆，心中的幸福小心而谨慎的涌动，却激烈非常。

……

是啊。赵赫因为对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有足够的信心，所以才不会在意别人会不会把自己与女孩子比较。就像，许多美女明

星可以大胆的扮丑一样。可是，自己可以有这样的信心吗？

与赵赫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甜美，自己居然还会怀念那些曾经被自己冠以礼节名头的拥抱。怀念一个男生的怀抱，这不是女

生的心理吗？

自己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女孩子？自己勇敢吗？独立吗？坚强吗？可是也没人说勇敢、独立与坚强是男孩子的专利啊。

好吧，情窦初开的程南，终于让自己的日记有了春末夏初的味道。

第三十三章：

第一次上课溜号。

第一次上自习发呆。

第一次明白了这就是失眠。

一睡下，那个已经很久没做过的梦偷袭而来，原来它一直在等待时机偷袭。

“你生来就是个错误！

你是女性灵魂与男性躯体错误结合的混乱体！

你还不信吗？

上天在造人时，捏好了男婴坯子，却把一团本该给女婴的灵魂之气放了进去，于是，就有了你！那个残次品就是你！”

……

第一次考试考砸了。

……

成绩放榜的第一天，暑期补习的第一天。

小白看着兴致不高的程南，有些担心，“其实没有多糟糕。不是没出年段前二十吗？”

“嗯。”

“你看我连前一百都没进。”

“我不是因为这个。”程南不想小白为了安慰自己而自我贬低。“我知道这是正常的波动，如果一直都是第五那就奇怪了

。”

“对啊，谁能保证一直都是好成绩呢。偶尔体验一下小失败就不会在关键时候搞砸了。”

所有的道理，都是道理，可是哪里有指导我应不应该爱的道理呢？程南真正的纠结所在，就是这份自己在心底终于承认却

不知怎么处理的爱恋。

想不通的时候，程南喜欢到操场上跑步。

可是，跑步的时候，头脑里还是会颠簸着念头。

现在与赵赫在一起，自己总是不敢全身心投入，不敢对上他的眼光，不敢面对那些从前被忽略的玩笑，不敢看到那张脸。

可是即使把目光都放在两人探讨的题目上，那不时碰触到肌肤的气息还是会撩拨到心中某处柔软的地带。甚至，某个难以

启齿的部位会有一些让人兴奋而窘迫的变化。

跑到第十圈，还是没有筋疲力尽。

程南低着头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另一双鞋子。

这个人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许久都没有说话。

程南抬起头，却发现这个人在一直看着自己。

“梁浩，你也来跑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