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哲史已经负责了莲城家的一切家务。
当初翼的父亲一再表示哲史不用如此客气,但是哲史却坚持说既然莲城家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家族的一员,那么作为家庭成
员去完成自己能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高中升学的事情也好,在这个家庭生活的事情也好,如果一切全都只是依赖翼的父亲的好心的话,他实在会觉得内疚。
虽然也许只是小小的自尊心,但是既然接下来要在莲城家生活的话,那么他就想找出自己相应的存在意义。
而翼的父亲也很切实际的体谅到了哲史这方面的心情,对于这一点,哲史觉得比什么都要来的高兴。
自从哲史在莲城家住下之后,翼就再没有过再外面游荡到半夜才回来的记录了。
早中晚三餐也都会好好吃,至今为止的不健康生活态度一扫而空。虽然以往的超级惟我独尊依旧健在,但是那种总像是饥
渴着什么的不快已经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翼这种明显得变化,龙平好像把自己那么盛大的绝食运动早早忘记在脑后,恨恨地嘟着随把说道:“只有阿翼和阿哲
这么亲亲热热,太不公平了!人家也想吃阿哲亲手做的晚饭!”
“笨蛋!因为号称什么要应考,就成天泡在哲史房间里面的家伙,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我!啊?快点给我回去!”
当然,他的争辩只迎来了翼当头爆栗。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不留神,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高中一年级的生活,是一切的新鲜激动的开始。在好不容易都习惯了下来的第二年,也就是今年,从一开始状况就不太平
稳。
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制服后,哲史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啊……这个还是好显眼。)
被翼的亲卫队当成出气筒而留下的伤痕。
虽然那帮家伙不可能自己去传播这个消息,但是今天的事情,只要到了明天还是转眼之间就会弄得尽人皆知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那么胆大包天地公开把自己拦走嘛!
(可是这个伤口……)
就算不说发生了什么,也是一目了然吧?
谣言一定会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等到明天的放学之后,还不知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就是因为去年已经有过一塌
糊涂的前科,所以一想到这里,哲史才更加地头疼。
啊,在那之前
首先必须考虑该怎么向翼解释这个伤口了吧?
(如果随便乱掩盖的话,事后反而更恐怖。可是就算如此,如果原样照直说的话,会更糟糕吧)
看着镜子所泄露出来的叹息,无比的……沉重……
其实,出乎预料的,并不只是脸上的伤痕。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遭遇到学生会的一二号实权人物。
(鹰司学长吗?)
仔细想一想的话。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邂逅。
就在今天之前,虽然知道脸孔和名字,却既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也没有任何的接点。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
(啊,太浪费了……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蓝色的说……真的是太浪费了。)
不会吧?
哲史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从鹰司的嘴里听到那样的台词。
再次叹了口起之后,哲史如同平时一样摘下了隐形眼镜。
于是,出现在那里的,并不是平时看惯的,没有任何特殊的黑色瞳孔,而是清澈到无边无际的苍蓝色双眸。
按照鹰司的说法,这是“美丽到让人觉得隐藏起来太过浪费”的眼睛。
( 但是对于哲史来说,这双苍眸只能说是灾难的元凶。
从纯粹的日本人血统中绝对不应该诞生的,异端的蓝色。
就是因为拥有可以称得上是极端的突然变异的天空色瞳孔的哲史的诞生,父亲和母亲原本幸福的婚姻生活才产生了裂痕。
父亲因为怀疑妻子的不贞而爆发出烈火般的怒气。
母亲则由于被怀疑进行了根本不存在的不贞而羞愤欲绝。
互相叫骂。
彼此憎恨。
然后,在仿佛泥沼般的修罗场之后,两个人离婚了。
在修罗场中所进行的亲自鉴定的结果表示,哲史百分百是父亲的孩子,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但是对于可以说是一切
遭难元凶的哲史,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无法表示出爱意。
不对……
应该说,对于夺走了自己所有的幸福,将两个人推下修罗地狱的哲史,他们能感觉到的只有憎恨而已吧?
因为可怜这样的哲史,所以祖母才收养抚育了他。
这些事情,那些所谓的大人,总是会寻找一切的机会故作好心的详细的告诉哲史。
因为事实就是事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当然了,对于那些殷切地告诉他自己并不想知道的事情的家伙们,哲史是半点也不会感觉到感谢就是了。
就算知道了这种冲击性的事实,哲史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改变。
因为从懂事起,他就因为这双苍眸而没少留下不快的回忆。
而哲史的性格之所以还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扭曲,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祖父母对他都永远是那么温柔体贴。
首先,是祖父的去世。
然后,祖母也过世了。
那些就好像在说自己会来参加葬礼只是为了不失礼数的家伙们,从一开始就让哲史觉得无法接近。
虽然他们也会说些千篇一律的安慰话,但也就仅此而已。
如果在这里随便表现出什么迂腐的关心的话,这个多余的负担说不定就会被挂到自己身上了吧?他们的这种担心实在显而
易见。
就算如此,哲史也并没有因此而觉得特别生气或者是寂寞。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些人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他也完全没有打算过去依靠已经完全断绝关系的父亲。或者说,在别人提起父亲的名字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
从哲史的角度来说,连面孔和名字也不知道的父亲是比陌生人还要遥远的存在,根本就无法产生什么真实的感觉。
而至今都联系不上的母亲也是一样。
只不过,因为知道未成年的自己无法获得足以一个人活下去的收入,所以他想到过有什么万一的话,自己也许会去这一类
的福利设施吧?
在知道祖母患上癌症的时候,哲史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里准备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后他却这样住进了莲城家,甚至还有了上高中的机会。对于这份幸运,哲史比任何人都要感激。
可是——
当像这样摘下隐形眼镜,面对着镜子中的蓝色双瞳的时候,哲史到现在也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感觉到别扭。
在还只是纯粹的小孩子的时候,他总是因为这双眼睛而受到欺负。
“好恶心。”
“真别扭。”
“奇怪。”
一句句投注到他身上的话语,好像毒针一样无情地刺穿了他的心灵。
如果他的脸孔干脆是和这双眼睛相称的 比如说是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出是混杂着不同民族血统的五官轮廓的话,也许还要
更好一点吧。他曾经有过一个时期非常认真的如此认为。
这么以来的话,也许会有人取笑他说不像个日本人,但是至少不会被人用露骨的表情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好恶心”吧?。
不管祖母怎么说“阿哲的眼睛好像美丽的天空的颜色哦”,不管祖母怎么安慰,哲史也一次都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漂亮过
。
自己的眼睛和其他人不同,这一直是他的一大心里障碍。
所以他害怕别人的视线。
脸孔也自然而然总是低垂着。
而这也就煽动了更进一步的欺负。
被人指摘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异端儿的疼痛和……恐惧。
这一点普通人当然无法立即。哲史永远都是孤独一人。
这种负面的感情,只有翼和龙平擦拭了下去。
第一次的见面是在小学的开学典礼。
那个时候
哲史从外表完全就是天使的美丽小恶魔翼口中听到“我要你做我的小弟”的时候,高兴得都快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按照翼的说法
(你的眼睛好漂亮,和我最喜欢的蓝色玻璃球是一样的颜色呢。)
而龙平则是凝视着哲史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不是啦,是海水的颜色,好美好漂亮!)
因为美丽到让人陶醉的翼,和笑起来无比可爱的龙平进行了如此的夸奖,哲史才稍稍喜欢上了自己无比讨厌的那双蓝色的
眼睛。
那之后,在翼给他看了号称是最重要的宝物的蓝色玻璃球的时候,他只觉得那个透过太阳光而闪闪发亮的玻璃球无比的美
丽,因此颇为失望的觉得自己的眼睛根本就不是那么美丽的蓝色。
翼和龙平越是说哲史的苍眸“美丽”“喜欢”,周围的人就越是争先恐后的说那个好像外星人的眼睛“很恶心”。
当理解到那是对于翼“小弟”的嫉妒的时候,哲史已经变得无比坚强,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在乎了。
但是,
即使如此
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完全消失。
然后,进入初中后,哲史由于眼睛的事情而受到很多来自他小学的家伙的执着纠缠,这充分刺激到了他的自卑感,于是哲
史开始佩戴起黑色的隐形眼镜。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每天针对哲史的欺负越来越直接化,那些坏小孩甚至还追着逃跑的哲史到处跑,最后把他压倒在地,
骑在他身上骂他恶心啦,妖怪啦。于是到了最后,翼和龙平彻底发飙,把那些家伙痛快地揍了个半死。
虽然身体长大了,但是本性比谁都要善良的龙平还算好一点,顶多就是把压在哲史身上的家伙们扔下去打一顿之类的,而
翼就不一样了。不光是手上彻底不留情,甚至于还毫不客气地连脚也用上,连踢带踹。
如果不是哲史和龙平最后拼命抱住翼阻止他的话,他的发飙状态还不知道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被翼出乎意料的凶暴模样吓倒的,不光是那些坏小孩而已。
远远的在一旁看热闹的家伙们也是一样。让人陶醉的美貌变成阿修罗的模样,想必是让不少人都吓破胆子吧?。
坏小孩们一边鼻涕泪水一脸的哭个不停,一边连滚带爬地过来拼命对哲史道歉。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翼就不会放过他
们。
之所以还没有成为将监护人都卷进来的丑闻,是因为那帮家伙平日的胡闹早已深入人心 以及因为害怕真正发飙的翼远远
胜过害怕父母的那帮家伙,始终都保持低姿态的关系。还有就是,学校方面也希望尽可能不要把暴力方面的问题弄得公开
出来。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得历史,哲史才开始佩戴隐形眼镜。
而这一点又让翼十分生气。
“不好的是那帮家伙!又不是你。可是为什么又要你来戴隐形眼镜?你的眼睛明明比什么人都要漂亮!根本就没有任何必
要去隐藏!!”
样也对这个主意十分反对。
“阿哲,太浪费了。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蓝色的眼睛的说……不要啦,人家讨厌看不见阿哲的眼睛嘛!我讨厌那样啦!”
把难得的美丽的苍眸藏起来绝对是太浪费了。
尽管翼和龙平都这么说,但是哲史的决心却很坚定。
就算没有这个,对于独占了美貌越发出色的翼、篮球天分显眼的龙平这两人的哲史风评,也已经相当惊人了。
既然如此,考虑到今后的生活,麻烦的种子当然还是越少越好。哲史就是如此认为的。
哲史是从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开始佩戴隐形眼镜的,他当然没有想到高年级的鹰司连这种事情都还记得。
说老实话,这可是哲史真正的心声
“算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哲史自言自语地离开了房间。
等他看到伤口再说伤口的事吧。就算先去设想翼的反应而寻找对策估计也没什么用。
这就是在和翼相关的纠纷中已经磨练得无比坚强的哲史。
晚上七点。
好像是计算好了晚餐的准备应该已经完全结束了一样,翼恰到好处地回家了。
并没有参见什么部活动的翼,在这个期间都去干了些什么呢?对此哲史并不打算深究。
虽然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哲史和翼并不是同班。哲史有哲史的私人生活,翼也有翼的。他们并不是随时随地都粘在一
起。
只不过,翼从来也没有过不大招呼就在晚餐时间迟到的记录。虽然就算他真的那样,哲史也不会介意就是了。
然后,如同平时一样,连一句(我回来了)也不说,翼就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向了厨房。
“你回来啦。”
哲史用一如既往的语言迎接了他。但不出所料,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哲史,你连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你说这个?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但是……对于这类事情也有过不少经验的翼斩钉截铁地断言。
“那怎么肯能!是谁干的好事?!”
(还是太勉强了吗?)
即使如此,因为不喜欢空着肚子被人盘问来盘问去,哲史迅速地说道。
“这件事等吃完饭再说。你肚子也饿了吧?快点去换衣服!”
如果在这里,他要是说上一句“这与你无关”的话,就算面对的是哲史,翼那个人也会抓住他的胸口逼他说过一清二楚吧
?但是如果只是暂时避开这个话题,火头交代清楚的话,翼至少不会再进一步纠缠。对于这一点,哲史也非常清楚。
好歹他们也是有了十年交情了。
而且,今天的晚饭,准备的全部都是翼喜欢吃的东西。当然,他并不是打算用事物就让翼放弃追究。只不过,人类只要填
饱了肚子的话,心情上多少也会有所缓和。
虽然翼的内心大概已经塞满了想要细问的事情,但是至少目前他把事情暂且放在了一边。
不过,翼走向二楼的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还是一脸不爽的表情。当在房间换好衣服的翼回来之后,哲史为他盛好了热腾腾的
米饭。
“我要开动了”
因为从小在对于各种规矩很罗嗦的祖母身边长大,所以哲史理所当然不会忘记饭前要说的感谢的词语。虽然每天做料理的
人是他自己,但是能够这样不用为衣食发愁,还是多亏了翼的父亲。
在和哲史同桌就餐之前,翼多半对于这种话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过吧?事到如今,也不知道是嫌麻烦呢,还是纯粹只是出于
羞涩,总之他还从来没有附和过哲史的这个举动。
即使如此,就算饭菜里面多少混入了一些他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也能不加抱怨地把端上桌的东西都好好吃掉了。
不要这个讨厌那个。和那个冷人瞠目结舌的时期相比,翼的进步已经很惊人了。
但是,他的进步也就只有这个了把?呆在家里的翼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放松……或者应该用懒惰来形容更合适。那种态度真
的已经到了把东西从左边移到右边都懒得动手的程度了。即使哲史再怎么苦口婆心劝说他无法自立的男人将来会多么可怜
,他也始终只是坚持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