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气成男——苏展

到有人叫自己，是哪个新同桌赵赫。

两个人并排走出门口。

“你家是哪的？”赵赫试探着问，还是不能接受这么灵动的男孩是个哑巴的事实。

“小石镇。”程南笑着说。

这个声音。赵赫承认自己纵然阅人蛮多的，但今天确实是又被惊到了。

更夸张的是迎面走来的两个男生，本来是低着头匆忙赶路的，听到这个过于清脆的声音之后，都立住不动了，盯着程南的

脸看，然后一脸疑惑，又朝门口那个大大的“男”字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疑惑了。

程南羞愧得脸红了起来，忘了在厕所附近不能讲话的禁忌。

无知的家伙。赵赫看着眼前两只木鸡，咒骂了一句，拽着似乎想上前道歉的程南打算快点离开。

可能是被赵赫凶狠的眼神吓住了，两个可怜的男生，神经经不起这一而再地刺激，居然选择加入了女生的队伍。

然后，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个男生在女厕门口被人围攻了。

“臭流氓”。

“神经病”。

骂声四起。包围圈的最里面一层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生，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指着那两个真的已经惨不忍睹的男生，破

着嗓子吼：“我们难道看起来不像女生吗？”

你们是有点儿不像，与刚才那个人相比，两个男生心里默念。

我应该去解释一下吧。程南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惹的祸呀，不知道那两个男生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阴影之类的。

“不用在意。”赵赫一直在盯着程南的脸看。程南的脸可以百分百地传递出心里在想什么。

赵赫的声音很轻，但是有种隐隐地霸气，让人倾向于接受。

“你跑到哪里去了？”在食堂，程南问小白。小白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你怎么跟那些坏家伙混到一起了。”小白用筷子敲着餐盘闷声地说。

“嗯？”程南不明白。

“就是在门口欺负我们的那几个呀。我在楼梯口等你的时候，看到他们中的一个和你一起去厕所了。”

原来，赵赫一直跟着程南到厕所。（他是想进一步确定一下这个人是个男生，汗颜，赵赫：我也汗颜，自己什么时候这么

无聊了）小白就躲了起来。（一半是因为生气程南与坏蛋混在一起，一半是被揪衣服领子的阴影还在，虽然揪他的是那个

自然卷）

“哦。你说的是赵赫吧。我们暂时是同桌。”程南吃了一块土豆，向焦虑不安的小白解释。

“那正式分座的时候，你一定不要跟他坐在一起。他一看就不是学习的人。”

“我们身高差那么多，也不会坐到一起呀。”

“哦，那就好。”

一周之后的数学晚自习。

“谁会这道题？”数学老师把声音拔高。这才多少引起了台下忙着聊天的同学们的注意。

数学老师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士，时而绯红的脸颊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说话从来都温柔和蔼，脾气好得不得了。

这在上课一周之后，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了，许多人也就在课堂上胆大地开始小声聊天。

“真的就没有人会这道题吗？”数学老师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声音又抬高了几度，这多少引起了同学们的兴趣。

黑板上有一道题，老师刚才叫上去的男同学没有做出来。可是，那个男同学是中考分数在班里排第一的。可见，这道短短

的数学题极有可能是超纲的，要么就是解题思维奇异的竞赛题。

“老师的表情真是让人忍不住要怜香惜玉。”刘城跟江源说。

江源苦笑一下，侧过头看了刘城一眼，微微翘起嘴角，表情就在说“要么能怎样呢？”

要么能怎样？刘城把身子往后仰，向后转过头，与赵赫的眼神刚好对上，彼此狼狈通心地邪笑一下。

赵赫把胳膊环到程南的背后，一只大手从程南的脑后冒出来，微微摆着，向那个一筹莫展的女老师传递着“这里有人会”

的信号。

女老师看到这只“援手”，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了，甜甜的笑起来。

“最后排的那个草绿色的男生”，老师还不知道程南的名字，但也不能看人家穿一件草绿色的T恤就叫人家草绿色的男生

吧。

赵赫把手悄悄收起来，凑近程南的耳朵小声说：“老师在叫你呢。”

程南才抬起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身边这位好心提醒自己的同桌出卖了。程南听课一向认真，刚才老师说台上的同学做

题的同时，台下的也努力做，他就乖乖地在算。现在听到老师叫自己上台，那就应该上台。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程南

是一本标准的小学生手册。

程南走上台，也没注意到全班同学都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

刚才赵赫那么大的动作，一干闲的无聊的同学都注意到了。只是我们可爱的女老师呦，与学生打交道的经验还是太少，以

为这个草绿色男生谦虚，被好心的伯乐同桌推荐呢。

赵赫此时笑得像一个傻瓜，虽然没有出声，没有弯腰跺脚，但是笑得出神。

“喂，老大，你至于这么开心吗？”刘城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回过头，看到老大这张笑得都有些单纯的脸，甚觉不可思议

。

“哦，有吗？”赵赫回过神。

“有啊。你最近好像总笑得跟个单纯的小男孩似的。”江源虽然没有回过头，但是完全可以无障碍地加入到刘城与赵赫的

谈话之中。

有这么明显吗？自己最近是心情不错。都是程南这个小家伙太好玩了，单纯得有些古板，可爱得有点严肃的小家伙。

“喂，老大。你说程南能不能做出来这道题。”刘城瞟了一眼立在黑板前做思考状的程南，回过头问赵赫。幸亏他们这里

已经是大后方了，要不刘城那颗自然卷的脑袋总是晃过来又晃回去的，真的太显眼了。

“可能吧。”赵赫居然有些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那我们打赌怎么样？”刘城兴奋起来了，他总是想抓住每一个占便宜的机会。“赌今天的夜宵，我赌他不会。”第一的

学生都不会，他一个从乡下小镇来的中考成绩才刚够这个学校的分数线，怎么可能会吗？

“那我赌他可以。”赵赫倒是不怕输。

“喂，你呢？”刘城想多赢点，偏过头问江源。但立刻就后悔了，正常人多半会赌程南不会吧，那拉江源入伙不是相当于

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没想到的是，江源说：“我赌他行。”

第四章：

刘城一边盘算着今晚的两份夜宵怎么安排，一边闲闲地盯着程南，然而乐极生悲，他发现程南开始动笔了。

写个“解”就算了吧。

怕不好下台，那就再写一行。

给老师面子，再列个算式。

拜托，可以了，不用再写了。

刘城在心里一遍遍祈祷，一步步退让，可是程南就是不停下来。

终于，其实前后不过5分钟，程南停了下来，因为结果算出来了。

但愿是错的，刘城抱着最后的幻想。

然而，女老师脸上的微笑让他动摇。

最后，女老师一句兴奋的“完全正确”将刘城的幻想彻底粉碎。哗啦啦掉了一地，是刘城心中的小算盘，还有班里不少人

的眼珠。

只有，赵赫和江源还是平静地笑着，看向愁眉苦脸的刘城。

这回你们幸灾乐祸了。刘城在心里咒骂着，又心有不甘地瞅了一眼程南，可是程南根本没注意到他。杀人于无形，说的就

是程南吧。

本来，上课一周，程南非常庆幸一切平静，自己的特殊声音由于自己竭力抑制说话，大家终于渐渐习惯了，虽然偶尔有那

么一点惊讶。再也没敢在危险地带说过话，也就没有人无辜受害。因为头发还是短短的，也没有人误会自己是女孩子。一

切本来都很合程南的预期，那个奇怪的梦也没有再次出现。可是，这堂课让自己聚焦在了同学们的眼光之下。

其实，程南只是有点麻木，或者说迟钝，唉，反正不是贬义，其实多数同学都有注意过他，远在这次数学题事件之前。

他的相貌，那么简单自然却又那么清秀灵动，他的声音清脆纯净如高山泉水欢快地流动撞上清晨的阳光，他做事情总是那

么认真，安安静静就像活在一个与别人不相干的世界里，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男生女生们私下里聊天偶尔

涉及到的，或者藏在自己心里当成独家发现的秘密。

这一次数学题事件，只是给了同学们一个合理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去观察与接近这个精灵一样的男孩子。

“能帮我讲讲这个题吗？”一个粉色的女生来到程南的桌前。不是受到数学老师把人说成草绿色的影响，这个女生确实是

粉红色的，从头上的发卡，摇粒绒外套，到棉布裤子与高帮布鞋，都是粉红色的。“我叫小粉。”她羞答答地向程南介绍

自己。

程南不想说话，即使这是吵吵闹闹的课间，因为自己的声音还是不让自己放心。然而，程南还不太会推辞别人的请求，何

况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于是，程南竭力压低声音把题讲了一遍。

“我这道题也不会。”在小粉离开之后，赵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却把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程南那张可怜的书桌上。赵赫居

然戴了眼镜，那个度数应该不是负数的黑边眼镜。

都给女生讲了，不给男生讲那不公平。程南的公平观太纯朴了，于是又压低声音讲了一遍。可是这个请教问题的人用靠这

么近吗？程南抬起头看了赵赫一眼，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你说话太小声了，我离得远听不清。”赵赫看透程南眼中的意思之后，诚恳地说。“要么麻烦你大点儿声。”赵赫都奇

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

大点儿声啊，那还是算了。靠的近就近吧，反正都是男生。程南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之后，继续讲题，没发现，赵赫狡黠地

笑了一下。

“人家这道题也不会。”刘城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学小女生。

程南看着回过头一脸求知欲的刘城，居然笑了一下。是的，他笑了一下，然后递给刘城一张纸。

刘城一看，欲哭无泪。程南居然把刚才给赵赫讲题的过程写在了纸上，直接满足了他的请求。

“喂，小不点。”午休时候，后门口响起个温柔又欢快的声音。

程南还在看书，没有回头。

本来趴着桌子上的赵赫却抬起了头，“她在叫你。”

程南才察觉到“小不点”这个信号是传递给自己的，不是噪音。

赵赫看着程南走出去，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小家伙怎么总是意识不到自己就是个小不点这个事实呢？

门口的人是数学老师。

“程南同学，你有当别的老师的课代表吗？”

程南摇摇头。

“那太好了。”数学老师开心得溢于言表。“你做我的课代表怎么样？”

程南犹豫了，自己一直不想当官的（汗颜，当个课代表不算从政啊）。

“我也是才来这个学校，认识的学生也不多，觉得你挺合适的。”女老师的声音中带有小女生那种请求的语气，但绝对真

诚。

哦，原来是因为初来乍到，认识的人少，那我就答应吧。

程南的思路还真是诡异，听说自己是对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就答应了。换做别人不是要生气的吗，不是应该有

很多选择而自己是最优秀最合适的，这样才合情合理吗？

“那太好了。以后你就负责收发作业了。”老师欢快地走了。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到每个桌子上收作业，要说很多次“交作业啦”，甚至还要催一些懒惰的男生，程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

要学会怎么拒绝别人，别像今天这样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差事。

第二天，程南就被叫到了办公室。数学老师不再是那么和蔼可亲了，而是很严肃（其实也是装得很勉强）。

“程南同学，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程南不明白。

“你的作业和赵赫的、刘城的一模一样。你没有抄他们的吧？”老师循循善诱。

程南摇摇头。

“那就是他们抄的你的了。”

他们只是说想对对答案，看来他们是抄的自己的作业。可是，如果这样说算不算打小报告呢？打小报告据说不是男孩子该

做的。程南选择沉默。

“你这样做，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害了他们。”老师眉眼又和蔼起来，本来也不擅长装严厉啦。看到自己的课代表被自己

弄得这么尴尬，自己也有些惭愧了，一个乖学生，把不把作业借给别人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

“你好像很少说话哦。”老师想把气氛扭转。

程南没有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是有点自卑吗？”老师关心地问。

怕自己被当成女孩子，算不算自卑？程南不置可否。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点自卑啦。”女老师故作过来人，开始畅谈历史，“我那个时候，学习也不差，长得也不差

，可就是自卑。”

程南抬起头，忽然觉得这个人与自己的距离近了一些。

“你知道啦，女孩子到高中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该比什么了。而我那个时候，发育得很晚，上学又早，在同班女生里，

唉。”

发育得晚。爸爸也这么说过自己。程南觉得老师是和自己一类的人。

“不过没关系。”老师轻松的扬扬眉，“你看我现在，”老师又挺了挺某部位。

老师，我发育得晚，可也是个不小的男生了，您这样合适吗？程南脸红了起来，却被老师误解为自己的言论很到位，于是

劝导再深入一点。

“我上高中时，也剪过短头发，不过没你这么夸张，我就是那种蘑菇头。然后，沉默不语，希望扮得冷漠一点儿，来掩饰

自己的不足，其实那也不算不足啦。”老师沉浸在自己的言论之中，忘了自始自终程南都没有说一句话，不过程南一直有

在专心听，而且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

“你本来就是很可爱的类型，不必扮男生啦。”老师仿佛揭穿了某种真相一样，自我感觉良好地下结论。

原来如此。

老师，你让我太失望了。我刚才还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呢？

“老师，我本来就是男生。”程南说，小嘴其实已经不自觉地有一点儿撅起来了。

“啊？”老师吃了一惊，迅速收好刚才显摆的某部位，正襟危坐起来，脸却红得成了番茄酱。

“那个，你帮我叫一下5班的课代表，让她来取作业。”老师赶紧找个事把程南打发开。

程南走出了门口。老师才惊魂甫定地轻抚某部位，然后想起了什么懊恼得耳朵都红了起来。

第五章：

“喂，同学。”程南守在五班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女生从外面回来。不过这个女生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程南

不好意思地打扰了她一下。女孩好像有点儿精神恍惚。程南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可是又没有其他人了，只好试探着说：“

你能帮我叫一下你班的数学课代表吗？”

女生点点头，移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