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生活的深沉思考——飞鸟琳

文案：

两只猫的故事。清水。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小青，小白

第1章

小青，我们昵称他为小青，然而他的本名跟青色关系不大。

一个老旧的住宅区，如果要说跟城里其他的住宅区有什么分别，就是这一个特别的大，特别的拥挤，也似乎特别的零乱甚至肮脏。一栋又一栋的私建的楼房，挤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从一家的窗户伸出手去，简直可以摸到隔邻栋的另一户人家的窗棂。人们的生活，就显得尤其火热，有小夫妻在拌嘴，有老爷们儿在聚众看球赛，有小孩儿在哇哇地哭闹，大家互相之间都听得清清楚楚，早就不再大惊小怪，过日子嘛，总之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回事，谁不是这么过呢。

修这些楼房的房东们恨不得挖空心思把每一寸土地都用上，免得白白浪费，不过还是得留出一条条的小巷子来，因为大家不但要住着，而且还要走路，必须走路，虽然那些小巷子都不宽敞。于是乎小巷子两边的屋子都开成了一家一家的小店铺小饭馆，因为大家不但要走路而且还要买东西吃饭，里面生意都相当红火。那些小饭馆无一能够例外，个个又窄又挤，正门好歹还对着巷子敞开着，从里面厨房的后门走出去，就只是几乎不见天日的细缝了。那捉襟见肘的空间里还堆着数不清的杂物，来不及洗刷的碗盘，来不及处理的菜蔬，准备拿来应急的摞得高高的凳子。

小青的妈妈年青的时候就住在这样的一间小饭馆里。老板开了这间饭馆，就像其他人一样的想法，要养一只猫来赶老鼠，兜兜转转地找来了一只小母猫。小母猫不是富贵出身，不过也生得四肢匀称，毛色光鲜，身形矫健，还有那双眼睛，就像凝结了最高的山上的最纯净的泉水，不知道曾经迷倒过多少临近店铺里的小公猫。不论她多么美多么有魅力，其后的经过与其他母猫也没有多大分别，结识了三两只小公猫，在春天的末尾怀孕了，过不多久生下了一窝小猫。

店主人看到这一窝小猫，想起好几个朋友说起想要养猫，就趁着猫妈妈走开吃饭的时候，抓走了几只送朋友。

猫妈妈年轻识浅，这还是第一次怀孕产子，出去饱餐一顿，回来就看见一窝小仔儿都不见了，单单剩下了一只，这样的惊吓，真像是天崩地裂一般。发疯了一样在小饭馆前前后后找寻，一边找还要一边担心剩下的那一只在窝里怎么样了，真是焦急万状。可惜那些失去了的孩子，自然再也找不回来。

猫妈妈伤心之余，端详起这剩下的孩子，其实真的不大像自己。猫妈妈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头顶和后背是黑的，两只耳朵也是，肚子和四肢都是白的，生下来的孩子大多都像她。只有这一只，是灰黑相间的条纹，被称为狸花猫的那种花色，使她想起最让她心动的那一个情人，就是一只潇洒又有点骄傲的狸花猫。可见得，这一只小仔儿就是他的孩子了。

猫妈妈想到这些，伤心里面又有些甜蜜，无论如何，留下的这一只是最珍贵的，一定要好好地照顾。

当晚，铺子里的工人都睡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猫妈妈衔起仅剩的小仔儿，从后门下的缝缝里溜了出去，一路走呀走，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最安全的地方，把孩子藏在那里。

那是几堆被人遗忘的空啤酒瓶。有些是青岛，有些是雪花。小猫仔儿正好藏身在那堆青岛下面的缝隙里，于是后来他的大名就叫青岛。

第2章

猫妈妈当时有一个窝，说不上多豪华，但是很宽敞。那个窝原本是个装过鸡蛋的纸箱子，箱上印着大红字“土鸡蛋”。猫妈妈不喜欢坐篮子，也不喜欢蹲筐，但是喜欢钻洞。饭馆老板娘是个挺大方的人，发现了猫妈妈的喜好，就留下一个装鸡蛋的纸箱子没丢给收废品的，在侧面剪开一个小门，放在猫妈妈的食盆旁边。猫妈妈看到这个大家伙，用爪子碰碰那个小门，试探着钻进去，里面很安全，在里面转转身子，又钻了出来，很顺溜，于是从此承认这个是属于自己的窝了。

猫妈妈怀孕的时候，老板娘找出一件洗得褪色的棉 T 恤，叠得整整齐齐，垫在纸箱里。这件 T 恤洗得很勤，没有染上讨厌的气味，而且变得特别柔软，很得猫妈妈的欢心。

青岛就是在这样一个窝里出生的，温暖又安全，睡起觉来特别舒服。这就是他对妈妈和家的朦胧印象。

但是有一天，天降横祸，哥哥弟弟们都从他身边一只接一只地消失了，黑乎乎的窝里只剩下他一个。等到妈妈回来，慌得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前前后后的跑来跑去，最后突然冲进来，衔住他的后颈，把他从窝里拖了出去。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这么空旷，青岛害怕得不得了，真想抬起爪子把自己的眼睛捂住，可是脖子被妈妈咬着，爪子弯不过来。妈妈咬着他在外面走啊走啊，这个大世界就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妈妈东钻西看，最后终于把他放了下来，塞进了一个窄窄的洞里。

那其实是一堆装着空啤酒瓶的塑料筐，堆得横七竖八，妈妈就是把他塞在框与框之间的缝隙里。这个地方四周都是硬梆梆的，硌得肚子疼，脚底下是潮乎乎的泥土地，有一股冲鼻子的霉味，想起自己的那个温暖的窝，这里太可怕。

青岛才刚出生一个多月，小嘴小舌头，含糊不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能“咪唔咪唔”地叫。

妈妈猜得到他在想什么，说：“我们之前的家太不安全了，你的哥哥弟弟都被抓走了。妈妈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宝贝，怎么舍得不疼你？这里虽然不舒服，可是至少比家里安全。”

可是青岛想念舒服的窝呀，也想念哥哥弟弟，于是继续“咪唔咪唔”。

妈妈说：“乖宝贝，别害怕，快点闭上眼睛。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青岛睁大眼睛看着妈妈，妈妈也坚定地看着他，于是他觉得，应该相信妈妈，慢慢闭上了眼睛。啤酒框很硬，泥土地很潮湿，可他还是渐渐睡着了。

醒过来，天都已经亮了，四下一看，妈妈竟然不在，青岛大吃一惊，原来妈妈还是骗了自己，最后还是不要自己了。想要找回自己的那个窝，可是身边全都是乱七八糟的庞然大物，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自己的窝，到底在哪里呢？东看看西看看，越看越是伤心，越看越是绝望，青岛哭了起来，仍然是“咪唔咪唔”，哭个不停。嗓子哭哑了，力气也没有了，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一直继续哭下去。

说不清哭了多久，突然听到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对自己说：“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爱哭呢？”

青岛抬起头来，泪眼迷蒙，用爪子抹末眼睛，看清楚了，真的是妈妈回来了。

第3章

“哇唔”一声，青岛飞奔出来，扑到妈妈肚子下面。妈妈叹了一口气，躺下来，说：“男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妈妈出去一会儿就哇哇直哭。”

青岛太激动太开心，根本不理会妈妈在说什么，凑到妈妈软乎乎的肚子上吃奶，“吧嗒吧嗒”的。从前总是有那么多哥哥弟弟跟他抢位置，现在挺好，只有他一个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实是太幸福了，原来妈妈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不是想把自己扔掉。

青岛足足哭了一个早上，这会儿早累了，狠狠地喝了一大顿奶，肚子圆鼓鼓的，打了几个饱嗝，眼皮子就撑不住了，往妈妈肚子下面一拱，就呼呼地睡着了。

这一睡又是好长时间，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满天红霞，风吹在身上很凉，妈妈又不在身边了。

原先住的地方总是吵吵闹闹，有厨师在敲锅，有清洁工在刷盘子，有老板在招呼客人，还有发脾气的客人在高声叫骂。那些声音，听惯了，也就不觉得了。现在才突然感觉到，没有了那些声音，身边安静得可怕。四周什么动静都没有，青岛不禁奇怪，之前的那些声音到哪里去了呢？跟自己是不是隔了万水千山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岛从小缝里伸出脑袋，看到幽暗暗的夜空，悬着数不清的闪闪的光点，若明若暗，离自己那么遥远。这还是青岛第一次看见星星，觉得很新鲜，很奇妙，然而看着看着，心里越发凉飕飕的。为什么哥哥弟弟都不见了呢？为什么妈妈也不在自己身边呢？这个世界怎么会突然只剩自己一个了呢？白天睡饱了觉，这会儿就很难睡着，一动不动地趴着，把下巴放在爪子上搁着，看着天上的星星，不论怎么看，都一点睡意都没有。这样的时光，不能吃了睡睡了吃，真是难熬。是不是自己的这一辈子就要这么熬过去呢？真是可怕。

青岛反反复复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从左数到右，从上数到下，星星是那么的多，就好像永远都数不完，幸好是这样，青岛到最后才终于睡着了。

夜晚过后，第一缕曙光出现的时候，青岛就醒了过来，睁大眼睛，使劲地看呀看呀，果然看到妈妈的身影，远远地走了过来。这一次，青岛没有扑过去，自顾自地趴着，甚至把爪子蒙在脑袋上，故意不理妈妈。

妈妈过来扒下他的爪子，说：“小懒虫，怎么还在睡？”

青岛抬起爪子又蒙住自己的脑袋，哼的一声。

妈妈说：“这可是你不理妈妈的哦，再这样，妈妈以后都不来看你拉。”

青岛赶紧放下爪子，说：“妈妈为什么不能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呢，我独自一个的时候，好难过。”

妈妈说：“我要回去吃饭，吃饱了饭，才能有奶给你喝呀。再说了，要是总不回去，主人就会以为我跑掉了，说不定就会找到别的猫来替代我的位置，这样我就失去那个窝，还有一天好几顿的饭拉。”

青岛说：“主人为什么会给你窝，还要做饭给你吃呢？”

妈妈说：“当然是有缘故的。快出来，妈妈要开始教你很重要的东西了。”

第4章

青岛的那双大眼睛，是一种灰灰的黄绿色，一眨一眨的，再配上那天真好奇的表情，真像两颗大水珠子，晶莹剔透。嗖地从缝里钻出来，不知道妈妈说要教什么。

妈妈带着他走出一小段路，到了一块沙土地上，就弯下后腿一蹲。青岛看得楞住了，妈妈就用爪子把他的屁股也按到地上。青岛说：“干什么呀？”妈妈说：“拉屎。”

从前妈妈总会把他衔到一个装了煤灰的盆子里，让他拉，怎么今天就要这样呢。不过也没办法，妈妈说要拉，就拉吧。

母子两个你一下我一下地拉完了，妈妈说：“跟着我做。”就用爪子刨地上的沙土。

青岛说：“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妈妈说：“把拉出来的屎盖住，免得有大怪物发现了要来吃咱们。”

青岛吓得一抖，说：“真的有大怪物？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要吃我？”

妈妈歪了歪脑袋，还是一板一眼地说：“其实我见过的最大的怪物就是人，不过大多数的人都喜欢逗着咱们玩儿，高兴了就哄着他们装装样子就行；有算遇见想恶整咱们的，咱们就跑，他们也追不上。”

青岛张着嘴，说：“那为什么呀？”

妈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我妈妈就是这样教我的，我也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她的妈妈就是我奶奶教她的。总之呢，也不困难，教你你就学着呗。”

青岛想了想，觉得妈妈的话还是要听，就“哦”的一声，也用小爪子刨着地上的沙。完全比不上妈妈的熟练，不过一下一下的，也很快就把自己拉出来的那一小团盖了起来。

妈妈东看看西看看，跑到墙角下，左看看又看看，说：“撒尿。”

青岛看着妈妈，妈妈这回却不动，只好自己对着妈妈的爪子指着的地方撒了一小泡尿。

妈妈说：“你是男孩子，所以要撒尿的。不过，这个跟平常的撒尿不太一样，不用很多，只要撒上一点点，告诉别的猫你在这里就可以了。别的猫不但可以知道你在这里，还能闻出来你是老是小，身体状况怎么，跟你熟的还可以闻出来这是你而不是别的猫。”

青岛奇怪：“这又有什么用？”

妈妈笑了起来说：“告诉你你就记着，大了自然就明白了。”心里想着，等你到了该追求小母猫的时候，就会知道这个很有用的。

青岛搞不懂妈妈的意思，吞吞吐吐地说：“妈妈我饿了，今天还没吃奶。”

妈妈说：“像你这么大，该试着去吃点儿别的东西了，不能总是吃奶。跟我走。”

青岛一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腿发软头发晕，叫苦：“妈妈还要去哪里呀，我没力气走。”

妈妈却头也不回，说：“这才走了几步路，将来的日子，挨饿的机会多着呢，这么一小会儿就受不了？”

青岛小胳膊小腿儿的，不能爬墙不能上树，妈妈就只带着他在地上走。青岛摇摇晃晃地走呀走呀，走了很久很久，妈妈才终于停了下来，说：“look，那是什么？闻到味道没？香不香？”

青岛早就头晕眼花，被妈妈一提醒，果然闻到一缕香喷喷的味道，整个儿精神一振，抬头一看，自己正站在一个厨房后门的门口，里面白花花的一大堆原溜溜的东西。

那是好大一盆鱼丸。

第5章

这是一家小吃店的厨房后门，大清早店老板就采购回来各种小吃食材，说不上多精致，不过全是真材实料。因为鱼丸味道讨喜，早中晚都有大把的人要买，所以每天早上都是准备这么一大盆，一颗一颗的又大又圆，还没下水煮，一股鱼腥味儿，可是青岛一闻，简直是香得不能再香了，口水哗哗的，差点没滴到地上。

妈妈用爪子拍拍他的脑袋，说：“留神了，别莽撞。看到那别的小黑洞洞没有？那里是通的可以走。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往里面冲，咬住一个丸子就要冲出来，马上躲进那个黑洞洞，不然被人看见我们就要挨揍了。”

青岛傻乎乎地点点头。妈妈看看四周的动静，说“一二三”，果然飞快地冲进了那个窄窄的厨房。妈妈头一低就咬起一个丸子，青岛也想咬，可是张开了嘴巴才发现，自己的嘴巴太小了，比鱼丸小，急得快哭起来。妈妈这会儿不能说话，用爪子指指盆子边地上，那里掉了一颗小的。青岛眼疾嘴快，冲上去咬起来，就跟着妈妈逃出去了。

那个黑洞洞其实是前年修路的时候剩下没用的一根下水道排水管，施工队没顾得上收拾，就随意丢在巷子背面。青岛跟着妈妈钻进去，里面果然有路可走。妈妈只往里走了一小段，就停下转过身，把鱼丸放下来，说：“行拉，大功告成，咱们可以饱餐一顿了。”黑暗里面，妈妈的眼睛荧荧地发亮，一排牙齿银闪闪的，看上去很像是在微笑着，那笑容让青岛觉得很温暖。

青岛埋下头，“哇呜哇呜”几口就把那颗小小的鱼丸啃了个精光。吃得时候很带劲，可是一忽儿就吃完了，肚子完全没有填饱的感觉，不但没有饱，而且被那香味一勾，似乎饿得更厉害了。正在郁闷，突然妈妈的爪子一动，那颗大鱼丸就骨碌碌地滚到了青岛的爪子跟前。

妈妈说：“吃吧，这颗也是给你的。”

青岛不好意思了，脸都热了起来，低着头没动。妈妈把他的头一按，就按到了丸子上。青岛抵不过那香味的诱惑，吭哧吭哧又把那个超级大丸子给吃进了肚子里。

妈妈说：“吃饱了吧？要洗洗脸。跟我学。”

妈妈一本正经地开始舔爪子，边边缝缝都舔了个遍，舔完了用爪子抹脸抹脑袋，抹完了又舔。青岛依样学样，妈妈就解释：“咱们平常找吃的，就是靠鼻子灵，所以呀，吃了东西要把脸上爪子上沾到的味道清干净，免得把鼻子给熏坏了。”